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东远深知自己儿子那张嘴,轻声叹了口气,出来打圆场“来来来,吃饭吧。”
三人各怀各的心思,上了桌,菜色琳琅满目。帝豪酒店的中餐在f市以精致闻名,每盘菜虽然菜量都不多,但从装盘到切功,都相当精致好看,不用吃,就看着都是一种享受。
祁彦一句话也不吭声,就是吃菜。
江萱拿起了酒杯,一张青春的脸明媚地笑了起来,对着祁彦“那个,祁,祁彦。第一次见面,我敬你一杯。”
祁彦冷冰冰地看着她,也拿起了酒杯。
江萱见他至少肯回应一下,沉甸甸的笑容轻松了几分,像是颇为感恩戴德地喝下了酒。
祁彦继续吃他的菜,江萱和祁东远继续说他们的话。
中途祁东远出了包厢接一个电话,包厢内就剩下了祁彦和江萱两人。
饭局已经吃了有快一个小时了,祁彦每盘菜都尝过了,此时很饱,也放下了筷子。他感受到江萱的目光自他爸出去后,就一直落在他的身上,焦灼而明晃晃的,让人装作看不见都很难。
祁彦只好很不耐烦地朝她看过去。
江萱年龄也就是乔修那么大左右,妆画的比较浓,也有可能只在上大学的年纪,祁彦真是对祁东远的审美给跪了。江萱见他看过来,脸微微地红了一下,给自己的酒杯再盛了一杯酒,从座位上起身朝祁彦走过来。
祁彦没动,只是想看着这女的又想干什么。
江萱来到他面前,半弯下腰,露出了雪白的脖子,笑容盈盈“祁彦,我再敬你一杯。”
祁彦并没有理她。
江萱笑了一下,“没事,我知道你不太喜欢我,我先干了。”
祁彦“你九点钟方向就是洗手间,进去照照镜子,人别太有自信。我不是不太喜欢你,是很讨厌你。”
江萱“……”
江萱一呛,拿酒杯的手不稳,还剩着的一点红酒顺着杯子流了下来,滴在了祁彦的衣服上。
祁彦“……”
酒店里有暖气,此时祁彦脱了外衣,酒全滴在他白色的羊毛衫上。
江萱也是吓了一跳,拿着毛巾就往祁彦身上擦。
祁彦没反应过来就看她手在自己身上乱摸,一把甩开她,“你干什么?”
江萱楚楚可怜地看着他“我帮你擦一下。”
“你擦一下要撩我衣服吗?”祁彦冷笑了一下。
江萱还攥着那个毛巾,紧紧地攥着,有些紧张地看着祁彦“我……”
祁彦拿起自己的衣服“勾引完我爸又要勾引我?”
“不是的祁彦……”
祁彦被恶心得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就往包厢外面走。
走出去正好碰到祁东远接完电话回来了,见他一脸杀气地往外走,连忙拉住了他“彦彦!你要去哪啊?”
祁彦朝他瞪过去“你爱跟谁搞我不管,但你他妈再让这个女的出现在我面前一次,你自己看着办。”
祁东远拉不住他,只好先回了包厢,看了江萱一眼。
祁彦一身杀气地出了帝豪,站在室外被一阵冷风吹了一下,冷静了不少。
一阵难受感涌了上来,他坐在帝豪外面的花圃边,感受着一阵又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恶心,真是太恶心了。
祁彦披上了外衣,自己衣服上红酒的污渍还在,像一个罪恶的图腾,让人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祁彦决定一回家就扔了这件衣服。
可转念一想,这件衣服还是在乔修床铺上蹭过的,突然又舍不得了。
妈的。
祁彦仰头对着天,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回到了初中那个晚上。他爸妈在家里闹着离婚分家产,家里乱作一团,他站在越江大桥上吹着风,望着远处的霓虹倒映在漆黑一片的水面上,背后是一部部车子开过带来的巨大轰鸣。
无言的,被全世界抛弃的寂寞感,无助感。
那个时候他真的,特想干脆一跃而下算了。
后来是怎么从那段可怕的中二时光里走出来的呢?
祁彦想了半天,想起来了。之后他就听到人生里第一部广播剧,乔修的声音说着庸俗浮夸些,用语文考卷里擅长用的那些比喻来写,就像是一盏指明的灯塔,微微地照亮了祁彦心里漆黑的那一片水面。
只是微微的光,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帝豪的大门口相当热闹,各类各样穿着体面的男人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在门口寒暄分别,用成年人的方式握手,笑了一次后再握次手,这才道别了。
豪华的车子一部部地过,目不暇接。
祁彦拿出手机,解锁开屏幕,对着屏幕上那个电话号码用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电话拨了出去。
“在这新春佳节之际,祝您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乔修的彩铃是送的,也是够不走心的,这一年都快过完了还在祝您新年快乐呢。
祁彦慢慢笑了一声,对着只能彩铃说了声“谢谢。”
电话那边被接了起来,乔修的声音响起了“祁彦?”
祁彦在听到乔修声音的那一刻,眼眶一下子酸了。
第一次在《清澈的时光》里听到乔修的声音时,他语调都在飞扬,骄傲阳光得举世无双,对着男主笑嘻嘻地喊了一句“嘿!记得等我啊,放学一起打球!”
