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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过境 第1节

作者:d叔 字数:20800 更新:2021-12-20 05:41:52

    南风过境作者d叔

    文案

    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种人,求而不得,失而不甘。

    世上还有这么一句话,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用“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就要打包带回家”来形容多海对洛洋的感情简直不足为过。

    一次偶然的泰国之行,就让典型射手座的海大少对洛同学垂涎欲滴。碰了一鼻子灰后才知道,卧槽这小子长得高就算了,还够冷啊

    不过,人生嘛,就是要直面各种挑战,浪了十几年的多海还真不知道退缩二字怎么写。

    再说了,没有一次真正的追逐战更让人热血沸腾的事儿了,如果有,那就不止追,还要撸起袖子,就是干

    片段

    火辣辣的太阳烤得大皇宫像是在冒烟儿,沈殷海遭罪地猫在一边的树荫下骂天骂地。

    大君在一旁笑嘻嘻地说了俩字儿”活该。“

    ”哎你他妈找”多海恶毒的话语刚吐了一半,画风突变“卧槽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啊”

    大君顺着那绿油油的眼光看过去,一笔挺少年立于菩提树下,英姿飒爽。

    大君咽咽口水,想了想说“兄弟,冷静啊。拐卖犯法的。”

    多海咧嘴一笑“放心,我只是想亲他。”

    这是一个关于“典型射手座的浪子强攻x表面温和实则淡漠的冷清强受”的故事

    文案无力,希望您能喜欢。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花季雨季 七年之痒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多海,洛洋 ┃ 配角大君,李勤 ┃ 其它

    第1章 初遇

    佛只是坐在那里,佛什么都不说,但佛什么都知道。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一见钟情,多海心里这样告诉自己。不由得想起第二十二条军规里,初次相见,约塞连便狂热地恋上了随军牧师。

    多海也是这样,就在一个不经意的回眸间,无法自拔地爱上了洛洋。

    夏季的曼谷热得令人受不了。

    空气里蔓延着潮湿甜腻的味道,多海站在大皇宫庭院里,感觉衬衫已经紧紧吸附在皮肤上,明晃晃的太阳顶在头上,怪扎眼。他抬手抹抹脸上的汗水,生无可恋地看了看周围姿态各异的古树。

    这些热带植物够带劲儿啊,多海往荫凉的地方走去,要不是为了跟爸妈赌气,他才懒得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当初自己在网上随便报了个团,拖着行李箱就跑了,五分钟后老爸给自己发来一张自拍,照片上那阴恻恻的笑容,搭配下面一行字敢回来,老子把你打瘫痪多海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心里有些发毛。

    你说我咋这么浑呢多海恨恨地拽了一下鬓发,顺势往周围的菩提树看去。只一眼,却猛地心一紧。

    绿茵茵的菩提树下,端站着一位少年,简单的t恤盖不住那一身贵气。身材呈完美的倒三角形,有力的腰部藏在衣服下,特别是那一双腿,修长笔直,这得一米八的个儿吧。多海猥琐地摸摸自己的下巴,心里砸吧了一下。少年忽地转过头,往大皇宫的佛塔式的尖顶望去。多海的眼神,从少年深邃的眉眼,到挺立的鼻梁,再到刚毅的下巴,一路滑到他上下滚动的喉结上。不公平啊,这上帝造人的时候,是不是也搞区别对待。

    多海顺着他的眼光看去,鱼鳞状的玻璃瓦在阳光的照耀下,金碧辉煌。多海从来没觉得,泰国居然有这么好看的地儿。

    就在多海寻思着理由去搭讪的时候,一个身影冲了过来“多海多海你怎么躲这儿来了”

    “没干嘛,我想消停会。”多海没有移开目光,依旧欣赏着菩提下的少年。

    “你看啥呢”大君笑了笑,把一瓶水往多海手里塞。

    “喏,看到没,那个可以用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来形容的人。”

    “嗨你个俗人整这些文绉绉的弄啥我看看。”大君痞痞地笑了几声,突然一口老血堵在喉咙里,脸色发绿,“又是这小子你等着,爷去收拾他”

    多海赶紧拉住已经把袖管撸起来的大君,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欣喜“怎么着你认识他”

    “怎么能不认识这小子就住咱们酒店啊,隔壁团的。走哪儿,那人妖就止不住往他身上蹭,前天我刚看上一妞儿,他就”

    “得得得了你那档子事儿我不想知道,我是说,我怎么没看见过他”

    “就你一门心思都在人妖身上了,你说说,你能记清我的样子么”

    多海故意忽略大君的一脸鄙视,就那么定定地看着菩提少年,觉着这人咋越看越可爱呢,瞧瞧那标准的站姿。

    不知少年是被视奸地无可奈何,还是出于善意,勾着唇角对多海笑了笑。后者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先是停了一拍,然后疯狂跳动。带着自己的全身血液一个劲倒流。

    这天,曼谷潮热依旧,耳机里刚好唱到“你在我旁边,只打了个照面,五月的晴天闪了电。”王菲的声音柔柔绵绵地在多海的心头挠着痒痒。

    他咽了咽口水,觉着,这人啊,还是浑点好啊。

    从泰国回来后,多海也没敢回家,就在学校附近寻了一个地儿住下。手机里上百条短信,几十个未接来电,全是老妈的。就说嘛,这妇人家,始终是心软的。多海斜躺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子,心里犯嘀咕,可这回首长像是真的不要自己这个儿子了。

