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
谢适宜陪着江唯吃了午饭后，才开车回自己家。
一路上他都在想昨晚发生的事，想谢老爷子暧昧不清的态度，想江唯哭着让他许下的承诺。
家里的态度，说实在的谢适宜心里也没底。他倒不怕别人反对，打他下定决心约会江唯那天起，他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谢老爷子年纪大了，他不想爷爷因为这事儿气坏了身子。
谢铭德曾经跟他说过的话仍记忆犹新，爷爷是反对子孙单身的，但这也不意味着老爷子能接受同性恋吧？
可昨晚爷爷听了他的话也真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甚至连吼都没吼他。难道真的如江唯所说，都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玩玩儿？
谢适宜拿不准主意了。
他是想一鼓作气把事情跟家里说清楚的，可又实在担心年过八旬的谢老爷子。
谢家老宅子里一如既往地热闹，前院儿的棋牌室里光麻将就组了三桌，还有在旁边儿看着出谋划策的，等着谁玩腻了好自个儿上的。
谢适宜进去叫了一圈儿人，挨个儿问了好拜了年，这才抽身往后院儿去。
谢老爷子有午睡的习惯，看时间，也差不多该起来了。
谢适宜进屋之前先做了个深呼吸，只觉得心脏怦怦乱跳，怎么也踏实不下来。
谢老爷子已经起了，正坐在屋里头喝茶，见谢适宜进来便朝他招了招手儿“红包拿来。”
谢适宜心里头紧张的感觉一下就被冲淡了一半儿，笑着打兜里掏出早先就准备好的红包，双手捧着给谢老爷子“爷爷新年快乐长命百岁。”
老头子打开红包眯着眼睛瞄里面的一沓子钞票，满意了，才叫谢适宜坐下。
谢适宜瞅着他那老顽童的样儿，心里头又高兴又难受。
他是真想和江唯正大光明地在一起，可是老爷子要是为这事儿伤了身，他也一辈子都没法儿原谅自己。
正想着，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谢铭德推门而入，又迅速地把门拢上，背靠在门上朝外面喊“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你们休想！”
“谢三儿！这事儿咱没完！”说话的是谢适宜的小姑，“相亲就是爸让我给你安排的！你不乐意，自个儿跟爸说吧！”
谢铭德苦着脸，看向正睨着自个儿的谢老爷子“爸——”
谢老爷子冷哼一声，也没往出撵他，转头又跟谢适宜说话“什么时候把人带回来给我瞅瞅啊？”
“啊？”谢适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瞅着谢老爷子。
谢老爷子啜了一口茶“不是给我找好孙媳妇儿了么。”
谢适宜“呃……那个……”
他没想到谢老爷子这么直接，有些不知所措地瞅了一眼谢铭德，见后者明显也有点儿懵，只得自个儿顶上了。
谢适宜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把事儿都摊开了说，毕竟整个谢家他最尊敬的就是他爷爷，他也最希望自己和江唯的事能被爷爷接受、肯定。
“爷爷，”谢适宜挪到谢老爷子身边坐下，拉起老人的一只手，微微垂着头道，“我——嗯……我对象是个男的。”
谢老爷子一挑眉“我眼不花耳不聋的，还不知道你对象是个男的？不就是那个江唯，你小叔之前还追过那小子，长得怪好看的那个。”
谢适宜“……”
谢铭德“……”
谢老爷子十分不屑地“切”了一声“真当你爷爷是老古董啊？”
谢铭德“可是……可是爸，我说要单身一辈子的时候您干吗拿拐棍敲我！”
“那能一样吗！”谢老爷子横眉冷目道，“甭管男的女的，你好歹地得给自个儿找个固定的伴儿。是，眼不前儿你是有爹妈、哥哥妹妹的，可这些人能跟你一块堆儿过一辈子么？”
话锋一转，老爷子又跟自个儿孙子说“你也一样。爷爷不管你跟谁过日子，你自个儿觉得喜欢，能把日子过好了就成。但是差不多了，得给我弄个重孙子出来。甭管以后用不用孩子养老，总得有个给送终的人吧？”
谢适宜一直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眼圈儿发红地看着谢老爷子“爷爷……”
谢老爷子拍了拍他的手“你爸妈那边也不用管，爷爷都跟他们说好了。江唯这孩子我让人调查过，也算是知根知底儿的。得亏没叫你叔给祸害了。”
谢铭德“爸——我到底是不是您亲儿子啊！！”
“你不是我亲儿子，我至于叫人盯着你？！”谢老爷子一听谢铭德说话就来气，“你跟唐川那小子好好儿地，说分手就分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谢铭德一脸的难以置信，怪叫到“您、您怎么连这事儿都知道！”
谢老爷子气道“他跪咱家门口儿求了我一天一宿！我都答应不管你俩的事儿了，扭脸儿你就把人家甩了！”
谢铭德张口结舌“不是、不是……他，他来过？怎么回事儿啊爸！怎么回事儿……”
一提起谢铭德那点儿破事儿，谢老爷子是真动了气，抬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就往谢铭德身上拽，谢铭德木愣愣地站在原地被浇了一脸的茶水，好在水早就不烫了。
“见天儿地就知道出去花天酒地，你对得起人家吗，啊？！我都纳了闷儿了，那傻小子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不是玩意儿的东西！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祸害！”
