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那个酒鬼变成我自己时,我却遇到了意料之外的温和对待。
由此可见,那人的涵养不是一般的高,至少我自愧不如。
洗完澡,回到卧室,昨晚耍酒疯穿的那套衣服已经洗好叠在床头,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
再想来,那人不是一般的心细,尽管他只需要一个吩咐,不需要动手,但这份周到足够让人觉得舒心。
穿戴完毕,我看着镜子。
一套裁剪得当的西装将镜子里的人包装得人模狗样,褪去昨晚酒疯失态,走出去还是一副光鲜亮丽的样子。
怀着还算愉快的心情,我坐到了餐桌前,将那份早餐仔仔细细地吃了个干干净净。
宿醉令味蕾失去该有的灵敏,一餐早餐食之无味,却异样地能够安抚胃。
异常满足。
临出酒店,到柜台要了入住登记,知道了他的名字和年龄。
他叫荆卓明,长我四岁。
我没有想过要去找他,但是还是想知道他的名字,仅仅是以后回忆起来时,能有一个称呼对应那张脸。
阳光美好的一切,理应被记住。
荆卓明那夜的温柔曾经痛击过我,让我羡慕之余,又疯狂嫉妒。
但是世间又会有几个荆卓明呢
故而灯红酒绿依旧,唯独我不再喝醉。
我一直不信缘分,直到某一天,喝得意兴阑珊的我踏入一家酒吧,再一次遇到荆卓明。
“方束珺。”
“方束珺。”
前一声,来自三年前的荆卓明,他看着我,微微地笑。
后一声,来自现在的荆卓明,试图将我唤醒。
我被迫拉出了回忆,拉回了现实。
四周一片漆黑,我看不到任何。
眼皮很沉,尽管我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却还是不能唤醒对身体的主动权。
黑暗遮蔽了视觉的同时,使得痛觉显得尤为明显,头痛、膝盖痛,就连胃部也似火灼烤。
一窝蜂涌上来的痛,令人措手不及。
没有镇定剂,没有止痛片,没有任何药物能够削弱痛感,冷汗浸湿了衣物。
我很快被这股疼痛牵去了全部精力,咬紧牙,弓起身,尽量少呼吸,希望能稍微减轻痛楚。
“三少的情况很不稳定。”
陌生的声音,着实飘忽,听不太真切。
下一瞬间,我感觉手被握住,随后身体被拥进了坚实的胸膛。清醒了一瞬,没能回忆起那是谁的触感,又睡了过去。
“方束珺,醒醒。”
“方束珺,我们又见面了。”
“喝一杯”
安静的酒吧,柔和的灯光打在了他的侧脸上,一如初见那天。
也许是太想念初见时的荆卓明,以至于我明明能够听见耳边的轻唤,却仍旧赖在回忆里,不肯出来。
我如何肯出来。
三年前的荆卓明,与我初识,待我如珍宝。
因我不规律的饮食,一日三餐,每每准时出现,拧着那双好看的眉,不急不缓地瞧着我。
古人云,秀色可餐。
面对着荆卓明,我总是老老实实地将爱吃的,不爱吃的,尽数吃干净。
他会教我如何在方家扮演好三少的角色,如何处理方老爷子扔过来故意刁难我的难题,他不允许我声色犬马纨绔自居。
他说束珺,你该是美好优雅的。
他不舍得我受一丁点伤,总是拧眉看着我的胸膛后背,叹息。
我说荆卓明,以后我不会再让这副身体多留一块疤。
他点头。
他的温柔是甜美的蜜,让我沉溺,让我上瘾。
因着他的温柔,我不会再记起,红是什么颜色,不会再想起,除了他我还爱过谁。
他是我的救世主。
这一生,有他足够。
我甚至常常在想,到底是多好的运气,才能让我遇见他。
然而。
三年后,他带回了俞槊,告诉我,我的眼睛是俞槊的影子。
他看着俞槊,不再看我。
他舍弃了我,变成了俞槊的荆卓明,变成了方束珺不忠的伴侣。
他将荆卓明的温柔,变成了对我的施舍。
不属于我的荆卓明,我如何想面对。
我尽管沉浸在回忆之中,任凭他的声音如何在耳边响起,任性到不去理会此处何处。
在他面前,我从来都是放肆的。
以前,现在。
以前因为他宠我,现在因为我恨他。
不想见的,大可不见,不想听的,大可不听。