    “哟,少爷,还不来上课呢”朋友圈弹出一条消息,来信人是李勤。典型的人和名字反着干。在学校那做派,也就他可以和多海比一下了。都是出奇的懒,卷子作业本雪花似的堆了一桌子,一年到头也如雪花一样洁白。

    多海起身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发了条语音回去“还没想好,多玩儿几天。”

    “哎哟喂,还能听到少爷你的声音,小的都快喜极而涕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交代在人妖堆了呢”

    “少跟老子贫,这次出去玩儿,我可收获了个尤物。”

    “那你必须得跟我分享一下快快”

    多海动了动手指头,将那天偷拍的菩提少年图发了过去。没过多久,李勤回了条消息,语气中带着迷惑。却是让多海狠狠地呛了口酒。

    “这不是楼下三班的洛羊吗上次甩了你的那个妞儿,就是追他去了。不是吧海子你啥时候换口味了,这可是一等一的情敌啊”

    多海说不清心里是激动还是嫉妒,舔了舔唇角的酒渍,双眼却是放光了。老子正愁没借口勾搭呢。侧身对着窗子,用手向后梳了梳头发。完美

    “等着,爷明天准时来学校”

    第二天一早,多海就稳稳地坐在了三班的窗台上。嘴里还咬着包子,大老远看着洛阳走过来,不停地挥手。正儿八经地装熟人。

    至于洛羊,走过去的时候,目不斜视,前脚已经踏入了班门。多海立即跳到他跟前,堵住了去路。单手靠在门框上,自以为很帅地向洛羊抛眉眼儿。张口问道“你就是洛羊吧我叫多海。做个基友怎么样”

    洛羊眼皮都懒得抬起来,嘴角染开了一抹戏谑的笑容“同志,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请讲”多海就差立正了。

    “请同志先把包子咽下去,顺便处理一下门牙上的绿翡翠,然后,正步走,出门左拐,上楼。慢走不送。”

    就在多海还没回神的期间,洛羊已经跟他擦肩而过了。他回眸一笑,多海觉得百媚生也不足形容。晶亮的眼睛闪得像小星星一样,整个人沐浴在透过玻璃窗的晨光下,微薄的红唇轻启,写下来就是白纸上的一行黑字儿下次别吃韭菜馅儿的包子了,你口里那气味,真跟生吞了一片姨妈巾没啥区别。

    好小子回到自己教室的多海还有些懵逼,大脑回路硬生生卡死在三班群众哄笑的场景里。坐在座位上,回想早上的一幕幕,还是不可抑制地笑了。起初只是咧咧嘴角,后来是抑制不住地笑出了声。这人真的太可爱了,多会说话啊,多犀利啊。以后吵架拌嘴多带劲儿

    就在多海还沉浸在自己意淫里的时候,旁桌的李勤书包甩在椅背上,一脸好事婆的表情凑了过来 “嘿爷儿听说你今早找洛羊干架去了”

    “去去去老子是找未来媳妇儿友好交流去了”

    “还听说当时的情形完全是你被洛羊吊起来爽打,你毫无缚鸡之力”

    “呸呸呸爷们儿那是爱惜媳妇儿疼人你懂不懂”

    “还听说”

    “我说你有完没完了你个单身狗懂屁啊爷是在追媳妇儿”

    这下换李勤有些懵逼了,一口气还没缓过来,正想继续“听说”,忽觉问题关键所在,一双眼睛瞪得老大,面部抽筋,手脚发抖,说的话断断续续“哥们儿,你你叫洛羊啥啥来着”

    多海潇洒地甩了甩脖子,一副“凡人,本王就知道你太o”的表情,两个字堵得李勤面如死灰媳妇

    李勤张张嘴“我说,多唔唔”

    多海一伸手按着李勤的脑袋,把他脸使劲贴在桌面上,另一只手撑着下巴,转头看向了窗外绿茵茵的大榕树。道“你快别说啦大男人磨磨唧唧的”

    夏季的炎热快要褪去,一股热浪还拼命抓住树梢不想放开。教室的同学渐渐多起来,抄作业的,聊八卦的,讨论篮球赛的,背书的,几十人的声音织成一张网,多海用余光扫视着在晨光里逐渐明亮起来的教室,同学们青春洋溢的脸上朝气蓬勃。他从没觉得,高中也可以如此的美好。

    看来以后要多来上学啊,海大爷放过了李勤,美滋滋地靠在椅背上。不知道洛羊现在在干嘛呢。上课铃打响的时候,教室安静下来。

    多海哼起了小曲儿,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从这天开始,心里的某个地方,已经插上翅膀,快要腾飞了。

    第2章 相交

    “洛羊有人找”

    “谁啊”洛羊还埋在题海里挣扎,不耐烦地回头看去。

    “你老公啊”多海摇了摇手上的饮料,痞子一样地站在后门,在耍嘴皮子上,终于先发制人。

    洛羊冷冷地扔下笔走过去,脸上阴云密布,烦躁地盯着他“最好你的事儿比狗屁大点,不然你自求多福。”

