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凤宿的殷切希望。
今日不读书,凤宿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地龙烧的整个殿暖烘烘的,凤宿睡了一夜闷了一身汗,便唤宫女取来冰块,碾成冰沙,合了蜂蜜和夏日储存的果酱来吃。
薛朗被宫人领进殿,便看到凤宿靠在美人榻上,悠哉悠哉的吃着冰,身后俩宫女还拿着绢扇不停扇风。
冻了一夜的少年薛朗:“”
凤宿吃完冰,这才抬头瞧了眼躬身垂首的少年薛朗,“你叫什么?”
少年薛朗低着头,乍然被凤宿问话有些手足无措,扑通一声五体投地的跪下给凤宿磕头:“小人薛朗。”
“殿下c殿下让我做什么都行。”少年薛朗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结结巴巴道:“殿下救命之恩,薛朗无以为报,愿为殿下鞍前马后c涌泉相报”
凤宿嘴角一抽。
下一刻,凤宿从榻上跳下来,赤着脚踩过厚厚的白狐绒毯,少年薛朗低着头,只看见一双玉白的足几乎淹没在雪白柔软的狐绒里,朝自己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
凤宿伸出手,托着少年薛朗的胳膊把他扶起来。
刚刚吃过果酱,连带着凤宿衣襟上都带了一股淡淡的香甜味道,轻飘飘的萦绕在少年薛朗的鼻尖。
“薛郎君莫要拘束,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便好。”凤宿稍稍仰着头,对着少年薛朗绽开一个微笑:“薛郎君见我不必跪拜,行礼便好,也不必自称小人。”
“薛公子可是尚书府的郎君,别自贬了身价。”
那双微挑的桃花眼弯起,眼眸明亮带着温暖的笑意,似是藏了万顷碧波,眼角的那颗痣更是画龙点睛,映得整张脸艳若桃李,灿若明珠。
少年薛朗已经看呆了。
他没怎么读过书,也想不到该用哪些话来形容此时的凤宿,脑海里就徘徊者俩字——好看。
少年薛朗脸腾的红了。
冷眼旁观的薛朗惨不忍睹的撇过了头。
太蠢了。
“噗嗤。”一声,凤宿笑吟吟道:“薛郎君怎么这么害羞呀,当我的伴读,这样可不行。”
少年薛朗脸色一变,“殿下!”
“逗你呢。”凤宿又是一笑,挥挥手,“常保看着给安排个地方住。”
少年薛朗已经满脑子浆糊,赤红着脸,呆呆的跟着常保走了。
常保是凤宿的近侍,是看着凤宿长大的,亦是凤宿最信任的下人,是以在整个安乐殿中,除了凤宿,便是常保权利最大。
常保带少年薛朗绕到安乐殿旁的一座屋子,伴读自然不能与下人住在一处,是以常保派人专门收拾出一间大屋给薛朗住。
少年薛朗一进去就惊了。
“这这这!!!”
常保揣着袖子,笑道:“这是前日命宫人们收拾出来的偏殿,事出紧急,也没来得及置办齐物件,公子先将就住着,有什么需要的与下人说就是了。”
屋子宽敞明亮,外间摆了整洁一新的桌椅家具,内间也足够宽阔整洁,墙上挂了字画,还设有各类精致摆件
住惯了草屋的少年登时目瞪口呆,“这是,给我的?”
“公子还有什么需要吗?”
少年薛朗直愣愣的站在门口,呆滞的摇摇头。
“那奴婢便退下了。”
“等等!”
少年薛朗微微蹙眉,他本就比同龄人显得成熟些,眉深目阔,深邃的五官给他带了些成熟男人的味道。他疑惑的问,“伴读需要做些什么?”
常保耐心的回答,“只需陪伴殿下读书就好。”
伴读与皇子的关系岂是像表面说的那样简单?一般皇子选伴读,即是选合适的辅臣,需从家世c姓情c才学等多方面考量,伴读既无官职也无俸禄,但也引得许多世家趋之若鹜,仅仅是陪伴皇子一同进学一同长大,其地位就不可小觑。
但是并非所有的伴读都是如此,皇子选伴读,伴读也在选皇子,譬如薛尚书执意不愿让薛少瑾和凤宿扯上关系。
可惜事与愿违,薛少瑾是没事了,那位透明人似的庶子却跟凤宿绑上了一条船。
第4章 囚牢
上一世薛朗进宫,凤宿让人给安排了住处便不再搭理,除了上课时候带着,有人的时候做做样子,其他时候连睬都不睬一眼薛朗。
薛朗那时候不懂,只以为是他招人厌了。土包子一个,也不知道伴读应该做些什么,到了学堂先生一问三不知,书没读过几本,墨也不会研,遭众人背地里好一阵嘲笑,给凤宿丢尽了人。
薛朗从此悬梁刺股的埋头苦读,有次凤宿随口问了句,他便回:“为了不再让殿下丢脸”。
凤宿闻言却笑了笑,一张艳若桃李的脸上立时增色不少,笑得薛朗心肝一颤。凤宿道:“你不必如此刻苦。”
薛朗只以为凤宿是在宽慰他,自此更加努力,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明白凤宿那句话的含义——
凤宿根本不在意薛朗做了什么,一个有外族血统的被欺凌庶子能有什么用?在薛朗进宫的那一刻薛家便将薛朗视作了弃子,既无家世又无才能,凤宿点名召薛朗做伴读,本意便是为了让旁人知道,三殿下凤宿有多仁慈有多天真。
凤宿巴不得薛朗再多给他丢些人。
恐怕凤宿也没有想到,这个土包子伴读,日后竟扶他登上帝位,帮他开疆拓土,稳固江山。
常保回到寝殿的时候,凤宿正靠在美人榻上看书,宫女在一旁打着扇。
凤宿放下书问道:“少瑾那边有何消息?”
