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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人随风而来 第96节

作者:南无阿弥陀 字数:18833 更新:2021-12-20 07:38:05

    果然,周秉昆对老林了摆手,不满意地说”算了算了,你不要讲了。“老林停止讲述,用自己特有的始终不变的忧郁眼神望着周秉昆,等待着。周秉昆指着老林说”其实不在于故事本身,而在于你不会讲。我来教你如何讲出效果吧,你站起来。“老林站了起来。周秉昆”你把衣服脱了。“老林说”脱衣服要另加100块。“”加个屁呀。“周秉昆怒道,”你这人一点儿都不实在,聊天的那200块钱让我觉得一点儿都不值。现在脱个衣服还要钱,我问你,要是到了8月那么热的天,你见客人的时候也穿这么多么?你干脆到俄罗斯卖去吧,每次都穿到最厚,一件一件地脱,脱一件收100“老林面无表清地站着王玉柱觉得周秉昆的话太难听了,劝道100就100吧。”可是周秉昆来气了,对王玉柱说“你不要被这种人的外表给骗了。你不了解,就不要乱说话。”转过头去,又对老林大声说“你现在先不要考虑加100块钱的问题,你应该考虑的是这200块钱能不能挣到手。刚刚说的可是聊得我们高兴了再给,可是现在别说高兴了,气都被你气死了。聊聊天就20。块钱,这么简单的事清你不好好做,居然还真有你这么傻的人。”王玉柱远远地对老林说“你照他说的做吧,100块钱我会加上去。”

    于是老林漫 地脱衣服,一件一件地丢到沙发上。他脱了皮鞋,脱了衬衣和裤子,里面穿的是背心和三角内裤,他还要继续脱,王玉柱急忙大声制止,说“等等”望着周秉昆问“怎么还要脱光么?”周秉昆说“是呀”王玉柱说“不用再脱了,说好是来说话的嘛”周秉昆不高兴地对王玉柱说“就脱个衬衣你肯付100块?你也真大方。”王玉柱对周秉昆怒道“你这样做对人太不尊重了”周秉昆看到王玉柱生气了,就无奈地转过身去对老林说“那好吧,你就这样讲故事吧。”

    老林的心清似乎并未受到影响,靠墙站着,双手有时抱在胸前,有时垂下来按着墙璧,仍是讲起了那个干巴巴的故事。周秉昆关了房间的大灯,开了台灯,让昏黄的光线只照亮老林的身体和脸,于是老林的讲述失去了交流的成分,完全变成一场表演了王玉柱在黑暗中坐直了看,老林的个头儿不高,长得也不壮实,但是肌肉平滑,皮肤无疤痕,对于40岁左右的人来说是一副相当不错的身材了。老林说普通话,听不出是哪里的人,但是此刻在成都遇见,让王玉柱先入为主地觉得他的谈吐中带有许多四川话的痕迹,凡是有叠音和儿化音的地方,都咬字咬得像儿童一样含糊而柔滑。

    这个特征与年龄如此相映成趣,让王玉柱恍然认为老林是一个可以亲近的人。有时候王玉柱抬起手来挡在眼前,遮住自己望得见老林的脸和颈的目光,会发现年龄的特征在老林的身体上或隐或现,在同一个年龄的概念下,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把这个身体当成王亢泽。  那天晚上讲完故事之后,王玉柱付了钱,老林漠然地接过,低声说谢谢,就离开了王玉柱和周秉昆各怀心事地躺在床上,周秉昆后来说“这个老林,还真的有一套,怪不得这么大年纪了还出来做这种事。”王玉柱笑了笑,正要说什么,突然接到了王小川的电话。王小川在电话里忍不住哭了,断断续续地对王玉柱说“柱子哥,青青生病了,乳腺上有肿瘤,需要做手术。”

    王玉柱吓了一跳,听到王小川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让他心疼不已,反复安慰王小川不要害怕,我这就回去。放下电话,立刻催周秉昆快起床,送他去飞机场乘飞机回南京周秉昆急忙坐起来穿衣服,穿了一半又纳闷地问“王玉柱,那我怎么办?”王玉柱说“我先乘飞机回去,我没办法,听小川哭得那么厉害,说不定情次比较严重”周秉昆又大声问“我是在问你我一个人开着车在这里怎么办?”王玉柱怔怔地望着周秉昆落寞的眼神,最后充满款意地说“对不起,我不能陪你继续旅游了。”

    周秉昆又生气又无奈,不愿再说话了,穿好了衣服直接下楼去停车场。王玉柱乘电梯下楼,穿过酒店大斤时看到周秉昆已经把车停在了酒店门外。可是王玉柱走到酒店门口时犹豫了一下,他在匆忙中又看到了老林的身影,还是坐在大厅角落里的沙发上静静地等。王玉柱的心中突然有一丝不甘,他觉得自己要是就这么离开的话,或许会错过一个重要的人。于是他转过身来,径首奔到老林面前,老林姑起来,比王玉柱矮了半头。王玉柱低声说“我想要你的电话号码。”老林疑惑地想了一下,说了一串数字,王玉柱用手机打过去,听到老林身上有彩铃在响,就点头告别,在老林的目光中走出了酒店大门。酒店门前的本田车里,周秉昆低头点燃了一支烟青青的右边乳房需要做手术,可能要被切掉三分之一,这个消息把王小川震惊得也病了一王玉柱回到家后,王小川正趴在床上发高烧。王玉柱坐在王小川的床头,抚摸着他的头发“青青知不知道她的病清?”王小川一听,立刻拉着干玉柱的手开始哭,哭得王玉柱心酸场问不已,又想起了王儿泽的病,不由得长吁短叹。王玉柱去厨房熬了稀饭,喊王小川起来吃点儿东西,王小川坐在饭桌旁,看着稀饭上热腾腾的蒸汽,又开始哭。吃完饭后两人坐在沙发里王玉柱想多问王小川一些关于青青的消息,就问“青青自己察觉到的症状是什么?”王小川还未回答,又是悲从中来,嚎淘大哭。王玉柱问“青青现在在学校呢,还是回家了?”王小川还是哭王玉柱无奈,弦迫自己耐着性子等王小川的哭声止住了,低声问“小川你到底要哭到什么时候?你不能只会哭呀,我到现在许多清况都不了解。”王小川又想哭,弥忍住了,用低沉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对王玉柱说“我决定和青青结婚,在她手术之前,我和她先订婚。”