    多海还是一副狗腿子的笑容,献殷情地把饮料瓶盖拧开,往洛羊手里塞,语气里满是心疼“来来,喝点儿水,瞧瞧,嘴都干成这样了,学习不要太刻苦了啊”

    “慢走不送。”洛羊瞅了瞅他,转身就走。

    “哎哎哎咱们换四个字成不成”

    “尽快滚远。”

    “天啦噜爷,忒狠了吧我是真有事啊啊啊啊”多海抓住洛羊的手臂,一个劲撒娇装蒜。后者厌烦地抽出手臂,站在后门,与他保持了一米的距离。

    “有什么话你快说。”

    “我就想问问,你参加的什么社团”

    洛羊微眯起眼睛,看不出在想什么,许久吐出几个字“你就想问这个”

    “不然呢”

    多海笑得人畜无害。

    “戏剧社。”

    洛羊转身回教室坐定。

    “那今天放学见哦好好学习,思密达”多海笑得有些得意,有些张狂,旁边的女生看了脸红心跳。说起来咱们海大爷也算是学校数一数二的明星脸了。至于为什么最近缠上了洛羊,大家都表示估计给头号情敌使绊子,是高中的一大乐趣吧

    当洛羊在戏剧社见到吊儿郎当地坐在舞台边上的多海时,他心里才真的料定,此人必是上天派来的蹿天猴。给点火,就真的上天了。

    正神游的多海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洛羊,背着单肩包,挺拔的身姿,穿着干净的校服。爽利的短发,还有那双总是多情的眸子。他站在那儿,就已经是一出戏了。多海有些失神,像是回到了前不久的泰国邂逅,眼前的少年永远冷清,于是愈发让人想窥探那优美脖颈以下的一切。若是那平静的脸上有了情动的模样,是不是更加魅惑人心。

    多海还在犯傻,社长开始招呼大家聚在一起“来,介绍一下,我们的新成员,多海同学。”周围泛起一片掌声,多海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洛羊。

    “希望以后可以跟大家愉快相处”

    洛羊仿佛压根没看到有这么一个人。

    社长一声解散,各忙各的。背稿子,对台词,练打戏,吊嗓子,俨然一派火热朝天的场景。多海是新人,没啥事儿做,就坐在观众席休息。百无聊赖地撑着上半身,保持直立,不让自己睡着。

    突然一清丽的声音吸引了他,唱的正是孽海记里的思凡,多海循声望去,蓦地双瞳放大,差点一屁股摔地上去,脑袋一下子清醒过来这不就是洛羊吗他大爷的

    自洛羊声音一出,周边就渐渐安静下来,他还是身着宽松的校服,但那神情,已然变了。他唱腔细腻,气息平稳,字清情真。身段繁重并且姿态多变,褪去了男子的阳刚,闺门旦的含蓄表现得淋漓尽致。仿佛回到了清末的老北京戏园子里,梨园行的名角儿往台上一站,台下的看客便一片叫好,似要掀了房顶盖儿。

    洛羊双臂一抬,多海像是看到了两条长长的水袖伸展开来。恍惚间,洛羊恰似华丽的戏服加身,描摹了胭脂的脸情态万千,朱唇吐露的戏词圆润如珠。就那么一颗一颗地,堆在了多海的心房里。

    这是何等的风姿卓越,多海眼神微暗,第一次感到不是滋味,看着他的人太多了。

    而他也是第一次觉得,站在光柱下次那个人,离自己那么遥远。

    等到社团活动结束,西边只悬吊吊地挂着最后一抹残阳了。

    洛羊推了单车走出校门,发现多海还站在门口。黑色的双肩包背在前面,校服捆在腰间,紧身背心下是优美的肌肉线条,玩世不恭又帅得耀眼。来来去去的人不停回头看他,偶尔他也抛一电眼回去,撩地学妹学姐们尖叫连连。

    色胚。洛羊在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装作没看见一样往外走。

    倒是多海继续没脸没皮地贴了上来。也不说话,慢吞吞地在洛羊后面摇着,一双眼像要把前方人的背,看出一个洞。沉默地走了一段路,身后的人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洛羊终是忍无可忍地停下来,有些咬牙切齿“同学,我想报警了。”

    “别介啊”多海终于等到洛羊跟自己说话,心里吃了蜜似的跑上前去,“我就想看你家住哪里啦感觉顺路嘛。以后一起回家呗”

    洛羊抿着嘴审视着多海,又复而向前走。多海并肩跟上去,伸手勾住了洛羊的肩膀,两人身高差不多,淡淡的皂角香萦绕在两人之间。外人看来,真真是一对情深的好兄弟。

    洛羊再次停下来,无奈地低吼“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想干你啊。多海心想,却不敢说出来,“我就想跟你交个朋友嘛。就是可以无限对你好的那种啊,你生病了我带你去医院给你买药;不让你委屈,你说一,我就不准别人说二,当然啦,我肯定不会说三的;以后还可以带你环游世界,看上哪里的房子了,那就买买买啊;一切都是你开心就好这种朋友行不行啊”

    洛羊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盯着多海,叹了口气又继续走“莫名其妙”

    多海不依不饶地拉住了洛羊的袖口,邪气地笑着“老子不管,你快假装考虑下。然后就答应吧”

