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么急躁的他，张言良只是笑笑，并从荷包里拿出一包烟，递给他。
“不来一根吗？我想你需要这个。”穆城睿在他与烟之间来回地看了看，他是很想抽烟，但也不能因此就妥协。
挣扎了许久，敌不过烟瘾的诱惑。穆城睿接过烟，抽出一根，放在嘴里，点燃。当青烟蔓延到肺部的时候，穆城睿甚至有了自己暴躁的情绪被抹平的错觉。
可还没抽几口，原本在墙角边装死的小机器人滚了过来，细长的胳膊挥舞了一阵，最后指向了餐厅内一个“禁止吸烟”的指示牌。
“这里是无烟区吗？那么抱歉！”张言良四处看了看，想找找类似烟灰缸之类的东西。小机器人的脑袋转了转，打开头顶上的小铁盖。穆城睿朝里看了看，黑不溜秋，底部有几张小纸屑。
不是吧，这家伙的本质，就是垃圾桶。
穆城睿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张言良，对方却微微一笑，把烟扔了进去。转过头看向他，穆城睿只好猛吸几口后，也把烟扔了进去。
小机器人关上铁盖，抖了抖身子，转动滚轮，回到了墙角边。
穆城睿有些好奇地看着它，如果本体是垃圾桶的话，那芯片呢？视觉和触觉的传感器又在哪里，靠电还是靠汽油。可不管是靠什么，机器内都应该有一个空间，专门放置那些复杂的电路。可这机器的内部竟然是空的，那么它到底是靠什么来运转的呢？
“真没想到，我竟然会这样心平气和地与你聊天。”
穆城睿转过脸，发现对方单手托腮，定定地看着他。
心平气和？难道从前他们两是仇敌。
穆城睿摇了摇头，“当我有意识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雪白的世界，没有什么山川河流，红花绿草，只有雪。”
难怪你为人那么冷漠吗？
穆城睿在心里默默地吐槽。张言良怪笑地看着他，不禁让他怀疑，对方是否听到了他的心里话。
“但在这个冰雪世界里，除了我还有一个人。他说他叫梵舟……”
梵舟？这名字还真奇特，和小崽子的名字挺像的。
“说是他最重要的人给他取的。他并不是天天都在那里，偶尔也会出去。但他回来时，总会第一时间出现在我的面前。那时候很懵懂，只是知道喜欢和他聊天的感觉，但并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后来我懂了，却在他不在的日子里感觉到了寂寞。”
那你们都聊些什么呢？
“什么都聊，但聊得最多的，是一个叫木的人——也就是为他取名的那个人。他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所有的生命都源自于他。他创造了梵舟，甚至是我，而梵舟创造出了人类。刚开始对他，我是敬畏的、仰望的、羡慕的，可不知不觉中，我对那个人产生了恨意。想着他要是不存在就好了，想取代他在梵舟心中的位置。甚至认为梵舟不在的那些日子，是出去与他相会。
“我偷偷地跟在他的身后，其实那时候，并不知道要是真的撞破了他们在一起的画面会怎么样。”
“那你找到了吗？”穆城睿问。
张言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找到，我甚至怀疑他说的那个人并不存在，一切都是他的臆想。搞不好那个所谓的木，就是他自己。”
张言良停顿了一会，接着说“就这样过了很久很久，久到那种恨意已经慢慢消磨。有一天，他告诉我要去人间走一趟，说是出了问题，他要前去修正。
“这是常有的事，他就像人间的守护神一般，守护着人类。起初我并没有在意，直到一个名叫安的人找到我。”
安？不会是……
“对，就是他，照目前的情况看，他也进入了轮回，变成一个名叫苏安的人。
“安掌管着因果，看得到这世间所有的一切，他是这个世界的眼睛。他说梵舟的入世是一场阴谋，有人为了毁灭他，故意在人间设了一个局。我甚至都没弄明白是谁？为什么要毁灭他？
我只感到了恐慌，很怕再也看不到在雪白的世界里，那挺拔的背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安却建议我去找木。
“当我见到木的那一刻，才惊觉自己不过是一个影子，是一个替代品。因为我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但气质却不同，他的身上散发着温暖的气息，高贵、包容。在我没有见到他时，我总觉得自己比他差不了多少，可当我见到他的那一刻，我知道我永远都不可能取代他在梵舟心中的位置。
“我告诉他，安对我说的话，他虽然镇定，但我知道，他很担心梵舟。考虑了一会后，说是也要进入轮回。我说去我也去，他没有反对。
