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岚说的,正是杜云轩所猜到的。他思考片刻,赞同了总裁的说法。贪多嚼不烂,要想在设计的路上走得更远,确实不能太浮躁。
与其同时应付客人和设计题,设计出几套不三不四的东西,还不如只取其一,心无旁骛地出一件佳品。
发现杜云轩轻易接受了自己的建议,张岚显得很高兴。
杜设计师,你和别的年轻人不同,你有一颗敏锐而安静的心。你的这种特质,会让待在你身边的人感到很舒服。
总裁过奖了。杜云轩说完这句话,站起来打算告辞回去继续工作。
别急着走。张岚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和蔼地说,有人想见一见你。
杜云轩不解地看着张岚,然后,听见了办公室门锁被扭开的动静。
他回过头,刚好看见大老板风度翩翩地进来。
莱亚先生,杜设计师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谢谢,沃伦。兰迪·莱亚叫着张岚的英文名。
张岚笑着点点头,主动让出了自己的办公室,消失在门外。
办公室的门又被关了起来。
好久不见,杜设计师。大老板在杜云轩面前站着,友善地微笑。
我们两天前刚刚才见过,莱亚先生。
身上充满贵族气质的男人并没有因为杜云轩直白的话而露出任何负面表情,继续笑得自然从容,中国有句话,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尤其是对于期待得太久的东西,我指的是你的设计。
你见我有什么事,莱亚先生?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我……
有重要的事。莱亚在他的肩膀上按着,示意他坐回沙发。
杜云轩暗暗惊讶,这个看起来儒雅的男人,手上的力道和他给人的印象完全不在一个档次。莱亚的动作充满技巧性,一点也没显出暴力,但杜云轩被他这么一按,还没有醒过神来,就被按在沙发里坐了。
兰迪·莱亚两手环着胸,臀部挨着茶几坐了,和沙发上的杜云轩面对面。
堂堂大老板做这种姿势可不太雅观,但兰迪·莱亚偏偏做得潇洒而率性,那股优雅彷佛嵌在他骨子里,不管他做怎样的动作都不会粗鲁。即使是穿着意大利手工西装,坐在茶几上伸着腿,依然有型到足以让人拍海报挂到街上去。
上次见面时,我说了一些令你惊讶的话。其实事后回想,我自己也感到惊讶,我竟轻易地就把家族里那些耸人听闻的事当成聊家常一样说了出口。杜设计师,请你相信,我平常不会这样。大概是因为你身上有太多地方和我的堂弟相似,所以我忍不住把你当成了倾述的对象。不过,直到现在,我还是认为,你是一个值得信任的聊天对象。
杜云轩沉吟。
如果你的意思是要我保密的话,从现在开始,那天我们的对话,我不会对任何人提起。
之所以要从现在开始,是因为他已经对古策透露了少许。
杜云轩向来不是多嘴多舌的人,他也很惊讶,自己那天早上会忽然有一种冲动,把听到的事和古策分享。
难道是因为古策的厨艺实在太棒了?
赤裸的古策穿着围裙坐在床边的一幕,在脑海浮起,像某幅历史名画。
真是性感得要命。
杜云轩心里叫一声救命,控制自己的心猿意马,最近被诡异的设计题所困扰,整天琢磨着如何表现性感,居然错误辐射到古策身上去了。
我对你的保密表示感激。莱亚先生上下打量了杜云轩一眼,你的身体好点了吗?
没事了。那天只是偶感不适。
想起那一天在洗手间吐得昏天黑地,后来被眼前的男人脱了西装,解开衬衫,抚摸了半天,杜云轩脸上露出一丝窘迫。
目光不自然地垂在茶几脚上。
所以,没意识到男人的视线正扫过自己的喉结,看到上面一个小小的彷佛所有物记号的牙齿印,兰迪·莱亚深邃的眸子蓦地眯一下,瞬间恢复如常。
我还有很多工作,如果……
正想和你聊聊设计的事。
设计?知道和工作有关,杜云轩刚想抬起的臀部,又重新回到了沙发上。
我把亚历克西亚的情况又考虑了一下,根据他的实际情况,打算在设计要求上做些调整。
杜云轩点了点头,确实有必要做调整,开始给出的设计要求太极端了,要埋入体内的人造男形的尺寸,对腰部和男性重要部位的旋转钮收缩,还有类似鳄鱼齿结构的乳夹……
莱亚先生的堂弟接受这份礼物,就算他是个受虐狂,心理上受得了,身体上也未必受得了。
闹出人命可不是好玩的。
要是减少一点……
不。莱亚先生笑着截断了杜云轩的话,是增加。
增加?
是的,我想增加几样。这是我送给亲爱的亚历克西亚的生日礼物,我希望它能尽可能完整,浑然一体。只有下半身和胸膛前面那两点是不够的。我希望他身上所有美丽的部分都能受到适当的照顾。
他的目光温和无害。
但杜云轩和他对视着,心底涌起一种无法解释的毛骨悚然。
只是,作为一个一直以专业精神来自我督促的珠宝设计师,杜云轩总不可能因为客人提出的修改和自己想法不符,就站起来任性地走人。
杜云轩低咳一声,我不明白你话里的适当照顾是什么意思,莱亚先生。
你真是太清纯了,杜设计师。抱歉,是我没有解释清楚,我原本以为,有一个极为热情的情人,在这方面你会比老古董的万设计师他们见多识广。男人扬着唇角,直接地说,我要增加口塞,项圈……
目光从杜云轩颈部再度滑过。
……还有,针。
针?