然而,耳边那声音却是不依不饶,伴随着全身的疼痛,阴魂不散。
“束珺,醒醒。”
束珺。
束珺。
一声接着一声,如此锲而不舍,声声足够粉碎我的逃避。
我终于还是决定睁开眼睛,以面对最不想面对之人。
伸头一刀,缩头亦是一刀,不如给自己一个痛快。
然而,当我睁开眼,却发现空得过分的屋子里,除了我,没有任何人。
一切源自我的幻觉。
根本没有荆卓明。
根本没有,束珺,醒醒。
根本,什么都没有。
在那一瞬间,我忽然想笑,笑这多余的逃避与挣扎。
这又是对着空屋子表演给谁看
这又算是什么
我只是做了一场梦我还在那间和荆卓明的屋子里,拖着一条伤腿,由着它腐烂
然而,腿上打上的石膏却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已经出了那间屋子,我已经得到了救治。
一切都如我所记得的那样,因了俞槊的失踪,荆卓明找到了我。
可是找到我之后呢,俞槊就能回来了么
若是回来了,荆卓明置我于何地若是不回来,我又算是什么
替代品
我感觉非常疲惫。
躺回了床上,拉高被子,将头深深地埋进柔软的被褥。
一分钟。
两分钟。
并没有安静多久,耳边传来了开门的声音,紧接是荆卓明的声音。
“醒了。”
还是那把声音,磁性低沉。恍惚间想起了以前无数个早晨,我伴着阳光和他的早安问候醒来。
那个时候不知道,那样的生活,会成为现在的我念念不忘的存在。
我睁开眼,门外的阳光和荆卓明一般,刺痛眼睛。
荆卓明走上前来,手指抚上我腿上的石膏,虽毫无肢体接触,我还是因为他的靠近而全身颤抖。
我别过头。
无法看他。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地朝我叫嚣。
眼前是他,鼻翼间是他,心里是他。
是的,我还是爱他。
就算我应该恨他。
我问:“既然废了,又何必帮我手术”
“我怎么会改主意。”荆卓明的手停在了我的膝盖处,淡淡地开口,告诉我,“只是清洗了伤口,保住了命。子弹还留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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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ter04
我觉得那个时候,我的表情一定是凝固的,我试图笑,但是面部的肌肉完全僵了一样,根本无法做出任何表情。
到了最后,我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荆卓明坐在了床边,前倾着身体,伸出手探了探我的额头,问“饿了吧”
他的掌心非常温暖,贴着我被冷汗浸湿的额头,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索性不去回答他。
“端上来。”
立即有人进了这房间,托盘上一碗我最爱的银耳粥。
银匙搅拌着浓稠的粥,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胃隐隐发酸。
荆卓明舀起一勺,凑到了我的嘴边,用一种淡淡的不容置疑的语气“张嘴。”
我别过头。
“再不吃东西,你的胃会受不了。”
“与你无关。”
荆卓明的声音冷了下来,他放下粥,正面看我,但是他的眼睛还是温柔的“束珺,两清是什么。”
我一愣,给出了答案“互不相欠。”
汤匙搅拌着银耳粥的声音响起,荆卓明再次舀起一勺粥,凑近我的唇。
我张开了嘴,含住了那勺粥。
我知道的,我拒绝不了他。
温热的粥滑过食道,我睁着眼睛看着他。
“所以我收回了这条腿。”
我愣了很久,才听见自己从喉咙里发出了笑声,即使明明鼻子已经酸的快要掉下泪来。
