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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桨 第4节

作者:大洒酱油 字数:20851 更新:2021-12-20 07:24:15

    晚上,房间里熄了灯,方雅送的百合弥漫了一室的清香,子夜侧躺在旁边的床上,用手臂支着头看着隔壁的清晨,清晨喃喃的“少爷”

    “嗯。”子夜回答得很大声。

    “床是不是不够长”

    “还好。”

    “被子是不是太薄会不会冷”

    “很冷。”

    清晨摸索自己身上的被子,

    “少爷,盖上这一个,我不冷的,我穿得很多。”

    子夜哼笑出声,索性起身下床,钻进清晨的被子里,

    “这样不就不冷了”

    清晨努力往旁边挪动身体,一面心跳鼓噪起来,头又开始一跳跳得疼,他缓下呼吸,以求吸进更多子夜的体味。

    子夜按住他“又乱动,再动我就要抱你了。”

    过了一会儿,清晨难耐地动了动,

    “少爷”

    “嗯,怎么不睡”

    “叫忠叔来吧,我我想去”

    子夜翻身下床,抓过他的双臂环上自己的肩膀,俯下身轻松将他抱起,

    “叫忠叔,他抱得动你”

    将清晨放在马桶上,他也不走,急得清晨抓紧衣襟,脸都红了,软软的拉长了声音“少爷”

    “嗯”

    “”

    他扯起别的事情,“方雅送的花,你喜不喜欢”

    清晨并紧双腿“喜,喜欢”

    “哦你喜欢百合”子夜不太高兴。

    “没有特别喜欢,所有的花都差不多”

    “那是因为方雅送的,所以喜欢”

    清晨已经快要憋不住,下意识回答“因为是少爷抱过的所以啊”

    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瞬间停住了呼吸。

    韩子夜得到满意的回答,暂时放过他,走出去,还体贴地关好了门。

    第16章 莲花

    清晨下午去做了个检查,被获准可以坐起来了。只是头颈固定的护具还不能拆,眼睛依然有点畏光,房间的百叶窗关了一半,微微泻出点夕阳的光。 他闭着眼坐着不动,感受那有点舒适的眩晕感,只要不动,身体已经没有其他的不适。他用手指压住右耳,想听听看左耳的听力还剩多少。

    金梅在他旁边将带来的粥、汤和小菜分别摆在桌上,子夜从刘医生那里回来,推开门的瞬间清晨不动声色放下右手,等着金梅喂自己吃晚饭。

    韩子夜叫金梅去给花瓶里的百合换水,自己坐在床边,拿起汤匙搅了搅桌上那一小碗白粥。

    他人生中从没有过任何照顾人的经历,从小到大一直是被照顾的那个,连杯水都没给别人递过,更别说喂人吃饭了,瞧瞧桌上这几样,不知道该从哪个喂起,想了想舀起一匙汤,好像舀得太满,他笨手笨脚地倾出去一些,凑近清晨的嘴边。

    清晨张嘴含住汤的瞬间,金梅惊叫着奔过来,伸手接在他嘴边“吐,吐出来”

    清晨觉得嘴里的粘膜烫得火辣辣的疼,一口吐出来,嘴巴里已经没有了知觉,耳边听着金梅脚步声啪啦啪啦跑到洗手间又跑回来,开了冰箱门拿出什么塞到他嘴里是冰块,他含住,冰凉的温度缓解了嘴里麻麻的热烫感,很好的止了疼。

    金梅生气地数落子夜

    “少爷这个要晾凉的你喂他之前,也不用手试试,也不给吹吹你”

    清晨怕他生气,含着冰块模糊道“没有烫到,不疼的,金梅你去,去看看我晚上要打什么针”

    子夜尴尬得去摸清晨的唇“张嘴给我看,烫坏没有”

    清晨嘴巴里辣辣的疼,几乎烫掉一层皮去,怕他担心,忘了禁忌而急忙摇头,引发的头疼让他了声,扶住了后颈。

    金梅满脸的不高兴,过来将推子夜推走

    “大少爷你又没伺候过人,这种活,还是交给我们下人吧”她坐在椅子上,灵巧地给清晨下颌掖了块方巾,不敢大声说,就小小声低低嘟囔“就会添乱,从你回来他尽这伤那伤的,身上哪还有一块好地方”

    清晨吓得赶紧将含小了的冰块吐在她伸出的手里,“金梅,不关少爷的事”

    子夜也不生气,只尴尬地用拇指搔了搔下唇,站在一边看金梅拿勺子舀了半勺白粥,耐心吹凉,撒了点肉松在上面,在指背上试了试温度,塞进清晨嘴里,右手心里的手绢在嘴角一抹,放下勺子又夹了点昆布丝,熟练地卷成一团塞进清晨嘴里,她动作灵活,专拣清晨咽下嘴里的东西喘一口气的机会喂食,快慢均匀,仿佛有韵律,饭菜汤配合得当,清晨乖乖地闭眼坐在床上任她一口口喂进嘴里。

