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忍觉得别说他现在只是肠胃炎,他要是死了,听到徐仲楷这话都能诈尸。一万句草泥马在心里奔腾而过后,任忍有气无力地说“小徐,你可闭嘴吧!”
徐仲楷露出一个满分的笑容,带头鼓起掌说“哈哈哈不好笑吗?我看你们来探病死气沉沉的,活跃一下气氛。”
夏亚和姜冕……
说话间刚刚的阿姨已经回来了,带着徐仲楷授意去取回的做好的白米粥,把任忍的病床调整了下高度,阿姨开始给任忍喂食。任忍从昨天晚上到今天几乎滴水未进,本来就饿得有些难受了,再加上手背在打点滴,也不逞强,张口吃起来。
徐仲楷搬来一个凳子,坐到他没有打点滴的那边手侧。
最终还说姜冕的来电拯救了这迷之沉默。
姜冕说“我要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见。”
任忍点头说“谢谢你来看我。”
“我都说是恰好了。”姜冕不耐烦地带上了口罩帽子。
夏亚本来还傻站着,看见徐仲楷一直跟个没事人似的坐在那看任忍吃饭,料想到自己要是一直坐在病房里一定更尴尬,于是立刻也带上防狗仔装备,说“姜冕,我能跟你一道走吗?”
姜冕把口罩扯下一点点,露出好看的嘴唇,刻薄道“说实话,虽然跟你待了这两个小时,但是,你谁啊,我们今天才是第一次见吧?”
夏亚一直被庄非毒舌打击,这么一句话根本伤不了他,闻言耸耸肩“一回生二回熟,咱们先上你车,我跟你详细说我是谁。”他是模特出身,个子特别高,比姜冕还高小半个头,一把搭到姜冕肩上,“我跟你去做慈善呗,我最喜欢小孩子了。走吧走吧。”
姜冕扭头看了夏亚一眼,最终挣开夏亚搭上肩的手,但没提出异议,两个人肩并肩悄悄走了。
一碗粥吃得差不多,任忍摆手表示不想再吃了,那个阿姨训练有素地提着东西离开了,顺手关上门。
任忍被徐仲楷赤裸裸的眼神看得很不自在,皱着眉说“徐仲楷,你在这什么都不干吗?”
徐仲楷愣了一下,说“现在我没什么好干的啊。”
“那你找点事做吧,别老看我。”
徐仲楷结结巴巴地说“想干什么都行吗?”
任忍的睫毛颤了一下,说“你不是来照顾我的吗?总得做点照顾人的事吧。”
“这个我想过了,这两天的饮食卫生,刚刚两个阿姨会负责,等你进组了,我再帮你找个趁手的。所以我应该是负责你的精神文明建设,鼓励鼓励你,让你开开心心养病。”
医院的灯光是种淡淡的白光,任忍的侧脸瘦削精致,他没有换病服,穿着的是自己的白色短袖,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手指纤长,骨节分明,青色的筋若隐若现。
徐仲楷一把握住了那只手,感觉到任忍手是冰凉的。
任忍吃惊地回头看住他。
“比如现在,我在给你输入精神力,你感觉到了吗?”徐仲楷不自在地看着地面。
任忍心想“这是什么烂梗?”
那只手真温暖。他不知该如何表述,好像真的有精神力传输到了他身上,让他从脊梁开始发毛。
“徐仲楷,你应该抽空给你脑袋贴个钢化膜。真的,不然脑子里的水都渗出来了。”任忍把手抽回来,握成拳,放回被子里,他的耳朵有一点红,不易察觉。低着头的徐仲楷没有看到。
晚上外面起风了,徐仲楷关上窗。
任忍呼吸均匀,睡得安静。大概是这次病得难受,睡着的时候仍然皱着眉。徐仲楷心想,这个小朋友,是我喜欢的人。他很好,脾气不好也好,太过天真也好,什么都好。这世上一百个人对他有一百零一种期望,要他变得强大,要他孝顺养家,要他有演技,要他够美丽,要他做正面典型,要他能带来商机,我只愿他健康无忧,活得轻松。
徐仲楷心里一时压抑不住情绪,恨不得把任忍摇醒,跟他说“我喜欢你,你怎么想?”一时又害怕,你不能这么自私,以喜欢之名捆绑他。他还很年轻,人生有很多选择。就像祝羽说过的,他们现在根本不在一个平面上,无论真相如何,只要差距在,就有人怀疑他们在一起的动机,徐仲楷不在意这些,但是人言可畏,任忍能受得了那些吗。遑论,任忍可能并不喜欢他。