或许我早该发现,他只是长了一张温柔的脸,和一双温柔的眼睛。否则,他怎么可以用那么温柔的表情说出那样残忍的话
“你看,你这么仇恨的眼光,分明是觉得你这条腿,不该废。”
荆卓明俯身,和我平视。
他的眼神还是那么威压中带点温柔,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
是啊,该废。
两年前的一场事故,我右腿受伤极重,如果不是他,我早就失去了一条腿,又怎么会完完整整地潇洒到现在
又怎么会在这里和他谈论右腿该不该废的问题
人,还真是奇怪的生物。明明我这条腿就是他救回来的,现在再由他亲手废去,好成全“两清”之名,我却觉得他做得不对,我却觉得他异常残忍。
却不能想想,又是谁赐予我的右腿两年的时光。
果真是贪得无厌
为了表明我已然悔过,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仔仔细细回想了两年前右腿的伤势。一点、一滴,全部回忆完了才敢回答他。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膝盖以下全部不留,才算两清。”
我指了指完整的右腿,从膝盖处比划着一刀切断的动作。
“就像这样。”
两年前的腿伤,如果没有他,我只有截肢一条路可以走。
或许我的回答颇有可取性,他搁下碗,仔仔细细地研究起我的右腿。
专注的神情,颇似一年前的某一天。
那天我非要和他一起钻厨房,他握着一把刀,面对着一整条鱼,思考着在哪里下刀比较合适。
一年前他的下刀对象是砧板上的鱼,而现在却是活生生一条人腿。
其实想想,我和砧板上的鱼也没什么不同,横竖都是待宰的。
也许他只是一个念头,我却引申回忆了那么多,等我终于意犹未尽,从回忆中走出,荆卓明摇摇头“断条腿,就不好看了。”
一句不好看,否定了我的提议。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点头表示赞同“确实,没跛条腿好看。”
不知道我的回答哪里不对,又是哪里好笑了,荆卓明竟看着我,笑开“得寸进尺这点,果然还是一点没变。”
“难为你还记得,我当你早就忘了呢。”
荆卓明只是保持着笑容,重新端起碗,舀起一勺粥,再次送到我的嘴边“说吧,你把俞槊怎么了”
话题转得突兀,一勺粥杵在眼前,张嘴也不是,不张嘴也不是。
张嘴实在是食之无味,不张嘴,先前咽下的那一口还在胃中。
“你觉得我必然应该对俞槊做点什么,对么”
荆卓明挑眉,示意我说下去。
他总有那样的本事,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让你明白他想要你做什么。
“你不妨想想,我有什么立场对俞槊下手”
我张口吞下那勺粥,甘甜滑腻的触感在口腔内弥散开,安抚着紧绷的神经,满足地细细咀嚼,慢慢咽下。
这粥必定小火慢熬了很久,不吃,着实浪费。
“想不出么那我帮你说吧。”
荆卓明看着我,始终没有开口的意思,我只当在唱一出独角戏,自说自话倒也不显得突兀。
“俞槊于我,是不死不休的情敌,你荆卓明昔日对我有多好,我现今就该对俞槊有多恨,对么”
荆卓明还是不语,只嘴角微翘的弧度,表明了自己的笃定。
他向来是如此笃定。
笃定我对他的感情。
笃定我即使心中有恨也不忍对他下手,笃定我会找俞槊麻烦以泄私愤。
真真是可笑的笃定。
“你自负到觉得我宁可对俞槊做出点什么,也不舍得对你下手,对么”
荆卓微笑着将银耳粥送到我的嘴前。
“你错了,荆卓明。我方束珺虽不是什么好人,但向来恩怨分明,该是谁的错,我便找谁的麻烦。你自己做下的事,我还不至于跑去砸他的场子我虽见不得俞槊好,却也不会主动去害他的命。”
“还是,你也觉得,你对不住我我若不对俞槊做点什么,才令人匪夷所思”
浅浅一小碗银耳粥很快喝尽,荆卓明将碗放到了床头,收起笑容。
