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知道咯。”沈子宣摆摆手,往楼下跑去。刚跑几步,又回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毕竟若若那么可爱。”
“诶,你听我说呀,我说的是真的。” 邹炎慌忙的追上去。
“我不听,不听。我要吃饭了。”
邹炎气鼓了两个腮帮子,真是倒霉。小堇是很可爱,自己对他也只有兄弟情呀。
几人吃完饭后,就回房间睡午觉。
毫无悬念,邹炎不敢再去惹沈子宣,主动提出单独睡一个屋。
看着邹炎哀怨又透着委屈的小眼神,沈子宣心里那个美呀。哼着完全跑调的歌进了房间。
下午五点多,太阳已经没有那么火热。五人决定出去好好欣赏乡村景色。
沿着来时的公路散步,公路两边都是土地和水田。地里种了很多应季的蔬菜,还有果树。水田里,有鸭子,鹅。一群群的在跑,在泥里找吃的。水深的地方,鸭子还会把头埋进水里,把屁屁立起来。
从未见过现实场景的沈子宣和邹炎一路上疑问多多,许风竹都一一解答。
冷云墨和祁若堇走在后面,呼吸着乡村清新的空气,两人都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尤其是冷云墨。
无论在城市里呆得多久,多熟悉周边的一切,内心里还是有些排斥看似热闹,实则人情淡漠的城市。
随着年龄的增长,祁若堇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动不动就牵着冷云墨的手,也不会随心所欲的扑进他的怀里撒娇。
虽然两人再也没有提起过瑾儿,但祁若堇知道,冷云墨有多在乎瑾儿。或许,冷云墨在透过自己看瑾儿也说不定。这成了两人之间唯一的隔阂。
“哥哥,你好像很喜欢乡村的风景?”
“因为这里很质朴。”
“我们以后可以常来吗?”
“当然可以。”
接下来,两人之间并没有过多交流,相比之下,前面三人就是热闹非凡了。
沈子宣随便指着一株草都会兴致勃勃的问它叫什么名字,用来干什么的。
其中不少无名的野草,难住了许风竹。
邹炎的好奇心并没有强烈到那种变态的地步,再者,他可不敢再随便插话,万一惹到了沈子宣,就惨了。
许风竹只觉自己的嗓子都要冒烟了,面对求知欲这么强的沈子宣,真的无力招架。
“子宣,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暑假和寒假会过来玩。能知道这么多都已经很不容易了。”
沈子宣点点头,忽然又问道“这里有小溪吗?”
“有一条,特别清澈。要去吗?”许风竹眼睛一亮,终于问了个不为难人的问题了。
“当然要去。”
几人又来到人烟稀少的小溪。
小溪的水清澈见底,水刚好淹到沈子宣的膝盖。
沈子宣和邹炎脱了鞋,挽了裤腿,迫不及待的就跳进水里。
凉凉的溪水正好消散了热气,沈子宣干脆坐在水里,舒服的长叹一口气。
“若若,快下水来玩。好凉快的。”
祁若堇望着冷云墨,在征求他的意见。
“难得来一次,尽情玩吧。注意安全。”
“嗯。”祁若堇的嘴角微弯。
响应号召,冲进水里和他们一起玩。
最开始,三个人也只是踩踩水,不多时就玩起打水仗。自然的风景,清澈的溪水,宽阔的地势,一切都刺激着身体里的兴奋因子。三人玩得不亦乐乎,欢声笑语不断。
☆、谈及往事
冷云墨好久没见过祁若堇这么开心的模样了,他心里很明白,祁若堇和自己终究隔了一层膜,无论彼此掩饰得有多好。
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冷云墨的眼神一直追逐着祁若堇,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愧疚感。
五年了,小堇表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在自己面前依旧如常,只是偶尔会在不经意间捕捉到他失落的情绪。
见他能玩得如此开心,冷云墨庆幸这次选择了出游乡下。
“好难得见小堇这样玩乐。”许风竹感叹道。这几年,祁若堇的性子越发的沉稳文静,似乎什么都克制着,只有在冷云墨的面前,才是另一番模样。只是,他们之间的气氛似乎又有些不对。总觉得怪怪的,具体又说不上来。
“的确是这样。”
见冷云墨的表情似乎蒙上了一层忧伤,许风竹纠结些许,还是将多年的疑问提了出来。
“云墨,我从未见你真正的开心过,究竟是因为什么?”