徐仲楷没有能陪夜,他是百忙之中飞过来的,还有许多事要他处理,十一点多的时候小周打电话提醒他去机场。
他在门口压低声音跟小周交代了几件事,然后挂掉电话,轻手轻脚走进来。他粗算了一下,下次见面要到大半个月以后了,实在依依不舍。最后好似豁出去了,悄悄探身凑过去,吻了任忍的额头。
然后迅速捞起椅子上的外套,离开了病房。
地面上有走廊透进来的光,在门关上的瞬间逐渐变窄消失。
轻轻的一声“咔哒”,任忍睁开了眼。
额头上湿润的触感分明。他心跳如擂鼓。
手机振动了一下,是徐仲楷发来的微信“小忍,我有事先走了,早上醒来我应该就不在了。平时记得吃早餐。有事打我电话。”
任忍把这短短几十个字看了好几遍,然后戳开了徐仲楷的头像。这个号是徐仲楷的私人号,所以朋友圈里比较放飞自我,除了转一些任忍的消息,就是偶尔出差拍的风景照。然后他才发现,由于刚加徐仲楷微信的时候就给徐仲楷改了备注,他一直没注意到徐仲楷换过微信名。以前叫什么任忍没印象了,但是徐仲楷现在叫“右脸颊的酒窝”。
任忍愣了一下,摸了一下自己的右脸,最后把手机塞到枕头下。
姜冕觉得今天真他妈日了狗了。
本来只是做慈善活动,恰好路过《黎明》的拍摄点,干脆去探班了导演和黄信深,这两位都跟他颇有渊源,当然也是顺便看任忍。结果听说任忍晚上去了医院,之前一块录真人秀他也是知道任忍很有几分拼命三郎的胆色,出于关心去探望了一下。
结果在医院楼下看见了夏亚。
他跟夏亚差不了两岁,但是没有合作过,其实也不熟。他是电影咖,红的比较早,从来没拍过电视剧,但是夏亚是从模特转过来,一直拍偶像剧玄幻剧这种没营养的捞快钱的剧,最近两年才算红起来了。虽然没有合作过,但是他对于夏亚的一些私生活多少有耳闻,酒席聚会里也听说过夏亚一直要经纪人收拾烂摊子,有一次拍封面杂志后肩全是吻痕,回到化妆间经纪人跟夏亚大打出手之类的丑闻。姜冕当年出道第一部 电影就得了国际影帝,非常高,然而能拿到机会的背后,却有一些被史文通胁迫的不齿的辛酸史。他一向非常抵触提到这种事,后来几乎从不提自己第一部作品。连带着,对夏亚这种圈里人称玩得开的也带着抵触。
但是夏亚这个傻叉却好像什么都没察觉,跟着姜冕上车之后,也不像姜冕以为的会来套个近乎,反而带上耳机也不说话,一直看着窗外走神。
车子往山里的方向开了一个小时,夏亚接到了一个电话。本来姜冕已经昏昏欲睡,被这音乐声吵醒,正有起床气,一睁眼看到夏亚看着手机半天没接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他妈到底接不接啊?吵死了。”
夏亚不像之前在任忍那里那样嬉皮笑脸,根本没回头看他,等到那电话挂断了又打了过来,才接听了。
“喂,庄非。”
“你跟公司说要跟我解约?”
“嗯。”
“为什么?我们不是说好公私分明吗?你这是趁机威胁我?”
“我没有威胁你。你要是仔细看过我拟的合同,会发现我这些年赚的钱大多都算进去准备给你算违约费了。哦,你也可以当场订婚贺礼。”
“是因为我跟小雨订婚?”庄非声音沉沉。
“不是。我只是受够了。真的,算起来,有十年了,你不累吗?”
“我觉得这是两码事。”
“你先听我说。”夏亚打断了庄非,“你当年来找我说想跟着我工作,无非是家里欠钱,又看中我这行来钱快,我也不会亏待你。你摸着良心说,我给你的抽成,换个人带能不能给到那么多。你家里欠的债前两年就还完了吧,这两年你自己赚的也够买个小户型了。你自己不是也开始接触公司里的新人吗,你又不是没有后路,或者说,你本来不就打算等明年约满就跟我这边不续约吗?我不过是提前了一年半,你慌什么。”
庄非没吭声。
“就到此为止行吗?咱们好聚好散。我为我以前给你带来的困扰道歉,经济上,资源上,能弥补的我都弥补了,就两清吧。”夏亚故作轻松地说。
“你说两清就两清吗?”庄非吼道,“你说你喜欢我,你这些年做过什么?你就是不停地换男伴。你一天不跟人交配你就会死!你还敢说你喜欢我?”
