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默默拿出台本，指了指上面的一行小字。
“冷询，你看到上面写的什么吗？”
被质问的冷询有些怔忪，他刚刚进行激烈的攀岩，上气不接下气。累极的冷询握紧了台本，翻了几页。“给裘月姐做配。”
“你见过配角夺冠光芒万丈，主角失败的吗？”导演慢慢悠悠地说。
冷询突然觉得手中的小红旗有些扎手，他小声辩驳。“没有……可是……不是挑战比赛吗……我和君语姐用时短，攀爬的快……不是就该……”
“君语，你懂了吗？”打断了冷询的解释，导演又侧过头望君语，对方心如坠冰，只得恍惚地点头。“我们这段重新拍一次，裘月、齐乐，你们继续往上爬。”
那两人似乎深谙此道，继续牵着手往上爬，一点不受冷询二人的影响。
被“教育”了一遍，冷询还是有些不服气，他看着工作人员收回他的小红旗，闷闷不乐地回到原点，盯着重新插到岩壁顶端的红旗，冷询目光如炬。
跟在冷询身后的君语苍白着脸，低声道。“冷询，假意攀爬一下算了……反正，反正也会被剪掉的，该输的总要输……”
“我们这种身负丑闻的小咖，即使金主依着我们……只要不红，只要没有机会和地位……”君语虽然红唇红裙，然而面白如纸，嗫嚅道。“就还是要认命……”
冷询脚步一顿，他没有回头，原地松了松筋骨，朗声。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他低头检查了防护装备，似乎想起了什么，侧着的脸容色温柔。“有人跟我说，只要你自己不要看不起自己，就没人可以看不起你。如果自己放弃了、妥协了、屈从了，就不要找借口，我确实是给裘月姐做配的，可只要我努力，没有人可以阻止我尽全力……”
第二次攀爬开始，心不在焉的君语爬得很慢，摇摇欲坠，反之冷询依旧气势如虹，即使已经汗如雨下，冷询还是喘着气爬到了顶端，再一次取下了红旗。
“卡——再来——”
冷询咬咬唇，两次攀岩已经让他筋疲力尽，他肌肉酸痛，小腿也隐隐有些抽痛。当工作人员想要再次取走他的小红旗时，冷询紧紧攥住不放，双眼死死地盯着对方，喃喃道。“这不公平……”
“冷询——这就是规则，是剧本，你和君语的人设应该是‘磕磕绊绊的游戏黑洞’，真正应该取得胜利的是‘互相扶持的裘月二人’，去把旗子拿过来……”
冷询眼睁睁地看着小红旗再次被夺走，身后的君语苦笑。
“我早就说过，我们要有自知之明，我们的后台不够硬，咖位又不够高，受到这样的待遇也不意外，虽然我一直觉得，只要多给我机会，我一定会踩着那些瞧不起我的人上位，可事实是……那样太难了，机会可遇不可求，我还在这个不温不火的节目里，你也在，所以我们只能听从安排，这样才能勉强取悦导演吧……”
冷询紧握双拳，他小幅度地摇摇头。
“可是，公司也不会姑息他们这样的做法的。踩捧分明虽然是既定的事实，但这种凭借努力和能力的游戏项目也需要作秀，我不信……”
第三次，第四次，冷询身体力行地证明了他不信。他不停地喘气，体力的极限在制约他，使他几近力竭。一次又一次被卡，冷询汗水模糊了眼睛，他突然放缓了步伐，在离小红旗的最后一个岩石点的位置，冷询愣住了。
喘息声在耳边愈发清晰，冷询微微一笑，随即坚定地伸手将红旗再次取下来。
早就选择放弃的君语呆呆地看着岩壁上挥舞旗子的冷询，又是羡慕，又是悲哀。导演似乎也明白冷询泥古不化，他面露不悦，虽然没有再次重来，但估计后期的剪刀手要好好玩弄画面了。
冷询缓缓下来后，坚持不了的双腿腿一软，重重地坐在地上，短发发尾都滴着汗珠，君语恨恨地小声埋怨。
“你是不是傻啊，不停让我重拍重拍，你想赢，我不想赢了！我只想和老牌嘉宾组个队，多说几句话，多几个镜头……”
