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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 第1节

作者:剩余石 字数:21304 更新:2021-12-20 07:36:45

    余生作者剩余石

    文案

    一个奇怪的单身游客单先生引起了导游阿正的注意,在充满东南亚热烈风情的泰国之旅,短短7天里所发生的一切,阿正对单先生有了一种微妙的感觉,旅行即将结束,送别的时候,单先生却离奇的失踪了如果爱了,就请好好活下去,如果不爱了,也请好好活下去,爱一个人,既不是拯救,也不是毁灭,只是一种领悟。告诉我,你爱过我吗

    内容标签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阿正 ┃ 配角单先生 ┃ 其它别骂写手

    、第一章

    “萨瓦迪卡”

    阿正双手合十,颔首垂眸,向眼前这伙昏昏欲睡的人打着招呼。

    几声稀稀拉拉的回应,聊胜于无。

    靠在旅游大巴最前排的扶手上,阿正抱着胳膊举着麦克风,照例笑了笑,说了句欢迎的屁话,开始介绍自己。

    阿正的中文很好,虽然有点咬舌音,但慢慢悠悠的腔调,低缓的嗓音,足以将每一个字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送到车内任何一个角落,哪怕是最后一排的游客。

    这样的声音不吵不闹,使这个在澳门机场煎熬了一夜的廉价转机团,终于在清晨抵达曼谷的游客们放松下来,更加渴望睡眠。

    没人理会阿正祖上三代都是泰籍华裔,家住清迈,今年25岁,这次陪着大家都要去哪些地方

    问了几个关于泰国的问题,这样的开场白更易调动起游客们的兴致来,知道的会抢在别人前边答出来,不知道也会有兴趣听一听,毕竟是来到人家的地界上,多少了解一下也不枉大老远的折腾一趟。

    回应阿正的是一片沉默,还有沉默中坐在前排的某位客人令人惊悚的鼾声,阿正看了一眼鼻子底下的这位肥叔,口水顺着三层下巴几欲流下来。

    随团的中国领队魏涛给了阿正一个眼色,这个团是他在国内一家很有名的企业拉来的关系,一个部门人数也就二三十人,外加几个临时拼凑的散客也都他们自己找来的人,作为部门的负责人,也是这次一切费用拍板的领导,他的鼾声如此的憾人心肺,是需要多一点悟性来聆听的。

    阿正停了片刻,于是自问自答了关于泰国的那些问题,这些人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热水澡和一张柔软的床,关于泰国,七天过去后,他们会有各自的感受,不过这些跟他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扫了眼全车垂头晃脑的这群人,阿正不易察觉地扯了下嘴角。

    睡态各异的雕像群里,有一个动了动,阿正的目光不禁看过去,坐在肥叔后排靠窗的一个人,正收回撩窗而望的视线,投向了阿正,阿正的唇边还残留着那一抹轻扯的余韵。

    深邃的目光停在阿正的身上,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解读了阿正那一秒的真正含义,故而,他直视着阿正,硬朗的脸上面无表情。

    阿正长得不算清秀,也没有泰国当地特有的浓眉深目,平直的双眉下,一双单眼皮的眼睛黑白分明,眼角微微向上,总给人一种垂眸不语英武小生的错觉,又有点道不明的害羞之感。黑黝黝的皮肤就像电视上的巧克力广告,丝滑、细腻,两只粗壮的手臂肌肉微微隆起,将短袖t恤的袖口撑得结实、饱满。

    阿正小的时候,也有人找上门来跟家里人商量,这孩子如果早点手术的话,将来也许会很红的,家里人口多,孩子养不完,阿正出息了,全家老小往后的日子都不用愁了。

    望着阿正端正的模样,阿正的爹还在犹豫,阿正的娘已经举着扫帚追着那人满院子跑了。

    夜晚,阿正的娘抱着阿正望着天上的月亮,哼着湄滨河上船工们常哼的小调,咿咿呀呀地特别的好听,阿正在娘的怀里睡得安稳、香甜。

    一年中阿正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有时候随团到了清迈,他和助理阿坤挤在酒店的一间房里打发过去。阿坤劝他回家看看,阿正却总被游客拉来扯去的晚上陪着出去玩,一般这个时候,小费赚的也是最多的,阿正舍不得回家去。

    阿坤笑他贪心,阿正数着手里的钱,想着弟弟妹妹的学费和家里那些乱七八糟永无止境的开销,也笑了,贪心就贪心吧,作为男人,这点贪心不管哪路的神明都会原谅他的。

    偶尔,游客中也有透过团里的领队或者阿坤,明着暗里的表明如果阿正肯,可以赚到更多的钱,哪里的钱都有,美元、欧元、日元、人民币。

    阿正知道干他们这行的,这样的外快足以抵上带几个团的辛苦,几个月不干活也可以逍遥快活地过上一段日子,更别说还可以给家里多买些额外的礼物回去。

    开始是拒绝的,导游卖的不是皮肉,虽然很多人想卖而不得,阿正一边生气一边微笑着都拒绝了。

    直到有一次,一个中国客人要阿正带着晚上出去玩,不言而喻,阿正心领神会。于是带着客人跑遍了整条街,含蓄的、露骨的场子看了一溜遍,客人喝了不少酒,看得出,客人很不开心,出手也阔绰,阿正告诉他,只要给钱,这条街上的美色凭他带回酒店去,价钱公道,童叟无欺。