    王小川高烧得严重了,哭得有些头晕,王玉柱不敢追问下去,剩下的时间里唤他吃药,哄他睡觉。他抽空去了一趟公司,下午赶回家做晚饭时,看到王小川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阳台上。天空阴沉欲雨,王干林望着王小川的背影,顿觉一阵凄凉,黯然地想到王小川又一次尝到人生无常的滋味了。他走过去坐在王小川的身边,看到王小川平静多了王玉柱问王小川“小川,你真的决定和青青结婚了?”王小川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青青最爱美了,这次做这个手术,对她来说是个很沉重的打击,我没有别的支持她的方式我要用订婚来告诉她,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一样爱她。”

    王小川说完后心里伤感,眼眶里又旬目光浮现,侧过身来,把头埋在王玉柱的怀里。王玉柱抚摸着王小川剪得短短的像王儿泽的头发,感动而欣慰地笑道“小川,你爸爸要是听到了你的话,一定会很高兴。”

    手术前一天,青青和王小川订婚了,两家人在一起吃了一顿饭。青青强颜欢笑,和王小川一起把订婚戒指拿出来炫耀给双方的家人看。青青的父母都来了,王小川这边的亲人只有王玉柱到场。对王玉柱来说,这是一个重要的日子,穿得整整齐齐的去招待青青的父母。青青的妈妈是会计,爸爸是中学高级教师,都是普通而善良的人,两个人都是大个子。王小川在饭桌上对王下柱说“我和青青以后的孩子肯定也是大个子,因为青青家里就没有个头儿低的人。”

    王玉柱习惯了王小川的口无遮拦,怕青青的父母会不理解,就笑着解释王小川为何如此在意个头儿的高矮。青青的爸爸笑道“这些小川都跟我们讲过,一家人嘛,有什么就说什么,这样才亲密无间。”青青望着王玉柱,说“柱子哥,我爸爸妈妈什么都知道,我们一家人彼此不再有秘密了”青青把“什么”一词强调得很重,王玉柱明白她的意思,笑了笑。顿觉轻松了口后来谈起王小川和青青结婚后住在哪里的问题,王玉柱问王小川“小川,你想和青青住哪里都行,我给你们买房子。”王小川说“柱子哥,我和青青商量过了,我们结婚后要和你住在一起。”王玉柱犹豫不决,说“你们结婚后成一个家庭了,我和你们住在一起算什么”青青说“柱子哥,你要照顾我们呀,小川还计划着让你帮我们带孩子呢。”青青的妈妈也劝道“这两个孩子多次在我们面前说要和你住在一起,不放心你一个人生活。”王玉柱支支吾吾地说“这个事ra好像还早呢。”

    或许真是因为订婚的影响,青青手术后的精神状态比预想的要好,在家里养病,好长时间无法上课,王小川天天去看望有时候青青也过来吃饭,依然是和王小川打打闹闹。青青善于着装,把身体的缺陷掩盖得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但是王小川会拿这个缺陷来开玩笑,王玉柱多次提醒他这样开玩笑不好王小川不听,终于有一次玩笑开过了,青青抱怨道“你要是觉得不好看,我可以为了你去韩国整容。”王小川笑道“你不用去韩国整容,我就是个医生呀,不过我不是一个要求完美的人,不喜欢那种左右对称的古典美,我就喜欢你的不对称,有缺陷,是一种现代感”

    饭后王小川和青青逛街去了,客厅里顿时寂静下来王玉柱有种失落感,慢吞吞地去厨房洗了碗筷,出来后站在客厅里突然觉得孤独难耐他去卧室里望着王芫泽的遗物,孤独的感觉洗了碗筷,出来后站在客厅里突然觉得孤独难耐。他去卧室里望着王亢泽的遗物,孤独的感觉更浓了。他走到阳台上,想了很久,在阴沉的天色下拨通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老林在低声地问“喂。”  一星期后的某个下午王小川回到家,发现家里多了一个人。王玉柱把一个陌生的男人介绍给王小川“小川,这是老林,以后你19他林大哥。”那时王小川没来由地察觉到一种神秘的气氛,他望向站在客厅里的老林,发觉这似乎是一个神秘的人,下午将尽的阑珊迟疑的光亮中的一个黑黑的影子,与周围的任何人、任何物品都有一种漠然的距离王小川问王玉柱“我饿了,柱子哥你做饭没?”王玉柱似乎才想起来,笑着说“还没做呢,小川你先等会儿,很快就好。”王玉柱去厨房,老林也跟着进去,王小川望着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地在厨房门口消失,转过身来,心里有一种慌乱与不安。

    无论王玉柱做什么,都会让老林跟在旁边帮忙,一起择菜做饭,一起洗衣服,一起去阳台晾衣服,四只手扯着一个大床单抖开来,王玉柱把阳台上王亢泽生前种的那些花花草草指给老林看,老林默默无语地凝神望着。老林完全无话,所有的秘密被包裹在一身黑色西服里,短短的头发下是一张沉郁的脸,脸上的一双眼神时常是空洞的,从来不好奇,也不流露出任何清绪,他像影子一样她跟在干干柱的身后,干干柱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不疑,也不积极。

    吃饭时一片沉默,王干柱殷勤地给老林夹菜,而忘了王小川。王小川问老林“林大哥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老林停下筷子,捧着碗,想了想,回答“我是厂里的技术员。”王小川又问“哪个厂呀?”老林不再回答了,低眉垂首地吃饭,王小川继续问“哪个行业?”

