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那个人，徐潇潇整个人变得像一头失控的狮子。也许以前徐潇潇是个傻白甜，不过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沉稳的性格越发展示出来。
“你这样……是不对的……”萧白嗫嚅道。
徐潇潇转过头，看着萧白，轻笑了笑，他知道萧白说的是什么，不过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不公平的事被强加在身上的太多了，能怎么办？只能忍着。”徐潇潇望着天花板，说的深沉。
“放手吧……”萧白不知道该怎么劝，浅薄的三个字，一点力度都没有。
“放手？凭什么让我放手？”徐潇潇像被碰到了逆鳞，双目通红嘶吼的模样，显得怪异恐怖，“十三岁，徐皓皓要被送给那个疯女人，我瞒着所有人替他去了。在异国被折磨成一个疯子，我亲手杀了那个女人。一刀一刀她就死在我面前，我一点都不后悔，她那样的人渣，早该千刀万剐。虎毒不食子，她害死了自己的孩子，还去祸害别人，难道不该死吗？”
萧白无语凝噎，只能看着眼前那个家伙越来越歇斯底里。
“本来，我可以有个很美好的家，不用和皓皓分开，都是那个女人害得。害得我们兄弟分开这么些年，害得我被关在精神病院那么些年，几度崩溃到想要自杀。想到皓皓，所有的通通都可以忍下来。你觉得我是恶心变态，没关系，只要皓皓在我身边就行，我也没想过打搅他的生活。”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萧白艰难的开口，“况且，你已经打扰到他了……”
第二句话声音很低，徐潇潇似乎没听见。
“谁知道呢？”徐潇潇隔着窗户望了一眼病房里沉睡的徐皓皓，“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没办法控制了。”
“可是，他生病了，他快死了。我的存在也失去了作用，你忍心看他去死或者苟延残喘的活着？”
徐潇潇沉默，萧白咬牙，“别再自欺欺人了，你根本不爱他。难道不是像属于自己的玩具被抢走的嫉妒心态。你要是爱他，就不会舍得伤害他，不会眼睁睁看他去死而无动于衷。说到底，你心底还是恨他的。当年你代替他受了这么多苦遭受那么多罪……”
“住口，我和他之间的事你不懂，我不想再说。”
第63章 敞开心扉
又过了几日，情况变得更糟糕。徐皓皓的身体查不出任何原因，无理由的衰弱。每天清醒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几乎滴水未进，每天吊着营养液，瘦瘦的胳膊上，布满了针孔。
大概只有袁宝佩能救他了。
萧白一方面劝徐潇潇，一方面着手寻找在国外的袁宝佩，徐潇潇死活不同意徐皓皓再见袁宝佩，真愁人。
这晚，忽然下起了大雨，不同于秋天凄厉的密雨，反而更像夏天刮起风，打起雷。
萧白刚煮好一锅泡面，就听见有人按门铃声。打开门，看到了变成落汤鸡的徐潇潇。
“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来打扰。”
萧白将冻的哆嗦的家伙迎进来，直接塞卫生间让他泡个热水澡，没问他为什么来，也没问他怎么找到他住的地方。
徐潇潇洗完澡，穿着萧白拿出来的新睡衣，头发还在滴水，他也不在意。
两个人分吃了一锅泡面，吃饱喝足，萧白盘腿坐在沙发上，终于按耐不住了。
“说吧，大半夜找我，什么事？”
“想你了。”
“滚边去，不说把你赶出去。”萧白黑脸，大半夜拿他开涮。
徐潇潇笑了笑，恢复正常脸。