常保答:“薛公子似是被禁足了。”
预料之中,凤宿眼珠一转,笑道:“我猜他这次少不得被关上一个月。”
见宫女面露疑惑,凤宿弯起眼,别有深意道:“也许是因为?他又去逛了临香苑?”
临香苑闻名京城,就算是久居深宫的宫人也如雷贯耳,宫女闻言后一脸抽搐,凤宿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伸出白净细长的食指敲了敲琉璃碗,“再添点冰,加些牛乳进去,这样好吃。”
宫女只得捧着碗去添冰,论起吃来,三殿下是当仁不让的行家。
殿里就剩下凤宿和常保俩人,凤宿这才吁了口气。
“常保。”
“你说,那些官宦人家,真的都不把庶子当人看么?”凤宿喃喃道。
常保答道:“只是个例,殿下怎么会这样想。”
“不过是个庶子”凤宿低低的叹了一句,联想到当日薛少瑾厌弃的表情,不由闭了闭眼,他皱起眉来,眼眉低垂,使得眼角的痣愈发光彩夺目。
两人并不知道,这殿里还有第三个人,不,第三个鬼。
薛朗围着凤宿飘了几圈,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以自己现在的能力,该怎么才能杀了凤宿。他左手抵着凤宿的脖子,手掌虚握几下,却无一例外的与凤宿穿身而过。
薛朗知道,凤宿这句话是联想到他自己了。
凤宿身为宠妃之子,母子两人尽享皇帝宠爱,惹得宫里其他人艳羡嫉妒。
然而皇帝虽是宠爱凤宿,衣食住行无一不是极好,连课业也是想翘便翘,却不是拿他当皇子养。
无论是嫡出的太子,还是贵妃所出的二皇子,皇帝都极其严苛,唯独除了凤宿。生在帝王家,却像富家少爷一般娇惯,实在不是件好事。
从凤宿出生起,皇帝便给他奠定了未来,住在安乐殿,当最受宠的皇子,长大后予一方封地,做个安乐王。
“可我不甘心。”凤宿又低低的说了这么一句,声音太低,连常保都没有听见,薛朗却听得一清二楚。
“我也不甘心。”薛朗低声道。
他看了一眼蜷成一团的凤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飞出殿门,却在路过门口的那一刹猛的顿住,倏然回身朝凤宿掠去,左手席卷着杀气朝着凤宿抓去。
刹那凤宿身上金光大作,薛朗闪电般收回手。
左手的指尖被灼得冒起了烟,薛朗感觉不到痛般握住拳头,他痛苦的闭上眼,嘶声低吼,声音竟带了哭腔,“我连杀你都杀不了我连杀你都杀不了”
“啊!!!”薛朗长啸一声,闪电般冲出殿门,他一路横冲直撞飞过重重楼宇,跌跌撞撞的冲到皇宫外去——
周遭空气却仿佛有了实质,将薛朗弹飞回来。
薛朗愣住了。
他颤颤巍巍伸出仅剩的左手,指尖处还带着灼伤的黑色痕迹,他抚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皇宫好似一座囚牢,将他彻底困住,他能看到宫外车水马龙c人来人往,却不能再往前一步。
就是不知道那个困住他的人究竟是少年薛朗,还是凤宿。
像个锁链一般,缠着他捆着他,不能离开,连眼不见为净都做不到。
薛朗膝盖一弯跪了下来,他左手抚着这堵看不见的墙,额头抵在墙上,不住的低声呜咽。
他惨叫一声,左手勾成利爪,痛苦的朝自己的心口挖去——
殿里烧的暖融融的,宫女端着冰来,凤宿已经缩在美人榻上睡着了,常保在唇边竖起一指示意宫女禁声,裹着被子轻手轻脚的将凤宿抱床,捏好被角便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凤宿直睡到了次日天亮。
醒来的时候头有点发昏,应当是昨日吃多了冰沙染了风寒,凤宿捂着头坐起身来,宫女进来通报:薛朗已经候在殿外了。
凤宿这才慢吞吞的开始穿衣洗漱,等凤宿收拾好出来的时候,少年薛朗已经候了有半个时辰了。
少年薛朗正坐在外间,双手拘束的贴在腿上,见凤宿出来连忙站起身行礼。