    王玉柱对王小川说“小川,这些都是隐私,你别问了。”王小川笑道“这些怎么会是隐私呢?都是很普通的信息。柱子哥,是不是你也不知道呀?”王玉柱说“有些信息在别人看来很普通,但在自己心里却是秘密,每个人都有秘密。”王小川呵呵笑道“那要看对准了,一家人、或者好朋友之间是不需要太多秘密的。我对你就没有秘密,你对我也没有。”王玉柱觉得王小川的语气带有一点儿不友好,就弥硬地回应道“小川,人和人不可能全部了解彼此都会有秘密的,我们也是这样。”王小川板起了脸,有些生气了。  王小川看到老林晚上也进了王玉柱的卧室,就在临睡前r手a脚地去偷听,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半天没有声音。房间里,王玉柱在灯光中衣衫整齐地站着,抱着双臂望着卧室的门,一直等到王小川的脚步声轻轻地离开了,苦笑了一下,转过身来,看到老林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王玉柱对老林说“好的,我们开始。”

    老林在王玉柱面前脱下自己的西服王玉柱打开衣柜,在王儿泽的旧衣服里拿出一件背心和一条短裤。老林接过来,看到是两件内衣,a开始脱自己的背心与内裤。王玉柱背过身去避开,再转过身来时,看到老林已经换好了。王玉柱也换了衣服,熄了灯,两人躺到床上去,面对面地侧躺着。黑暗中,王玉柱伸出手去摩掌老林的脸,问“我给你讲过的,你还记得么”老林点了一下头。于是王玉柱在黑漆漆的房间里轻声地,a:“王儿泽。”老林低声回答柱子“王玉柱想了一下,说”错了,我们再来“安静了一会儿,又轻声唤”叔。“老林低声回答”柱子。“王玉柱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这个黑暗中的身体,静寂与孤独中的陌生的鼻息,愣了好大一会儿,喃喃地低声说”还是不对,我叔不是这么喊我的不怨你,时间太短了嘛。“两人各自侧过身去,互不干扰地睡了一夜如果要上班,王玉柱就把老林带到公司里,让他像王儿泽生前那样坐在隔壁的房间看报纸,然而人和人如此不同。王玉柱站起来走到隔间的门口,像从前那样去凝望王亢泽工作时专心致志的背影,而老林井非是一个能够对书和报纸投入许多兴趣的人,虽然也是一个背影,这个背影只是在警惕地等待着他走过去。

    每次开车的时候,他都让老林坐在副座上,把老林的手拿过来握在手里,却不是王芫泽那种厚实而宽大的手掌。吃饭时他们只吃素,他教老林像王亢泽那样拿筷子,像王儿泽一样慢慢地咀嚼食物。他教老林模仿王儿泽刷牙的动作,像王亢泽那样费力地俯下身子系鞋带。几天之后他更进一步,给老林洗头洗澡和理发,只让老林像王芫泽那样坐着a行晚上睡觉前看电视他让老林坐在他怀里,他抱着老林的身体,想象着这就是再熟悉不过的王艾泽的灵魂的居所他的手在老林的身体上轻轻抚摸,从肩膀到小腹,他认为此时老林应该像王亢泽那样看电视对他的手习以为常,毫不在意,可是老林激动起来,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试探着伸进短裤于是他灰心了,有些着急对老林说”你必须把你的背景资料告诉我,我觉得我必须先了解你才行“老林说”我没有什么背景资料,我就是现在的我。“王玉柱懊恼地说”你和我叔明明有相似的特征。“老林望着他,劝道”再相似,那也只是相像。我不可能像你叔一样,你不能弥求我。“这段时间王小川的事清特别多,他和青青一起回来,晚饭时安女静静地坐在一起,两双眼睛满是疑惑地观察着对面的王玉柱和老林。王玉柱旁若无人地给老林夹菜,和老林一起低头吃饭王小川对王玉柱说”柱子哥,我和青青想在八月八号结婚,趁暑假嘛,又是个吉利的日子。“王玉柱忙着吃饭,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王小川和青青认为这是一个令人激动的消息,没想到王玉柱反应这么冷淡。于是青青试探着重复了一遍”柱子哥,我和小川要结婚了“王玉柱抬起头,迷惑不解地望着王小川和青青”八月八号,可以啊,挺好的日期。“王小川和青青面面相觑,王小川不高兴地对王玉柱大声道”柱子哥,你怎么对我和青青结婚的事这么不关心呀?我们第一次经历结婚的事,不知道该怎么做,还得依靠你来安排呢。“王玉柱侥了侥额头,为难地对王小川说”我也没有结过婚呀,我还不如你和青青呢。“又对青青勉弥地笑道”青青,这种事情得请教你爸爸妈妈,他们才是过来人“王小川看到老林只顾默默吃饭,就不怀好意地大声问”林大哥,你应该憧这些吧?你应该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了吧?“王玉柱看了看身边沉默不语的老林,又看了看对面咄咄逼人的王小川,心里涌起许多苦涩的感觉,打起精神来对王小川笑道”我这段时间太多烦心事了,所以反应有些迟钝,听到你们想结婚我是很高兴的,我一直盼着你们结婚呢。结婚程序方面的事你们请教青青的爸爸妈妈,我帮你们布置新房。你们不是要住在家里么?我给你们买新家具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问道“你们领了结婚证没有?”王小川不说话,青青回答还没呢?“王玉柱着急地说”不领结婚证你们怎么结婚呀?得先领结婚证。“王小川”咚“地一声把碗顿在桌子上,瞪着老林,却对王玉柱吼道,这谁不知道呀。

    王玉柱发觉给青青买家具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清,青青是他见过的最挑剔的人,不是挑剔价格,而是挑剔外形,每看一件都摇摇头说不好看没创意。王玉柱本来想集中几天时间陪着青青和王小川把家具买齐,一看这清形未免有些退缩。再加上他每次出去都要带上老林,在车里的时候他和老林坐在前排,王小川和青青坐在后排,看家具的时候老林也跟在他的身边,王小川心里对老林有气,又不够包容,lt是闹得气氛很僵。于是王玉柱对王小川和青青说”这书太浪费时间了,要不你们俩漫漫挑选家具吧,看中了跟我说一声,你们两人想法类似,没有我在旁边跟着,或许会更容易决定。“青青赞成这个决定,但是王小川满脸不乐意的表清。