冷云墨沉默片刻,将视线收回,淡淡的说道“因为能让我真正开心的人早已经不在了。”
说出这话时,冷云墨的心抽痛了一下,真的不愿相信他不在了。
许风竹一愣,并不知道他说的那个人是谁。难道小堇不是那个人吗?
“我记得四年级的时候,我们第一次见到小堇,那个时候,你的模样真是让人担忧。我第一次看到你那样绝望的样子,你抱着小堇哭的时候,我真的以为你认识他。后来才知道,你们根本不认识。当时我只是好奇。自从小堇到了你家,任谁都看得出来你对他的宠爱疼惜。可是,我总觉得你很压抑,很痛苦,具体为了什么,我并不知道。慢慢的,我发现,你的眼睛看到的是小堇,但真正想看的并不是他吧。如果我没记错,你当时唤的是堇儿。”
对于许风竹的分析,冷云墨没有感到丝毫的惊讶。
“言字旁加堇。瑾儿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也是我爱的人。”
许风竹瞪大了双眼,心里本来不期望冷云墨能吐露心声,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自然的说出来了,相必他真的太过痛苦,需要发泄一下。
不由得心疼好友,但是,他话里又是什么意思。爱的人?当时他才十岁,且不说对爱情是否了解,和他同班四年,从来没见过他和叫瑾儿的人有过交集,难道是他的邻居或者其他朋友?
“那瑾儿现在在哪里?”
“他。”冷云墨停顿了些许,缓了缓心中窒息般的痛,“去世了。”
“什么?”许风竹此刻的心情用震惊都不足以形容了。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许风竹点点头,准备静静的聆听。
冷云墨抬头望着远处染红的天边,思绪回到了曾经。
“在宰相府里,想要得到地位和更多的钱财就要互相斗争。在那里,弱者难以存活下来。而宰相也乐于见到他的夫人和孩子们的斗争。嫡子和庶子只能代表出生时的地位,在以后的明争暗斗中,身份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宰相的大夫人生了两个儿子,小儿子叫冷云墨。冷云墨有习武的天分,而且熟读兵书。宰相很器重他,给了他身份和钱财,同时又冷眼旁观,想知道冷云墨究竟有多少本事。”
听到此处,许风竹简直惊呆了,这已经不仅仅是个故事了。
“在冷云墨十岁那年,他偶然遇到了生了重病却无人照料的瑾儿。那时的瑾儿只有三岁。冷云墨救下了他,并用自己的力量保护着他。然而,冷云墨的保护终究有局限性。瑾儿作为宰相的第五个庶子,尽管才三岁,依旧没有人愿意放过他。”
“因为只要是宰相的儿子,在那种残酷的环境下,尚有一口气在,都有可能出人头地。他们当然会在威胁还小的时候彻底清除。”
“冷云墨一旦出府,瑾儿就会被欺负,常常遍体鳞伤。他从来不在冷云墨的面前抱怨,反而一脸无所谓的宽慰着冷云墨。”
“在那个冰冷的宰相府里,冷云墨和瑾儿之间的亲情弥足珍贵珍贵到冷云墨愿意以性命相搏,只为换来瑾儿的一世安稳。年幼的他们相依为命的在宰相府艰难的生活着。”
冷云墨看穿了许风竹此时的想法,轻轻一笑,既像释怀,又像无奈,“其实说相依为命一点也不为过,冷云墨的母亲,尊贵的宰相正妻,兵部尚书的掌上明珠,为了自保,不管冷云墨和他大哥的死活,整日藏在佛堂吃斋念佛。而冷云墨的大哥在他受到宰相器重时,不止一次加害于他。你说这样的宰相府是不是比战场还要残酷。”
许风竹默然,完全想象不到那是一个怎样的家庭。而要在那样的环境下生存,又会历经怎样的痛苦和磨难。
这一切都是许风竹用想象无法触及到的残酷。
几次张口都说不出一句宽慰人心的话。许风竹胸口闷闷的,抱着双膝,放弃安慰。
冷云墨知晓许风竹的心思,望了他一眼,继续说下去。
“瑾儿三岁那年重病,从此落下了病根,身子一直不好,几乎药不离身。他不能习武强身。冷云墨对他说,他适合念书。于是,他废寝忘食的念书,但是,从来不肯离开冷云墨的视线。可以说,有冷云墨地方,基本上都能找到瑾儿的身影。”
回忆起往事,冷云墨心中的压抑逐渐释放出来。痛,但也是珍贵的幸福。
“瑾儿十六岁就名动宣月,被圣上钦点第一才子。他是不是很厉害?”