“徐皓皓小时候很乖很安静，那种不注意就能忽略的那种安静。父母不是很喜欢他，因为出生时，生我的时候比较顺利，生徐皓皓的时候，发生了点意外。我母亲的血压忽然不正常的升高，导致各项紊乱。医生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保住了母子二人。就算下了手术台，也留下了后遗症。我母亲产后，整张脸有一半不能动，至于皓皓，小时候身体比较弱小。”
“这就是你父母偏心的理由？”
“嗯，算是一部分。另一部分其实也是我故意造成的。”徐潇潇说的坦然，仿佛那个耍心眼造成弟弟从小亲情缺失的不是他一样。
“从有记忆起，童年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都是和皓皓带在一起。那个时候，我父亲的公司开始走向正轨，比较忙。忙碌的时候，双亲是顾不上我们的。如果是我一个人，估计会闹。皓皓就是一个奇葩，人小，却不从不闹，这让我也不好意思闹。所以，在我心中，皓皓排第一，父母只能排第二。”
撇开父母给与的物质基础，徐潇潇和徐皓皓算得上是相依为命。一起吃一起玩一起上学，性格不同，会吵架，会冷战，也很快会和好。
虽然小孩子的生活很简单，吵闹嬉笑中，对彼此的依赖和感情都很深。
“慢慢长大，我的身边开始聚集各种各样的人和活动，而皓皓好像没有变化，他的身边只有我。小孩子也是有占有欲和嫉妒心，所以有天皓皓认识除了我以外的朋友圈，我炸了。那个时候就意识到，他有了朋友，就不会在围着我。然后耍了小心眼，让别人慢慢远离他了。”
“啧，看不出来，你这么坏。”
“父母也是，其实看得出，皓皓还是很渴望亲情的。本来我可以从中调剂，纠结了很久，还是听之任之了。其实，有段时间我老怀疑，皓皓对我的小花招都懂，他心里可能也会有些抵触，再烦也只是懒得跟我计较。后来，皓皓没有征兆的生了一场大病，病的很厉害，几乎站都站不稳。休学了一段时间，也正是那段时间，袁宝佩转了过来。其实，袁宝佩一见钟情的不是我，在雨中给他撑伞的那个人，是徐皓皓。”徐潇潇笑的嘲讽。
萧白愣了一分钟，“靠，你才是那个三啊……”
徐潇潇无所谓，“我无意中在袁宝佩日志里发现的，不过，很有价值。这始终是皓皓和袁宝佩心里的一根刺。再后来发生过继事件……”
“好心机，不过我比较好奇，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女人……是变态？”
“发现的，每次她带着儿子回来的时候，我有注意到她儿子的眼神，是抵触和害怕。不过，我亲眼看到过，她施虐的现场，用针。那天睡不着，下楼取东西路过她房间门口看到的，那个孩子害怕到不敢放声哭。事后，我在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掀开看过那家伙的后腰，青青紫紫的痕迹。所以，徐皓皓送过去，简直狼入虎口。”
“没有寻求大人的帮助吗？”
“我说过，不过年纪太小，没有人相信。那个女人伪装的很好，只是十多年都没有发现，她精神有问题。其实，在外国治疗的这几年，我还是找人盯着皓皓的，他遇到的什么人什么事，我都一清二楚。”
“你也变态，怪不得，皓皓和袁宝佩刚在一起，你就坐不住跑回来拆散，缺不缺德你丫。”萧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他们在一起的具体时间，我并不清楚。你当袁宝佩是吃素的吗？他的身价可是很高的，现在估计跟我差不多。我是继承那个女人的资产，而袁宝佩则是把他父亲的中等企业做大到这个地步，不得不承认他很牛。袁宝佩从遇到皓皓开始，估计就敏锐的发现了，就算那时他俩针尖对麦芒，他仍然派人把我的人收拾干净了。”
“那他既然这么强，怎么会这么容易妥协？说他对皓皓没感情，我一点都不信？”萧白疑惑道。
“性格，他不会勉强别人，尤其是放在心上的人。”徐潇潇解释道，“何况那时，他并没有认清，他在乎的人是徐皓皓还是记忆中的那个。尤其是当两个人摆在他面前，需要选择的时候。所以，在我接近他的时候，他并没有拒绝。”