此时，单手撑着地面的冷询摇了摇旗子，笑容明朗。“我心里知道，我挑战成功了。”
君语“……你真是个疯子。”
并不与君语计较，冷询与小红旗贴面，喜气似乎要溢满，“我很高兴我一直有全力以赴，导演没有叫我再重来了，他应该也接受了我的想法吧！”
站着的君语脱下手套，垂着眼。“导演只是不想再浪费时间，你也许会被剪辑成再怎么努力也‘邪不胜正’的傻瓜吧……”
说着，不等冷询反应，君语便匆匆朝主持人齐乐的方向走去。
瘫坐在地上的冷询仰着头看那些人，他急忙擦了擦汗，因为过度运动，小腿肌肉有些紧张，他笑着跑到众人身边，可节目的收尾却让他摸不着头脑。
“今天挑战成功的果然是我和月女神啊！”
“男女搭配果然干活不累啊……”
齐希和柳洋妙语连珠，甚至连君语也跟着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羡慕话。
这是什么意思？齐乐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弄得冷询一怔，他张嘴想说话，可话筒离他那么远，冷询只得呆呆地抓着手里的旗子，突然觉得腿如千斤坠，很累，很累。
直到节目散场，导演明里暗里表达了对自己的不满，冷询才带着一身疲惫结束了拍摄。
接到乔开远电话时，冷询正一个人坐在长椅上眯眼休息，他看了眼电话号码，不想让对方担心，打起精神、故作开朗地说“阿远！”
不明所以的乔开远听到冷询声音，感觉对方状态不错，温和道。“听冉河说你今天参加了运动类挑战节目，公司今天事情不多，我买了些大骨，回来了我给你炖汤喝。”
“阿远真好……”冷询一边拿袖子擦眼睛，一边笑着说。“我今天很厉害的，8米攀岩，我是第一个到达的！大家都超级崇拜我……不过获胜者只有一个小红旗，我是不是和红旗特别有缘哈哈……阿远，室内攀岩真的好累啊，我腿疼脚疼，如果阿远在就好啦，我就可以让阿远背我！”
“公司给冉河配了车，他没有接你？”电话那头的乔开远脚步一停。“我来带你回去。”
冷询慌忙摆手，突然想起来乔开远根本看不到，手缓缓放下，他有些颓然地靠着墙壁，语气却依旧轻松。“我们晚上就可以见面啦……助理说会送我回小区的，你先回去炖汤吧，一回家就可以喝到暖呼呼的汤，会很幸福的……”
乔开远轻笑。“好的，冷询先生，保证完成任务，回来了记得秀秀你的小红旗。”
“嗯……”冷询眸光复杂。
☆、第42章 给四十三个亲亲哒
章四十三
累成死狗的冷询不敢那么早回家，他盯着脚尖儿，静坐了会儿，等到呼吸匀缓了些，冷询这才拢了拢衣服，离开了拍摄处。
冉河的确派了个助理专车接送冷询，冷询最近出镜率太高了，虽然不是什么正面新闻，但被路人碰到了难免会受到非议与伤害。助理将冷询送到小区楼下，他频频点头道谢，这才迈着酸痛的腿跨出车门。
冷询借着电梯内的镜子整理了下头发，朝着电梯壁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然而浑身酸痛让他笑容转瞬即逝，冷询深吸一口气，忍着疲惫按了十二楼的楼层号。
到达顶楼，乔开远炖的汤的香味老远就能闻到，冷询揉揉腮帮子，脚步轻快地回了家门，乔开远这儿比六楼更安逸、更舒适，更给冷询归属感，更像冷询的“家”，他忍着酸痛，故意跑跑跳跳地进来，弄出较大的声响。
厨房里的乔开远正在温火煨汤，听到冷询回来了，自然地转过身迎接辛苦了一天的小太阳。
冷询笑着跑进厨房，他站在乔开远的身边，探过头嗅了嗅，正在熬制的汤越煮越滚沸，乔开远将浮油舀走，汤又香又清。