我自说自话了这么久,自认为字字珠玑,却拳拳打到了棉花上。闷得我有气无处撒,他终于才肯开口“看来我不该废你的腿,该让你说不了话才对。”
“恼羞成怒了再来说说这条腿吧。这条腿是我爱人所救,他不希望我的身体上留下哪怕一块疤痕。你荆卓明算得了我的什么人充其量只是个不相干的刽子手,又凭什么废了它你说,它该不该废”
荆卓明挑眉“你和刽子手讲什么道理”
我闭上了嘴。
他已不再是温柔的荆卓明,我的荆卓明。
长久的静默中,荆卓明的耐心似乎被消磨殆尽,转身欲走。
“若那把枪威力大些,我怕是真要截肢,你用杀伤力那么小的枪,难道不是因为你其实根本就不确定,俞槊到底是不是为我所设计”
我知道子弹打进膝盖的后果。
最严重的是感染致死,其次是截肢。
但是我没死、也没截肢,仅仅是瘸了。
说到底,不是我的运气,而是那把经过改造的枪威力实在够小,持枪人荆卓明的射击距离及角度也是经过了拿捏。
荆卓明也真是精明得很。
他就算废我一条腿,也废得这般仁慈,让人感恩戴德。
“若我说”
荆卓明扬了扬手,阻止我继续说下去,而后抬脚走出了门外。
一个字也不想多听。
没有明确告知我,俞槊那事,他到底是信了还是不信。
他走后不久,有佣人将碗收了出去,自始至终目不斜视,对碗以外的东西绝不多看一眼。
倒也是训练有素。
此后五天,荆卓明没有出现过。
我虽说是被抓了回来,却是比先前逃窜的日子安逸得多。
每天只管躺在床上养伤,点滴药物一样不缺,周围一群医生时时刻刻看着。
每餐定时有人送过来,皆是些炖品,搭配各色菜式,整整齐齐摆放在面前。
只可惜近来我的胃口实在不怎么好,三筷两筷便不再塞得进去,再想多勉强,胃就会大摆架子、极不配合,将先前吃进去的尽数倒出来才肯罢休。
如此一来,尽管多日不挪动半步,却还是一天天瘦了下去。
第六天,正当我昏昏欲睡之际,门锁声再次响起。
一天之中,门总会响那么几次,佣人送餐、送水,送书供我消遣。
我只当是佣人又来送什么。
却没料到,进来的是荆卓明,身后带着一队医师。
荆卓明点头,医生们围了过来,打开携带的皮质箱子,从里面拿出各种仪器。
不知道要做什么,看得心慌。
我闭上眼睛,不去看,尽量配合。
医师倒也很善解人意,一针下去,我没了意识。
这一睡,不知道睡了多久,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换了房间。
占据了一面墙的落地窗显得尤其抢眼。
我盯着那窗户又是一阵恍惚。
难为他还记得,我喜欢落地窗。
环顾四周,我不得不惊叹,不愧是荆卓明的手笔,待遇真真是不错,作为牢房的房间里的布置以及格局,皆是华美却不失雅致。
他一贯的风格。
视野较之前好了很多,躺在床上,我可以看到窗外的树顶和布满云朵的天空,可以看到再远些地方一大片运动场地。
然而,近来老天对我实在有些苛刻,刚刚展现美景,让我松一口气,转眼又出了杀技,几乎折我一半红。
我注意到了场内的两道人影。
荆卓明和俞槊。
那两道身影我又怎么会认错
如果是晴天,想必光线会更好些,那样我便可以看清那两人的表情。
我说呢,之所以能得了先前五天的清净,原来是因他有了俞槊下落的线索。并且,将人完好无损地带了回来。
这么说来,大发慈悲将我搬到了这里,是否是他找回了俞槊,心情变好了
只是不知道,将我换到这么间房,面对运动场上,抬头低头都能看见他们,又是什么居心。
若不是故意为之,以荆卓明的谨慎细心程度,不会不知道,只要我醒来就一定能看到那片场地。
我想了很久,也看了很久
什么是你所缺少和向往的,就展现给你看什么。
我不看。
、chater05
近来时常犯困,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却觉得累得很,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快活的。
每每需要睡到天昏地暗,才能好死不活地继续拖下去。