    子夜看金梅盯着清晨吃饭的样子,仿佛看着一个什么宝贝一样,目光虔诚,嘴角含笑,仿佛瞬间明白,原来照顾自己在意的人,大概也会感到幸福。

    一周后清晨摘下护具,出院回家,只是还需要休养,暂时不能去公司,要定期去医院复查。

    这一天方雅接到电话,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总经理,洪帮的人刚来电话,说他们的掌权人想跟您约见一下,怎么回复”

    洪帮子夜愣了愣,脑海中首先想起强壮的少年,领带随意的挂在制服外套上,挽起的袖子下露出黝黑结实的手臂,虽然比他矮一点,但那气势却毫不相让“怎么,你家的人,你不罩着,也不许别人罩”

    子夜翻看行事历,“洪帮的人不能约白天,就今天晚上吧,地方让他们找。”

    韩子夜没有带人,晚饭后自己开了车奔山下去赴约。

    推门进去时里面的人站起身来,洪磊已经彻底褪去所有少年时青涩的影子,成为了一个强壮的沉稳的男人,他肩膊宽厚,肌肉在西装下微微鼓起,五官棱角分明,眼神犀利不怒自威,他面无表情地伸手“好久不见,韩先生。”

    子夜伸手与他回握,两个男人类型不同,但同样强大的气场仿佛存在的实物一般碰撞在一起,彼此都是一震,韩子夜眯起眼睛,照常带着优雅的微笑,他环顾四周,房间小巧雅致,轩窗微启,竹石相映,桌上镶着黑白棋盘,上面一局残棋。

    “洪先生这地方不错。”子夜坐在他对面,面前的茶显然是才斟的,还冒着热气。

    “多谢。”

    两人少年时代正面打交道只有清晨被打伤那一次而已,其余均是王不见王,但对彼此的忌惮让他们谨守着势力的边界。如今步入成年,虽然两家生意与利益上均没什么搭界,心里依然对对方抱有忌惮。

    洪磊天生没什么表情,开门见山地问“韩清晨还好吗”

    就为着当年洪磊替清晨出头料理了欺负他的人,韩子夜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他漠视清晨,任由他被别人找茬打伤是一回事,有人抢在他前面拯救他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轻哼了声“不劳记挂,他很好。”

    洪磊虎目直视着对面修长的凤眸“据我所知,就前几日他被伏击,至今还在医院里吧,这就是韩先生所谓的他很好吗”

    韩子夜心里一阵揪紧,他咬紧牙关,难得收起一贯的慵懒笑容“怎么洪先生一向还关注着我的人的动向”

    洪磊执起面前棋盘里一颗黑子,在手指间翻了两翻仍然摆在原位“纯属巧合,我的人盯别的事,恰巧撞上那伙人打了人后聚在一个地方。”

    子夜捏紧手中的茶杯“什么地方”

    洪磊并未回答,只转了话题“韩先生,不知有没有兴趣与洪帮做次生意呢”

    子夜强自按捺住心神,在棋盒里拈出一枚白子放在棋位上“洪先生想必知道,有我在的一天,精密的东西,就绝不会卖给洪家。”

    洪磊与他你来我往就着那残局下起棋来,

    “哦是因为家叔的原因”

    子夜不回答,执子落棋不加思考,十分迅速。

    两人默不出声,下完了一盘,子夜数了数子,抬头看向洪磊,“我赢了,告诉我那些人是谁。”

    洪磊与他对视,两人眸光里较量了几个回合,洪磊回头看窗外的庭院,他没有听洪图的话找韩清晨,也不打算拿这个线索去换一个人情。但他也不准备告诉他接下来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这个人的骄傲需要被打败,但打败他的,未必是自己。

    “莲花会所。”

    韩子夜走出那座院子的时候接到刘博士的电话,他站在门口,脸色一点点暗下去,挂断电话,直接飞车奔着莲花会所去了。

    韩子夜一路走进,人人都知道他是谭星河的心头肉,不但没人拦他,反而有人带着他直奔谭星河的房间而去。

    他推开门进去,宽敞的房间布置得繁复华丽,挑高的房顶上吊着一盏古董水晶灯。谭星河抬头见是他惊喜地从桌子后面站起身“会长”

    韩子夜回首关好门,扭上锁,径直走向他,掏出兜里的扣子扔在那厚重宽大的桌子上,随着扣子滴溜溜滚到谭星河的手边,他的脸刹那间惨白下去。

    韩子夜双手撑住桌面,弯下身与他对视

    “为什么”

    谭星河垂眼无语,子夜想到刚刚电话里刘医生的话,突然暴怒,起身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按在了桌面上。

    “砰”的一声,他闭紧了眼睛忍住撞击带来的疼痛,碰倒了桌上的相架,露出里面的照片,那是偷拍的一张子夜的侧脸,恰到好处的光与角度越发将那完美的面孔和优雅的神态衬托出来,韩子夜顺着他的眼光看到了那张照片,他按住那并不挣扎的身体,伸手在他的身上摸索,掏出了手机。

    密码他想都不想按下自己的生日,果然跳出解锁信号。他翻找着里面的图片和信息,全是偷拍的自己和清晨的日常,酒会里他与清晨穿着黑白两色礼服,清晨端着餐盘跟在他后面,在应酬的间隙盯着他将餐盘的东西送入口中,那神情与金梅一模一样。