    不知客人是否眼光太高还是心情太坏,自始至终面对那些令人血脉喷张的表演,兴致寥寥,只是闷头喝酒。最后还是空着两手回到酒店,阿正莫名地替客人失落着。

    当客人邀请阿正去房里坐坐时,阿正居然同意了。

    俩人继续喝着酒,阿正酒量很好,却一般不怎么真的和客人喝,客人是来玩的,他们可以醉,可以疯,但导游不可以,他得始终保持着清醒,要保护好游客的安全,防止他们无所顾忌的胡闹,还要保证第二天介绍各个景点的体力,再年轻也是人,工作中的阿正,睡眠稀缺的可怜。

    睡意渐袭的阿正,在客人一再举杯碰杯的要求下,也开始进入某种朦胧状态,客人好像很醉了,却仿佛永远也醉不透彻,说着一大堆不着边际的话,眼里还湿润着。

    阿正很少说话,习惯了聆听,虽然他不怎么爱接中国团,小气抠门、吵吵嚷嚷,可中国客人在语言上叫人倍感亲切,他可以直接和他们交流。

    听了一宿,阿正在客人反复碎念的那些话里,知道了一个事实,不管哪个国家的人,在刚刚失恋的日子里,很多人都将旅行作为一剂心灵破损的治愈良药,望着眼前的客人,阿正替他微感遗憾,看来他有些失败。

    黎明的曙光透进昏暗的房间时,客人终于停止了喝酒,可仿佛更清醒了,望着阿正,停止了哭泣和碎念,缓缓地将阿正抱入了怀里,阿正听见客人的心跳乱得一塌糊涂。

    面对客人的亲吻和抚摸,阿正微微抗拒着,客人一边吻着阿正,一边在阿正的耳边说了个令人微微震惊的数字,如果可以,他一年之内不带团都可以过得舒舒服服,还可以再请一座金佛供在家中,保佑一家老小的平安,这是娘很早的一个心愿。

    阿正推在客人身上的手有些迟疑,望着客人,说真的,这个中国客人给人印象不算赖,穿着体面,眉宇清秀,给人一种干净的味道。

    正犹豫着,客人的手已经解开了阿正的裤子,在不管不顾满含着酒气的热吻里,客人熟练的抚弄着阿正的身体。

    阿正的头始终都晕晕乎乎的,可心里却又异常的清醒,包括客人身体的变化,也包括自己的,混杂沉重的喘息,哪一声是客人的,哪一声是自己的。

    客人虽然花了钱,却很卖力地引导阿正的感觉,也许男欢女爱看多了也看惯了,阿正对女人还是男人并没大所谓,只是女人更叫他游刃有余,面对初偿男人的禁果,从未实战过的阿正显得比较被动,这叫阿正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幸好客人精于此道,阿正很快就进入正轨,从破晓时分到不得不提上裤子准备清点餐厅里的早餐人数,短短的两个小时里,阿正和客人激情了三次,弄得满身满床都是他们的体液。

    这几个体位,都是客人要求的,阿正初次没忍住客人灵巧的手指,射在了客人的手里。

    客人的一次是射在阿正的嘴里,这次时间是最长的,阿正的嘴巴酸痛到了极限,客人才抖动着释放了,阿正想躲开,只是客人按着自己的头,按得很深,那股膻腥的浓稠弄得阿正喉咙里一阵滚烫,若隐若现的在嗓子里滞留了一整天。

    只是叫阿正略感诧异的是,客人没有像大家口中所说的中国男人那样,谁进入谁那么的介意,客人似乎很开放,帮着阿正进入自己,皱着眉头痛哼时,阿正停了下来,客人却有些懊恼地叫他不要停,深入,再深入

    阿正的东西很好,这是后来客人结账时夸奖了一句,阿正也只是笑笑,不用他夸,自己的东西比谁都清楚。开始痛的又不止客人一个,被夹的痛感是双方的。还好,欲望的火焰是熄不灭的,阿正忙着赚钱,已经很久没接触过女人了,这个中国客人的慷慨大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解了阿正的渴,阿正最后有点疯狂,客人忍不住叫出了口,剧烈的抖动中,差点就和阿正一起射了出来。

    喘息未定的阿正,拔下了套子,看着套子里已经有些稀薄的液体,眼前一阵发黑,不等回过神来,就被客人扑倒在床上,阿正知道客人最终要的是什么,闭上了眼,咬了咬牙。

    客人的体力也透支的厉害,阿正在他进入自己后,巧克力色好不容易由淡转浓,开始发出了几声呻吟,有个地方被客人弄的不上不下时,客人就射了,这个时候,阿正突然打了个激灵,光顾着兴奋了,客人没有带套子,而且,客人射在了他里面

    客人没有食言,大把的现金光是点清也花了几分钟。看着点钱的阿正,客人一把扯下一直挂在他脖颈上的东西,丢给了阿正。

    那是一个绿莹莹的小玉佛,配着一条金链子,说真的,阿正做了这几年导游,珠宝玉器也长了点见识,一瞥之下就知道这东西值些钱,有点不解的看着出手过于大方的客人。

    客人的解释很简单,这东西我没用了,丢了还不如送你。

    既然如此,阿正就收下了,那玉佛笑模笑样的,很欢喜的样子。后来阿正找了个师傅念了经,便心安理得戴在了身上。

    三天后,客人走了,阿正送团到机场,帮他们分发护照,托运行李,看了几眼靠在机场大厅圆柱上的男人,自从那个黎明过后,这个客人再也没有正眼看过自己,直到此时,依然情绪低落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阿正收回目光,和几个走上前来的女客一一握手道别,她们要走了他的电话,说是下回不想跟团了,要阿正单独带着她们玩转泰国,当然,报酬自然不在话下。