睡过去,不知道今夕何夕。
醒过来,空对着天花板,以及窗外世界。
我每日看着窗外,运动场上有很多人。
唯独没有他。
我亦每日看着卧室门,五分钟,十分钟,进来的人里面,也没有他。
我开始意识到一个问题。
我在等他。
等荆卓明来看我。
然后,试图以现在这种一只脚几乎踏进棺材里的惨状,来控诉他的不仁。
想来真是可怜可笑。
分明此刻他荆卓明挚爱在侧,又怎么会分心过来管是否对我不仁
这一天一天,怕是快要把我给忘了吧
睡去是天黑,醒来还是天黑,我已经颓唐到可悲。
我扬了扬手。
屋子里有监控,一举一动都会有人看着。
果不其然,不到十秒,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随后进来一位身形高壮的保镖。
保镖低着头,恭恭敬敬行个礼,询问:“三少有何吩咐”
礼貌而又恭敬。
就好像我是他荆家人,荆家三少,而不是被他们老大废去一条腿的方家三少。
分明前不久还拦在门外,说什么也不肯我踏出房间半步。
偏偏,我这人别的不会,最擅长顺着竹竿往上爬,此时此刻不觉讽刺,反而思索着,拿捏好三少该有的表情和语气。
“我要见你们老大。”
保镖不动声色:“老大最近事务繁忙,可能没有空来见三少。”
更为尊敬。
我叹息,摇头。
连出去通报一下的表面文章也懒得去做,这直接回绝的做法,分明是摆明了他们家的老大不愿意见我。
看来,我毕竟不是荆家三少。
“三少还有何吩咐”
“俞槊有空也行。”
保镖想了想:“老大吩咐过,不允许三少和俞少见面。”
呵。
愈少。
三少。
我低头,垂眼,作沉思状。
保镖又站了大约几分钟:“三少,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出去了。”
未得到我的同意,保镖走了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房间里重新只剩我一个。
我躺回床上,静静地看着窗外。
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看久了,倒显得这房里太过亮堂了。
熄了灯,靠坐在床头,看着窗外。
漆黑的夜空里,原来是有几颗星的,只是方才房里的光太亮,没能看清。
我看着那几颗星,过了一夜。
临近天亮,第一束光投射进房里。
很刺眼。
我眯着眼,看着外面人渐渐多起来。
每天每天,都是一个样
他们在阳光里,笑得放肆。而我,待在这样子的房间里,透过玻璃,看着他们开心。
“老大说过,这房间采光好,风景佳,三少心情好了,自然有助于三少康复。”
嗯,我抬头,将目光放得更为长远。
果然,除了运动场,周围还有大片的花木,此刻正值春季,一派盎然。
确实风景佳。
也确实有助于病人的康复。
只是膝盖处打上厚厚一层石膏,膝盖隐隐作痛好不了了,却说什么康复
加之荆家老大时不时带着愈少出现在运动场上。
分明是存心来碍我眼。
我搬起右脚石膏,慢慢地挪到床边。左脚着地,传来地毯柔软的触感。
一脚踏上去,满是虚浮。
身侧没有拐杖,只能扶着床沿,慢慢站起。
所有的重力全部压到了左腿上,尽管这样,右腿膝盖还是疼。
我试着将右脚向前迈一步。
很简单的一个动作,我努力到汗滴流进了眼睛,却始终踏不下去。
膝盖疼得一抽一抽。
之前躺在床上,没有运动倒是不觉得,而现在我下床了,却走不了。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以后的每天、每个小时、每分钟,我是不是都要拖着这样一条腿。
永远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好好地走几步路
显然,答案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