    饭桌上又在讨论装饰新房间的事,青青想把家里那个空置的卧室腾出来做她的画室,把王小川现在的卧室做新房,这样一来王小川的书柜和其他东西就要搬出来。王玉柱问”那小川以后在哪里看书学习呢?“青青说”在客厅呀,可以在饭桌上看书写字。读书不需要专门留出一个房间,现在最时尚也最合理的作法是把书放在房子里的各个角落,可以随时随处看。“青青又说”不如把吃饭的桌子换个小的吧?要这么大的餐桌干吗?“看了看目光茫然沉默不语的老林,又加了一句,”家里平时又没几个人。“王玉柱笑着反对道”餐桌好好的,千吗要换?扔了太可惜,不扔又没地方摆。“王小川冷笑着对青青说”是呀,而且这桌子是我爸爸买的,就算你把它扔了,柱子哥也会捡回来藏到卧室里。“在卧室里的时候,王玉柱让老林穿上王亢泽的上衣和裤子,戴上王芫泽的帽子,让他坐在轮椅上,怔怔地欣赏了一会儿,说”小川这孩子只是嘴巴刻薄一点儿,其实心眼儿很好。“突然懊悔了,又低声对轮椅里的人说”错了,我不该这么说,你一定不高兴了吧?“房间里日影沉沉,老林的大半个身体陷在阴影里,帽子滑下来遮住了脸,王玉柱突然觉得老林这个样子很像王芫泽,疑惑地凑上前去,说”原来应该这样把脸遮起来。“看到老林脸上的汗流了下来,又伸手摘掉了他的帽子,笑道”不过这样你太受罪了,又不是冬天。“这之后王玉柱经常让老林穿着王芫泽的衣服坐在轮椅里,用一顶薄薄的草绿色军帽遮住大半个脸。有时候白天在家,等王小川上课去了,就推着轮椅里的老林走出卧室,在客厅里来来去去。王玉柱要上洗手间时,就对老林说”你就这样坐着等我,不要动。“他去了洗手间这时王小川和青青回来了,用钥匙开了门,进门后惊讶地站住了,只见客厅里靠近阳台的位置,明暗对比弦烈的光影中静静地停放着王亢泽的轮椅,轮椅上的人穿着王亢泽的旧衣服,脸被草绿色的军帽遮住了,人和轮椅都在沉默地等待,一动不动的,像是一个怪异的幻影。

    王小川蓦然有种畏惧的感觉,喃喃地自言自语”天哪,好像啊。“  隔着军帽上那层薄薄的草绿色棉布,王玉柱觉得自己甚至可以去吻老林的五官,就像是去吻王儿泽越来越模糊的影子。他对老林说”你要是长得再高大一点儿就好了,我们可以做一些以前没有做过的事。我能遇见你,是冥冥中的一种安排,总在我忘不掉的时候,你出现了。

    “他说”我想让你对我说一句话。“他用手隔着军帽掩住老林的脸,低声嘱咐道”你不要出声,你一说话就不像了。“他越想越难过,不知道这句话有何意义。”你要对我说。“他垂头丧气地低下头去,蓦然间觉得人世间的事荒谬得不敢去想,”你代替我叔对我说。“可是社自己井不愿如此轻易地说出来,”就是那一句最重要的。“老林说”我从来不说这句话。“王玉柱笑道”你可以最后再说,许多事刚开始都不可能,最后被我坚持得可能了。“他觉得这是一句伤感的话,在伤感中低下头,试着去吻it现在草绿色棉布下的老林的嘴,吻了又吻,却没有感觉,他认为老林的嘴和唇都过于弥硬和敏感,不像王亢泽的犹豫和柔软。他把这些区别说给老林听,叮嘱他做一些调整。他有些着急,对络林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小川这孩子总是心急火燎的,快要结婚了还那么任性,我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清来王小川在卧室外面敲门,王玉柱开了门,看到王小川的目光顺着门缝往里瞧,就顺手关了门,站在门口笑着问“什么事呀小川?”王小川面无表清地说“我想和你谈一谈,我们去阳台。”他跟着王小川去阳台,回头看到青青坐在餐桌旁,不安地望着他笑了笑,又急忙向这里挥手。

    在阳台上,王小川对王玉柱说“柱子哥,我想让你答应我两件事,一,让老林离开我们家,二,把你房间里我爸爸的那些遗物全丢掉。”王玉柱一听是这两件事,立刻回答道“芽一件事我答应你,老林会走的,但不是现在,第二件事我不同意。”王小川说“我快要结婚了,结婚之后我不想看到我们家还是这样子。这些事清你必须在我结婚之前做完。”“不行”王玉柱阴沉了脸,说,“小川,我们各有各的事要做,你结婚的确是大事,但是你不能认为这世界上只有你结婚这一件事,你不要任性了,你对人对事宽容一点儿吧。”王小川问“你这世界上只有你结婚这一件事,你不要任性了,你对人对事宽容一点儿吧。”王小川问“你宽容么?”王玉柱看到王小川又生气了,无奈地拍着他的肩膀笑着劝道“你自己想想看,能和你生活在一起的人,怎么可能不宽容?当然我们是一家人,这种宽容是快乐的,老林我会让他走的,但是得先把一些事清做完。”王小川问“什么事?”王玉柱不回答王小川又问王玉柱“说到宽容,你对我爸爸宽容么?”王玉柱笑不出来了,冷冷地问“小川,你要说什么?”王小川大声问“我问你呢,你对我爸爸宽容么?”王玉柱说“我和你爸爸之间不是宽容不宽容的问题。”“我和青青之间还有这个问题呢,为什么你和我爸爸之间没有?”王小川怒道,“你不愿说,是因为一直以来都是我爸爸在宽容,而你是个任性而自私的人,什么事清你都想做主,你想让我爸爸按照你的意思活着。”

    王玉柱气愤难耐,双手微微抖着,握成了拳头紧张地背到身后去。王小川看到王干柱脸色铁青的样子,有些胆怯,但他确定王玉柱不敢对他怎么样,继续大声说,似乎想让卧室里的老林也听到“我知道老林是做什么的,我问过周秉昆了。你想把老林当成我爸爸,可是他不是。这房子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不能看着你胡来。你这样做把身边的人都给伤害了,你考虑过周秉昆的感受没有?还有,你觉得我爸爸同意你这么做么?”

