了一声, 从灰烬中捡起一枚玉佩,玉佩上沾满黑灰, 副将将灰用手指拨干净,露出玉佩上的纹样。
副将认得这个玉佩, 昔年三殿下从不离身,那么眼前这具尸体
“‘千里寻踪’呢?”
手下奉上一个鸟笼, 那彩雀才醒了酒,此时正在笼子里晕晕沉沉的打着盹,被副将放出来,立即扑棱着翅膀朝着最后一具尸体打转。
副将眼睛扫过眼前这三具尸体, 沉吟一会,道:“想来昨夜薛大人定是与贼人起了一番争斗, 同归于尽了, 那么剩下的这两具尸体, 定然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了,带回去交差罢。”
手下蹙眉道:“此事过于蹊跷,大人不如再彻查一番?”
“一群人被个畜生引得团团转,这才延误了时机。”副将冷冷道,这句话说得手下一个哆嗦,只听副将又叹道:“薛大人不惜与贼人同归于尽也要擒住贼人,这才不至于误了陛下的旨意,这份忠君爱国之举实在令人敬佩,我等应当效仿才是。”
如果被陛下知道详情,定然会治他个办事不力之罪,不如就此罢手,向陛下交差。
“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可查的。”副将淡淡的下了定论,“再大张旗鼓搜查也查不出什么,反倒会惊动别人,届时陛下盛怒,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于是这场追杀,便轻飘飘的就此截止了。
上完早朝,凤怀城正准备批折子,太监却来报凤延求见。
凤怀城登基以后,朝中便开始大换血,以荣相为首的二皇子党首当其冲,成了众矢之的。
荣贵妃自请上隆安寺为先帝祈福,而凤延也一直称病,除了成乾发丧和登基大典那日,其余时候一概称病不出。
是以这时候凤延主动求见,凤怀城甚是意外。
凤延进来后行礼,凤怀城先是赐坐,宫人奉上热茶,凤延微抿了一口,才不急不缓道:“新春的蒙顶甘露?陛下这里的茶就是比臣弟那里的好。”
凤延天生细眼薄唇,平时又尖酸刻薄惯了,奉承的话都被他说出一股子夹枪带棒的味。
凤怀城笑道:“都是一样从蒙山进贡上来的,朕可没有厚此薄彼。”说罢,他也抿了一口,“若说这人间第一茶,非蒙顶甘露莫属。”
凤延此次为何前来,凤怀城心里大约有底,只不过凤延要跟他绕弯子,那他便陪他绕。
于是凤怀城慢悠悠的开口,以长辈的口气问道:“二弟的病可好些了?朕可盼着二弟重新回来上朝,帮朕把持朝政呢。”
表面话一听便罢,凤延假意咳了咳,他天生急姓子,终究耐不住姓子,道:“不劳陛下费心,臣弟倒还好,三弟的病却有些让人着急啊。”
凤怀城微微一挑眉,凤延接着道:“三弟病了一个月了,连父皇发丧都没法上前尽孝,着实令人担忧。臣弟本想着探望一番”说着凤延笑了一声,“却被陛下的士兵给拦住了,那些个狗奴才胆大包天,连我都敢拦,陛下说气不气人。”
这话连凤怀城也给骂进去了,凤延却好似无知无觉,“臣弟无法,这才来特请陛下,让臣弟去探望探望三弟。”
自从成乾帝驾崩,凤延便没再见过凤宿,之前凤怀城便将凤宿软禁,但是宫宴那些依然会让凤宿去,只是这次,凤宿连成乾帝发丧都没有来成,凤延便开始怀疑,凤怀城是将凤宿彻底关在了宫中,甚至是——将凤宿杀了。
凤怀城叹了一声,“朕与你说了,三弟的病见不得人,朕担心你也染上了病,这就麻烦了。”
凤延唇角一勾,没忍住又露出了刻薄的笑容,“什么病这么厉害?臣弟与三弟血脉相连,怎能畏惧这些?”
凤怀城叹了一声,“正是天花,朕不是不让,是实在不敢。”
凤延惊了一瞬,实在没想到这个答案。
凤怀城满脸忧愁,“朕也就与你说说,这个消息万万不能传出去,就算是天潢贵胄,得了天花那也得按律送出宫去。”
凤延半信半疑,“怎么突然会生了这种病?”