夏亚觉得好笑“庄非,你又不喜欢我,你还管得着我跟谁交往吗?话别说太难听。”
“你在哪?我们见面谈。”
“见面谈不了,我在云南呢。不说了,车上还有人要睡觉呢,我挂了。”
姜冕看见夏亚把手机直接关机了。
“你解约了?”
夏亚含糊地“嗯”了一声,忽然笑着说“诶,我们拍个合影发微博呗,我才想起来我是跟姜冕一辆车啊!这热度怎么能不蹭!”
姜冕没接茬,掏了一包烟,说“抽吗?”说完自己叼了一根,点着了。
夏亚结果一根烟,咬在嘴里,把头凑过去,就着姜冕已经点着的烟,把自己的烟点着了,吐出一个烟圈。
第27章
因为姜冕的助理跟公益主办方接洽去了,再加上姜冕自己抽空探望了任忍,跟大部队脱离了,所以车上只有随行的司机。
夏亚胳膊肘撑在打开的车窗上,看着窗外夜色沉沉,风把他的刘海吹得凌乱,几根额发扎到了他的眼睛,他情不自禁眯起眼。他已经抽掉了三根烟。
“还有烟吗?”夏亚转过头,咧出一张笑脸,“再来一根呗。”
一眼看到那包烟正放在他们俩中间,夏亚伸出手打算自己拿。然而刚碰到烟盒,姜冕已经先一步拿到手。没等夏亚开口,姜冕就把那包还有一半没抽的烟从车窗扔了出去。
夏亚讪讪地缩回了手。
车子已经开进了比较偏僻的山路,没有路灯。只有月色让周边依稀可辨。
姜冕掏出手机,手机屏的亮光反射到他脸上,眼神难辨。
夏亚说“咱们这么晚进山里,几点能到?住哪?”
“十一点左右。山下有个招待所,我们住那里,明天一早五点钟上山。”
“都到山下了怎么还要那么早起?“
“这边山路还在修,下半年才能修好。现在村民孩子都要靠徒步走。“
“缺钱吗?我可以出点钱修路。”夏亚问。
“你要想捐钱我回头让人联系你。”姜冕眼睛一动不动看着手机。“不过你刚解约,不是把钱都给你经纪人了?你还有钱捐?”
“也没有都给他。家底还在的。”夏亚尴尬地笑笑,“姜影帝你够低调啊,做慈善都不让人知道。”
“谁说不让人知道。公益慈善不宣传,怎么号召更多人来做?我们这次人手不太够,明天你负责拍照吧,用在后面宣传上。”
“你还挺不见外……”
“你跟我见外了吗?”姜冕奇怪地看了夏亚一眼。
“诶,你这么一直盯着手机眼睛不累吗?”
“我盯着你更心累。”姜冕边说边给手机插上了耳机。正当夏亚以为姜冕要带上耳机不再搭理自己的时候,姜冕一只手伸到他眼前,手指上绕着左边那只耳机线。
夏亚不明所以,以为姜冕要秀一发耳机,说“你这个耳机是什么名牌吗?”
姜冕不耐烦道“看不明白吗?还要我给你塞耳朵里?”
于是两人一人一只耳机,听着姜冕收藏的歌单,一路颠簸进了山。
山下的招待所非常简陋,是原来一个居民楼改造的,房间也很少。车停下后,姜冕的两个助理和一个当地的负责人迎上来。
姜冕准备下车的时候就把口罩拉起来遮住了脸,脚一落地就跟负责人说“陆先生,谢谢您等候,不过这会也不早了,咱们明天早上再说?您先去休息?”
负责人到嘴边的奉承硬生生给卡了回去,帮着助理收拾了一些东西,就告辞了。招待所的院子里有一只狗,十分乖巧,也不叫,一直吐着舌头在姜冕脚边打转。
夏亚一眼看到山里的星星,有些兴奋地跟姜冕说“靠!果然没有雾霾的地方星空璀璨!我好像有十几年没见到这么多星星了。”
姜冕的助理小苏看到夏亚,有些诧异地看向了姜冕。
姜冕已经把口罩摘了,说“他也是跟来做公益的,露露不是不舒服吗,明天不用她拍照了,夏亚拍照。”
小苏为难地说“这边招待所一共就没几间房,还有一个屋子前两天下雨屋顶漏水了,不能住人。你也不早说,不然就安排到附近的乡民家住了。”
“这都快半夜十二点了,乡民们早睡熟了。”姜冕看了看还在院子里仰头看星星的二傻子,说“他跟我将就一晚上。”
姜冕发话了,当然一锤定音。夏亚背着包和姜冕一块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