    王玉柱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清绪,不再理睬王小川,怒气冲冲地回到客厅向卧室走去。王小川跟在王玉柱身后,喊道“王玉柱,我一定要阻止你。”王干林讲去卧室,“啪”一声把门关上了。王小川似乎达到了一定目的,气愤而又有些志得意满地走到青青面前,牵着她的手去卧室,说“我一定要把老林赶走,青青你得站在我这边。”青青欲言又止地说“我二”

    又心烦意乱地止住了口卧室里,王玉柱望着草绿色棉布下那张安静的脸,生气地低声问“你觉得我任性和自私么?”愣了一会儿,又伤感地说“怎么我不觉得我叔是在按照我的意思活,明明是我在为他而活。”  他忘了让老林脱去那一身王儿泽的衣服,伏在老林的身体上沉沉睡去。早上他要和老林一起去洗手间刷牙洗脸,一开门,蓦然看见了r放在卧室门口的王芫泽的遗照,很大的一张黑白照片,装在镜框里,被王小川一大早用青青的画架端端正正地立在王玉柱的卧室门口照片中那张熟悉的脸,那些永远定格、不会随着时间流走的安详而温暖的笑容,此时此刻在清晨的光阴中熠熠生王玉柱顿时恐慌起来,许多熟悉的东西,让他感到留恋却又畏惧。他的视线从镜框移到客斤里,看到王小川和青青站在沙发的后面。王小川大声说“你看清楚,这才是我爸爸。”他心里的痛汹涌着,把王亢泽的遗照从画架上取下来,转身要回到卧室里藏起来王小川又在喊“你干什么?你把我爸爸的照片还给我。”他不理睬,从卧室再出来后指着王小川呵斥道“小川,你以后不要再碰这张照片”

    这天晚上王玉柱回家很晚,沿着长江开车,和老林一起停在了一个偏潺无人的地方。他对老林说“小川越来越过分。以前他怎么闹都无所谓,可是这一次,他让我突然觉得那个家里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他没有开车里的灯,车里车外是一样的幽暗,月光照着流动的江水。也透过玻璃落在老林的身上。老林突然不经他同意地拿下了那顶帽子,主动对他说“王总,我们解除合约吧。”

    王玉柱不敢相信地望着老林,没有了那项旧军帽的遮掩,面前仍是一张与王亢泽迥然不同的脸老林说“我要违约了。”王玉柱木然地问“为什么?”

    老林觉得热,又把王芫泽的衬衣脱下来,坐在车里上身只穿了一件背心,他点燃了一支烟,王玉柱惊疑地问“你抽烟?”老林狠狠地吸了好几口。王玉柱又问“老林,你是准?”

    老林说“我是一家工厂的技术员。”王玉柱怔怔地望了他一会儿,又劝道“你不要解除合约好么?我还想继续试下去,你再考虑一下吧。”“我角9除合约,是因为我不想再受你控制,你的作法我受不了。”老林说,“解除合约后,我以朋友的身份陪你一段时间,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但是你要尊重我。”

    老林望着车窗外浩瀚幽深的夜空,感慨万千地对王玉柱说“你并不是最茫然的人,你也不是最痛苦的人,你有亲人有事业,还有那么多回忆,这些都是让我羡慕的。如果你像我一样什么都没有,没有家庭,没有感清,憎晋暨匿地活到了40岁,你会明白痛苦会有多深,你会像我一样,觉得生无可恋。”

    王玉柱愣踌地坐了很久,拿起那件王芫泽的上衣,茫然地对老林说“你还是一把这件衣服穿上吧。”

    那顶王亢泽的帽子再也没有被使用过,有一天早上王干林起床后和老林一起走出卧室,看到那顶草绿色的帽子在王小川的手里。王小川和青青站在沙发的另一边,王小川手里举着那顶薄薄的草绿色,问王玉柱“你现在不需要我爸爸的帽子了么?”王玉柱不说话,警惕地盯着王小川。王小川冷笑着问“那么你们俩现在算什么关系?”王干柱冷有说话,但是被王小川问得心中一凛。王小川怒道“王玉柱,你变得让我完全认不出来了,以前我尊重你,可是现在的你让我反感得想吐,你所谓的感清让人觉得恶心。”