    他在雨中前面走着跟人讨论事情,清晨在后面举着伞遮住他,自己却面无表情的淋着雨。

    就连北宫附近的也有,清晨手里拿着餐盒和文件袋,回头不知跟谁说什么,自己坐在车里,望向他,眼神专注,神情柔和。

    他快速浏览了照片又去找其他的,翻到了一个号码发来的自己的行程表,记录密密麻麻,自己什么时候做了什么,见了谁,清晨什么时候单独行动,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居然插手到精密内部来了,还真是低估了他。

    谭星河从不曾被会长如此对待过,他桌上的照片,他手机的密码,他长达数年的隐秘暗恋如今不堪地摆上了台面。

    他面如死灰,紧闭了双眼趴在桌面上,被子夜牢牢按住颈项艰难地呼吸。

    子夜拇指一按,弹出那小小的存储卡,揣进兜里,将手机掷在桌面上。

    “你想怎么样,可以找我,为什么找上他”

    谭星河绝望地无言。

    子夜抓起他掼在地上,“说”

    谭星河摔倒在地,仿佛被逼急了一般直视他嘶吼出声

    “你说过的你说过你最讨厌同性恋,你说过这辈子不可能喜欢男人所以我甘愿以属下的身份待在你身边,只要能待在你身边就好,让我离你最近就好”他颤抖着,双眼通红,目眦欲裂,

    “如果你一直无情,至少我还有希望,可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你明明说过男人不行,为什么他可以为什么不是我我哪里比他差”他绝望地哭出声来,

    “他不该存在,如果他消失了,那么你就会看见我的你不是真的讨厌男人对吗”那专注的神情,难以掩饰的宠爱目光本来都应该属于他,他才是最爱他的那个人,也是唯一配得上他的人他值得,也应该得到那一切。

    子夜呆住了,他一向忽视谭星河热切的目光和肆无忌惮的偷看,拒绝去弄懂喜欢或者爱情这种东西,也从没有想过清晨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更没有将清晨与他最讨厌的同性恋联系在一起过,清晨只是清晨而已,跟性别什么的没有关系,他独立于自己的信条之外,他的美好与依恋随着时间和生活一点一滴渗入他的心底,自己只是顺应着心意和渴望,一点点温柔了起来。

    他潜意识里本能地拒绝去想那些让他痛苦的问题,拒绝回忆母亲的影像,他将那些即将破笼而出的黑暗暴虐压制在心底,走上前抓着谭星河的衣领将他一把拎起。

    谭星河从没见过他这么恐怖的表情,优雅面具下埋藏的真正表情,深邃的凤眼里眸光如刀,让他不寒而栗。

    “如果没有以前的情分,我绝对会让你赔他一个耳朵”

    他放开手,任他如一滩烂泥样堆坐在地,走向门口,扭开锁,将手搭在把手上头也不回道

    “从前的情分一笔勾销,就当我从没认识你,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你若再敢动他”

    他开门走出去,没有再看向那个委顿在地,绝望哭泣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即便现在,韩子夜可能也还是拒绝去想清晨是什么,对他来说又意味着什么,他如果承认了爱,那就是对自己十几年成长经历的背叛。

    第17章

    韩子夜回去后只说这件事不必再查了,却也没有说出谭星河的事,众人虽诧异,但看他态度坚决也只得罢了。

    他将存储卡交给eter分析,又嘱咐方雅协助,没几天就揪出了那个内奸,竟然就是其中一个执行秘书。

    他叫人去办公室,那人当即倒戈,供出韩子容在他上任前便派他卧进秘书处盯紧子夜的举动。子夜索性让他做双面间谍,把消息真真假假放过去,一面反把韩子容的动向掌握得更加清楚。

    圣诞近了,往年韩子夜和清晨不在家住,他们几个胡乱布置布置也就算了,今年难得人齐全,忠叔叫工人去后山砍了一棵小松树回来,在庭院里修剪了枝桠,冲洗干净,亮晶晶地摆在客厅里等待装饰。

    清晨似乎很喜欢这棵树,常常在客厅里流连,站在树旁这弄弄那摸摸,在他刻意掩埋的童年记忆里,别的东西已渐渐淡了颜色,只是每年的圣诞树和雪夜里的温暖节日已经由记忆变成了一种印象,关于幸福的印象。

    他养好了伤,依然每天安静地打理着子夜的生活,跟着他去公司,陪着他去应酬。左耳的听力幸而没有完全消失,但也只剩了一点点,刘博士介绍了专家给他,讨论后决定既然双耳平均听力损失不大,那暂时先不采取外物介入的手段。

    韩铁毅在外逛了大半年,回来准备过农历年,他半年多未见子夜,一回来就把人叫回大宅。

    “爷爷,你这回玩儿得可过瘾”子夜推开书房的门,探头进去说。

    韩铁毅身材高大魁梧,虽然年近花甲,可依然耳聪目明,腰身笔直,花白的头发根根直立,精神很是矍铄。

    “好孩子,快过来,爷爷可想死你了。”

    子夜迈开长腿推门进去,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假意叹息道

    “难得爷爷还能记起我来,我以为爷爷乐不思蜀,根本想不起来还有个家呢。”

