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若堇点点头,这无疑让冷云墨惊讶。四岁以后,祁若堇几乎不会提起自己负面的情绪,例如悲伤,难过,不高兴。就算被人欺负了,他回来向自己描述一番,也是不带主观情绪,反而以客观的态度去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说,如果我带了主观情绪去描述事情的经过,会让哥哥在判断上有了先入为主的意识。
冷云墨很欣赏祁若堇这一点,也因此,对他的反应很吃惊。
祁若堇短暂的沉默后,语气平平的说了句“回家告诉哥哥。”
在回家的途中,祁若堇之前的不高兴似乎是昙花一现,依旧拉着冷云墨说说笑笑。而冷云墨带着疑惑的心怎么也没办法舒展开来,一直思考着究竟是什么让祁若堇一反常态。
洗漱后,冷云墨走进祁若堇充满童趣的房间。他穿着印有多啦a梦的睡衣,正抱着娘口三三的抱枕靠坐在床头,见冷云墨推门而入,立马放下抱枕,扑进了冷云墨的怀里。
小脸撒娇的在冷云墨的怀里蹭来蹭去,冷云墨爱怜的抱起了祁若堇,坐在小沙发上,摸着他柔顺的头发问道“小堇,为什么不高兴?”
祁若堇乖乖的横坐在冷云墨的腿上,整个身子紧紧挨着冷云墨,双手握在一起,又松开,捏捏肉肉的指头。
冷云墨见他小动作不断,也不催促,静静的等着他开口。
“哥哥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祁若堇闷闷的说道。
冷云墨失笑,原来小家伙在纠结这个问题。
“你喜欢吃的,我都喜欢。”
听到相似的答案,祁若堇突然抬起头望着冷云墨,小脸有些委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哥哥不愿意说的事,自己怎么问得出来。
一时间,一股挫败感席卷了祁若堇,他低垂着头,不让冷云墨看到瘪着的嘴角。
这样的场面再一次勾起了冷云墨的记忆,瑾儿也曾这样委屈的凝视过自己,当时心都揪痛了。
冷云墨抱紧了祁若堇,头抵着祁若堇的脑袋,安慰道“ 我没骗你。”
“哥哥,长这么大,我还从来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以前我觉得你是不挑食,最近我发现,是我不了解你。我特别想知道哥哥的想法,哥哥总是宠着我,我却一点也不知道哥哥的喜乐厌恶。我好害怕,觉得哥哥离我好远,怎么都碰不到。哥哥,你是不是也会离开我?”说到后面,祁若堇的声音染上了哽咽。委屈的表情更甚,眼眶里有泪水浮动。
冷云墨心头一紧,好久没体会过这样的锥心之痛了,原来自以为的温柔,带给小堇是这样的担忧和害怕。并不是一味的宠溺着他,关心他的喜怒哀乐就是对他永恒的承诺。小堇真正需要的安心却是能够了解自己。
并非不理解小堇的想法,只是,冷云墨从来没想过,这样的想法竟是从7岁的小堇口中得知。
“不会的,我永远不会离开你。”冷云墨迫切的回答道,“其实我的确不挑食,但小堇喜欢吃的,我会特别喜欢吃。以后小堇想知道什么,一定要告诉我,我不会隐瞒你的。”
“哥哥保证吗?”
“当然。”
“拉钩钩。”
“好。”
一句保证就让祁若堇重新绽开笑颜,因为他知道冷云墨从来不会食言。
祁若堇跪坐在冷云墨的身上,搂着他的脖子,凝视着他的眼睛,黑得深沉,温柔的眸子总是装了很多自己读不懂的情感,如同被雾遮掩。从前只知道冷云墨喜欢望着自己发呆,现在隐约知道,他的眼神会让人心疼,尤其与他对视之时。
伸手遮住了冷云墨的双眼,轻轻吻了他的额头,一如冷云墨给的晚安吻。
察觉到祁若堇波动的情绪,冷云墨拉下他的手,握在手心,“小堇在想什么?”