    王玉柱也生气了,对王小川说“你可以不尊重我,但是你别过分自信地认为每个人都需要你的尊重。”王小川瞪着王玉柱,对青青命令道“青青。”青青慢吞吞地拿出一个打火机,按出火苗,犹豫不决地来烧王小川手里的那顶帽子刚开始的时候这似乎只是一种威胁,王玉柱站在卧室门口一动不动,看王小川究竞敢不敢烧王亢泽的遗物。可是那项帽子很快窜起了一团火苗,有一半已经被烧没了,王玉柱怒从心头生,突然身影一晃,绕过沙发要去抓住王小川,青青恐惧地大叫起来,慌忙往后退,王小川举着已变成火焰的帽子跑到餐桌后边躲避,和王玉柱围着餐桌绕圈,王玉柱抓不住王小川,气得红了眼睛。两人停下来对峙了一下,这时王小川手中的帽子快要燃尽,火苗要烧到手上了,王小川就把剩下的一片儿布带着火苗扔向王玉柱。王玉柱一时间失去了理智,用力把大餐桌呼地推过去,王小川被餐桌挤压在了墙上,身体受到病,一口气喘不上来,餐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涌到了他的脸前,他摸索着抓到了一个重物,向着王玉柱的头丢了过去慌乱中青青拨通了肖春莹的电话,边哭边喊“打架了,小川和柱子哥,两个人都受伤了肖春莹赶到医院时,王玉柱的头上砚经绛了4针,正坐在医务室里休息。看到肖春莹,王玉柱强作轻松地笑道”缝了4针,有点儿不吉利。“肖春莹笑着说”很吉利呀,成双成对“王玉柱看了看肖春莹,伤感地说”听你这一说,我觉得更不吉利了。“看到王玉柱的衬衣上有血迹,肖春莹就向护士要了点儿酒精,用纸巾蘸着帮他擦,笑着挪偷”你有许多年没有打过架了吧?如果我是小川,比你矮,比你弱,却能把你打成这样,我想我会有许多成就感。“王玉柱苦笑了一下,难过起来,低声问”小川没有事吧?“两人去另一个医务室里看王小川,却发现王小川和青青早已离开了。王玉柱伤感地对肖春莹说”小川和青青一定限我了。“又一想,不对,扭头四顾地问”老林呢?“高声喊了几声”老林“,没有回应。王玉柱匆匆忙忙地拨了王小川、青青、老林的电话,都没有人接听最后懊恼地对肖春莹说”肖春莹,你回家去吧,我要去机场。“”找老林?“肖春莹意味深长地笑,”我陪你去呀。“在机场的入口大厅里没有找到老林,肖春莹坐在椅子上休息,看王玉柱走来走去盲目地在张望。肖春莹看王干样走近了,就笑着提示道”如果小川要把老林送走,不一定乘飞机,还有可能是火车和长途汽车呢,我们不能只在一个地方守株待兔。“王玉柱望了望肖春莹的眼神,坐下来,问道”为什么你们都反对我和老林在一起?小川和青青在一起,你和你的男友在一起,这不都是一样的么?“”不一样。“肖春莹回答道,”你不是要和老林在一起,你是想和王叔在一起。老林对你来说,不过是王叔留下的另一种遗物,不管你多么珍惜,终究只是记忆。小川和青青在一起是快乐的,你和老林在一起快乐么?“王玉柱怔怔望着肖春莹,努力地想,笑道”你说得未免太简单了。“肖春莹轻叹了一声,扶着王玉柱的胳膊,低声劝”王玉柱,我不知道还有准能把你挽救回来。并不是只有王叔一个人对你好,我们都很关心你,可是此刻的你像是完全看不到,你的感觉被蒙蔽了。“肖春莹陪着王玉柱坐在机场的大厅里等了很久,王干样斤复地拨电话,最后接通了老林王玉柱着急地问”老林,是不是小川要赶你走?“老林回答”不是赶,是和我聊过了。“老林的声音有些伤感,在电话那端说”王总,我该走了,和小川无关。“王玉柱气愤地姑起来,对着电话大声吼”那和什么有关?你现在不能走。“夜深时,王玉柱带着老林回到家门口,翻遍了口袋,没有带钥匙,就按了门铃。青青开了门,看到王玉柱,笑着问候”柱子哥,你回来了。“王玉柱笑了一下,正要进去,王小川快步抢到门口,冷冷地扶着门挡住了路。王玉柱l尬地笑,问”小川,你身体没有事了吧?“王小川看到老林跟在王玉柱的身后,就深呼吸了一下,问王玉柱”你还是要把这个人带回来“王玉柱为难地站着,不知该说什么”那你走吧。“王小川说着就要关门,”我爸爸的房子不欢迎你进来。“王小川把门摔得”砰“一声响。王玉柱落寞地站在外面,只觉得大脑空白,浑身冰凉。门的另一边,青青和王小川已经开始争吵。  王玉柱带着老林住进了旅馆。白天,他像往常一样在老林的陪伴之下去公司,忙忙碌碌地从清晨到天黑,可是到了晚上,和老林回到旅馆的时候,他会觉得不安全,有种似曾相识的胆怯与软弱把他的世界裹挟得云层低沉,就像是从前那段关于东北的记忆,走在雪地上的时候望着天寒地冻的世界,有一种深深的困倦,像是被远处的人群给遗忘了,于是更加需要和另一个人相互依偎这种孤独反而让他比比惚惚地认为从未有过地接近了和王芫泽在一起的感觉,他很困惑跟在老林身后,跟着幻觉一步一步地走。他想得头昏脑胀,一遍又一遍地向内心追问,难道这就是答案?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本质?老林认为他生病了,把药和水端到他的手边。他问老林”一个人为什么会那么深地喜欢上另一个人?“老林望了他很久,最后似乎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一句”喜欢他的身体呀。“这个答案让他更觉凄凉,他心想这并不是一个正确的答案,可是他自己心中的答案并不比这个更坚定。老林熄了房间的灯,现在完全是黑夜了。这个房间里有两张床,可是老林过来躺在了他的床上。他用枕巾蒙住老林的脸,突然发觉把身边的人当成王亢泽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那一刻他认为他的生命被想象得过于沉重了,而实际上脆弱不堪,没有几个人在乎,其实一直以来是没有观众的于是他认为自己可以放松了,他和老林都脱了衣服,他压到老林的身上去,隔着枕巾去吻他们用各种方式来做,结束后井肩躺在床上望着房间里浮动的夜。他能看清这个旅馆房间里陌生的黑暗,那一刻心里有种彻骨的空虚,仿佛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几天后的晚上有人敲门,那时老林在洗手间里洗澡准各睡觉,水声哗哗的,他去开门。他先洗过澡了,只穿着背心和短裤。他想不到会有准在这么晚的时候来旅馆敲这扇门,打开门后看到了周秉昆。从成都回来后他一直没有见过周秉昆,此时此刻的出现让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还怀有歉意,笑了笑又止住了,一时间忘了该怎么说话,周秉昆也一言不发。周秉昆瘦了很多,胡子拉碴的,用冷冰冰的眼神盯着他。他们就着这样对峙了很久,后来洗手间的水声停了,他清醒过来,暗暗心惊,但是老林已拉开洗手间的门走了出来,只穿了内裤,一边走路一边穿背心他觉得周秉昆之所以站着不走,就是在等待这一刻,然而当事实展现在眼前时,周秉昆的眼神里还是袭来了死灰般的绝望,立刻匆匆地转身走了。他望着周秉昆离去的背影,蓦然间觉得自己是一个可耻的背叛者。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心里担心,回过神来后赶紧给周秉昆打电话,拨了好几次都没有人接,后来就再也接不通了。

    这一晚他和老林躺在各自的床上。他头脑空白地在等待着什么,性质走肉一般,搞不清自己还有没有感觉。午夜的时候他往周秉昆的家里打了个电话,听到周秉昆醉螟缤的声音”喂。“他听到这个声音,突然间孤独得想流泪,低声喊了一句”周秉昆。“就没有话可说了。

    周秉昆的眼泪比他来得快,在夜深时分痛苦得冲动不女,一边哭一边说”以前你骂我的时候,揍我的时候,别人会认为那是一种羞辱,我却从来没有在意过,可是这一次你把我真正地惹火了。王玉柱,你让我觉得这zo年我活得很耻辱,以前我把你当成我人生中的希望,可是现在你让我限这个20年来的我。你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他手里握着电话,睁着眼睛直到天亮第二天晚上下班后他心里烦乱,暴躁易怒,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轻易平静下来,就开着车带着老林往城市的偏远处行驶,后来在后视镜里看到一辆车,车灯耀眼,风驰电掣地越来越近他暗暗心惊,主动让路,但是那辆车也跟着偏离了车道,狠狠地撞坏了他的车后的保险杠。  他这才明白这辆车是故急找茬儿的,面对危险,他反而镇静下来,有一种鱼死网破的决心与快感。这个时刻他习惯性地伸出右手,恍恍惚惚地试图握住王亢泽的手,可是老林没有这个习惯。他因迟疑而慢了一下,疑惑地扭过头来看王亢泽出了什么事,这时后边的车又撞了上来”陋y的一声巨响,把他的黑色马自达项出了路,撞在一棵树上。他看到老林正惊慌地扶着椅背向后望,惊异地大声喊“是你那个朋友。”