    韩铁毅笑起来,一掌打掉他撑住下颌的手臂,

    “臭小子”

    祖孙二人聊得开心,吃过午饭又去了花房下棋喝茶。

    “小晨呢说起来我也好久没见那孩子了,怎么没带他来”

    子夜敛去笑意“他去医院做复查。”

    韩铁毅将杯里的残茶浇在茶海的兽雕上,又添了一杯热的,

    “爷爷人虽走的远了点,但耳朵可是在家里,我看你在学校时的杀伐决断,气魄手段绝不逊于我,我这才放心全交给你的。”

    子夜不做声。

    “怎么,精密这么难做我听说你居然让子容掣了肘,这可不是我孙儿的风格。”

    子夜低头笑了“我以为,很多事情,爷爷会不希望我做得太绝,毕竟是爷爷的亲人,所以”

    韩铁毅冷哼“当年我在外闯荡,家里全交给了他们,老三死得早,老二跟老四把家里败坏一空,得罪了宫里的人,几乎将望族的名声也丢掉。我不得已之下放弃了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和事,回来重振家声”

    他站起身,走到那汪小花池边负手看里面的锦鲤,脑中浮现起那张年轻漂亮的面孔,漂亮的凤眼里含着难以置信的光,满脸的哀痛,质问着他,你要娶妻那我算什么

    他闭起双眼,忍过心头的疼痛,

    “当年你爸爸出走,老二居然还想让韩华上位,他还真以为自己有资格”

    他回头,目光凌厉

    “你记住精密本就是你一个人的,就是因为顾念情分,我才容许本家的子侄们在里面谋事吃饭,如果他们不守本分,那你大可不必姑息。”

    他冷笑“真当我老到不中用了吗,那韩华还真以为研究院都在他的手里哼”

    他踱回步子,看棋盘上自己马上就要被吃掉的帅,将手按在了子夜肩上“有爷爷在,你只管放手去做。”

    “是,有爷爷这句话,事情就好办多了。”

    临走的时候,韩铁毅叫住他“你车子里那一箱是我钓的海虾,你留一半,剩下的给你外公送去。”

    子夜摇头,“外公每次来电话都问你,你们俩整天惦记着对方,又不肯见面”

    韩铁毅叹了口气,“是我对不起他,哪里还有脸见他。”

    子夜以为他是指韩奕跟母亲的事情,也不好说什么,交代自己周末再来,转身回去了。

    韩子夜尚未准备好怎么处理韩子容,他自己竟撞到枪口上来,法蜜儿公主那边传来好消息,她毁了哈吉的部分弹药库,紧接着就发来一个清单,正是哈吉准备采买的精密型号,韩子夜盯准这几个型号,并未见到有合同要他签字,就知道韩子容肯定铤而走险借了黑市的渠道。备弹库一直在他和韩华手里,如果派别人去查必然会被阻拦,索性亲自带人连夜突击检查。

    他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赶到,一路人马直接将警卫班长按住,四围的岗哨火力见是他,没有命令不敢贸然行动,只得乖乖被缴了械,他脚步不停,刷了虹膜直接闯进去,守库的人见总经理亲自驾到大惊失色,未等打电话通知韩子容和韩华已被一盯一制在那里。

    他头也不回,只叫人分头去开巡航弹和c系列的库门,巨大的弹箱整齐地陈列在恒温恒湿的库内,来人动作迅速,只挨个轻轻一敲,就发现许多弹箱内空无一物,果然数目对不上。他立即打给eter,eter早跟廉志带人在黑市交易的码头候着,一查就查到了伪装成出口货物的三发巡航弹,两发c字头近地弹,十枚高能榴弹,当即扣了下来。

    他当场给备弹库所有人下了停职令,找人看守,换上自己的人马,自己却慢悠悠地打电话给韩子容

    “堂兄,备弹库交到你手里,可不是为了让你丢东西玩儿的,看来堂兄是事情太多,精力不济了,那么堂兄只管歇歇吧,公司的事情,就不劳堂兄再费心了。”

    韩子容这才发现走了风,弹没等上船就被扣了,连滚带爬下了床,打给手下各路负责人,却发现打出去各个都联系不上了,偷偷跑到公司想销毁资料却发现公司重重把守,苍蝇都飞不进一只。他明白大势已去,只能硬着头皮跑去找父亲。

    韩子容落水狗一样耷拉着脑袋站在韩华面前,韩华烦躁地踱步,烟灰缸里插满了烟蒂,一屋子的烟气。

    “你打的什么算盘我知道,你以为韩子夜会投鼠忌器,即便发现你运了巡航弹出去,为保精密也得哑巴吃黄连。”

    他走到韩子容身边,

    “我告诉过你最近不要跟黑市扯上关系,上次的事情他已经警觉了,你以为自己是老油条老江湖了,觉得他是个毛头小子你输在太轻敌了。”

    他坐在沙发上,将手里的烟拧熄在桌面摆着的一个导弹模型的底座上,精密集团标志的正中心。

    他辛辛苦苦经营了几十年,没想到韩子夜接棒只半年时间就轻松夺了他儿子的地盘,这颗棋算是废了,老爷子打什么算盘以为他不知道,哼,黄口小儿如何能掌得了精密的舵,大家只走着瞧罢了