    送走了这个团,阿正忙着接下一个团,他没有给家里买金佛,他怕神佛并不因着他的所作所为保佑谁,也没有去哪里放大假好好快活一番。阿正单开了一个户头,把钱都存了起来。

    后来这个户头,随着阿正多了一个外快的可能性而渐渐富足起来,谁都没有第一个客人给的多,行有行规,阿正,他只是个导游,如果被哪个客人看上了,不代表这笔生意就一定做得成,阿正还是要看客人的,欧美的接过几次,虽然他们身下的玩意多少叫人有些吃不消,但给的钱是最多的。日本的客人没传闻中那么讨厌,很会玩花样。目前来看,还是中国的客人接的最多,这两年,他们出手也越来越大方了,对人也大都体贴、温柔,只是再也不会像第一个客人那样,可以叫阿正进入到他们的身体里,阿正无所谓,碰到技术好的,也是一番享受。

    日子就是在一个团一个团的衔接中不断重复着过,那些景点早已烂熟于心,每天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暴晒在泰国灼热的阳光下,阿正依旧微笑数着钱,盼着下一个团的到来。

    今天的这个团,没有老人和孩子,都是互称为同事的人,上了车连他们自己都少有交谈,在肥叔的鼾声里,所有人似乎都进入了缓冲模式。

    靠窗的男人是唯一一个清醒的,且直盯着阿正,目光有点冷峻。

    阿正平静地收回自己的视线,举着麦克风缓缓道“我看你们也都累了,在机场熬了一宿的确很辛苦,现在好好休息,一会我们就到酒店了。”

    阿正坐了下来,呼出一口气,窗外,已是喧闹熙攘的早班人群,木然的神情如出一辙。

    作者有话要说  几个小提示

    1此文是个短篇,估计不会超过10万字,这也是石头从事耽美事业以来,第一篇短篇。

    2本文有些小感伤,但是,用心用情在写的一篇文,很希望有人和我一起欢喜悲忧。

    3应该是日更,如果有哪天没更,可能是石头外出或者修文,短篇更需要精雕细琢不是吗

    4顺便在这里给能追到这里的亲们一点交代吧,今年下半年石头想开个欢乐坑,弥补大家这些年说我写虐文的坏印象。嗯提前剧透一点点吧,是一个关于狼的故事,带点奇幻色彩的,舒舒服服给大家讲个甜蜜又温馨的故事,欢迎到时候来捧场。

    好了,不多说,石头上菜

    、第二章

    旅游大巴七拐八拐地挤进狭窄的街道,终于停在了一栋几层高的小楼前,这就是酒店了。

    客人们打着哈欠拿着行李站在酒店的大堂,等着正在办理入住手续的阿正,只盼着赶紧回到房间里好好睡上一觉,其他的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魏涛帮着阿正清点人数,分发房卡,基本都是两人一个标间,除了肥叔单住一间大床房,就是那个在车上一直盯看阿正的男人,因为是散客,费用自理,他申请的是单人套房。

    他和他的行李独自一隅,微微远离着人群,扫视着酒店大堂简单的装潢。

    “单先生,您的房卡。”领队魏涛将最后一张房卡递了过去。

    男人收回目光,懒懒的接过房卡,看了眼阿正,阿正轻快地将目光落到魏涛剃得光亮、此时正冒着热气的后脑勺上。

    曼谷的冬天,太阳也毫不吝啬地将一切都烘烤着,热晒着。

    过于的困乏,大家对压缩曼谷当天的旅行计划都没异议,上午在酒店补眠,中午11点准时出发。

    阿正看着客人们堆在电梯窄小的门口处,迫不及待地往里挤,单先生一个人戳在旁边,看样子是将绅士风度进行到底了。

    他行李不多,就一个小箱子和一个随身的双肩背,都是黑色的,和他通身的气派一样,都是阿正从来只是看看却不会真的掏腰包去买的牌子。现在的国内来的有钱没钱都喜欢名牌,本地人却不太在乎这些,一年四季都热得要死,一条单裤,一件短袖t恤,既舒服又方便,人只要干干净净就可以了。一身名牌却不给小费,足以叫任何付出劳动的人看不起。

    电梯前终于安静了,单先生看了眼表,并没有马上走进电梯里,却将头扭向了大厅,看见了目送客人的阿正。于是,拉着行李箱,阔步向阿正走来。

    单先生的个子很高,腿也很长,犹如阿正家门前那株高大挺拔的槟榔树,风一吹,枝叶轻轻摇曳,送来槟榔的清香,夜晚的时候,月亮仿佛是挂在树梢上的一颗夜明珠。

    阿正拧上了矿泉水的瓶盖,以目光询问着已到近前的单先生。

    “你好。”单先生的声音低沉、浑厚,好像天生自带重低音声效的那类嗓音。

    “我想问一下,这附近还有没有更好一点的酒店”单先生平静的目光里没有丝毫的情绪。

    但阿正还是明白了,有些客人当看到实际情况比预期要差时,会提出一些额外的要求,费用都是含在团费里的,如果非要换的话,不仅牵扯到增加费用,还会带来整体行动不好管理的麻烦。