“就在先帝驾崩的前一天晚上。”凤怀城叹道。
“那臣弟更要去看上一看,怎么能让三弟一个人孤苦无依呢?”凤延蹙眉道:“陛下还是让臣弟去瞧上一瞧,要不然臣弟实在是放心不下。”
凤怀城瞥了他一眼,“朕可不敢拿你的姓命开玩笑,二弟若只是说这个,便请回吧。”
凤延一噎,心里怒意升腾起来,眯起眼正待说话,便被凤怀城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送二殿下回去。”
赶走了凤延,已经到了晌午。
心腹太监为凤怀城引路,走过蜿蜒曲折的小路,拨开沿途的树木草丛,便现出一座地牢来。
心腹引着凤怀城走进地牢,地牢里一片漆黑,心腹一一点亮了牢里的油灯,黑暗的地牢瞬间变得亮堂起来。
里面关着的囚犯也被光吓了一跳,“啊”了一声,瑟瑟发抖的缩在了墙角。
心腹道:“才找的人,跟那位十足十的相似。”
说罢,心腹将油灯往囚犯身前一递,令凤怀城看清对方的脸。
赫然是一张与凤宿分外相像的脸。
凤怀城蹙眉道:“还是不像。”
心腹一愣,凤怀城以手指点点眼角,“这缺个痣,眼睛也没灵气,缺了点什么。”
再看了看囚犯的脸,确实相像,又道:“罢了,就这样吧。”
心腹:“痣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拿针蘸了墨一烫便是,此人天生是个哑巴,倒也省了一番功夫。”
凤怀城点点头,“会写字么?”
心腹愣了一瞬,“此人是臣等在南逃的流民里寻到的,应当是不会的。”
凤怀城:“手也废了。”
心腹领命,片刻后牢里便传来了一声惨叫。
一刻钟后,凤怀城出了牢门,沉吟一瞬对心腹道:“须得尽快派人教好规矩,下个月宴会必须得让他到场,朝臣们已经起疑了。”
“是。”
而此刻,那两位“已死之人”,却驾着马车,大摇大摆的出了城,往南行去。
觅雪灌了一肚子药,被捆成个粽子绑在车厢角落,满脸氵朝红的蹭着车厢,奈何被封住了嘴,呻/吟声全部被堵了回去。
凤宿坐在另一旁翻书,看了眼觅雪,乐了,“滋味如何?”
觅雪一脸绝望,俩眼迷离,鼻孔里发出粗重的喘息声,“唔唔唔!”
凤宿得意的一挑眉,“好玩么?我知道你肯定高兴坏了,不必谢我。”
觅雪白眼一翻,晕了。
马车行驶在通往蜀州的官道上,深秋时节,沿路红枫似火,被风一吹,纷纷飘落下来,铺得整个官道也是一片深红。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凤宿走出车厢,与赶车的薛朗坐在一处,手里还卷着看了一半的书。
“怎么出来了?外头风大。”薛朗目不斜视。
凤宿以手臂撑着车沿,两腿垂下晃荡着,眼睛望向四周,悠然道:“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景色。”
薛朗忍俊不禁,“枫叶没见过?”
凤宿仰起头望着湛蓝的天空,深吸一口气,“我现在觉得,天地广袤,好像没有什么地方是我们去不了的,感觉身上的担子一下子就没了。”
凤宿看着薛朗,认真道:“谢谢你能回来,薛朗。”
薛朗漫不经心的偏过头,却被凤宿眼里的认真惊得愣了一瞬,此时凤宿的神情是无比的认真,与他平时的样子大相径庭。
好像这句话是他发自肺腑说的一般。
薛朗觉得甚是没劲,扯了扯唇角,“我说过,我会为殿下做任何事。”
“我没有想让你做什么,我是真的感谢你,之前的事,还有昨天莳花馆的事。”凤宿目不转睛的看着薛朗,笑道。
薛朗发觉凤宿一直盯着自己的侧脸瞧,“看什么?”
“我觉得你变了好多。”
薛朗笑了笑,“这次又想问什么?属下与您相识的第二句话是怎么说的?”
他笑的是上车时凤宿话里的试探。
凤宿面色尴尬一瞬,见薛朗脸上一副揶揄的表情,便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忙道:“你变化太大了,我都认不出了。”
“手伸过来。”
凤宿:“?”
薛朗侧过脸,笑道:“您自己摸一下便知道是不是本人了,还用得着试探?”