    “你到底”洛羊已经想骂人了,转过头正要发坐,却是一张明媚的笑脸入眼帘,耳边轰地炸开一声响。那句话无疑腻在了洛羊的心上,像块牛皮糖。

    多海说

    “我只想对你好。”

    最后一抹余晖也快燃烧殆尽,路边适时亮起的一盏盏路灯,像深海里的明珠一直延伸到天边的尽头。傍晚的温度降下来,微风轻拂。多海定定地站在那里,笑容不减,双眸里坚定不变。犹如下凡的太阳神阿波罗,正深情地对着爱人诉说心事。

    洛羊感到心悸,认认真真端看眼前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光芒四射,令人移不开眼。有什么在心里,啪地响了一声。不敢深究,只得推车向前走,不再作答。

    多海跟了上去,嘈杂地像只麻雀“你不回答就是默认啊”

    “哈哈哈,太好了,你终于是我基友了,嘿小羊,说句话呗”

    “今晚送你回家,明天我等你一起上学啊小羊。”

    “喂喂喂,兄弟,说说呗,你那京剧咋唱得那么好啊专业的”

    “是我奶奶教的。”

    多海已经习惯洛羊的沉默,正要继续问,却听到了洛羊的回答。声音很轻,若是一不注意,就抓不住了。

    多海有些意外,挑了挑眉“你奶奶教的跟我讲讲成不”

    “没心情。”

    “讲讲呗就讲一点啊”

    行人稀少的路上留下了一串无厘头的问题和少年叽叽喳喳的声音,另一位少年偶尔答一两句话,却能让聒噪的少年兴奋地蹦三尺,长长的影子压在地上,时而交叉。年少的人儿不知未来为何意。及时行乐像是唯一的目标。多海从没考虑过以后会怎样,只觉得洛羊身上就有一种气息让人想靠近。洛羊并不排斥这个硬生生插入自己生活圈的人,他平静而冷淡的心,怎经得起一丝丝温柔汹涌地灌入。

    或许这是不是喜欢,也有待商榷。

    多海看了看身边的人,逆着光,洛羊立体的轮廓柔柔的想有一层纱。一阵凉风吹过,多海有些冷,便解下腰间的校服,披在了洛羊的身上。洛羊一瞬间有些僵,又不知该说什么。

    要入秋了啊,多海往他身边靠了靠,感觉到透过校服传来的体温。

    嗯。洛羊轻轻答着,嘴角,有着不留痕迹的笑意。

    身后,两人走过的路寂静无声,天幕上皓月当空。

    只有树上的知了,趁着最后一点夏意,没完没了地叫着。

    第3章 戏剧社

    立秋之日,一候凉风至,二候白露生,三候寒蝉鸣。早晨天灰蒙蒙,大雾笼罩城市。除了学生和上班族,城市还在半梦半醒之间。

    洛羊吃完早餐,依旧优雅有礼地对妈妈说了声“我吃好了,您慢用。”

    起身背上背包,准备出门上学。洛妈妈在身后按惯例嘱咐了几句,洛羊应声,关门下楼。

    说句实在话,若不是多海一米八几的个儿,再加上风骚的外表,此刻正站在自己对面,一手搭着公路车,一手使劲挥舞,洛羊差不多已经忘了这个人。

    街上的行人多起来,早餐摊点前聚拢了学生,有些车马喧嚣的苗头。

    多海嘴上叼着一袋纯牛奶,晶亮亮的眸子看着洛羊目不转睛。心里的一万匹草泥马早就跑了千百遍。哦还是这么帅走路还是那么有气势他看见我了第一眼就看见我了今天也将是美好的一天啊然后在心里默默地握拳。

    “你来干什么。”洛羊声音冷冰冰的,有点像秋晨的霜露。

    “等你啊。不是昨天说好一起上学嘛。”多海急忙咽下一口牛奶,咧嘴就笑,一对虎牙有些招摇。

    洛羊没答腔,跨上自己的自行车骑向学校去。多海立马跟上,摇头晃脑地喝着自己的牛奶。过了一会儿,哼起小曲来。

    “你等了多久。”洛羊目不斜视,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

    多海有些惊喜,这是今早第二次洛羊主动说话啊天上砸馅饼都没这么好的事儿

    “也没多久,爷我神机妙算,知道你啥时候出门,就这么巧”

    洛羊停下车,整得后面的多海一个急刹车,差点没把牛奶甩出去。犀利的眼神将多海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阴冷略带嘲讽地笑了笑,微抬下巴,瞬间气势压人“你是不是从来都这么不老实。”

    多海被看得有些惊,不敢再往嘴里送牛奶,抿抿嘴,叹了口气“真没多久,也就一个小时啊。昨天走的时候忘了问你多久上学,今天怕错过你,就提前过来等了啊。”

    “你蠢得不知道今天来问我,明天再”

    洛羊一下收声,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双颊一红,幸得晨光朦胧,看不太清楚。心里大躁,头也不回地往前骑车。多海愣了两秒,忽地大声笑起来,爽朗的笑声在洛羊身后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波纹,令洛羊更想尽快离开。

    多海几个猛蹬赶上去,心情极好地揽上洛羊肩膀,甜甜的牛奶香传过去“我已经知道了。以后每天都会来等你的。放心啊哈哈哈”