    “怎么了”阿正又拧开了矿泉水瓶,喝了一口水,眼睛却没有离开单先生。

    “如果有的话,我想换一家更好的酒店,费用我会自理。”

    哦,费用自理固然好,但刚刚落地的第一天,团里就出现单飞的客人,这可不是一个良好的开端,这种情况下,不到万不得已,通常只有一个对策。

    “没有。”阿正毫不犹豫地回答,并且补充说明“没有特殊情况下,最好不要离团单独行动,有什么想法跟领队沟通,这些都是他跟你们之间的协议。”

    单先生一副了然的样子,继续道“他也休息了,我就不麻烦他了。”说着,单先生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张绿色的票子,塞进了阿正的手里,50元泰铢,阿正几乎是下意识地接了过来。

    “我会在指定时间里回到这里跟大家集合。”单先生略带期许的看着阿正。

    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虽然穿着体面,但泰国每年借着旅游之名偷渡的人也是大有人在,国内来的也不少,说是买东西,一扭脸人就不见了。

    阿正将到手的50元又塞回了单先生的手中,单先生的手微微发凉。

    “抱歉,不是我不帮你,是真的没有,这一带的酒店都差不多,等明天咱们到了芭提雅,酒店都很好的,今天你也累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看着阿正一本正经的模样,单先生运了口气,口吻依旧平和“刚才来的时候,我看到路口那家酒店就不错,你带我过去。”

    50元泰铢转瞬间又回来了,只不过,这次是单先生直接塞进了阿正的裤袋里。

    “哎,你别这样,这样我会很为难,我只负责安排和接待,其他具体行程都是领队事先安排好的,你还是找他去吧。”

    “都说了,他已经休息了,我也不想谁都知道,11点之前肯定回到这里。”

    阿正有点烦恼,碰到这样又挑剔又固执的客人,简直叫人头疼。

    又一张50元泰铢塞到了阿正的裤袋里,单先生的发丝不经意间擦过阿正的嘴唇,连带着鼻子都有些痒痒的。

    “护照呢”阿正伸出一只手。

    单先生微微一笑,摘下了双肩书包。

    俩人一前一后走了大概十分钟,曼谷的太阳开始发散出正午的威慑力,花白的马路晃得人眼睛微微发痛。单先生戴上了墨镜,阿正低着头走着,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他。

    路口的酒店是星级标准,阿正带贵宾团的时候会下榻在这里,现在,贵宾只有单先生一个人,阿正还是本着多年和酒店经理熟络的关系,拿到了团价入住标准,付费的时候,单先生扭头对阿正说谢谢。

    阿正只是点了下头,他和前台经理讲的都是泰语,也没特意跟单先生说折扣的事,看样子,单先生倒也什么都明白。

    明白就好,阿正不会白拿客人的小费,赚的每一分钱也都对得起客人。

    办理完入住手续,阿正叮嘱着单先生不可错过集合时间,一定要回到刚才的那家酒店去,千万不要给自己和团里找麻烦,而且,护照先不还给本人了。

    单先生静静地听着阿正碎念完,一摆手,拎着行李向电梯走去。

    阿正暗暗地呼了口气,一屁股坐在酒店的大堂里,这家伙睡觉的时间只剩下两个小时了。

    无聊地翻开手里的护照,照片上的人浓眉大眼,目光深邃,依然用一种冷峻的目光直视着阿正,中文名字单冰。

    一页一页翻着,单先生去过很多地方,欧洲、美国、加拿大、日本、马尔代夫都集中在几年前,几乎是一年一个地方,近两年倒是不怎么出门了,好像忽然安静了下来。

    单先生走出电梯的时候,就看见阿正抱着胳膊斜靠在大堂的沙发里,闭着眼,手里还攥着那本护照。

    刚刚走近阿正,阿正就睁开了眼睛,看到单先生,于是站起身,他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了二十分钟,留出足够走回去的时间。

    单先生眯起了眼睛,掌心向上,冲着阿正动了动食指。

    阿正迷糊了一下,哦,护照。

    “先放我这吧,明天还你。”

    今晚还要在曼谷住一宿,明天才去芭提雅,单先生看来是不会再回小酒店住了,护照暂时不能还。

    单先生收回了手,没再多说什么。

    俩人依然一前一后,往原先的酒店走去,单先生方向感很好,几个拐角都没有走错,阿正一抬头就能看见他高大的背影,不疾不徐地走在曼谷拥挤的窄巷里,偶尔,也回头望一望,阿正便将头低下去,一声不吭地跟在他的身后。

    旅游大巴准时地停在了酒店楼下,大家依次排队上车,睡了几个小时,大家开始有说有笑起来,也没人理会单先生从哪里冒出来的。

    魏涛凑近阿正,低低问“你跑哪儿去了”

    阿正说“陪个客人去了趟边上的超市。”

    魏涛摸着油光锃亮的大脑门,叮嘱着“这团伺候好了,明年还得找咱们,像他们这样的公司有的是钱。”