“可还没等到我们进入到轮回，半路上杀出来一个名叫夜的人。其实有关木梵城的事，我都是听梵舟说的。他说那是一个美好开始，却有着糟糕的结局。他犯了很多错误，而这个叫夜的人也犯了同样多。并且夜对他一直都存在偏见，怀有敌意。那人见到我们两便大笑，没说几句就和木打了起来。
“木到底是心善，没有下狠手，却被对方弄伤，但从表面上看起来却无恙。夜随后离去，我们按照原计划，轮回转世。为了让我轮回转世遇到梵舟，在下界前给了我一样东西。
“虽然数度轮回却无知，现在想起来，我和梵舟确实一直都在一起。”
“你是说木舟就是你口中的梵舟。”
张言良点了点头。
“那我呢？难道是你口中的那个木？”
“是也不是。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个夜之所以不继续纠缠，是因为他的目的并不是要阻拦我们，而是要从木的身上得到某样东西。”
什么东西？
“木的灵魂。而且在轮回前，木给我的也是他的灵魂。真让人嫉妒，你们虽然不联系了，彼此不见面了。可两人之间的羁绊还是最深的。这就是为什么轮回转世，你永远都是和他有血缘的那一个，而我只能是他的养父。”
可有血缘就真的好吗？
“说的也是。”张言良笑了笑。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小餐馆的门被打开，有人进来用餐，在门边装死的小机器人又快活地忙了起来。
沉默了良久后，穆城睿问“这些你一开始就知道吗？”还有小崽子，他也知道吗？
“不，并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是在巨塔里吸收原力的时候知道的。否则当初一见到那个叫叶程青的家伙，我就会杀了他。这样也不会有后来的事情。”
杀了他，为什么要杀他，而且照你所说，他不是神吗？神有可能被杀死吗？
“可以哟！神也会死，包括木。木创造了安、夜还有梵舟，可以说梵舟是他最用心创造出来的神明。也是最完美最强大的神明。如果说木是生命之源，那么梵舟的创造之力，能让生命达到更完善的地步。但完美也会有缺陷，创造的对立面便是毁灭。在创造人类文明的同时，梵舟心中的毁灭因子同样在滋长。
第116章 第 116 章
“唯一能让他感到安心的，大概是木在他的身边。但是，木离开了他。”
“木为什么要离开他？”或者说，为什么我会离开他？
张言良耸了耸肩，“这个恐怕要问当事人，可当事人一个不愿深谈，另一个灵魂缺失，失去了记忆，所以我也不知道了。
“木的离去，使得梵舟体内的毁灭因子彻底地爆发，据说那毁灭因子可以毁灭整个世界，包括他们这些神明。事实上那毁天灭地的情景，我也没见过。我想一定很恐怖，安和夜的建议大概是毁掉梵舟。木没答应，只是封印了毁灭之力。
“就是我们在巨塔里看到的那团红影，但现在封印已破，毁灭因子又回到了梵舟的身体里。他现在并不是当初那个在雪地里的梵舟了，心中充满了戾气。他挺恨你的，因为他认为你背叛了他。照理说我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但事实上，我每天都活在忧郁中。
“从古城里负气出来后，在其他的地方找了一段时间，并没有看到梁永昌的身影。为了防止他使幸存的人类转化成丧尸，为他所用。梵舟打算毁灭全人类。他说现在的人都是有缺陷的，毁掉，重新再造就好了。
“我觉得这是毁灭因子影响了他，所以才会有这样偏激的想法。我认识的梵舟一直都是守护人类的存在。他要是真的这样做了，正真的梵舟一定会很痛苦，痛苦到毁灭掉自己。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会那么的自信，认为不用亲自动手，梵舟也会死去。
“木，我现在能求助的对象，也只有你了。我希望你能帮我，帮我阻止他。”
张言良抓着他的手，迫切地说。
穆城睿呆愣地看着他，过了一会，才把手抽出来。
“虽然你说我就是那个木，可我一点记忆都没有。我只是穆城睿，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人。”你让我该如何阻止他。
“去见他，说服他，他会听你的。”
你也未免也太高估我了吧，都说我不是木了，那个叫梵舟的人怎么可能听我的。若是小崽子话，倒有可能。对了，我关注的重点是不是错了。若现在的小崽子是那个叫梵舟的人，那秦木舟呢？他去哪了？
穆城睿正准备询问对方，可抬头一看，面前哪还有对方的身影。四周是进进出出的客人，小机器人忙得热火朝天，谁也没注意到有人突然消失了。或者说，一开始那人只有穆城睿和小机器人看得到。