    “谁要你来滚开。”洛羊冷淡地推开他。

    “怎么可能不来。”多海加快了速度,往前错开车,然后回头亮出了小虎牙。“主要是我喜欢你啊,睁开眼看不到你,我不自在。”

    洛羊脚下忘了蹬踏板,眼底净是愕然。不知是那天阳光太好,还是早餐吃得很对味。一时间洛羊心上又“啪”地响了一声,前方是多海的背影,好像这个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闯进了自己的生活。

    二人到达学校的时候,人还不是很多,洛羊每天上学挺早的。大多时候是到教室背英语,洛妈妈思量着要儿子考托福,准备送他出国读大学。品学兼优的洛羊出现在学校,并不奇怪。反而是多海的出现,引起了不小的波澜。开什么罗马玩笑这个时间点儿这个场景地点多海无论从哪家酒吧夜店出来都不奇怪,在学校现身那就是天方夜谭了。

    李勤满脸愁容地趴在课桌上,咬着笔在桌面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多海眉毛一挑,抬起手把笔抢了过来“你丫一脸旧社会的劳苦样干嘛啊,大早上别找不痛快。”

    “海爷,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你对洛羊可不是这样的。”

    “噗,那我对他是哪样的”

    “像对媳妇儿一样啊”李勤一说就来劲,把椅子往多海身边移了几分,“今早我可看见了,你送他到班上的时候,那一脸柔情蜜意的样子,你对以前的马子,哪儿有这么好的”

    “有吗”多海听着听着,自己也嘀咕起来。“没这么狗腿吧这么明显”

    “只要眼睛没瞎,都能看出你垂涎洛羊。”

    多海摸摸下巴,转念间又豁然开朗了“那又怎么样老子就是乐意。别管我,我想事儿呢。”

    “你想什么啊”

    “给洛羊买什么午餐啊”

    李勤彻底败下阵来,丫挺的,只求洛羊早点收了他。

    按照李勤的话说,除了睡觉和上课多海没有贴在洛羊身边,其他时间就像狗皮膏药一样,黏在洛羊左右,甩都甩不开。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这不,咱们大少爷掐着下课铃响起的第一秒,掀起屁股就往外冲,手上抱着一棉包。学生如出巢的蚂蚁,密密麻麻往外涌。多海挤在人群里,一双白鞋被踩了好几个灰印子。平时略有洁癖的他也顾不得小细节,双手保护着棉包,跟护犊子一样。

    老远,就看见洛羊斜坐在花坛边的长椅上,校服搭在一边,整齐扎在裤子里的衬衣抽出一半,角度原因,多海看着他露出的半截蛮腰吞了口唾沫。细腻光滑的肌肤就像缎子,在阳光下泛着奶白色的光。韧劲十足,不失阳刚。看得他口干舌燥,心猿意马。

    多海站着调整呼吸,然后慢悠悠走过去,装作刚才匆忙的人并不是他。一手拎着棉包在洛羊面前晃悠“哟,谁啊用不着对爷我茶不思饭不想吧。”

    “别找抽。”洛羊压根懒得抬眼皮,低头摆弄手机,声音还是淡淡的。他就搞不明白了,这孙子是要生簧吧这程子没事儿都往自己这儿拱。

    再借李勤一句话就是,海大爷算是磕上妖孽了,前十几年多拔份儿啊现在还不成了洛羊身边的小碎催。除了上厕所提胯这事儿使不上力,估计别人不也要他,其他的,事无巨细,全都包揽下来,还乐得跟个神经病似的。

    多海脸皮厚,蹭了个椅角,小心打开手上的棉包,端出两个保温盒,香气扑鼻。洛羊忍不住侧头瞄了眼,看清盒里的佳肴,喉结不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喜欢不给你带的。你快试试,不喜欢我明天又换。”

    洛羊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诧异。

    “你自己吃吧,别得波离我远点。”当下寻思着,也是今天张妈身体不爽利,不然至于这么委屈自己么。

    “我专门给你带的啊,你快尝尝,尝一口就好”

    “拿开,我”

    洛羊刚张口,多海一筷子戳进他口中,喂了块鸡肉。洛羊刚含着,舌头搅动一番,有些烫嘴,却是超乎意料的好吃。肉香四溢,混着鲜味儿,软软的,入口即化。明事儿的都知道,这要没有煲上个几小时,再加上细心的烹饪,是没有这个口感的。洛羊着魔般地吞了下去。

    多海正要继续喂呢,洛羊直接端过去胡吃一顿。上午打篮球消耗体力,学习又费脑子,长时间不补充能量,就差把这盒子也啃了。多海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手撑起脑袋,目不转睛。瞧瞧,怎么吃饭都这么好看呢。嗯,不急不急,温水煮青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没过多久,洛羊放下饭盒,长舒一口气。胃底满是惬意。心情好了,自然话也多起来“你家厨子的手艺真好你小子有口服。”

    “你怎么知道是我家厨子做的”

    “啧,少爷,看看你那手吧。”