    “你照常去公司,别管别的事了,青帮那边不是要东西吗反正现在备弹库也不是你的了,叫青帮自己去拿就可以了。”

    第二天一大早,廉志就拿到调令,以二事业部副理的身份接管了所有人事,根据事先的情报,将韩子容心腹的关键人员全部换血,今后副理直接对精密集团总经理韩子夜负责,凡事副理签字生效,直接将韩子容架空了起来。

    韩子容一夕之间被夺了权而犹在梦中,不明白一向对他这边甚少插手的韩子夜如何突然发难,更不明白韩子夜如何得知他的动作而于数量庞大的型号中直接戳中他的亏空。但扣在韩子夜手中的几枚弹价值上亿,明明白白是他签字领出的,他讲不出下落,被削权也只能哑口无言。

    事实上韩子夜还是给他留了活口,这件事没拿到台面上,还留了个经理的空头衔给他,算是给足了韩华面子。

    子溪生日,子夜让他来北宫。清晨烤了蛋糕,做了大家爱吃的菜。廉志带着杰杰和eter在下面往圣诞树上装彩灯,子溪敲了敲大书房的门,推门进去。

    “送你的礼物,还喜欢吗”子夜坐在桌子后面问。

    子溪从韩子容下台那天起,这几天都愣愣的,仿佛醒不过来一样,此刻低下头,淡淡地说“喜欢。”

    子夜仿佛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毕竟是韩家人,而且是大伯父的儿子何况削他的权,不是比死更让他难受吗”

    子溪点点头,他心里恨极了韩子容,恨不得把他绑起来也关在黑屋子里每天在他身上划上一千刀,却也知道,现在这样子,已经是子夜为他做到的最多了。

    子夜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

    “廉志是个很出色的人。”他噎住后面的话没有说。

    子溪不出声,他当然知道廉志有多好,那个人出身贫寒,却从不自怨自艾,靠着自己的天分和努力脚踏实地地向前,子夜给他的所有试炼和机会他都没有让大家失望过,他那么阳光,那么积极,对待自己细心体贴,仿佛自己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可是越是这样,他越不敢接受,不敢让他知道自己肮脏不堪的过去,他是一个已经弄脏弄坏的人,不配得到他的珍贵心意。

    eter想要提前点亮彩灯,被邵杰杰拉住,说他不懂什么叫ti,是个无趣的人,两个人又拉拉扯扯地追打起来。

    晚餐准备好了,大家聚在餐桌上热热闹闹地切蛋糕,吹蜡烛,送礼物,子溪在暖亮的灯光下一杯杯地灌酒下去,连清晨也被他拉着喝了好几杯,两个人脸红红的对着脸傻笑个不停,还要喝时被廉志夺了杯子偷偷叫金梅藏了起来,子溪难得冲他撒起娇来,嘟起嘴巴不依不饶地要酒。

    子夜捏着酒杯含笑看他们闹,这几个人最近神经太紧绷了些,也该让他们放松放松。

    好容易闹到半夜,酒也光了,蛋糕塌在盘子底被戳得不成样子,金梅在一边等着收拾等得早就瞌睡过去了。除了廉志还清醒,那几个醉得东倒西歪。

    廉志架起eter拖到楼下的客房,子夜嘱咐他照顾好子溪,子溪喝醉了怕是半夜要闹酒。自己抱了清晨径直走进自己的卧室。

    廉志羡慕地看着他的背影,低头在子溪唇上偷亲了下,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光明正大地抱他进卧房呢

    作者有话要说

    廉志别急,子溪早晚是你的。

    第18章 比赛

    冬日的风从海上来,越过北宫山庄吹向后山,满山的松杉发出海浪般的声音。

    闭着眼的韩子夜有种错觉,仿佛睡在海上。在一夜好睡带来的舒适中缓缓张开眼。晨光熹微,天光透过薄纱窗帘照进室内,柔和而朦胧。

    以往这个时候清晨早已轻手轻脚起床去准备他的早餐了,大概昨晚闹得太晚,再加上不胜酒力,此刻依然沉沉地睡着。

    他乖乖躺在子夜的臂弯下,黑发难得地散乱铺在鬓间额角,雪白的额头和纤巧的鼻尖紧贴着他的胸膛,发出深沉而均匀的吐息,薄薄的眼睑遮住了总是雾沉沉的大眼睛,长睫毛安稳的遮出一片扇形的暗影。脸颊和耳朵浸在柔光中,越发白得像瓷,嫩嫩的唇角哪怕没有表情的时候也拥有一点上翘的弧度。

    他一只手蜷在身前,另一只搭在子夜的胸膛上,修长的手指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指甲圆润,散发淡淡光泽,指节恰到好处的凸起,手背上的淡青色的血管镶在扇形的掌骨中,完美的像一个工艺品。空气中有冬日的凉意,他微微缩起背,锁骨的尽头在肩部凸起一个小小的结,形成一个深深的肉窝,那是子夜最爱的部位。