“这是你拒绝袁宝佩回来的原因之一？”萧白问。
徐潇潇默然，他希望徐皓皓得到世界上最好的，却又不甘心双手奉上，然后慢慢远离他的世界。
“徐潇潇，你这里有一个结，一直没解开，隐藏的太深，却始终存在，什么时候解开了，什么时候就没事了。”
萧白站起来，申了申懒腰，“如果我喜欢一个人，只要爱她的人，我都爱。对皓皓来说，不管是袁宝佩，还是你徐潇潇，一个是他爱的人，一个陪伴了他14年的人。袁宝佩和你，我发现我慢慢开始抵触袁宝佩了，变得开始接受你了。因为陪伴啊，你其实是也是他的家，可以回去的家。虽然他没有说过，凭我对他的了解，在他心底你和袁宝佩，没准你排在一位。别小看那十几年，你离不开他，他同样离不开你。两个人互相扶持的艰难岁月，可以说是相依为命，是家人、兄弟、朋友，也像是伴侣，像另一个自己。所有的混在一起，或许你没有发现，徐皓皓在你面前变得越来越软，除了绷着一张脸，其实根本不设防，这是要感谢的。我有时候想问，袁宝佩后悔了没有，把他推给别人……所以，如果陪在徐皓皓身边的是袁宝佩，起码那是爱他的人，如果陪在他身边的是你，那是他的家。这样想想，其实上帝还是爱他的。”
萧白叹了口气，接着说，“你说，这个世界，生活，影片，台本，爱情故事从来都是不可缺少的线索，让多少人为它肝肠寸断。然而，我更喜欢另一种感情。只要回头，就可以找到依靠的那种感觉。不需要说肉麻的话来描述这种感情，可以争吵，可以吵架吵的很凶，甚至像仇人一样的不喜欢对方。可以存在很多缺点、不满的地方，但却从来没想过会有天会不要对方。一群人的时候，总是不会离对方太远，不会乱走，因为觉得对方会害怕。会认真准备对方需要的药品叮嘱按时吃饭，会在对方渴的时候以及拿出水咳嗽时拍背，会在对方路痴的时候指明方向，会在……一个眼神就知道有所要求并且提前想到——来自长久陪伴的习惯。我们呢，也只是普通人，会痛会累，如果找不到志同道合的人，其实都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第二日，徐皓皓父母来访，徐母哽咽着抓住徐皓皓的手，嚎啕大哭，这一刻她也只是一位可怜的母亲。
人心那么奇怪，只剩下一个的时候，开始惦记另一个人的好，反而在一起的时候，眼里心里横亘了无数的刺。
徐家父母的到来，并没有起到预计的效果，徐皓皓的情况依旧每况愈下。徐潇潇也变得越来越琢磨不透，每个人的精神都处在绷紧状态，就怕那天崩了个彻底。
终于，在某天早晨，萧白打开房门的一瞬间，看到胡子拉碴毫无形象坐在门口的徐潇潇时，猜到他最终选择了妥协。
“去联系……他吧……”
说完这句话，徐潇潇哭了，垂下脑袋的瞬间，眼泪重重砸在地上。
萧白知道，这个人实在被逼到尽头了。
终究是不忍，亲眼看着他逝去。
第64章 自杀
萧白站在楼顶，目送一架民航远去。徐潇潇在这趟航班上。把自己珍爱的人送到另一个人身边，他是拒绝相见的。
直到飞机入了云层，萧白才离开楼顶。
徐潇潇望着远处洁白的云朵，留恋的回头看了一眼，闭上眼睛，心底默念一声，珍重。
病房里，徐皓皓躺在床上，萧白坐在床边用水果刀削苹果。
“皓皓，你丫这样做，你哥知道真相后，会恨死你的。”
徐皓皓暼了萧白一眼，然后满床打滚道，“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个疯子，我什么都不造，什么都不造！！！”
萧白哭笑不得，“好了，还走了，我都办好出院手续了。我跟你哥说，袁宝佩今天上午的航班，还好你哥不想见袁宝佩。不然，我上哪找袁宝佩去。也该感谢飞机没有延误耽搁，现在就希望你哥多散会心，晚点回来。不然知道我骗他，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没关系，我保护你。”
萧白陡然被徐皓皓这句话弄得心都化了，“这还差不多，不往我为了你的破事，腿都快跑断了，你要怎么补偿我？”
“给你介绍女朋友？”