    “”多海心下酸酸的,突然有些郁闷自己怎么身在那么招摇的家庭里。小时候没有官的概念,一个军区的孩子们天天混在一起,训练,干架,打野鸟,互相包庇。长大后,一群人也是呼朋唤友地找乐子,在声色场所浪荡,相互照应。但多海心里知道,这些朋友都对自己有种敬畏,敬是因为青梅竹马,再怎么亲密,对彼此也有一丝尊重。而畏,却是因为家里那尊大佛,跟自己没有半毛关系。

    多海突然的安静,让洛羊感到不适。叽叽喳喳的雀儿不叫了,空气静谧地压人。

    “多谢了啊兄弟。”

    “不用,改明儿请我吃饭呗。”多海又开始贫,“爷知道你不是个吃白斋的人。”

    “就知道你动机不纯。”洛羊斜了眼睛,取过校服,站起来抖抖衣服,顺势披在肩上。多海又被他电得找不着东南西北,挺拔的身子,修长的腿。阳光铺在他的身上,朦胧地镀了一层金身,蓦地,多海感觉自己全身都软了,像一滩泥。宁愿一辈子也糊不上墙。

    多海对着洛羊的背影吼了一嗓子,一抹愉悦的笑容爬上他唇角。

    洛羊看不见多海的深情,好像并没有听清这句话。身边同学好奇地张望着,他继续往前走去,再不离开,这校服就罩不住他那颗狂跳的心了。

    而坐在原地的多海,一双深邃的眸子里有些猩红,像是破裂的红墨水瓶,一层层晕染着。眼角带了些狠劲,心房里充斥着四个字志在必得。

    晚上放学回去的路上,跟之前没啥两样,多海死乞白赖地送洛羊回家。可能是一顿饭的缘分,洛羊不再对多海冷言冷语,态度缓和。两人聊着聊着就到了家门口。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相对而站,远远看去,是一幅上好的画。

    “走啦,别想我。明早我来接你。”

    “你丫别来了,也不嫌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顺路嘛。”

    “”

    洛羊不自然地挥手,扭过腰转身上楼。多海见他消失地没有踪影了,才跨上自行车,迎着微凉的晚风,往家赶。头顶的天空已经擦黑,脚下的路像是没有尽头。多海哼曲的声音也大起来,心里酿着一股股的甜蜜,再过几个小时,又能见到洛羊了。真好

    而这边,正在做功课的洛羊,心思却飘忽不定,揉揉有些酸疼的眼,抬头望窗外,一张脸在脑海里清晰起来,俊挺的鼻梁,波光滟潋的眼,盛满笑意的唇,眉毛一挑,坏点子就能一股脑倒出来。

    那时候洛羊还不知道,这世上有句话,叫

    紧赶慢赶,你来得太早些,我又爱你太晚些。

    第4章 深交

    第二天一早,洛羊麻利儿地起床,脑袋往窗外一伸,果然多海那傻子站在楼下。嘴上叼着一袋牛奶,双臂交叉抱胸,双腿叠在一起。后臀靠着公路车,宽大的校服愣是在他身上穿出了明星范儿。

    多海一抬头,就看见洛羊没睡醒的脸,头发乱糟糟地,肯定还没洗漱呢。乐滋滋的,又忙着想让他快点缩回去。这懵懵懂懂美好的样子,可不能让别人看了去

    实际上洛羊也没工夫耽误了,只用平时一半的时间,收拾完毕。自己的早餐也连带着打包带走,匆匆往楼下赶。

    洛羊出来的时候,还微微喘着气儿,脸颊透着粉,推着自行车,单肩挎着包,伸手把一份早餐递过去,是洛妈妈做的三明治。多海万分惊喜,顿时不知该怎么形容那种澎拜的心情。张张嘴,心里在打卦。有种改革的春风吹进来,翻身奴隶把歌唱的感觉啊

    洛羊也没废话,塞了口三明治,骑上车就走。其实洛羊什么都知道,这海愣子早上来等自己,也不知道是起晚了还是什么,每天都不吃早餐,一般等到大课间去小卖部买面包。洛羊也不知道是不是动了恻隐之心,他当时站在三楼的走道上,心里不得劲儿。

    最开心的,还属多海。一口一口吃着早餐,不,这不是早餐,这是满满的关爱

    此后,两人大多时候都形影不离,跟双生花似的。

    李勤从来不知道多海有如此温顺的样子。眉里眼里都是情。

    洛羊在场上打网球,多海就在下边支椅子,撑大伞,摆好水瓶,时不时捡球。洛羊下来休息,多海又是捶腿又是捏肩。亲妈李勤在旁边看着,一脸旧社会的劳苦样,感觉自己每个毛孔都在冒着酸气,打小以来,多海都没对自己这个同袍兄弟如此亲近过。

    但付出总不是单向的吧,好歹洛少爷也是个有情有义,至诚至真的人。

    多海的作业,他改。多海的重点,他划。多海的篮球赛,他陪。也没什么特殊意思,他就打心里儿觉着,交了这么个兄弟,死命地对自己好,也不能让他亏了。虽然多海从来就是奔着泡他的路子去的。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后来出了一档子事儿洛羊作弊被逮住了,不过告示栏上的处分是加在多海身上的。据说是君子迫于小人淫威,不得已干出这等有辱风化之事。

    但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洛羊要是没有被多海那楚楚可怜的小样子蛊惑了心神,能出这些幺蛾子