阴茎针,就是刺入尿道的小玩意。相信你可以把它设计得如同插入珍贵花瓶的鲜花一样美丽诱人。尖锐物插进男人小便的地方会产生痛感,但在床笫之间,痛往往和快乐分不开,不是吗?也许,你以后也可以尝试一下,杜设计师。
即使知道眼前的男人是大老板兼最重要的客人,杜云轩还是忍不住冷冷瞥了他一眼,莱亚先生,我不喜欢把工作上的设计,和我私人的事扯在一块。
对不起,我太唐突了。
大老板很有风度地道歉。
以上,就是我对这次设计要求作出的修改,其他三位设计师也会得到通知,不过他们收到的是我的新特助发过去的书面阐述。至于你,杜设计师,既然打算和你碰面,我想亲自对你说明比较好。希望你知道,在四位设计师中,我对你的期待最高。莱亚先生说完,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回到设计室里,还觉得脊背犹存寒意。
和大老板面对面说话,压力太大了。尤其谈话的内容里,有如此多儿童不宜的话题。
阴茎针……
杜云轩光想想就觉得痛,那位亚历克西亚少爷可真不是凡品,大概也只有兰迪·莱亚的独特品味,可以与之相衬吧。
他把设计桌上的灯光调亮了些,鼻尖忽然钻进一缕沁人心脾的幽香。
伍小丽自作主张地把夏尔兰雪花百合插在花瓶里,就摆在设计桌的一角,灯光下,雪白的花瓣娇嫩地舒展,如此楚楚可怜,令人觉得辣手摧花真是一种不能饶恕的罪过。
古策从前送的花,杜云轩都毫不犹豫地丢进了垃圾桶。
这一次……姑且把它当空气清新剂摆摆好了。
不再理会花和花瓶,杜云轩继续把心神放在设计上,几次碰壁后,他开始思索,最早走的方向也许是错的,他挑了难度最大的下半身部件,那恰恰是他最难入手的部分。
也许从其余外围部件的设计摸索会比较好。
阴茎针和乳夹这两个选择,杜云轩下意识地避开了。挑来挑去,还是面对项圈的压力小一点。
他在桌面重新铺开一张白纸,拿着铅笔在上面刷刷地开始描画……
这次估计是找对了入手点,一天下来,成绩相当不错,杜云轩画出了四五张项圈的草图,有固定式,也有半锁链式,边缘弧度的变化纹理出了一个大概。
每次工作有进展,杜云轩都会生出一种正在孕育新生命作品的小小兴奋感,今天也不例外,他迫不及待地想感觉抚摸这些弧度的快乐。
下班后,他没有回公寓,而是直接开着君威,去了古策的别墅,如果要制作简单的样品,那里才有顺手的仪器。
不知道古策是不是存心用这套仪器诱惑他,下了死命令,东西不许搬回公寓,只能在别墅内使用。
这一招倒很管用……
在书房里忙了十来分钟,忽然有人按门铃。
杜云轩觉得奇怪。
古策从来不按门铃,这男人有个诡异的本领,似乎去任何地方都不会遇到阻碍,所有门墙都会向他这黑暗帝王鞠躬礼让。
杜云轩的公寓已经换了二十多把锁,但只要古策愿意,随时可以无声无息出现在里面。在许多次半梦半醒中被潜入的古策激烈侵犯后,杜云轩终于有了一个明确认知——天底下的锁对古策来说都是无用的装饰品。
杜云轩打开门,发现来者果然不是古策,而是穿着工作服的餐厅侍者和一桌热腾腾的饭菜。
应该就是古策常叫外卖的那家,侍者看起来熟门熟路,不用杜云轩开口,手脚麻利地把热菜热汤送到饭厅摆好,连漂亮的餐巾都铺好了。
这一幕有点未卜先知的玄妙意味,其实说穿了很简单,黑暗帝王的别墅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看起来幽静无人,其实保安措施里三层外三层。
杜云轩这边拿着钥匙打开大门,那边负责别墅保安的小弟就通知了古策。
古老大再日理万机,总不能不考虑一下他心爱小熊的肚子。
杜云轩只有沉浸在工作的狂热时,才会主动跑来别墅,而他工作起来肯定废寝忘食,古策对此非常清楚。
不是竹笙云耳汤?杜云轩在餐桌旁坐下,掀开汤罐盖子看了一眼。
是杜仲党参乳鸽汤。送菜过来的人恭敬回答,然后,多嘴地加了一句解释,这汤补肾,效果很好。
正把勺子往嘴唇靠近的杜云轩,忽然停止了动作。
转而拿起筷子,默默扒饭。
饭后自然有人收拾残局碗筷,让饭厅回复到干净整洁的模样。杜云轩径直回到书房,继续操作他已经用得非常顺手的仪器。
第一次的样品,他打算用最普通的银,把银料放在融金碗里,用熔焊机溶化,在已经雕好的模具里成型。
按照设计草图把几个项圈做好后,已经是半夜,杜云轩被工作的兴奋感支撑着,又进行了一番打磨,做出大致的花纹轮廓。本来还想做精细纹,但实在是太疲倦了,而且这只是样品,这些细致的功夫不妨留待以后。
杜云轩把项圈留在书房,匆匆洗个澡往床上一倒,几乎挨枕就睡了。
被古策摇醒的时候,睁眼就吓了一跳。
五颜六色的灯光在视野里摇晃,妙曼妖媚的音乐钻进耳里,瞬间疑是置身梦境,不过眼前充满霸主气质而且帅到不可思议的男人,也太真实了点吧。
头顶的天花板精雕细琢,色彩绚烂的壁画上描绘着人类交媾的各种形态,令人脸红心跳。
杜云轩睡眼惺忪地问,我在哪?
夜总会。
没睡醒的设计师没有往日的尖锐清澈,反应慢一拍的模样非常可爱,片刻后,他终于清醒过来,而且全神戒备。
明白那天擅自去夜总会的事,还是被独占欲强烈的古老大记在了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