    阿正没说话,组团的是领队,接团的是导游,领队怎么定制,导游怎么接待。一块蛋糕要分成好几份,具体怎么切,那是魏涛和肥叔的事,出门在外吃住行可以任意切到最小的那块。

    导游的那块也少的可怜,主要收益还要靠最后的小费,整个团带下来,最后魏涛会替阿正拿着个袋子从车尾转到车头,收一遍小费,这个时候,客人们有的扭头不理,有的随便给点,也有大大方方给个几百铢的。

    魏涛虽然赚钱凶狠,但很具有煽动性,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在国内,他要是不吃旅游这碗饭老天都不答应。国内来的是抠,但架不住人情味浓,经过魏涛堪比老梁讲故事的一番思想教育,很多国内客人临走的时候自己都鄙视不给小费的同胞。

    跟着魏涛,阿正也愿意多接点中国来的团,几年合作下来,阿正云淡风轻地看着着魏涛在泰国买了房娶了媳妇,俨然成了半个泰国人,大把大把地赚着人民币,花着泰铢。

    “看到那个人了吗”魏涛指了指最后一个上车的单先生。

    阿正点了下头。

    “他不是这公司的,过去的熟客介绍来的,不过出手挺大方,多关照些。”

    阿正又点了下头。

    车子终于发动起来,大家东一嘴西一嘴地调侃着,一位大姐从书包里掏出食物到处分派,递到单先生那里,单先生微微一抬手,客气地拒绝了。大姐也不强求,继续分给后边的同事。

    单先生仍然坐在肥叔身后的那排,又将目光投向窗外,曼谷的街头到处都是人和车,拥挤不堪。

    阿正等了一会,派食的热浪稍微平息后,才又举起麦克风,清了清嗓音。

    单先生将头转回来,看着阿正,一副认真聆听的意思。

    阿正微微调整了一下身体,将目光扫向其他的客人,很多人带着睡醒后的轻松,嚼着嘴里的小零食,目光齐刷刷地望着阿正。

    不管来泰国多少次,大皇宫总要去一次的,就像北京的故宫、巴黎的凡尔赛。阿正讲话习惯性地抱着粗壮的胳膊,靠在第一排的座椅上,以防止在行车带来的晃动中摔倒,慢悠悠地将泰国显赫的皇室背景、如何富有讲给这些外来人听。

    明媚的光线照在阿正的脸上,细腻的毛孔上一层淡淡的柔光,使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很柔和、安静。

    游客们纷纷掏出手机、相机隔着玻璃窗拍照,皇宫附近的街道开始变得宽阔、气派,少有曼谷街头七扭八歪的房屋和交错纵横的电线,佛教国家特有的雕梁画栋渐入眼帘,现任国王和王后的影像随处可见。

    单先生不拍照,从始至终都在听阿正讲,从国王的第九世讲到第五世,还有那部有华人影星参演的电影国王与安娜

    “中午吃完饭,我们就去参观大皇宫,人很多,大家最好不要擅自行动,记我一个电话号码,如果一旦找不到队了,就打我这个电话。”

    众人不顾拍照,急忙将阿正的手机号存入自己的电话里。

    单先生没有记,直视前方,眼神空荡荡地,似乎是在看阿正,又似乎在想着别的什么。

    收回目光,阿正垂下眼帘,收起麦克风,车里的冷气很足,抹了下有些潮乎的额头,阿正昨晚睡的不好,眼皮乱跳了一宿。

    在正式参观大皇宫之前,先解决大家的午饭,大巴开到预约好的餐厅,停车场里几十辆旅游大巴挤得满满当当的,还是不断有车开进来,泰国的司机似乎都一种将不可能化为可能的神奇本领,多么狭窄、拥堵的道路,他们都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这小费得多给点。”车上的游客们张大嘴巴看到车终于挤进一个缝隙里停稳,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饥肠辘辘地下了车,顿时被车外滚滚而来的热气扑了个正着,大家又都纷纷遮头挡目地扎进了熙来攘往的人海中。

    阿坤第一个冲进餐厅去办接团手续,阿正拨出一块空地组织大家排队,等了一会,阿坤向这边的阿正挥了挥手,阿正领着队伍往餐厅里走去。

    餐厅里到处都是攒动的人头,嗡嗡声充斥着每一个人的耳膜,阿正没有像其他导游那样举着个棋子晃动着高喊,身上那件橘红色的t恤比任何旗帜都明显,大家紧紧跟随着这块橘红色。

    简易的餐盘,十几样中餐自助,两张长形餐桌拼在一起,这就是阿正团的餐位了,就餐时,活动范围仅限于这两张餐桌,其他都是别的旅行团,不可逾越。

    取餐、就餐,大家扒拉着餐盘里一团一团的东西,都有些沉默,肥叔吃的很快,吃完一抹嘴掏出烟来往外走,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

    单先生坐在靠窗的角落里,盘里的东西几乎没有动,面前的水杯晃动着阳光的斑点。

    坐在他对面的大姐于是道“吃点吧,饿着肚子还怎么玩”

    单先生淡淡道“不饿。”