当时祁彦被治愈了。
如今乔修只是淡淡地,语气听上去不算温柔,带了一点小疑惑地喊了一句他的名字。
他同样被治愈了——单用治愈还无法完全准确地形容。
更像是在暴雨时躲进一处温暖的屋子里,大汗淋漓时躲到树荫下喝一杯凉茶,扑面而来的满足感与解放感,能拯救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罪恶。
祁彦蹲了下来,对着手机低声说道
“我想你。”
☆、第章
十二月的中旬刚过,f市就被一卷子的红色席卷,几乎是所有的商家,店铺都为了迎接圣诞节,相应地贴上了圣诞老人的图标,摆上了高矮不一的圣诞树。整个城市在一阵接着一阵的寒潮里,气温持续跌下,城市的颜色却是一天天地喜庆了起来。
怀着一颗“八面玲珑”少女心思的祁彦同学,甚至还趁热网购了一个宠物铃铛项链,二哈一黄一只一个。乔修给一黄带上后,肉墩墩的喵星人看上去是多了几分可爱,但一走起路来整个家里都回荡着“铃铃铃”的噪音。后果就是乔修到学校后,站在讲台上,时不时就会出现一阵幻听。
嗯?下课铃响了吗?
平安夜还没到,乔修已经把那破铃铛给它卸了。
连带着班上都蔓延起了这种圣诞节的浓烈气氛,文艺委员调动班费买了一堆彩色喷漆,某节大课间,一些心灵手巧的女生加上一些爱凑热闹的男生,开始浩浩汤汤挽袖子地打算在那四面玻璃上喷出一幅旷世奇作。
其实也有一点私心在里头,每个班级靠走廊这一侧的玻璃是没有窗帘的,那就意味着不管是上课还是中午,段长巡逻的时候能把他们在班级里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没收扑克牌什么的都是家常饭。机智的三班学生们明着想要布置班级,暗着想要喷花玻璃,怀着无限的动力他们开始了创作。
女生喷出的小铃铛,麋鹿什么的还算是给学校带来了一丝节日气氛,而男生们喷出的就是些惨绝人寰的东西了。
比如在玻璃上喷出了段长的脸。
段长其实不老,只不过打扮方面总是老气了那么一些,头有点秃,万年不变的无框眼镜,一张深仇大恨的脸。男生们也是惟妙惟肖地喷出了段长脸部的神韵,那眼神里的一抹“我看到你在玩手机了”的审视展现得淋漓尽致。
乔修也就是一个中午的时间没到了班上,看着那四面玻璃以及巨大的段长的脸,脚步僵在教室门口半天没动。
这些熊孩子又指望着我被段长请去喝茶了?
乔修走进班级“哎哎哎,玻璃上那些什么东西啊?”
“乔哥,喜迎圣诞佳节,欢度美好平安夜!”
乔修挑了挑眉“一圣诞节你们瞎激动什么啊?又不放假又不发钱的,你们的作业也不会减少半分。”
“啊……”
“啊什么啊?”乔修道,“下周就会考模拟了,文科三科,背否?会否?能过否?每天这么问自己三遍,都做到了再给我瞎折腾这些有的没的。”
班上一片唉声载道。
乔修拍拍讲台“下课了把那段长给我擦了,像什么样子,搞得和个邪教一样。”
喷漆的那个男生相当满意自己的大作,不舍得擦了“乔哥,留着到圣诞节吧!”
“留什么留啊?”乔修瞪了他一眼,“再在这放着,明天段长就要来查我水表了,快擦了。”
说完后,那个男生听话地把喷漆给擦了,转而喷上了乔修的脸。
乔修第二天到教室外面时,对着玻璃,像被拍了一脸的狗屎。
而且画了他的脸就算了,丑点就忍了,边上还有一大片的字。
什么“乔修大法好!”
“校长段长算什么,乔哥才是真绝色。”
活生生,一派邪教的架势。
乔修在走廊吹了一分钟的冷风,直到他认为他足以心平气和地进班面对那一班的熊孩子的时候,全部异口同声地来了一句“乔修大法好!入教保平安!”,乔修活生生地从胃里气出了一口血。
乔修在过几天回到家看日历的时候,看着明天就到平安夜了,心里想着圣诞节真是全世界最恶心的节日,还不放假。
打开电脑,打开文档,一看到空白的文档,想到要写的教案,就觉得一阵困意袭来。
拖延症患者想必都有这种感觉。
好在这时祁彦发了一个视频申请过来。
乔修的家里有一个摄像头,是房东留下来的,乔修没怎么用过。他把接头给插上了,没想到真能用。
祁彦还没出现在镜头里,看样子是他房间里,还是在床上,乔修能清晰地看到他的抱枕和被子。
接着一阵毛茸茸的东西就挡住了所有的视线,乔修还想着什么东西啊,画面里就出现了二哈一张硕大的狗脸,对着镜头吐舌头。
乔修“……”
“闪边。”祁彦的声音响了起来,推开了二哈,出现在了镜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