谢适宜见谢老爷子气得直喘，连忙过去把人扶住，又朝谢铭德摆手，叫他先走“爷爷，爷爷，别生气，小叔不……兴许不是您想的那样呢，小叔他，哎……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怎么办……”
谢铭德三魂丢了七魄，双眼无神地晃出房间，下了台阶就走不动了，戳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忽然蹲下抱头大哭。
谢老爷子听见他哭又心疼，拎着拐杖让谢适宜扶着往外走，一开门就又把拐杖丢过去打谢铭德“后悔了？你还知道后悔？！有本事在这儿哭，你有本事把人追回来啊！”
“他结婚了！”谢铭德哭得稀里哗啦，“孩子都快十岁了！”
“你见过孩子他妈么？”谢老爷子气道，“你问过他孩子是怎么来的吗？！”
谢铭德的哭声一顿，转头看向自个儿亲爹。
谢老爷子直跺脚“那孩子、那孩子——唉，你这个废物，有本事自个儿问去！还指着我管你一辈子呢？！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废物点心！唉，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谢适宜把谢老爷子扶回了屋里，又给他重新沏了茶。
他不太敢问谢铭德和唐川当年的事儿，怕又让老爷子生气，可心里头又止不住的好奇。
谢老爷子也没再就谢铭德的问题说什么，只是等平静下来后转而对他说“俩人在一块儿，最主要的是要有真心。你们都好好儿的，每天过得开开心心的，爷爷就知足了。性别不重要。”
谢适宜“嗯”了一声，心里头的大石头终于落地，脸上也有了笑容“等我跟他商量好了，就带他过来看您。”
第10章 010
话虽是那么说，但谢适宜却一直没跟江唯提过。
经过大年三十儿那一晚之后，他便明白江唯要的绝不是什么口头儿上的承诺。
他知道他害怕，也知道从始至终他都把自己放在了一个极其不平等的、可悲的位置上。
而这种心态却又绝不是他许下一个承诺就能将之扭转的。
江唯需要时间，谢适宜同样需要。
江唯需要时间慢慢学会放开从前，谢适宜则需要时间来证明自己值得江唯托付终身。
两人拖拖拉拉地又谈了小半年的恋爱，谢适宜才趁着自个儿生日，把江唯骗去同居。
江唯最开始的态度有些抗拒，谢适宜看得出来，却装傻，撒泼打滚儿让他住下来。
房子是新买的，谢适宜之前住的那套公寓也是租的，这套则是他为了和江唯安家特意买的婚房，可惜一时半会儿他还不能提这茬儿。
不过不管是对于他还是对于江唯来说，日子都还长着呢，倒也不急于一时。
转眼新春又至，谢老爷子问起江唯，谢适宜才与老爷子说实话“他以前谈过一次对象，那人待他不好。他总觉得我会跟他分手跟别人结婚，还是不太相信我。”
谢老爷子听得频频皱眉，最后叹了一口气，道“你给他打电话，我跟他说几句。”
谢适宜有些犹豫，但还是掏出了手机。过两天又三十儿了，他得回来过年，现在不把问题解决了，到时候家里又只剩下江唯一个人，他想想心里就难受的慌。
电话响了两声便被接听，谢适宜对江唯道“小唯，我爷爷想跟你说几句话，别害怕，没事儿的。”
江唯先是愣了愣，随即心脏猛地抽了一下“等等——你答应过我的还记得吗？”
“不是那事儿。”谢适宜斩钉截铁，“如果要分手，我会自己跟你说。你相信我吗？”
江唯不说话了，但谢适宜知道他在害怕，在伤心。
谢适宜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还记得去年三十儿我给你唱的那首歌吗？”
江唯鼻音很重地“嗯”了一声“死了都要爱。”
“许多奇迹，我们相信才会存在。”谢适宜又问，“你愿意相信我吗？”
过了很久，江唯才又极轻地“嗯”了一声。
谢适宜道“爷爷跟你说。”
谢适宜把手机交到谢老爷子手里，老头子看着他，摇了摇头“喂。”
“爷爷。”江唯的声音仍旧有些瑟缩，“过年好。”
谢老爷子却道“你不跟适宜回来，他过个年都得惦记着你。他过不好，我怎么过得好？”
电话那头儿的江唯讷讷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老爷子又道“家里头你爷爷我还能做主，他们谁敢说你们俩一字半句，我当着你们的面儿敲折他们的腿！”
说完不待江唯回话，就把手机塞回了谢适宜手中，并威胁道“三十儿绑也给我绑回来，否则就不叫你们在一块儿了，你也给我娶个孙媳妇儿去。”
谢适宜接过手机，拉着老爷子，对江唯道“来嘛，你不来，我这年也没法儿过啦！”
三十儿晚上，谢适宜携江唯一道去参加谢家的守岁宴。
谢家人多，江唯有点儿放不开，好在谢适宜一直陪在身侧。
但有谢适宜陪着，自然就免不了地要逐个去认亲戚，这是三大姑四大姨，那是小叔舅舅二姥爷，转了一圈儿，江唯头晕脑胀。
谢适宜看他不舒服，便把人带到露台去“头晕？”
江唯疲惫点头“人太多了。”
“要不咱们回去吧？我去打包点儿吃的。”
江唯忙拉住他“别，答应爷爷的。”
谢适宜有些心疼地环住他，在他额角吻了吻“十二点一过咱就走。”
江唯“嗯。有没有水喝？我有点儿反胃。”
“有，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谢适宜又亲亲他才转身离开去拿水。
谢铭德探头巴脑地瞅着谢适宜走远，才偷偷摸摸地跑了过来“嘿！”
江唯瞟了他一眼“小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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