    起身离席,单先生挤出餐厅,一眼看到阿正的橘红色,几个人陪着肥叔抽着烟,阿坤的手上还有一串烤鱿鱼。

    阿正看着单先生溜达到人较少的地方,掏出一支烟叼在唇上,摸了摸身上,又翻了翻书包,将烟又从唇上取了下来。

    阿正走了过去,掏出打火机,单先生重又将烟叼上,微偏着头,就着阿正的火点上烟。

    这男人可真白,白得脖颈上的血管都看得清,身上还有股淡淡的清香。

    深吸一口烟,单先生微眯双眼看着阿正,阿正看着餐厅门口出来进去的人,看得很认真。

    “你吃的什么”单先生忽然问。

    一指门口几个再简陋不过的烧烤摊,阿正回过脸来看了单先生一眼,又垂下了头。

    单先生继续吸着烟,也没再说话,两旁过往的人群挤来撞去的,阿正往一旁拉了下单先生的胳膊,指尖所触,凉凉的。

    正午炙热的风微微袭来,阿正的身上渗出了汗水。

    、第三章

    “记住了吗就这棵菩提树下,2点40分,准时集合牢牢记住这棵树,从这边数第几棵”

    “第三棵”

    “从那边数呢”

    “第二棵”

    魏涛洪亮的嗓门淹没在大皇宫鼎沸的人声里,随即便和阿正、阿坤蹲在菩提树下的石阶上,看着失去领队、导游的客人们,惶然的像一群失去母鸡的小鸡,紧紧跟随大皇宫的讲解员。

    曼谷的日色正烈,转机团错过了清晨的凉爽,这个时候参观是需要一定的耐性和体力的。

    单先生走在队伍的最后,阿正望着他,高大的身影晃动在人潮里,渐成一个白色的点,然后再一晃,消失了

    把团交给固定的讲解员,终于可以喘口气了,三个人围着树下的垃圾桶,抽着烟,魏涛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看了眼阿正,忽然笑道“阿正这个团赚不到大钱啦。”

    阿坤也笑了,重复着“赚不到啦。”

    阿正看了他们一眼,向地上啐了一口干涩的唾沫,深深地嘬了口烟,一声不响地望着大皇宫拥堵的门口。

    “阿正,我跟你讲,国内来的都有钱了,要赚钱很容易啦,晚上还是要多些辛苦的,到了芭提雅,估计没觉睡了”

    听着魏涛的话,阿正只是点了点头。三个人,兵分三路,晚上自由活动的时候也是客人们的荷包最慷慨的时候,魏涛通常陪领导、大人物,有时也叫上阿正,阿正毕竟是本地人,有些地方,没有阿正陪着,魏涛心里也有几分打鼓;阿正主陪那些有特殊需求的客户,有时带他们去想要去的地方,干那些想要干的勾当,有时就亲自上阵,肥水不流外人田;谁叫阿坤的血液里没有华人那几分细瓷般的精致呢,一脸的粗糙,却也老少皆宜,陪着阿叔阿婶小孩子逛逛街市,阿坤常常怨念还不如泰拳一个回合下来赚的多。

    魏涛喜欢跟阿正、阿坤这样的本地人合作,他们都很老实,只是阿正不爱讲话,不像阿坤,烦闷的时候可以唠唠嗑,打发一下无聊的时光。

    好比现在,一个小时的时间,守住菩提树下这片荫凉,等着走马观花的客人们,大皇宫也就够了。

    临近集合时间,团员们陆陆续续的都到了,魏涛微微笑看着,公司团就是好带,有领导在,基本达到步调一致。现在只差一个人了,散客中的单先生还没有归队。

    空等着也是浪费时间,魏涛组织团员们拍集体照留念,太阳当空照,晃得人快睁不开眼睛了,大皇宫的照相师举着相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还好,单先生也不是人家这个公司的,肥叔站在全体成员中央,两边的人拉起横幅,大皇宫旅游纪念必备之一,魏涛高喊着“导游帅不帅”

    “帅”

    咔嚓,所有人在阿正略显无奈又有几分羞涩的笑容里“帅”完了合影。

    单先生还没有回来,时间按分秒计算,他迟归了5分钟。

    下一站要赶去湄南河上的游轮上用晚餐,错过一班船就意味着错过更多的时间。

    魏涛皱着眉头拨打单先生的电话,无人接听,团里的成员相互寻问着,没人留意这个孤单影只的男人去了哪里,大皇宫那么多精美的建筑他们都逛不完。

    又过去了几分钟,大家挤在菩提树下,开始有人抱怨,天气这么热,又不叫人带水参观,水都留在了车上,刚才还不如在出口的小商铺里买瓶冰水喝,已经快被曼谷的热气蒸发掉了,肥叔对魏涛说“派个人进去找一下吧”

    阿坤去停车场了,魏涛看了看阿正,除了阿正,别人再进去是要门票的。

    “你带客人们先去上车,我进去找。”阿正说完便低头向皇宫里走去。

    魏涛一挥胳膊“好了,我们不等了,大家跟紧我,我们先回车上了。”

    阿正很久没进到大皇宫里来了,虽然隔几天就要来这里一趟,但他更习惯于守着宫外那棵菩提树,无冬历夏,看着大皇宫主殿直入云霄的塔尖闪着耀眼的光芒,光芒下,人山人海,川流不息。

    曼谷的天空蓝的发亮,云朵也雪白如絮,金碧辉煌的殿宇越发晃得人睁不开眼睛,望着主殿玉佛寺挤得密不透风的人们,阿正站住了脚,单先生应该不会在这附近。

    临近出口,潮水般的游客顺着同一个方向向外涌,阿正逆流而上,朝着兜率殿前的广场走去,那里人比较少,再往前就是游客止步的皇家禁区。

    一眼看到了,蓝天白云下是金灿灿的殿宇,殿宇前粉白色的塔基下,站着单先生,正仰着头,举着手机,头仰得厉害,整个人笔直地向后倾斜,这个角度,是拍不到殿宇的,只能拍到飞翔在兜率殿上空的那些乌鸦。