    子夜半眯着眼睛,注视着他的睡脸,心底里一片安宁柔缓,像涨潮一样漫漫涌起一种令他觉得身心舒畅的东西,满到要溢出来。他用指节去感受那脸颊的柔滑,又用拇指抚上粉嫩水润的唇角。清晨似有所觉的颤动了睫毛,更往他怀里钻去,脸怕痒一样埋在子夜的腋窝,子夜微笑着揽回手臂,搭在那微凉的肩头。

    两人的双腿交缠着,摩挲着,子夜右臂环紧了纤细的腰身,难得抛却神智,沉溺在这种让他心脏又酸又甜的感觉中。

    他一直在脑海里搜索一个词汇,这个词汇能恰到好处地诠释他这段时间的生活和感觉,却不知道是不愿去找,还是找不出来,总之他潜意识里拒绝多想,只让神智就停在那将睡未睡的临界点,那安全的临界点。

    韩子夜飞去翠园看望外公。

    清晨趁此机会去赴一个约。

    洪磊盯着远处走来的人,连帽羊毛大衣衬得他修长挺拔,脖子上层叠的格子围巾将小巧的下颌藏住,黑发软软的盖住额间鬓角,越发显得那雪白的面孔只有巴掌大小,走近些看到那依然雾蒙蒙的大眼睛和一点通红的鼻尖。

    他站在洪磊身前,两人对视许久,清晨先低下了头道

    “洪先生,好久不见。”

    洪磊看着他,发现他变了很多,少年时雌雄不辨的清秀稍稍退去,属于青年的秀挺渐渐显露出来,眉眼间少了小时候的畏缩阴郁,舒展开的样子让他联想起悄悄张开壳的蚌,被洗刷掉原本的淤泥,露出里面闪着光泽的珍珠来。

    “韩先生请坐,不知你约我有什么事”

    清晨依言坐下,有点羞涩地垂下眼睛,习惯性地将右脸偏向前。

    “还请叫我的名字吧,韩先生什么的,我不太适应。”总觉得韩先生这三个字是属于少爷的。

    洪磊将他的名字在脑海里过了几个个,“清晨。”

    “洪先生。”

    “是我叔叔让你来找我的”

    清晨摇了摇头。

    洪磊道

    “想必你家少爷一定不知道你来这里的事吧”

    清晨沉默了下,看了看他左右的人,洪磊会意,挥手让他们先下去。

    露天的回廊挡不了多少风,清晨紧了紧衣领,将手攥成拳头缩进袖口里,抿了抿冻得发白的唇,

    “其实,是我听说你找到少爷想买东西。”

    洪磊点点头,“没有谈成。你家少爷不是个在商言商的人。”

    清晨急忙道“不是的其实青帮也有跟精密交涉过,”他略去精密内部的斗争不提,只讲了青帮想借中东那边转手,被子夜拦下的事。

    “就在不久前,内阁约谈了精密,为了防止事情变大,精密承诺了不参与贵帮和青帮的事这次内阁的态度表达的很明朗,所以,少爷他也并不都是因为洪叔和奕叔的事”

    他结结巴巴的,反而逗笑了洪磊

    “所以你今天来,就是为了替你家少爷来向我解释的”

    清晨不知该怎么说,想了想

    “我觉得,洪先生应该可以放心,少爷虽然嘴巴上不饶人,但也绝不会偏帮你的仇家我可以承诺,精密绝不会跟青帮做生意,就算有的话,我也会,事先通知你。这样可以吗”

    他那么急切,不知道是怕他家少爷被误会,还是怕自己生气。洪磊不由得想起小时候,他们同一门课上了两年,却从没说过像今天这么多话。他是懒得说,清晨却像本来就丧失了发声器官一样,连被人堵在墙角嘲笑、质问、殴打都一声不吭。

    洪磊的周围从来都环伺着手臂胸口纹满图腾的粗俗中年人或者满口脏话,头发颜色每周一换的小混混,每个人都横冲直撞,一言不合就可以提拳相向。

    清晨像一个异类,看起来很笨,每天都捧着教材却像怎么也看不明白。意外的,枪却打得很准。那感觉说不上是喜欢,只是不同的让他有一点在意。

    洪磊截住他的话头

    “你有带枪吗”

    清晨愣住,不明白话题怎么带到枪上面去。低头想了想,摸了自己那把银色的配枪出来。

    洪磊接过来仔细看,

    “是在哪儿定制的”枪身圆润光亮,一看就用了很久。

    “意大利”

    洪磊还给他,

    “我不知道你今天来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得到了一个消息,本来不打算告诉韩家人,让你那少爷自己去碰。”

    看清晨那明显紧张起来的表情,他瞬间明白,他来,不是怕他生气,而是怕他迁怒他家少爷罢了。

    “跟我打一场,你赢我,我就把这消息告诉你。”

    50米靶,户外,左右手各十发,无事先校正。

    两人各对一靶。

    清晨嫌外套抬手吃力,果断脱掉了,里头的薄毛衣瞬间被风吃透,他似无所觉,专注地盯着靶边的风向旗,默默计算子弹的弧度,凝神扣动扳机。这把枪是子夜带他到意大利专门定制,完全根据他的手型和手指的力量设计制造,后坐力小,威力却很大。他用这把枪打出过无数发子弹,虽从未经历过任何实战,但要说纯打靶,还是很有把握的。