    其实他早已想到这是周秉昆,他的车无法再开了,他推开车门走出来,看到周秉昆的车已往后退了很长一段距离,正在准各第三次冲撞。他习惯性地对周秉昆愤怒起来,在车灯的光芒中大步迎上前去,大声呵斥道“周秉昆,你是不是疯了?”周秉昆的声音从轰鸣中大声传过来,狠狠地喊“王玉柱,我撞死你。”话音未落,那辆前大灯已被撞坏的本田已带着一种不可饶恕的愤怒快速地冲了过来。

    王玉柱蓦然心惊,突然清醒了,也突然被吓坏了,那一刻真正地感到了害怕,一动不能动地僵在了路上。老林已经推开了车门,追上来要把王玉柱拉开,但似乎已来不及了,车远远比老林的速度快,眼看就要碾过王玉柱的身体。老林绝望地避到路边去,那一瞬间看到了本田车里周秉昆铁青的脸。周秉昆猛转方向盘,最后时刻本田车擦着王玉柱的身体疾驰而过,后视镜挂住了干千柱的西服,“喘啦”一声撕开了。

    接下来的时间王玉柱一直神志恍惚,恍惚的望着周秉昆的车在黑夜里消失,恍惚的开着车车和老林回到旅馆。他没有心思上班,泥塑木雕般得坐在旅馆的房间i想心事老林坐过来观察他的眼神,可是他思维迟钝,眼神里什么都没有。后来他看到老林悉悉索索地收拾了行李有一天站在他的面前对他说“王总,我真的要走了。”他木然地问“要走了?去哪儿?”

    老林说“回去好好做我的技术员。”看到他眼里似乎有一丝疑惑,老林笑着补充道“我真的是厂里的技术员,40岁,没有家庭,没有爱清。以前过得太痛苦了,可是认识你到现在,我觉得我完全可以认真生活下去。”  他这才意识到老林是真的要走,这是离别的时刻,他却没有一点儿离别的感觉,像是深陷在一个梦中醒不过来,所有的清感都不正常了。老林又说“王总,你回家去吧,只要你回头看看,你就比许多人都幸福。”他喃喃地问“可是事ra没有结束呢。”老林笑道“可以结束了。现在我可以对你说那句话了。”

    老林扶着王玉柱站起来,两人站在窗前,窗外是夏日凌晨刚刚醒来的城市,清晨的风吹动了窗帘,阳光从窗口进来,洒在王玉柱的身上。老林站在窗帘的暗影里,眼神忧郁,望着王玉柱的眼睛轻声地说“柱子,我爱你。”然后拥抱了过来王玉柱眼角一酸,有一种短暂而迷i的幸福可是很快他警惕起来,推开老林,扶着他的肩膀低声问“你是准?”老林怔怔地望了他很久,笑了笑,说“我是老林。刚刚那句话,是我代替你叔说给你听的。”

    王玉柱望着窗外深深呼吸了几下,转过身来望着老林笑了。他身上没有带什么现金,就开了一张三万元的支票给老林,老林不要,说我们之间没有合约了,已不是雇佣和被雇佣的关系,你不用付给我钱。他把支票塞到老林的口袋里,说这不是报酬,这是我送你的,你的生活需要这些钱。他想开车送老林去机场,老林不让他送,说走出这个房间的门之后我们就算分手了,该忘的,你和我都要忘掉于是他在房间门口和老林告别,他捏着老林的手,真诚地说“老林,谢谢你。”他突然发觉王亢泽的这句话是非常巧妙的,可以指代很多事,可以指向很多人,可以描述很多种感清,至于究竞是什么意思,就任凭听的人去猜了。关上门后他在窗口站了一会儿,突然感慨万千地想给老林再说几句话,他拨了那个号码,反复地拨了,每次都回应无法接通。于是他放弃了,这个刚刚还在眼前的人,就像一滴雨水,顷刻间就汇入了城市繁华的河流,再也不想被人知道了。  他把撞坏的马自达开到公司去修了,自己打车回到了家。按了门铃,王小川过来开门,紧张地望着他的脸他笑着对王小川说“小川,我回来了”王小川的目光往他的身后看,他说“放心吧,老林已经走了。”王小川愣了一下,眼眶里泪光闪动,让开路让他进去。他转身抚摸王小川的头,王小川说“你别再摸我的头了,我是要结婚的人了。”他望着那张王亢泽式的脸,笑道“小川,我以前做错了,向你道歉,从现在起我全力以赴为你和青青的婚礼做准各。”王小川别过头去难过地说“我和青青已经准各得差不多了。”他仍是坚持追问,挽着袖子笑着说“那还差什么?都让我来做”王小川回过头来,望着他笑了,说“就差一个你了。”

    王小川和青青的婚礼幸福而又伤感,来宾很多,但几乎都是青青那边的,青青的同学一大群,一个个都穿得醒目而又独特,亲戚朋友也是一大群。而王小川这边的同学只有他研究生班里的几个人,亲戚朋友只有王玉柱,老赵,肖春莹,王小川特意邀请了姚敏和小文,加在一起总共才坐了两桌。王玉柱来来去去地招呼,看到人员对比如此强烈,心里难免有些心酸,只能努力往乐观处想,心想以后有了青青,小川就不会没有朋友了口肖春莹带了他的男友过来,是个大学教授,50多岁了,看上去有些老气横秋王玉柱心里纳闷,本来有许多问题想问肖春莹,可是看到肖春莹和男友手挽手甜蜜幸福的样子,心想还是算了吧,如果王芫泽还活着,他和王儿泽在一起时也不过如此周秉昆只露了一下面,见过王小川和青青之后,看到王玉柱远远地要走过来,立刻转身匆匆离开了青青的一帮同学特别能闹气氛,所有的祝福都爱字当头。婚礼司仪安排的活动也很能煽清,新郎新娘互相戴上订婚戒指,拥吻的时候背景音乐正在唱“等你爱—我”,“爱”的读音被女声拉得很长,在人们的头项上回转不休,王小川和青青吻得热泪盈眶。王玉柱在远处看到了,又觉好笑又感觉幸福得让人受不了,扭头到老赵的身后去悄悄擦眼泪。肖春莹坐在老赵的另一边,也把身子探到老赵的背后,向着王玉柱笑。  晚上王玉柱坐在自己卧室的床上,望着满屋子王亢泽的遗物发呆,原本王小川发誓说在结婚前要扔掉王儿泽的遗物,最后心软了,还是允许王玉柱把这些东西留下了。这个家里,此时此刻一半是新人新生活,一半却是颓旧的遗物与回忆,王玉柱不能不想到这些差距,在床上睁着眼睛毫无睡意。后来王小川过来敲门,探头进来问王玉柱“柱子哥,我看到你今天在我的婚礼上流泪了,所以过来看看你。”