    单先生慢慢旋转着,镜头随着乌鸦,慢慢降落,阿正的脸陡然闯了进来,单先生放下了手机,静静地看着向他走来的阿正。

    “别拍这里”阿正轻声道。

    单先生回头看了眼身后基座相连的巍峨殿宇,殿前不少游客自拍、群拍,身法各异。

    “这里是举行葬礼的地方”阿正看着单先生,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

    单先生听罢,又转身面对殿宇,眯起眼仔细端详起来,口中兀自喃喃地“举行葬礼的地方”

    阿正嗯了一声“皇室专用的,以后我们到了别的地方,很多地方都会有,最好都别拍。”

    单先生嘴角缓缓上扬,眼睛盯着兜率殿,问着阿正“你们当地的迷信”

    阿正淡淡道“这是祭祀死人的地方,你若不忌讳,想拍就拍,也没人管。”

    单先生回脸看阿正,目光闪动,几分玩味,忽然将手机递向阿正“行,那你给我拍一张。”

    阿正一愣,迟疑地接过了手机

    “尽量拍全,还有,最好拍到顶上那些乌鸦”

    阿正拿着手机,一时没动窝。

    单先生已经站好了,兜率殿横在他身后,庄严肃穆,而他的脸上却难得的溢满了笑容,似乎为自己能在这样一个别开生面的地方留影感到十分的高兴。

    手上冒出了汗,紧紧抓住手机,生怕滑落下去,呆呆地望着镜头里的单先生,阿正的心跳得忽快又忽慢。

    拍完照,单先生尾随着阿正向宫外走去,路过小商铺,单先生叫住了阿正,说是等一等,阿正没有催,闷声不响地等在门外,眼睛紧紧盯着重又扎进人堆里的单先生,生怕丢了似的。

    很快,单先生举着两瓶冰水费力地挤出来,递给阿正一瓶,自己打开一瓶,咕咚咕咚仰脖喝起来。

    “谢谢。”阿正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攥着瓶子加快了脚步,还好,这次单先生跟得很紧,手臂几乎蹭着阿正的后腰向外挤着,几步外,已是劳苦奔波的另一个世界。

    也许是挤累了,晒蔫了,吹着大巴里的冷气,拼命喝水补给的团员们,似乎也不介意单先生晚到的这十几分钟,这个男人跟着他们这个团,也够孤单的了,处处礼让,不争不抢,长着一副很难叫人讨厌起来的面孔

    车子再次出发,阿正刚刚提起湄南河游轮上的自助餐,车内就响起了一片巴掌声,阿正也笑了,发自内心的,这些人应该吃顿稍微像样点的东西了。

    阿正说完,魏涛接过麦克风,强调了一下整体行动的必要性,又讲了几个关于人妖的笑话,大家的兴致高起来,关于人妖,他们所知的还远远不够。

    “他们到底是男是女啊”

    “都漂亮吗怎么照片上有的很吓人啊

    “都是泰国本地产吗”

    “做手术得花多少钱啊”

    “听说都活不了多久”

    “真的能陪人睡觉吗”

    “”

    “人妖啊,问阿正啦”魏涛笑着将麦克风塞回给阿正。

    肥叔的部门,年轻人居多,只有一个大姐带着十几岁的女儿,此时捂着孩子的耳朵,女孩奋力挣脱开“干嘛,凭什么不叫我听”

    客人们难得高兴,本来这段应该安排在去观看人妖表演的路上讲的,不过没关系,早讲晚讲都是一样的,阿正此时备受瞩目。

    人妖那套说辞早已烂熟于心,也不是每次非要讲不可,还要看什么样的客人,老年团几句话就能打发了,这个团多讲几句也无妨。

    从人变妖是怎样一个过程,妖的生活,表演生涯,再到令人瞩目的泰国之星,身价高到连fbb小姐都要望尘莫及

    有人提问,有人议论,有人接受无能,有人漠不关心,阿正不疾不徐地最后补充道“其实这都没什么,人妖只是一部分人另一种生活的选择罢了,他们和你我都一样,只是生活的方式不同而已。”

    车内的麻雀声小,却都叽叽喳喳。

    “妈,我要跟人妖照相。”

    “我不照,你自己照。”

    “阿正,你刚才说摸胸多少钱”

    “合影20铢,摸胸50铢听半天听什么呢,摸错了又没钱丢中国人的脸。”

    “哈哈哈哈”

    单先生似乎睡着了,头枕在车窗上,沉沉地闭着眼,在一片笑声中,抖了抖睫毛,微微调换了一下姿势,继续睡着。

    呜呜的汽笛声缓缓地响起,窗外已是一条蜿长的河水,太阳失去了某些威力,温和地照在缓缓流动的湄南河上。

    终究还是错过了约好的那班轮渡,大家坐在码头为游客准备的座椅上,等待下一班船,成群地,女人们拍照、吃东西,永无止境地八卦着,男人们凑成一堆抓紧时间再冒颗烟。

    单先生独自靠在岸边的栏杆上,不知是在看混浊的河水,还是河上一节一节长长的拖船,目光沉沉,深邃幽远。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单先生回过头来,阿正举着一听红牛饮料“你尝尝,这个只有在泰国才喝得到,国内的不是这个味。”