真是的，好歹把帐付了再走嘛！穆城睿身上刚好付完吃饭的钱，却没了搭车费。这不得不让他想到，对方可能是故意的。
穆城睿一边吃冷掉了的意面，一边想最后想到的问题，看来只能下次问了。可张言良却说他能说服小崽子，这个有可能吗？
当穆城睿走回家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意外地，大哥竟然还没回家。
他连忙躺在床上，做出一副伤到小不了地的模样，最终在大伯母和二哥的帮助下，蒙混过关。
大哥什么都没说，默默地为他擦药。穆城睿本想说在森林的那段日子，他早已经皮糙肉厚百毒不侵。可当他看到大哥的脸色后，这话吞回了肚子里。
大哥以照顾他为由，把二哥赶出了房间。
夜晚的时候，因为张言良的话怎么也睡不着，躺在床上假寐。
半夜的时候，大哥醒来，起身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就这样看着他。使得穆城睿更不敢有所动作。隔了许久，大哥才出门，十分钟左右，满身烟味地回来。却没有回到床上睡觉，而是继续坐在床边看着他。
起初穆城睿紧张得动都不敢动，可没过多久，便睡着了。早上醒来，天刚刚亮，发现大哥睡在旁边，也不知道昨天是几点上的床。
见对方有要醒的迹象，连忙闭上了眼。大哥起床穿好了衣服，站在床边看了他一会，随后出了卧室，和在沙发上的二哥聊了两句，洗漱一番，然后就出门了。
随后二嫂和琳琳也醒了，和二哥简单地交谈、洗漱、早饭后相继离开了家。周围立马变得非常安静。过了一会，穆城睿才睁开眼。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心情复杂。
自己究竟在犹豫什么？是在害怕小崽子真的不存在了吗？还是害怕知道自己原来在小崽子的心中根本什么都不是。
可因为这些原由，便不去尝试不去努力的自己未免太自私了一些。
梵舟是打算消灭整个人类，梁永昌是打算让所有人都变成丧尸，而研究所呢，不过是把人类当作最后逃生时，拖延时间的工具。
不管是哪一种，这些亲人的结局都不会太好，无非是一番挣扎，最终走向死亡。而他会因为未能求助自己的亲人，而后悔一辈子。
在床上躺了一会后，穆城睿决定听从张言良的建议，再去秦宅试一试，也许能见到小崽子也说不定。
穆城睿沿着昨天的路线再一次地来到秦家，按了按可视对讲，根本就无人接听。穆城睿抬头四处看了看，在铁门的右上角处，有一个摄像头。
朝摄像头比了个中指后，穆城睿蹲在一旁，看能不能遇到有人出来什么的。
穆城睿从兜里拿出烟，反正今天的烟带得多，不怕跟你耗上。
不一会儿，脚下满是烟蒂。
直到天色不早以后，方才回去。
就这样一连好几天，都一无所获。还有一次从宅子里开出了一辆老牌的福特车，车窗是单向透明车窗，看不清里面坐了谁。在车后追逐了一会，最终被甩出老远。
穆城睿也不恼，戏虐地笑了笑，现在这样算不算报应。
曾几何时，他也这样对待小崽子的。
穆城睿心灰意赖，早早地回到家。而家里，有人比他回来的更早。
刚一进门，“啪”的一声，一叠报纸扔在他的面前。
穆城睿抬头看了看沉着脸的大哥，还有旁边不停地向他使眼色的二哥。一脸莫名其妙。
“没想到，你还学会了阳奉阴违。说了不让你去秦家，你是怎么答应我的，竟然装病偷偷地跑去。”
穆城睿有些委屈了，他并没有装病啊，是大哥真的打得很重，要不是他身体好，现在都还躺在床上呢！再说，他也没阳奉阴违，因为他从头到尾都态度明确地表示，一定会去秦家，找他那小崽子。
“你……还学会跟我顶嘴了是不是？”大哥气得满屋子找皮鞭。
但找了几圈都没找到，二哥偷偷地向穆城睿眨了眨眼睛。
“老大，城睿，你们一人都少说两句。别没说几句话，就要动手。大家坐下来好好谈。”二哥劝道。
“怎么谈，你也不是没看到，别人是怎么说他的。只有他自个现在还像没事人一样，我都替他感到丢人。”
大哥指着地上的报纸吼道。穆城睿的视线被引到报纸上，捡起报纸，上面红色加粗的标题新晋雷神陷入父子纠纷。小标题是，雷神的生父之谜，父子年龄相差14岁。然后附上秦木舟和他的照片。
不仅深扒了秦木舟和他之间的关系，还扒出了穆城睿在国外当模特的那段时间混乱的私生活。还很应时地指出雷神当年在穆家蹲点的情景，和现在穆城睿在秦家蹲点的情景。最后是他俩近期的新闻，穆城睿是在记者大会上反对“死待计划”，而秦木舟是参加一个舞会，舞伴据说是一位人气很高的名媛。
穆城睿失笑，这都什么跟什么，都出现丧尸了，人还是这么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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