    流言蜚语席卷整个校园瞧瞧,都说吧,洛羊就不是那种人而多海就

    可坐在教室里的多海就像聋子那般,任尔碎语如飓风,我自岿然不动。拿着素描本专注画着什么。

    李勤翘着椅子,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想了想,还是把书反扣在桌上,道“海爷,就这么处理了”

    多海勾线的手一顿,不以为然“我跟主任说,这事儿全赖我,是我逼他的。”

    “秃瓢就信了”

    “啧,那秃瓢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好吗”

    李勤再次笑了笑,有些阴,这几声像是已经湿透的纸,明明看清了一切,但就是不准备捅破。不急,不语,拼的是定力。

    多海有些烦他,回头狠厉地扫了一眼,满是别扭地承认道“是,我就威胁了秃瓢怎么着吧敢让我家洛羊的档案上出现一个黑点,那就是不要命了”

    “芝麻大小都不行我就是疼他怎么了,本来就是我求他帮我的,谁在意那破分数啊老子就是稀罕他在意我,稀罕他给我抄”

    “说了你也不懂,看你的书”

    多海一巴掌拍在李勤的书上,课桌震得巨响。引来一道道意味不明的目光,他抿紧了唇,抬眼转了一圈,开玩笑,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军二代少爷,那脾气真不是盖的,那气势也不是假的。所谓龙生龙,凤生凤,敢跟多海犟脾气的人,目前只遇到了一个,那人,姓洛。

    李勤慢悠悠地把书翻过来,不着痕迹地向外移了移椅子,虽然两人同是兄弟这么多年,但那种不由自主的臣服和惧怕,是真的存在。

    没多久,李勤给多海递来一张纸条,上面只有半句玲珑骰子安红豆。

    多海呲地笑起来,是真笑了。英俊的脸上泛着满足,一瞥李勤,咧开嘴一腔邪气“你能个儿啊才看几天书倒是卖弄起来了。”

    李勤摆摆手,安心看书去了。

    多海用大拇指反复摩擦着纸条上的字迹,轻轻地,将它夹进了画本里。纸条下,画纸上,一位少年唇角带笑,端站着,双腿修长,t恤随意。眉眼间浩气凛然,一棵菩提,蓊蓊郁郁。

    那天回家的路上,多海破天荒地一直走在洛羊前面,肩膀宽阔,身姿挺拔。这是洛羊第一次仔细打量多海,这个人走在自己前面,像是要把什么都为他挡住。一切神魔鬼怪,都不能侵犯自己丝毫。

    因为前面这个人在,所以如此安心。

    洛羊为自己的想法有些心惊,是感动吧,他想,这么多年来,还从未有人如此安护过自己。

    临别的时候,多海仍然笑嘻嘻地调戏着。洛羊迟登地没上楼,半天还是说了句“真的谢谢啊。”

    多海一僵,瞬时严肃起来,脸色有些沉沉的,却并不大声说话“我不是要你跟我说谢谢的,我错在先,你没做错什么。所以这是我该的。”

    “我”

    “洛羊。”多海第一次正经叫了他的名字,眸子里深深的,犹如深海万里,犹如宇宙浩瀚。洛羊滚了滚喉结,像在决定什么,几秒后,还是缓缓呼出浊气,欲语还休。

    “没什么,快回家吧,今天早点休息。”

    说罢,咧嘴一笑,往家的方向去,头也不回。

    洛羊站在原地,说不清在渴望什么。

    而天边,霞光已逝,寒露骤降,雾蒙蒙的夜晚昏昏沉沉。

    刺骨的冬天,到了。

    第5章 破冰告白

    一年一度的校园文化节来临时,戏剧社也变得格外忙碌。

    偌大的演播厅里,众人均忙着对剧本,排练戏,今年戏剧社将会推出两个节目,洛羊的思凡和社长的安天会。

    多海是新人,没功底,不会唱,原本又是奔着洛羊来的,便揽下了后勤工作。当然,敢心安理得地让海少爷伺候的,除了洛羊,也别无他人了。这不,洛羊刚练完一场戏,留在化妆间休息的时候,某个人猫着腰溜了进去。

    在看到洛羊的第一眼时,多海彻底没了神儿。

    房间没有开大灯,化妆桌上的灯泡一颗颗亮着,洛羊坐在那里,俊脸一部分埋于阴暗中,一部分在昏黄的灯光下尽显柔和,可人儿一身大红戏装,长长的黑发顺着脖颈,妥帖地垂在腰后。恁是让本就纤细的少年,多出了一抹女子的娇柔。

    “看什么。”洛羊凉凉的声音里藏着笑意。

    多海揉揉眼睛,大剌剌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往下陷了几分“看你,真他妈好看。”

    “一张嘴只会溜火车。”

    “哪儿能啊,只对你。真的,特美了。”

    洛羊似乎也不排斥别人这样评论自己,道“有多美”

    “天仙儿,美得我受不了。”多海暗骂着,喉咙干涩。

    洛羊站起来,身段柔软,走了几步,步步生莲。

    大概是他兴致好,大概是他也被这混沌的光影蒙了心,洛羊说“我给你唱一段,怎么样”