“真的？”萧白激动了，声调立马高八度。
“假的……”徐皓皓→→
“切，没信用的家伙……”
徐皓皓拍了拍他的肩膀，“亲，我敢介绍，你敢要不？”
萧白忽然想起来徐皓皓这三年是在哪里度过的，顿时一阵鸡皮疙瘩竖起来，“不……不用。”
“对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清醒的？说疯就疯，说正常就正常……哎呦，你打我干什么？”
徐皓皓皮笑肉不笑，“我怎么知道？难道我愿意在精神病院呆三年？正常人都被搞成神经病了好吧？”
潜能被很好的开发，大概可以归结为被逼迫，不得不。如果再不醒来，徐潇潇要该怎么办？
这样畸形的也可以被称之为“爱”的感情，为什么会存在？一味的退让，其实并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让问题变得更加棘手。倒不如，逼着他去面对。
消停日子掰着手指头数，也没过去三天，徐皓皓接了一个电话，挂断立马阴云密布，看的萧白立即缩了缩小身板，降低存在感。
徐皓皓把怀里已经胖成猪状的元宝贝儿放地上，愤愤捏了捏狗耳朵，元宝贝儿哼哼唧唧委委屈屈的跑开。
徐皓皓从乘坐直升飞机，飞到大洋彼岸，看到被裹成木乃伊的家伙，厉声吼道:“你个神经病，想死就去死啊，死了就一了百了了，这么半死不活的像什么样子。现在没人拦你，你赶紧去死吧。去啊，你怎么不去！你这边去了，我那边就和袁宝佩私奔到月球，和和美美过一辈子。”
床上那人，全身被火烧伤，重度到烧伤全身面积百分之五十还多。这会儿缠着绷带，嘴巴都睁不开，瞪着两只圆圆的眼珠盯着徐皓皓，瞪着瞪着开始弯了眼睛，笑着笑着眼睛就红了。
“你个混蛋，从小就欺负我，闯了祸就嫁祸给我，害得爸妈越来越不喜欢我，还不让别人跟我玩，整天变着花样占我的地盘。天天缠着我，走哪跟哪，做什么你都要插一脚。你怎么这么烦人？一点当哥哥的自觉都没有。上初中，那会儿我生病，你天天在我面前显摆啥，欺负我不能走，你天天比猴子还活跃。好不容易良心发现一回，在我要被送走时，挺身而出了一把，结果呢？你丫比以前更神经了。治病治了六七年，就是生孩子，人孩子都会打酱油了，还真是没用，连你的狗被我养成猪了，你为什么还停留在原地？既然痛苦到连死都不怕，为什么没有勇气面对她？她活着的时候，你的身体被囚禁，起码心是自由的。可她已经死了，你的身体自由了，心反而被她囚禁。背负着这个枷锁不累吗？差不多快十年了，还没有受够吗？受够了，你他妈就给我战胜她，输了就别回来见我……”
徐潇潇豆大的眼泪，一颗颗落下，反倒是徐皓皓骂不下去了。就这么愣愣的看着他，这么可怜的模样，看了很久，终究是舍不得看他这么委屈。
徐皓皓挪到床前蹲在徐潇潇身边，隔着纱布，轻轻握住徐潇潇的手:“既然这么厌恶这幅皮囊，不要也罢。不要害怕，没什么的，我会陪着你，再走一遍可好？”
徐潇潇轻轻摇了摇头，早已泪如雨下。
徐皓皓走出病房事，觉得太阳些许刺眼，阳光下，那人站在走廊的尽头，长身玉立，看的不太真切。
相信一见钟情吗？
原本是不信的。只是当那个人忽然闯进自己光秃秃的世界中，那一刻的感觉，无法言语。
袁宝佩想，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
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呆呆的站在一旁，看着最亲的两个人从卧室吵到厨房，从厨房吵到阳台。声音由低到高，由撕心裂肺到开始抽泣。
父亲拉着皮箱，打开车门。他只能看着他绝尘而去，听着身后母亲的哭声，忽然想问，什么是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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