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没说话,在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先一步走了进去。
我们之间好像越来越奇怪了。
他明明不爱我,为什么表现得好像离不开我?
难道说,就像他最开始说的那样,想要代替柏林弥补我?
如果是这样,我更要离他远点了。
事到如今,除了他的爱,我已经什么都不想要了。
每周一次的治疗还在进行,从表面上看,是有效果的。
我已经没有那么反感接吻,在看着那些爱情电影,看主角儿们情到深处时相拥亲吻的画面已经不觉得恶心,甚至偶尔还会被打动。
但我仍然无法将这种行为套用在我自己的身上。
我没办法想象自己接吻是什么样子,没来由的,心慌。
易礼让我别太勉强,他告诉我慢慢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我想说,好起来又能怎么样,我曾经爱过的人已经不在了,他永远不可能拥有我的一个吻,我现在爱上的人根本不会喜欢我,我永远不可能拥有他的一个吻。
没有意义的。
就算有一天真的痊愈,我开始渴望拥抱渴望接吻甚至渴望性交,也没有意义。
星期六,我的治疗结束了。
易礼欢天喜地地去约会,我找的搬家公司打来了电话。
我的东西其实很少,之前从天鹅湾搬出来的那些旧物该丢掉的都已经丢掉了。
柏川哥说其实根本没有必要找搬家公司,这么点儿东西他开车就直接拉过去了。
可我觉得,生活还是需要一点仪式感,就像这搬家,我彻底地离开了这栋房子,找个搬家公司,看起来就好像我在这里生活了很久一样。
叔叔阿姨大概受不了我了,搬家这天他们又带着崽崽去了朋友那里。
柏川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我忙前忙后,一句话都不肯说。
我也不敢跟他说话,他低气压的时候,还是有些吓人的。
我的东西都搬了出去,柏川哥隔壁的房间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衣柜。
我站在门口,突然有些难过。
我是不想走的,但又不得不走。
这里不是我的家,我不可能赖在这里一辈子。
我怕被他们发现我可耻的心思,怕有一天,看着柏川哥爱上了别人,到那时候,我再走,就来不及了。
离开前,我留了一张便签在抽屉里。
我不知道柏川哥会不会看到,也不知道他看到之后会是什么反应,我只是想留下些什么。
那是我的告白。
简单的三个字。
我爱你。
没有署名,也没有写告白的对象。
柏川哥发现的时候,可以当做是我留给柏林的,这样一来,我的欲望得以满足,这样隐晦的告白也不会让他觉得尴尬。
我大概是难得聪明一回吧,但我也必须得承认自己的懦弱。
连告白都要这样偷偷摸摸。
新租的房子离公司很近,站在阳台上就能看到那栋大楼。
可是看不到柏川哥的家。
他没有跟着搬家公司一起过来,甚至没有跟我告别。
我灰头土脸地从那里出来,觉得自己真是没用到了家。
我的人生似乎一直都在逃避,当年若不是柏林紧追不舍,我们大概也不会走到一起。
或许,最该改变的不是我那奇怪的病,而是这惹人讨厌的性格。
我看着放在客厅里的几个箱子,一点儿都没有心情收拾。
走过去,踢了一脚,翻出自己的烟,躺在地上抽了起来。
吞云吐雾的时候,我仿佛又回到了几个月前。
柏林刚去世不久,我跟柏川哥总是会肩并肩地躲到阳台上去抽烟。
我又想起来,曾经的我是烟酒不沾的,抽的第一支烟就是柏川哥给的。
不,不是他主动给我的,而是我跟他讨来的。
这也导致后来我一直跟他抽同一个牌子的烟,偶尔我刚买的一包很快就扁了,我就知道,一定是他偷了我的烟。
连续抽了三支烟,我被呛出了眼泪。
但新生活开始了,我自己选择的,无论如何也得好好面对它。
我醒来的时候还躺在地上,地板冰凉,我也冷得流了鼻涕。
手机还在响,门铃也在响。
来电人是柏川哥,我赶紧接了起来。
“哥。”
“你干嘛呢?”
门铃声停下了,他对着手机大吼。
我看了看门的方向,站起来去开门。
果然,他在外面。
“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也不开门?”他眉头紧锁,怒视着我。
我抬手擦了擦鼻涕,小声说“睡着了……”
他露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揉了揉眉心说“服了你了。”
我低头笑了笑,侧身让他进屋。
“还没收拾?”他在门口换了鞋,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拖鞋。
回头一看我,摇头说“真以为夏天了?”
“我去找拖鞋。”我光着脚,跑去从箱子里翻出了一双棉拖鞋一双塑料拖鞋。
柏川哥帮我整理好了所有的东西,而我就躺在沙发上看着他忙活。
因为他来了之后我就发烧了。
这事儿怪我自己,竟然躺在地板上睡着了。
收拾完屋子,他去厨房看了一圈,出来后说“不行,你这儿什么都没有,出去吃吧。”
我一点儿胃口都没有,耍赖不想动,翻了个身,面朝着沙发里面。
我听见他走过来,于是就假装已经睡着。
“不能不吃饭。”他的手掌覆在了我额头上,“你告诉我的,吃了饭才能吃药。”
那么一瞬间,我鼻子又酸了。
自从柏林死了之后我好像变得特别爱哭,作为一个男人来说,这太丢人了。
我抬起手,手心盖在了他的手背上。
嘟囔着说“我难受,没胃口。”
我是病人,跟他撒个娇应该不会被怪罪吧?
他拉着我翻身过来,面向着他。
眼前的男人蹲到我面前,用大手指轻抚着我的脸,温柔地说“那我叫个外卖,你喝点粥,然后就吃药睡觉,好不好?”
我想,我大概彻底陷在这温柔里了。
如果这是个梦,那请不要让我醒过来。
第40章 邢柏川 19
江洛搬出去的时候我不知道能做什么,于是只好什么都不做。
我所有的感官都停止了工作,只剩下一副驱壳坐在沙发上。
我埋怨江洛如此坚决地搬离这里,也埋怨自己如此不坦诚。
明明那么想让他留下来,却碍于面子、碍于道义,不肯说出口。
就好像,一说出口,连带着其他的欲望也会随之爆发。
那么,从今往后,江洛会怎么看我?
爱上弟弟的恋人,终究不是什么体面的事,虽然,我的弟弟已经去世了。
看着柏林的照片,我有些愧疚,明知道他不可能在看着我,却依旧觉得浑身不自在。
江洛关上门之后,我站起来,去阳台目送那辆搬家公司的面包车离开,回来之后,把家里柏林的照片全部扣到了桌子上。
我没办法面对他,至少现在是这样。
爸妈都不在,江洛也走了,原本说好了四个人一起住的房子,变得空旷起来。
我上了楼,推门走进江洛之前住着的房间,空荡荡,他没有留下任何东西,看起来连“回来取遗落的物品”这个理由都没准备用。
我打开衣柜,上面挂着一排塑料的衣服挂,这是我们搬来那天在小区对面的超市一起买的,他一个都没有带走。
回过身,那张他睡过的床也只剩下光秃秃的床垫了,我走过去,躺在上面,想象着每晚江洛睡在这里时的样子。
天色渐渐暗了,我丝毫没有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