“好香啊！”冷询半倚着乔开远，左脚尖不自觉地踮起来，动了动左腿，缓解了些酸痛，冷询高兴地从兜里掏出小红旗，高声道。“答应给你看的，乔先生，我很棒吧！”
乔开远摸了摸他的头，将小火关掉，将煲汤端下来，“嗯，阿询真是厉害。听说你今天攀岩了，没想到是这么累的节目，辛苦你了……”
冷询摆手，他跟着乔开远走出去，老老实实地坐在餐桌旁，乔开远在对方面前放了个小碗，舀了半碗汤，冷询正准备喝，手被碗沿一烫，他只好收回手，对着汤吹气。
对方吹气的样子很可爱，有些失笑的乔开远将汤碗移过来，拿着勺子搅拌，一边轻轻吹气，冷询偏着头看他，分外安静。
“阿远，你不可以喂我，我会不好意思的！”乔开远将滚烫的热汤吹得温热，冷询一把将汤勺夺过来，他脸有些泛红，大口大口舀汤，喝着喝着，冷询缓下来，他胃里暖洋洋的，整个人似乎都放松了，静静品味着，冷询问道。“阿远，你为什么不喝？”
“我不饿。”
乔开远只是静静地盛了一碗摆在面前，喝得不多，更多的是在餐桌上照顾着饿得不行的冷询。乔开远越看越觉得冷询状况不对，他好像体力透支了，上什么节目会让他这么累呢……
旁敲侧击地问着这次节目状况，虽然暖汤惑人，但冷询还是说着节目里好的一面，说他遇见了另一个明星君语姐，并且与对方组队合作愉快，说他自己尽全力夺得了冠军，说自己有努力说很多话，这次节目后肯定会有更多机会，说他一直记着冉河不容易、阿远不容易，说他一定会很认真很认真、很拼命……
“阿询这么棒，肯定有更多节目投来橄榄枝。”
冷询鼻子有些堵，忽冷忽热、过度流汗让他有些受凉，他含含糊糊地说“当然啦，我可是冉哥和阿远的希望……怎么会让你们失望呢……”
感觉到对方声音不对劲儿，乔开远额头碰了碰冷询的额头，感觉到一阵凉意，他拨了拨冷询的头发。“去沙发上坐会儿，是不是感冒了？”
“不要紧的，我只是有点困。”点点头，冷询乖乖地靠着乔开远的肩膀，吹牛皮令他的精力几乎耗尽，身体越暖，心里越冷，他哪里都疼，又不敢说，似乎只要开了口，就会更疼了。
有些担忧的乔开远匆匆将碗筷放进洗碗机里，回来搀着冷询，他暖着冷询的手。“肯定是今天太累了，给你用热水泡一泡好不好？解解乏？”
被乔开远带到沙发上坐着，冷询抬头望着对方，眼皮几欲合上，还不待开口，乔开远摸摸他的头，便跑进浴室里。
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什么药，冷询探头探脑。
从浴室里出来的乔开远特意为冷询打了一盆热水，他将那盆热水放在冷询跟前，那张冷厉的脸柔和了些，开玩笑地说。
“冷询先生，来，给你泡脚……我们人生中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给爱的人洗个脚……让他不要那么疲惫……”
“烫不烫？”
冷询乐不可支，他摇摇头，定定看着乔开远帮他按着小腿，又是舒服，又是酸酸的。冷询突然开口道。
“乔开远先生，等这次节目的报酬收到了，我们就买个足底按摩盆好不好？”
乔开远也不嫌弃对方，低着头按着，听到冷询的话，他有些懊恼。“阿询，是我按得不舒服吗？”
“……是太舒服了。”对方的表情太过认真，冷询怔了怔，随即奖励似地亲了亲乔开远的发顶。“我也想让阿远你多休息一会儿，你每天也很忙，很累，我们买一个按摩盆，还可以一起泡脚，你帮我按按，我帮你按按……”
“好，那我要仰仗阿询咯？”
对方构想的画面令人憧憬，乔开远并不吝啬笑容。
用毛巾将冷询的双脚裹起来，乔开远将团成一团儿的冷询一把抱起来，“吃药了要早点睡觉，今天这么累，就不要再着凉了。”
脚露在空气中一会儿就有些冰凉，乔开远只得将它们捂在怀里，亲眼看着冷询团进被窝，又监督他吃了感冒药，累得不行的冷询很快陷入了沉睡。