凤宿:“”
薛朗冲他挑了挑眉,于是凤宿伸出手,捏着薛朗的脸,公报私仇的狠狠一扯,“嗯,是真脸不是别人假扮的,这下放心了。”
凤宿悠悠道。
薛朗:“啧,疼。”
凤宿:“让你笑我。”
话说开了,凤宿心里悬着的石头也放下了。
薛朗的回归让他觉得心里踏实了很多,好像假使面前有再大的难题,他都有勇气去解决一般。
哪怕前路艰难险阻。
第33章 山贼
自凤容锦嫁到突厥, 已过了一月有余。
突厥人不事生产,男人在外打猎放牧,女人便在家中洗衣做饭, 大启虽然民风开放, 但是并没有豪放到突厥这个程度。
女人们穿着皮袄皮裙,姿态豪放笑笑闹闹,丝毫不扭捏作态。
这一个月来, 他们一路东迁,而阿史那颜和可汗却很忙, 经常带着男人们出去, 凤容锦只知道是在打仗。
如今突厥和大启已经议和,自然不是和大启在打, 而是和东边的其他部族。
阿史那颜对她极好,谦和知礼温文尔雅, 令她如沐春风,抚平她因身处异乡而产生的慌乱。
只不过阿史那颜太忙了, 经常无暇顾及她,便派一些和凤容锦年纪相仿的姑娘照顾她,小姑娘都爱叽叽喳喳,带得凤容锦也渐渐融入进去。
伺候凤容锦的突厥侍女叫赫珠, 生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整日跟在凤容锦屁股后“王妃王妃”的喊着。
赫珠对大启的一切都好奇, 经常问东问西, 关外不像大启那样繁荣, 凤容锦来到突厥后无事可做,便开始学着做一些小点心打发时间,而赫珠就在一边打下手。
她做的是海棠酥,在宫里的时候她最爱吃的便是这道点心,酥脆松软,外观精致好看,就像一朵朵花儿绽放在玉白的碟子上似的。
凤容锦给手下的侍女们分了,忽然想到阿史那颜也回来了,便道:“我要不要给阿史那颜送一点?”
赫珠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王妃娘娘送点心,王爷肯定能高兴坏了。”
凤容锦冲她吐吐舌头,端起盘子出了门。
阿史那颜的营帐就在她不远处,阿史那颜曾吩咐过手下,凤容锦进来不必阻拦,是以帐外的侍卫们都没有阻拦凤容锦。
凤容锦走到门口便听得一声惨烈的闷哼,她心中一突,忙掀开帘子,一只手蓦地横飞出来,砸在她的脚边,断手带起的血珠“啪”的一声溅在了凤容锦的脸上。
一瞬间,整个帐子都静了。
一人四肢被缚,跪在地上,被布巾堵住的嘴里不住发出闷哼声,阿史那颜坐在轮椅上,手中还握着滴血的刀,诧异的回过头望着凤容锦,那一瞬间,阿史那颜眼里还带着嗜血的凶光,看得凤容锦心中一颤。
凤容锦满脸呆滞,眨眨眼,又眨眨眼。
阿史那颜闭上眼,复又睁开,又变回了原来温和的样子,“公主怎么来了。”
凤容锦呆呆道:“我来给你送吃的。”
阿史那颜视线转到凤容锦手里拿着的碟子上,恍然大悟,推着轮椅过来,拿起帕子要为凤容锦擦脸上的血迹,却被凤容锦颤抖着避开了。
“吓到公主了?”阿史那颜长叹了一口气。
凤容锦小心翼翼的挪开脚,离那只断手远了些。
“这人是西突厥派来的女干细,刚刚正在审问他呢,本来不想让公主看到这些的。”阿史那颜解释道。
阿史那颜是东突厥的军师,自然不会是什么良善之辈,这些凤容锦心里清楚。
可是阿史那颜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人凤容锦皱起眉头。
阿史那颜望着她手里的碟子,道:“这是什么?没想到公主竟能做出如此精致的食物。”
说着,阿史那颜摘了手套,拈起了碟子上的海棠酥。
凤容锦一把抢过阿史那颜手里的海棠酥,愤怒的瞪了他一眼,抱着碟子跑了出去。
阿史那颜:“”
凤容锦跑出帐子,一路带风,深红的裙摆迎风飘舞,她愤愤的一甩手,将碟子里的海棠酥尽数倒进了马槽。
她刚刚确实被阿史那颜吓到了,但紧接着,便有一种被人欺骗的感觉,明明阿史那颜是那么温柔的人
“公主生气啦。”有温和的声音在她身后悠悠道。
原来是阿史那颜追了出来,他快速的转着轮子,朝凤容锦行来。
阿史那颜道:“这么精致的点心,全扔了岂不是很可惜。”
凤容锦冷冷道:“我想扔就扔关你什么事。”
阿史那颜摇了摇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微微弯起了一丝弧度,“别生气了。”
“谁生气了?”凤容锦越过他便走,“我挺好的,能吃能睡身体倍儿棒。”
“公主为什么生气?”
对啊,她为什么生气?凤容锦一愣,阿史那颜是怎样的人根本不关她的事。
她没有道理生气。
偏偏阿史那颜还拽着自己的衣袖,凤容锦抽了抽袖子,没抽动。
“我没有生气!你放开我!”凤容锦怒道,下意识的将阿史那颜推了一把。
只听“哐当”一声,轮椅连带着阿史那颜倒了下去,轮椅在凹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