    多海有些恍惚,他盯着那张神态动人的脸,品着他一低头,一抬眉的风情。而多年后,他才明白这词曲里的无奈和锉痛的情伤。

    洛羊开口,这世间便静谧了。

    “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此生只为一人去,道他君王情也痴,情也痴。天生丽质难自弃,长恨一曲千古迷”

    行云流水般,余音不绝,绕耳三日不足为过。多海看得有些呆,听得入迷。虽无琴弦之和,但洛羊顾盼神飞,媚眼如丝,宛如贵妃再世。那周身散发出迷人的光芒,颇有青光一点落湖心,涟动微渺碎梦痕之感。

    多海没读过几本书,不知道大唐贵妃,更别提梨花颂,却也听出了其字里行间的肝肠寸断,爱恨痴缠。而那句“我那天长地久的至爱,我那无法倾诉的恋人。”一直留在了多海的脑子里。

    一曲唱毕时,洛羊已然动容了,狭长的眼眶里泛起微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儿。甚是惹人怜爱。

    多海站起来蹦跶了几下,乐呵呵地跑过去拦住洛羊“瞧你那小样儿,这曲可不能这么唱,咱们唱得欢快点儿呗。”

    洛羊垂下眼睑,有些愠怒,低低呵斥“荒唐”

    “我这不是想你开心点嘛,唱得这么要死不活的,爷我还没去紫禁城听蛐蛐儿叫呢。”

    洛羊咬住下唇,横眉冷对,转身坐回桌前补妆,等会儿还有一场,不再跟这王八羔子胡言乱语。

    多海一手搭着椅背,一手撑在桌面上,继续聒噪。忽地看到一对雉鸡翎,拿起往头上戴,咧开嘴,笑得邪气。正想扮傻为红颜一笑。而洛羊,却突然有些痴。

    “你倒,还真有个猴王样。”

    “那是”多海顺过一边的金箍棒,在手臂间快速翻转,挥舞出一道道纯正的金光,像是完成一次次旷古的绝击。

    当真宛如五百年前那只猴子,当真宛如那个勾销生死簿的英雄。不,他又不同于那个斗战胜佛,他可以长笑,不减狂骄。

    洛羊怔怔看着眼前这个人,想起那句歌词“哪怕是野火焚烧,哪怕是冰雪覆盖,依然是志向不改,依然是信念不衰。”

    那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一个是杨贵妃,一个是美猴王,如果他们再耐心一点,去看对方的内心,是不是就绝不会应了那句贪怒杀伐都是罪,爱恨痴缠必有相欠。

    悄无声息的,窗外已经下起了大雪,洋洋洒洒,漫天纷飞。一窗之隔,两个天地。窗内,是温暖的美人乡。窗外,是肃杀的寒凉天。一夜间,洛羊唱的梨花颂倒成真了,银装素裹的世界,暗潮涌动。

    待到上台表演的那一天,多海比洛羊还紧张。

    台下熙熙攘攘坐满了人,望过去,黑压压一片。多海有些闷,除了紧张洛羊,剩下的只有无尽吐槽。什么叫文化节一个人被牛追着跑,那叫逃命。几千人一起习惯性的被牛追着跑,那叫节日

    十二月天寒地冻,尽管室内暖气充足,对于洛羊这种天生手脚冰冷的人,还是不管用。多海急匆匆的倒杯热水给他暖手,又忙慌慌地取下充好的暖足器。洛羊正在化妆,双眼微闭,心下却是暖意绵绵。面上特儿有光,让海少爷这样瞻前顾后的,能有几人

    戏剧社的人早熟悉此景,倒不也奇怪,俩大男人关系好,挺正常。

    很快轮到洛羊的节目,闲下来的多海躲在帷幕后面,全神贯注地望着。台上那耀眼的人儿,是自个儿的,他的嬉笑怒骂,他的满腹经纶,他的灵魂肉体,都是自个的。那一瞬,多海真真是得意,开心地哼着小曲儿,时不时又有些吃味儿,台下那一杆子上千号人,都直直地盯着洛羊,真他妈不是滋味儿。磨磨牙槽,又无可奈何。

    记得很早前洛羊跟自己说过,京剧是奶奶教的,自己这辈子啊,也就想唱唱戏。把奶奶的衣钵,传承下去。有些东西一旦在心里生根了,那就除不了。但,国人皆知,子承父业,洛羊的父亲是一万个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当个戏子。

    我不会放弃的。洛羊当时这么说。

    多海一直没有告诉他,那个时候,他偷偷看着他,他能看到洛羊有着目标,又有坚定的信心,那样的神情,让多海羡慕。

    一个台上,一个台下。

    他第一次这么清晰地认知洛羊的梦想,只有站在台上,他才能张开凤凰彩翼。有血有肉,生机勃勃。而这个人只要一抖翅膀,就会傲于九天,自己,怕是再也追不上了。

    多海紧紧捂着怀里的保温盒,里面装着下午赶回家给洛羊熬的粥。香气从盖子下一阵阵地飘出来,洛少爷被自己养得嘴刁。上台前不吃饭,结束后必然得来一碗多海带的香软米粥。

    每次多海在家里忙活做饭时,厨子都战战兢兢地守在一边,生怕大少爷磕破手。可后来,多海的技术越来越高超,甚至让自家厨子也频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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