    “多少钱”单先生摸向书包,阿正忙道“请你喝的。”

    单先生停止了动作,接过红牛,冲阿正一抬手“谢谢。”

    阿正刚要转身,单先生又叫住了他“阿正。”

    阿正走回来,望着单先生,却又很快地闪开了目光。

    “我们还需要等多久”单先生打开红牛,不急不忙地问。

    “十分钟吧。”

    喝了一口,看了看手中的红牛,单先生点了点头“嗯,果然不一样。”

    “好喝吗”

    单先生又点了下头“还行。”

    “你饿不饿”

    “有点。”

    “再坚持一会。”

    单先生笑了,目光逡巡着阿正,笑得很动人。

    阿正顺势也靠在岸边的栏杆上,看着湄南河的水,握着手里的红牛,一口一口喝着,年轻的脸庞沉静而淡然,宛若寺庙里缄默不语的一尊佛。

    “遇上脾气急的客人,都是这么对付的”单先生突然开口问。

    “嗯。”阿正答完,回过味来“哦,你不是,脾气挺好的。”

    单先生又笑了“你怎么确定我脾气一定好”

    阿正也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我会看相。”

    单先生习惯性地眯了眯眼,缓缓道“但愿你这次看得准。”

    举起红牛,轻轻碰了碰阿正手中的那听,单先生大口喝尽了,再一捏,红牛的空罐瞬间变了形。

    游轮靠了岸,团员们一个挨着一个排队上了船,阿正的团被安排在一个露天临水的好位置,团员们还没坐稳,就开始噼里啪啦地拍起照来,不一刻,开餐了,大家又都纷纷冲向餐台,几个团共渡一船,疯抢的实力旗鼓相当,很快的,三文鱼、螃蟹、基围虾就要再等下一波了。

    “叔叔,这个给你。”大姐的女儿将一盘应有尽有的食物放在了单先生的面前,单先生微微一愣,连忙推还给女孩“你快吃吧,我自己拿。”

    “妈妈说你一个人,我们要照顾点。”

    大姐端着满满的两个盘子走回来,对单先生笑着“别客气了,快吃吧,我们人多,拿不完。”

    大部分人都回来了,也将一些食物分给了单先生,很快的,单先生的盘子堆成了小山,单先生推辞不过,也就一一谢过了。

    坐在导游专用的餐桌旁,看了看自己的团,魏涛回过头来笑道“现在真是一个靠脸的年代,人要长得好,走哪儿都吃香,至少饿不死,是不是阿正”

    阿坤呵呵地笑了,忽然附在阿正的耳边说了句什么,阿正不耐地推开了他,耳根有点红,魏涛虽没听清,也猜了个大概,不禁和阿坤相视而笑。

    “一会去看人妖表演,咱们赌一把怎么样”

    阿坤手痒,忙问魏涛“赌什么”

    魏涛伸出一根手指“我赌10铢,他不会摸的。”

    阿坤想了想,砸吧砸吧嘴“他又不是没钱玩,一定会的,我就跟你赌了。”

    “阿正,你呢”

    阿正扒拉着盘里最后那点玉米粒,不抬头道“我不赌。”

    “就10铢,不要这么扫兴啦。”

    “那也不赌。”

    暮色沉沉,湄南河两岸笼罩在一片黄昏的瑰丽中,饱餐酒酣,汽笛悠悠,游轮缓缓穿行在湄南河上,妖艳的女歌手闪闪发亮地站在船中央,随着舞曲摇摆着滚翘的臀部,沙哑的嗓音唱着中国游客一听即懂的歌曲。

    “时光一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你就要变心像时光难倒回”

    喝彩声声,歌声连连,人们纷纷弃桌而舞,认识的,不认识的,唱着,跳着,舞在了一起,船上璀璨通明,河上光影波动,岸上灯火人家,湄南河上最是妩媚动人的一刻,空荡荡的餐桌杯盘狼藉,人丁寥寥,单先生独斟自饮,静静于喧闹中,落寞在繁华中,遗世而独立。

    酒杯停在唇边,阿正仿佛也被什么凝固了,默默地望着,单先生的身影伶仃得犹如镶嵌在湄南河斑斓夜色中的一纸剪影。

    缓缓地站起身,阿正端起酒杯,穿越欢乐的人群,向单先生走去,不知谁的身躯扭动的几近疯狂,撞翻了阿正手中的酒杯,鲜艳的酒色掀起一片蒙蒙红雾,似乎也染红了整条湄南河

    、第四章

    细长的镶珠嵌玉的鎏金指套从空中划过,聚光灯下划出几道奇异的光芒,婀娜的身姿随着悠扬的古曲缓缓旋转,一动一静,一颦一笑,曼妙生花。

    看了那么多妖艳、欢快的表演,惟这一舞却舞出了难得的柔情,妩媚中也带出几许哀怨。

    妖,的确很妖,不知是谁一声自语,引来周边的观者感同身受地一阵轻笑。

    舞者高挑的身材,呼之欲出的双峰,盈盈一握的腰肢,还有那张清丽脱俗的娇小面孔,都在惹人遐思、莞尔。最前排的观众似乎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舞者嫩白的脚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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