乔开远隔着被子轻轻拍着冷询的手臂，正准备起身，突然，躺着的冷询脸色一变，明显有点痛苦。对方无意识地屈着左腿，用手掩着，看来是左腿抽疼。乔开远蹙着眉，他默默地帮冷询按压着，对方似乎感受到疼痛逐渐消散，苍白的脸色也好了些。
一系列的反常让乔开远充满担忧，他知道事情肯定没有冷询说得那么好、那么乐观，可他也知道，喜欢一个人扛事情的冷询根本不愿意把这些痛苦说出来。
对方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到自己眼前，报喜不报忧，人之常情。
“阿询。”小声地念着声，乔开远吻了下冷询的额头，对方的额头有些凉，还有些发冷汗。怕冷询半夜又疼，乔开远一直给冷询的小腿按摩到深夜，最后靠着对方睡着了。
他又怎么舍得让冷询在看不见的地方受着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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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冷询的通告多是此类吃力不讨好的节目，费了大力气，却取不到好结果，这令一向信奉努力就有收获的冷询都有些吃不消。对冷询状况产生怀疑的乔开远悄悄联系了冉河，在得到对方通告时间和地点后，亲自去看了看。
不想给冷询压力，乔开远的行踪隐瞒的很好，他看着冷询无精打采地进了车，看着他在角落里哀声叹气，和在自己面前的阿询一点都不一样。
今天冷询上的是个照顾小孩儿的节目，冷询和其他明星一起带一堆熊孩子，看他们乖乖吃饭、陪他们玩，被活泼好动的小孩弄得上气不接下气。冷询在第三次喂饭被熊孩子打翻饭碗后，终于有些不高兴了。
“吃饱饭了才可以玩。”
“哇——坏人！——”
“弄坏女孩子的玩具是不对的，要道歉。”
“哇——坏人！——”
“要遵守游戏规则，叫你不要掀别人裙子！”
“哇——坏人！——”
冷询身心俱疲，和其他奶爸级明星比起来，他一个愣头小伙子并不讨喜，熊孩子也喜欢欺负他，每每想要训斥熊孩子，冷询都强制自己深呼吸不要动怒，节目不是他能说的算的，个人情绪不能影响工作。
他的衣服被弄得脏兮兮的，等到节目录到一半，正在休息的冷询吃着节目组准备的盒饭，已经有些凉了，味道一点都不好，可是疲累的冷询还是大口大口吃着，怕饿肚子的自己会更坚持不下去。
躲在暗处看着冷询的乔开远几乎要忍不住出去，他想给冷询买热乎乎的饭菜，想给他在饭底放两个煎蛋，想在熊孩子把饭泼在他衣服上时反泼回去，想让冷询乖乖地坐着，想着他还没有休息好的腿，有时候晚上睡觉还会隐隐作痛。乔开远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各种冲动涌入脑海。
但是太喜爱了，所以害怕他难堪，他不想让自己看到这一面，也不想如此狼狈。乔开远只得紧紧握住拳头，他趁着众人休息的时候派身边的助理悄悄找了节目组的导演，耳提面命一番。导演倒是没想到冷询背后的是乔开远，看对方的架势也不像是浑不在意，听完那番毫不含蓄的袒护，导演苦着脸，心里默默将分给冷询的困难任务划掉几个。
“不要告诉他，不要让他太累，他的腿不舒服，让他多坐会儿，还有你们这儿盒饭太差了，以后不要这样。多夸夸他，他做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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