祁若堇靠在冷云墨的肩窝,带着点小小的遗憾,嘟囔道“哥哥都长好高了,我才这么矮。”
其实,祁若堇想问哥哥的眼睛里装了什么,让人觉得那么悲伤。但,问不出口。
冷云墨失笑,“你还小,慢慢就长高了。好了,乖乖睡觉。”
“哥哥,晚安。”祁若堇自觉地爬到床上盖好被子。
“晚安。”
关于独自睡觉这一点,瑾儿和祁若堇是不同的。这一点也是至今为止,冷云墨找出两人唯一一个大的不同点。
第二天一大早,一家四口就准备好了东西去野营。
由于选的野营地点比较偏僻,来的人很少,稀稀拉拉的也就7个人,帐篷之间也离得远,互相也没有什么交流。倒是玩得舒心自在。
帐篷一共有两个,冷云墨和祁若堇住一个,楚君言自然就得和冷哲住在一起了。
对于这个理所当然的分配,楚君言心底早就乐开了花。虽然是冷哲提议只买两个帐篷,不过,楚君言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会如此分配,莫非冷哲也是有什么想法的?
思及此,楚君言的心都快跳出胸腔了,根本抑制不住脑子里天马行空的想象了。
被脑子里虚构出来的美好场景所感染,楚君言不自觉的就笑出了声。
“君言,什么事那么开心?”
“啊!”有种被抓包的心慌,楚君言立马解释道“今天玩得很开心。”
“的确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以后会有更多开心的事的。”
“我知道。”望着楚君言充满暖意的笑容,冷哲心里的那盏灯也暖得没边。这个人呐,都三十岁了,在自己面前依旧是个大孩子的模样。这些年,正因为有他的陪伴,感情中缺失的那一块,逐渐恢复了。
无论是公司还是家里,他都全心全意的付出。他眼中的情义,或许一开始并不懂,然而,四年的时间,怎么会看不懂呢。他喜欢自己,或者说爱自己。
虽然自己对gay抱着一种宽容的态度,但从未想过自己会喜欢一个男人。
若对象是楚君言,那么一切都变为可能了。
是时候该对这份感情做一个回应了。
想到家中的两个孩子,成熟稳重的儿子,乖巧听话的小堇,他们定不会反对的。不过,必要的过程还是得走一遍的。
“君言,你先休息,我去看看他们。”
“好。”
冷哲一走,楚君言就钻进帐篷里,整理东西,那心情怎么能只用兴奋和愉悦来形容,这可是四年后再一次和冷哲同床共枕的机会呀。想想都觉得全身每个细胞都张开到了极致,那股情绪强大到不做点事分心,就会抑制不住做些疯狂的事。
“墨儿,小堇,我有事和你们说。”
冷云墨拉开了帐篷的拉链,祁若堇正穿着睡衣在看书。
“叔叔。”祁若堇放下书喊道。连忙挪了位置,示意冷哲坐进来。
“爸,进来说吧。”
冷哲脱了鞋坐了进去,帐篷挺宽敞的,坐了三个人,也不会嫌挤。帐篷顶的灯,发出暖暖的光晕,笼罩着父子三人,显得温馨而又暖心。
仿佛回到了四年前楚君言还未来到这个家的时候。
那时候,席欣函整日晚归,一整天几乎不见人影。父子三人经常只开一盏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聊天。
自从楚君言来到这家后,才品出了“家”真正的味道。有个爱人在内操持家务,疼爱孩子,与丈夫恩爱。在外,尽力辅助丈夫的事业。
冷哲一直追求的生活就是这样,当年一心想和沈婉过上这样的生活,可惜,天不遂人愿,终究没能成为现实。
看着冷云墨越发俊逸的脸庞,冷哲心中无限欣慰,又有种莫名跳动的感激。
初恋被掐断,婚姻的失败,工作的枯燥烦心,都因为冷云墨的出生,得到了救赎。艰难维持的婚姻生活,无非是给两家一个表面平静的交代,也是想给小小的儿子一个完整的家,哪怕只是假象。