他今天穿了件墨色的新袍子,愈发衬的身形笔直,衣服上头用银线滚了边,只是袖子稍稍短了一截。这本是给薛少瑾备的新衣,薛少瑾嫌尺寸稍大一直没穿。少年薛朗临时进宫只有几件粗布衫,薛夫人便翻出了这件衣服给薛朗临时充充场面。
为此薛尚书将薛夫人一顿好骂,官宦世家,主母苛待,庶子竟连能穿的衣服都没有。
少年薛朗年近十八,又因鲜卑血统长得高大,只有弯腰垂首的时候才堪堪和凤宿一般高。
这是凤宿第一次认真打量薛朗,换上新衣收拾利落后,整个人显出截然不同的气质。少年薛朗五官不似汉人那般柔和,脸部轮廓分明,眉深目阔,鼻梁也挺拔立体,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意思。
崇文馆一个月只放一天,今日又得上学了。
殿外早备好了软轿,高大宽敞足可以坐下五人,里面铺了厚厚的毯子,备好了碳炉和矮几,厚厚的轿帘将风沙完全阻隔在了外面。
凤宿上了轿子便抱着汤婆子看书,轿子里就俩人,凤宿也懒得做戏关怀这位初来乍到的土包子,装作一副认真看书入迷的样子,睬也不睬少年薛朗。
少年薛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脊背挺得笔直的坐着,双手握拳置膝,不住的握了又松,松了又握还不住的拿眼偷偷的瞟凤宿。
凤宿:“”
一炷香后。
凤宿深吸一口气放下书,忍着怒意,放缓了语调问,“薛郎君在看什么。”
自从上了轿子,少年薛朗的眼光便一直似有似无的落在自己身上,凤宿原本不在意,但耐不住对方看了一炷香
少年薛朗慌乱的收回视线,目不斜视的盯着对面的墙壁,“小人c小人”
“薛郎君可自称草民。”
“哦c哦草民”少年薛朗眼神飘忽,不住急促的喘气,凤宿甚至都能听见他狂乱的心跳声。
怎么跟我在欺负他似的,凤宿心道。
“草民是在想,殿下可真好看。”
凤宿笑容僵在脸上,“”
我知道我好看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说出来,凤宿一口气噎在胸口。
“草民绝没有冒犯殿下的意思,草民只是单纯的觉得殿下是真的很好看。”薛朗耳朵尖红了。
凤宿扶住额头,叹了口气,把手中的书朝他一丢,“看书。”
薛朗满脸通红的捧着书,连忙低下头盯着书,眼睛动也不敢动,仿佛书里有朵花似的。
“你拿反了。”
第5章 上学
等凤宿晃到书院,已经日上三竿了。
少傅见怪不怪,互行了礼便让凤宿去位置坐着,少年薛朗站在门口愣了一会,不知是应该进去还是该站在门口候着,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凤宿使了个眼色,少年薛朗才反应过来,傻不愣登的跟着进了门。
“呦,三弟今日来的真早。”少年变声期独有的尖利嗓音响了起来。
学堂里不过三四余人,说话的这位正是坐在凤宿旁边的少年,和凤宿看起来年纪相仿,正是凤宿的二哥,二皇子凤延。
凤延与凤宿五官隐约有些相似之处,只不过要比凤宿更瘦削些,一双凤眸上挑,整张脸写满了尖酸刻薄,“这可不行啊,少年人不读书整日睡觉算怎么回事,身为父皇的儿子应当更加勤奋,日后为父皇多多效力才是。”教训的头头是道,好像自己有多勤奋好学似的。
被无视的少傅:“”
凤宿正准备落座,闻言羞赧一笑,好脾气的软软道:“今日又起晚了。”顿了顿,语气里颇带抱怨,“春困夏乏秋打盹,天天睡也睡不够,下次一定起早。”
见对方连连点头,凤延颇为满意,正准备再训几句,却忽然眼珠一转,瞥到凤宿旁边的少年薛朗,“这就是三弟新找的伴读?”
凤宿应了一声,见少年薛朗还傻站着,便手指一点身侧的座位,“你坐这。”
凤延怪笑一声,“三弟这伴读不是汉人?鲜卑人?三弟倒是独特”转而问薛朗,“唉,你叫什么?”
少年薛朗规规矩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