    十发结束,靶盘呈上来,两人准头几乎不分上下,靶心的部分都射烂了,没有一个弹孔越过十环。

    洪磊抱肩看向他“你果然是故意输给我的。”

    清晨慌乱地低下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洪磊冷笑,“你想清楚再打,如果你左手输给我,可就没有机会为你的少爷解围了。”

    清晨站在瞄准线后,叉开双腿沉下肩膀,缓缓举起左手,屏住呼吸,眯起双眼盯住遥远的靶位,余光瞄着风向旗的起落,五秒一枪,十枪过后才吐出一口气,胸膛起伏着吸入冷冽的空气,肺部难以承受地咳了几声,回头却发现洪磊根本没打,只冷冷地盯着他。

    他无话可说,当年的他,所有课程拼尽全力也只是中等水平,只除了枪械。但少爷并不跟他上同一门课,他打得再好也没用,不想成为被其他人注视的目标,他只想像一个影子一样,安静的待在少爷身后就好,所以右手永远故意打偏一枪,左手更是乱打一气。

    没想到拙劣的把戏早就被洪磊发现了。

    有人送了靶盘来,果然全部在十环。

    “不必打了,你赢了。”

    洪磊看他瑟瑟发抖的样子,将谈话挪到了室内。

    “青帮得知了精密备弹库的方位。”

    随着洪磊轻轻一句话,清晨几乎跳起来。备弹库是精密的绝密级保密单位,在郊外一片山中最易守难攻的位置,掏空了一座山造成的,除了高层和工作人员、守卫,连绝大多数精密员工都不得而知。青帮竟然摸到了

    “我断了他们的码头,切了国外的货源,他们狗急跳墙,准备偷袭备弹库,抢点东西出来。”

    他掏出打火机燃起一根烟,吸了口,

    “我当然不可能坐视不理,但也不打算替他堵枪口。所以,我本来的打算是,让他抢,抢完了我再切回来,至于韩家的东西,看我的心情,到时候想还就还,不想还就说丢了。”

    清晨冻得发僵的手指和脸颊在温暖的室温下渐渐有了血色,他低头沉吟了许久,

    “洪先生,你告诉我这些,是为什么”

    洪磊将烟灰抖落在黑色大理石的烟灰缸里,

    “因为你赢了我啊,我不是说了,你赢了我,我就告诉你一个消息。”

    清晨直视着他“洪先生,请看在奕叔的面子上,跟少爷合作吧”

    洪磊将手臂支在桌子上靠近他

    “奕叔奕叔早不是韩家人了,连韩子夜都认为他是洪家人。”

    清晨被他喷出的烟雾呛进肺里,难受得咳了一声,捏紧手中的杯子,低声问“你要什么条件”

    洪磊将烟捻熄,“好说,我不要精密的东西,要韩子夜手里的。”

    清晨低了半天头,“如果不行呢”

    洪磊靠回椅背,又燃起一根烟,吸了一口将烟雾吐向侧面,

    “你回去吧,行不行让你家少爷想吧,你的小脑袋瓜想破了也没用。”

    第19章 梦醒

    清晨知道跟洪磊的会面绝对不能让子夜知道,然而这消息又一定要让少爷知道,没办法只好去找eter。

    eter很惊讶,问他

    “你哪里得到的这么重要的情报你手里的线比我还厉害”

    清晨转身去不看他,只倒水给自己喝

    “我手里哪有什么线你别管这个,只管告诉少爷,就说是你得到的就行了,看少爷准备怎么做,你要尽量劝少爷,最好跟洪磊谈一谈。”

    eter为难道

    “这个恐怕不容易,你又不是不知道,少爷最恨洪家人”

    清晨叹了口气。

    平安夜宫里举办年度宴会,政商各界的名媛巨擘全部到会,皇宫的停机坪上停满了豪车,巨大的宴会厅灯火辉煌,中央一棵硕大的圣诞树上累垂着大大小小的水晶球,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齐聚一堂,珠光流动,宝气氤氲,长桌上的冷餐盘摆着精致的食物,水晶杯子一簇簇闪闪发光。

    国王与王后站在台上致辞,感谢各界这一年的互相配合与努力,国家运转状况良好,民生指标有所提高。

    众人起身聆听,以右臂抚胸行礼,感谢国王一家为国事做出的贡献。

    韩铁毅传位后刻意淡出社交圈,将整个精密和韩家都交到韩子夜手上,因此今夜并未出席。

    韩子夜带着一众高管和心腹华丽亮相,鹤立鸡群的身高,出众的相貌,优雅的风度,再加上身后人随侍的人也个个是俊男靓女,一时间风头几乎盖过国王一家。

    韩子夜接手韩子容的市场之后立刻把从内阁要的优渥条件一一实现。国外的买家们一叶知秋,仿佛苍蝇见了血一样纷纷盯上来,中东各国的大使们在王后的致辞没结束的时候已经卡好位置,瞄准了子夜准备好拉住他谈点生意。