沈婉的去世,小堇的到来,冷云墨为自己果断的做出了救赎的决定。直到楚君言的出现,才有了至今为止仍感觉到无比珍惜与幸福的生活。
想到楚君言,冷哲不自觉的勾起了笑容,头微侧,看向了帐篷的另一方,静默些许,又转回了视线。
这一举动所带来的温情,冷云墨已经猜到冷哲想说什么了。
四年的成长,冷哲不禁感慨,儿子真的长大了,摸着冷云墨的头,“墨儿,爸爸喜欢君言。”
祁若堇静静的听着,他也喜欢楚叔叔。那个在工作上一丝不苟,在家里脾气温和,待人温柔,厨艺家务样样精通的楚君言。
只是,对于冷哲说的喜欢,他并不太了解是什么意思。只知道,楚叔叔和叔叔的关系特别亲密。还曾听叔叔叫过楚叔叔大孩子。
“他是个值得被爱的人。”冷云墨很喜欢父子之间这样自然流露的温情。
这一点,在宰相府永远感觉不到。
“楚叔叔也喜欢叔叔呀。”祁若堇眼睛亮亮的说道。
“我知道。”冷哲笑笑。
想起见过的那个男人,冷云墨的心中闪过不悦。
“爸,我想我已经见过曾经伤害过楚叔叔的男人了。”
“什么?”冷哲眸子一沉。
“哥哥说的是唐景的爸爸?”祁若堇歪着头问道。看样子,唐景的爸爸似乎和楚叔叔认识。
冷云墨点点头。
“小堇也认识?”冷哲多少有些惊讶。
“见过,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是小一b班的唐景的爸爸。他还给楚叔叔一张名片。”
“小一b 班的唐景。”冷哲沉思般的呢喃道,“就是你以前说撞了你朋友的那个唐景?”
“嗯。”祁若堇点点头。在学校里发生的事,虽然不是事无巨细的说给家里人听,但说过的,冷哲几乎都知道。毕竟分享也是一家人的乐趣。
“墨儿知道他爸爸叫什么吗?”
“不知道。”
“你们休息吧。我回去了。”
冷哲走后,冷云墨和祁若堇也没再讨论这件事,两人看了会书,就休息了。
回到帐篷,楚君言已经睡着了,冷哲心思难免复杂。开始分析楚君言的想法。
根据小堇的说法,楚君言也是昨天才遇到那个男人,虽然接了名片,可就是相信他不会和那个男人有联系。
楚君言对自己的感情,无须怀疑。只是心中还是会不安,很想见那男人一面,揍他一顿,又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
害怕那男人会纠缠楚君言,他们肯定深爱过,不然,楚君言也不会伤心成那个模样。
想了很多,建立了很多想法,又推翻,如此循环,冷哲了无睡意。
凝视着熟睡的楚君言,冷哲的心渐渐平静下来,这四年的相处,情义早已经扎根,怎么也不会让到手的幸福再次从手中逃掉。
俯身吻了吻楚君言的脸,看着他睡梦中的笑容,轻手轻脚的侧躺在他的身边,温柔的揽着他的腰身,圈他入怀。
忙碌了一整天的楚君言,自然不会轻易惊醒,虽是夏季的夜晚,但地处偏僻,绿树成荫,夜晚依旧有些凉意。楚君言自发的靠向温暖之处。
这般投怀送抱,冷哲乐意之极。
四年的时光,不曾消磨他原本的模样,第一次与他同睡,是为了照顾感冒发烧的他,那时他的表现十足像个孩子。现下,容颜倒是沉淀了不少魅力,但在冷哲眼中,他一如初见,是个让人愿意倾心去宠溺的人。
睡饱了觉,楚君言睁眼看清了状况,毅然决定装睡,毕竟能被冷哲抱着睡觉,可是无数个夜晚做的相同的梦。
尽管闭着眼睛,可嘴角的笑怎么也控制不住,大有偷乐出声的趋势。
因此,楚君言自然看不到冷哲温柔宠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