许风竹点点头,冷云墨脸上的悲伤太过明显。
“为了能护得瑾儿周全,冷云墨拼命的在战场上立功。终于,在冷云墨十三岁时一战成名,狠狠的挫败了敌国的锐气,使得敌国和亲以求自保。圣上欣慰,封冷云墨为第一神将,并赏赐了将军府。”
“从此,冷云墨带着瑾儿离开宰相府。在相处中,两人发现兄弟亲情早已变了,彼此不仅仅是兄弟,也是此生最爱的人。冷云墨慌了,他害怕了,他怕瑾儿年少不懂情爱,他怕血缘的禁恋遭人唾弃。所以他逃避了,一次又一次的逃避。瑾儿懂了冷云墨的心思,他始终不曾将爱意说出口,纵容着冷云墨的胆小。”
“最后,圣上将最受宠的公主许配给冷云墨。冷云墨不忍看到瑾儿眼中死寂一般的哀伤。就借战事逃了,逃到了战场上。不久,战争结束,等来的却是瑾儿去世的消息。”
冷云墨心情波涛汹涌,讲述之时,字字诛心。
“那你?”许风竹声音中染上了颤抖,这是个多么让人难以置信的故事,故事的主角竟是冷云墨本人。而他又是怎么来到现代的。
“我?”冷云墨自嘲的一笑,苦涩的继续说道“圣上怕我功高震主,出征前,以瑾儿为质,软禁在宰相府。瑾儿去世后,还未下葬,我就将他的遗体带走火化,把骨灰装进了盒子里。他不喜欢宰相府里的人,那些人太过虚伪。他曾经说,想游历天下,于是我就抱着他的骨灰盒,陪他游遍大江南北。最后我选了风景秀丽的望枫崖,纵身一跃,随他去了。醒来后,就变成了小孩子了。”
经冷云墨这么一说,所有的事情都解释得通了。为什么他小小年纪就有着那样深沉的悲伤;为什么他一直不曾真正开心过;为什么他出事后,性子大变。那小堇呢,该不会是?
“你那么疼爱小堇,是因为他长得像瑾儿?”
“他不仅长得像,就连性格都像。”
许风竹无法亲身体会到冷云墨的痛苦,但,换位感受一下,就知道他过得有多压抑痛苦了。
“你对小堇是什么感情?”
“真正的兄弟情。”冷云墨叹了口气,仰望着天空,眼睛有些湿润,悔恨倾轧而来,语气中略显激动,“我一直深爱着瑾儿,没有他,我当真生无可恋。”
无须过多的解释,许风竹已经明白了冷云墨的情感。爱人已逝,终日被痛苦折磨,还得面对和爱人几乎一样的人,那种剜心的痛不是谁都能承受的。而他却承受了这么多年。
“云墨,你有没有发现,小堇对你其实不止是兄弟情?”
“我知道。”
“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能给的已经给了,唯独这颗心,早就只属于瑾儿。若不是小堇的出现,我已经死第二次了。”
“你有没有想过小堇和瑾儿是同一个人?”
“想过,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端倪都没有。你教我还怎么抱着希望。”
“云墨,我。”许风竹说不下去了,他真的不知道如何安慰冷云墨。虽然他的故事很匪夷所思,但一点也没有怀疑过。
“是我对不起瑾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