    王玉柱在床上挪动了一下身体让出位置,让王小川也坐上来,笑道“小川,新婚之夜呢,你撇下新娘子不管,却跑到我的床上。”王小川说“就是因为新婚之夜,我才舍不得你我和青青都很担心你,我要和你谈一谈。”王玉柱怔了一下,望着王小川的眼睛笑着问“和我谈什么?”王小川说“谈谈你和我爸爸的事清。”王玉柱神色黯然了,有些慌乱地拒绝道“这些事清都是旧事了,不谈了吧。”

    王玉柱起身下床,穿上拖鞋后又发觉无处可去,就坐在床沿,背对着王小川。王小川说“柱子哥,再过几天,我就要和青青去法国度蜜月了。”王玉柱有些惊讶,转过身来问“去法国?我都把度蜜月的事清给忘了。你们有护照么?”“护照的事清周秉昆帮我和青青都做好了。”王小川神色也黯然了,叹着气说,“可是我和青青放心不下你,你老是这个样子,我和青青没法儿走。”王玉柱说“我没事呀。”

    停了一会儿,王玉柱明白王小川说的是什么,t笑着劝道“其实我这个样子,我已经习惯了。你们尽管放心好了。”王小川说“习惯了不代表就是正确的。柱子哥,按道理说你现在不应该是这样的,和周秉昆相比,你有过一段真实的爱f二”

    这个词语是王玉柱最无法面对的,仿佛被某种碎不及防的力量针刺了一下,立即回过头来,挥手制止王小川继续说下去。王玉柱紧张地对王小川说“小川,你不要随随便便地把这个词语拿来形容我和你爸爸。”王小川疑惑地问“为什么?”王玉柱勉强地笑道“不一样。 ”王小川说“一样呀。”王玉柱说的。“王小川皱了眉头,问王玉柱”不一样,不是你和青青的那种,不是这个词能够形容“柱子哥,你是不是还认为我不够了解你和我爸爸?”

    王小川凑近王玉柱,面对面地对他说“柱子哥,你是心里害怕。”王玉柱紧张地望着王小川,摇了摇头。王小川说“你就是害怕。除了我爸爸之外,最了解你的人就是我了。我知道你害怕什么,你一直都不敢正视你自己。”王玉柱望着王小川,眼眶慢漫湿了王小川也伤感了,低声对王玉柱说“我爸爸的有些事清,我了解的比你多。我爸爸是个不愿意把心里的清感直接表达出来的人,如果心里的牵挂一定要让别人知道,对他来讲会显得过于功利。可是我能看出来,你不在南京的那十年里,每年的除夕夜,我爸爸都会在12点望着西北祝你新年快乐。那么多年都这样,对你没有抱怨,只有想念,用’爱,这个字来形容怎么就不合适了。”

    王玉柱泪如潮涌,用手掩着眼睛,倔弥地对王小川说“不是,不一样。”王小川说你可能会觉得有遗憾,可是我看得很清楚,那就是一种爱。“王玉柱用袖子擦眼泪,伸出另一只手要对王小川说什么,王小川生气了,打开他的手,大声说”那就是一种爱,“王小川让王玉柱抬起头,望着王玉柱满脸的泪水,再一次流着泪大声向他吼道”那是一种爱。“王玉柱将王小川一把搂在怀里,哭出了声王玉柱伤心了好几天,躲在卧室里不出来,也不去公司。每天青青和王小川做好了饭,去敲王玉柱的卧室门,总听到王玉柱的声音在里面小声地回答,让王小川把他的饭菜放在厨房饿了再吃。王小川和青青出去了,再回来时看到饭菜只少了一点点。两人不知如何是好,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望着王玉柱的卧室门默默无语地等,好几次青青都难过地流泪了,王小川就抱着她的肩安慰”不要紧,柱子哥只会越来越好。“第四天王小川和青青起床后,急外地看到早餐已经在餐桌上了,两人惊讶地去厨房看,王玉柱高大的身影正站在里面包饺子,回过头来望着王小川和青青,笑道”别起这么早了,我给你们做煎饺。“吃早餐时,王玉柱对王小川说”小川,今天你忙不忙?我想让你陪我去看看你爸爸。“王小川惊讶地含着半个煎饺咽不下去,不高兴地问”怎么又要去看我爸爸。“王玉柱说我想把你爸爸的旧衣服拿到坟上去烧了。”王玉柱心里难受,低头吃饭。王小川瞪大了眼睛和青青面面相觑这天上午,王玉柱和王小川跪在王芫泽的坟前,把带来的一大包衣服一件一件地烧成了灰烬。陵园里一片寂静,连鸟鸣声都听不到,把最后一件衣服丢入火中之前,王小川抱着那件衣服,对着坟墓流着泪说“爸爸,我爱你。”他看了看王玉柱。他以为王玉柱也会跟着说出类似的话,可是王玉柱愣愣地跪着,什么都没有说,于是王小川又面对着坟墓说“柱子哥,他也爱你。”

    王玉柱听到了,茫然地转过头来望着王小川王小川要和青青去法国度蜜月了。王玉柱开着那辆修好的马自达把一对新人送到机场,嘱咐道“你们俩在法国好好耍,我也要集中处理公司的事f了,忙碌过这一阵子,等你们回来了,一定会看到很多变化。”王小川笑道“好,那这段时间我们就好好忙各自的事,半个月之后看准的变化大。”通过安检后,王小川和青青笑着和王玉柱挥手告别,没有想王玉柱的那番话突熹有什么深意。  一周之后的某一天,王玉柱去找肖春莹,坐在肖春莹整洁舒适得堪比星级宾馆的房间里,把一个信封交到肖春莹的手中。肖春莹打开看了,脸色一冷,惊讶地问“王玉柱,你要走”王玉柱笑着点头。肖春莹问“你为什么不等小川和青青回来后,当面和他们告别?”王玉柱笑道“等小川回来,我还走得了么?”肖春莹皱了一下眉头,又笑了,说“也是哦,当着小川的面,你也没有勇气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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