    子夜恰到好处带着廉志和eter介绍给众人,说以后这方面的事务由他们负责。廉志高高瘦瘦,文质彬彬,话不多,但看起来十分精明,态度诚恳而热情,不卑不亢,eter说一口流利的阿拉伯语,高大帅气,言笑晏晏,然而最擅插科打诨,四两拨千斤。

    大使们一方面预感到今后的进口生意不会再像以前那么好谈,只要偷送几个漂亮男孩就好,一面又被新开出的免税条件馋得流口水。

    舞会甫一开始韩子夜便被几位高官的太太拉了做舞伴,以求聊得熟了之后介绍给自己的女儿或妹妹。

    他态度谦逊体贴,舞姿潇洒倜傥,把夫人太太们哄得十分开心,耐住性子舞了几曲后,好容易脱了个空出了舞池,四处看去,只见廉志几个执着杯香槟与人相谈正欢,手下几个高管也正应酬军方的人,连方雅都带着秘书在跟财政大臣周旋着,只不见清晨,以往这时候他早就托着餐盘悄悄迎上来了。

    他四处找了找,正看见那白色身影持着通话器掀开丝绒帘幕钻到一个户外小阳台去,子夜想着他身上的礼服极薄,外面正下雪,电话想必是找自己的,不如自己替了他来。

    他走近帘幕,未及伸手已经听到清晨的声音

    “奕叔”

    子夜如遭雷击,僵立在那里,他从不知道,原来韩奕跟清晨竟然还有联系。他隐在柱子侧面,沉着脸听清晨带着点喜悦的声线,耳朵坏掉后他说话的声音有时会不自觉地大一点,

    “谢谢奕叔嗯他他很好,董事长也很好。你跟洪叔好不好洪叔的腿还会痛吗我寄的中药有没有喝”

    他有点笑笑的“药哪里有不苦的呢”

    沉默一下,又有点羞涩的“他现在对我很好的我们嗯,是睡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

    “我想,他应该没有其他的女朋友吧”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他快乐地回答“嗯,奕叔放心,我想,也许我快要成功了”

    韩子夜闭着眼睛将头靠在背后的墙壁上,双手紧紧握成拳,心里一片冷热交错,痛到发紧,脑海里浮现起韩奕恶毒的笑容“我这种恶心的同性恋,将来是一定要下地狱的,而你,恐怕要和我一起吧”他恨极反笑,简直不知是什么滋味,原来,原来如此。他深吸口气,再睁眼时,那眼里的温度简直可以冻结空气,他冷笑了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宴会厅。

    他驾车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平安夜空空的滨海大道上,海风裹着雪粒打在车窗上。

    他终于明白了清晨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明白了他想找却找不出的那个词汇是什么。

    韩清晨是韩奕送来的一把刀,淬着迷幻的剧毒,他想起十六岁那年韩子容递给他的第一根烟,韩子容带着笑,拍着他的肩,说着让他别太紧绷自己,放松一下,香烟里面却掺上了让他升上极乐而又坠入地狱的毒品。

    韩清晨何尝不是,那个遍寻不到的词汇就是沦陷,他让自己沦陷,不过是为了完成韩奕恶毒的目的罢了,让自己变成跟他一样恶心的同性恋,背叛母亲,背叛自己曾经度过的黑暗的每一天。母亲,他猛然醒悟,自从韩清晨睡在他怀里,他竟再没有想起过母亲。

    他想起清晨的声音“也许我快要成功了”

    这声音划破他的心脏,将里面的阴郁与暴戾全部释放出来。他狠踩下油门,引擎发出巨吼,车轮在雪地里滑了几圈后,车子猛地窜了出去。

    韩奕,果然够手段,把这么一个尤物送到身边来勾引他,让自己跟他一样,成为背叛母亲的恶魔。

    他哈哈大笑起来,只差一点,自己竟然只差一点就着了道,如果不是狐狸露出了尾巴,自己大概还在韩清晨的温柔乡里一点点被蚕食而不自知。

    他一路飙车到了山顶,独自在车里坐着看山下黑沉沉怒吼的海面,看了很久,仿佛大梦初醒,最后带上他一贯优雅的笑容,直接开车回了北宫。

    清晨接到韩奕的越洋电话,祝他生日快乐。

    是的,平安夜是他的生日,小的时候他记得过生日时是冬天,有圣诞树和雪景的冬天,还有香甜的蛋糕和暖热的快乐,但是不记得生日是具体的哪一天。

    在七岁之后就没有再过过任何一个生日了,每年的平安夜他都在eddie老师家里,像个客人一样,安静的坐着看大家笑,他也不知道那是自己的生日。

    直到被韩奕领回那幢小小的温暖的房子,他才知道,自己出生在平安夜这一天,14岁那年他吃到了久违的生日蛋糕,还收到了礼物,可是这些已经不能让麻木的他产生哪怕一点点温暖的感觉了。蛋糕仿佛雪做的,咽进喉咙凉凉的,连心也凉凉的。

    到少爷身边后,他没有了自己,当然更没有了生日。少爷从没有问过他的过往,他生在哪儿,来这里之前在做什么,本来叫什么,喜欢什么,生日是什么时候,从没问过。

    忠叔问过,他只说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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