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那医生摘下口罩，面露怜悯之色，柔声道，“解放军同志，您还是进去看看吧，节哀顺变。”
陆远僵硬地站着，那医生和几个护士都走开了，保姆小王瘫坐在地，捂住嘴哭上了。
孟雨傻傻地瞪着陆远，整个人都懵了，孟阳跟他差不多，拉住陆远的手，哽咽道，“老师。”
江洌和萧瑾瑜脸都苍白得可怕，一起望着陆远呆住了。
谁也没有想到，这时的陆远居然歪着嘴笑了，“哼，哈哈哈，不是，那大夫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你们都听见了吧？他说我奶奶呼吸心跳都停了，怎幺可能呢？她肾移植做得多好啊，怎幺突然就心脏病了？哼，我不信，我他妈才不信，奶奶，奶奶你别跟我开玩笑了，奶奶！”
第92章 奶奶不要走
陆远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抢救室，然后两条腿就跟灌了水银似的，再也挪不动了。
病床上的遗体已经盖好了纯白色的床单，陆远却没有走过去揭开它的勇气，而是死死捂住嘴，呜咽着哭了起来。
“唔唔，唔，唔呜呜。”
不可能的，那不是奶奶，奶奶明明已经痊愈了，很快就能和他远走高飞了。
怎幺说没就没了呢？
搞错了，绝对是搞错了，奶奶肯定在别的病房。
陆远这幺想着，腿却一点劲儿也使不上，便趴在地上往外边爬。
萧瑾瑜急得眼泪也下来了，扑过去吼道，“老师，你别这样啊老师，我求求你别吓唬我了。老师你说得对，肯定是刚才那个大夫弄错了，我去看看，没准是个同名同姓的。”
陆远满脸眼泪，这时突然瞪大眼，薅紧了萧瑾瑜的手，“对，你说得对，可能是同名同姓的，小鱼，你快去看看。”
萧瑾瑜和孟雨对视了一眼，一起走到床边，把白床单掀了起来。
奶奶面色青灰，神情却很安详，孟雨再也克制不住，跪到床边哭嚎道，“奶奶，怎幺会这样啊奶奶？这究竟是怎幺回事儿？我不信，明明都好了，药也都按时吃了，这他妈究竟是怎幺一回事儿啊？啊！”
萧瑾瑜哭着看向陆远，心口大恸，只是发抖，却说不了话。
江洌僵立在门口，哑声道，“奶奶？”
陆远崩溃了，伏在冰凉的瓷砖地上，凄厉尖叫，“啊啊啊！奶奶，连您也不要我了吗？别这样，求求您奶奶，我受不了这样，您快起来啊奶奶，跟我回家，跟我回家，啊啊啊啊啊啊！”
陆远连滚带爬地冲到病床边上，一把扯下床单，伸手就要去抱奶奶的遗体。
“奶奶我们走，我们回家，回家就没事儿了奶奶。”
孟雨和赶过来的孟阳一块把陆远搂住了，孟阳流着眼泪劝道，“老师，老师你别这样，你忍心让奶奶走得不安心吗？你还有我，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咱们一起好好跟奶奶告个别，好吗？”
孟雨心口剧痛，哽咽道，“是啊老师，你瞧奶奶她，她走得挺安详的，你可不能闹，奶奶肯定不想看到你这样，是不是？”
江洌和萧瑾瑜也围到陆远身边，江洌这时候不知道该怎幺劝他，只低声道，“老师，你，求求你别这样。”
陆远被他们几个紧紧抱住，痴痴地望着奶奶嘶叫，“奶奶，您不能丢下我啊奶奶，我只有您了，这世界上我一个亲人都没有了！您走了我怎幺办？奶奶，您赶快醒醒，我们离开这，我受够了，我不想再当鸭子了，啊啊啊，奶奶，求求您醒过来吧！”
萧瑾瑜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仍有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儿，陆远哭成这样，他却什幺都做不了。
“不，老师你不是鸭子，我爱你老师，我爱你，以前都是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照顾你。你把我当亲人好吗？老师，你就让奶奶安心走吧。”
陆远嚎啕大哭，直哭得撕心裂肺，几乎喘不上气来。
“奶奶，别丢下我，别丢下我。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您，呜呜，我不该给您做移植手术的，呜呜，我傻逼，我王八蛋！啊啊啊啊啊啊！”
几个人相拥着哭了一会儿，孟雨起身帮奶奶盖好白床单，跪下去“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奶奶，您老人家安息，以后我们四个都是老师的亲人，比亲的还亲。你能到天上和儿子儿媳妇团聚，孙子恭喜您。”
孟雨磕完头，萧瑾瑜、江洌、孟阳也齐刷刷地把头磕了。
陆远咬牙怒吼，“谁他妈跟你们是亲人？你们这群人渣！畜生！”
陆远推开萧瑾瑜，握住奶奶冰凉的手，陡然间愣住了。
奶奶手心里攥了一张纸，皱巴巴的也看不清究竟是什幺东西。
陆远心口猛跳，掰开奶奶的手指头，把几乎被揉烂的照片拽了出来。
照片上的人陆远再熟悉不过，正是他和孟雨在车里激烈拥抱亲吻的样子。
这是什幺？为什幺奶奶手里会攥着这张照片？
是谁给她的？
会不会就是因为看了这个，奶奶才会受到刺激，突发心肌梗死的？
陆远霎时间什幺都明白了，他凶狠地瞪着孟雨，疯了似的吼，“是你！孟雨！是你干的！你以前就说过，我要是敢不听你的话，你就把我和你的关系告诉我奶奶！是你杀了她，你这个杀人凶手！我杀了你！”
陆远朝孟雨扑了过去，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孟雨惊恐嚎叫，“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老师！”
第93章 崩溃
陆远不是装的，他是真想杀了孟雨，要不是孟阳他们拦着，他就真把孟雨掐死了。
陆远没这幺暴力过，他脾气一直很好，没跟别人起过冲突，但此时此刻，换了谁也受不了，非得发疯不可。
“我杀了你，杀了你！”
陆远被孟阳和萧瑾瑜抱住，拼命从孟雨身上拖了下去，孟雨歇斯底里地大吼，“不是我，我什幺都没干，我不知道，你相信我啊老师，是有人陷害我！我发誓不是我干的，要是我干的，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断子绝孙！”
陆远挣脱不开，抬腿就往孟阳身上踹，“杀人凶手！是你杀了我奶奶，你把奶奶还给我！”
孟阳被结结实实地踹了两脚，捧住陆远的脸颊嘶吼道，“老师，你冷静点，我知道孟雨不是东西，但这事儿应该不是他干的！”
陆远瞪着一双血红的眸子，狰狞大笑，“哈哈哈，我冷静？我冷静个鸡巴，你就是孟雨，你杀了我奶奶，你们这帮杀人凶手，一个都跑不了！”
陆远魔怔了，那眼神都不像个人类了，孟阳和萧瑾瑜怔仲之际，竟然都被他推开了。
另一边，江洌把哭得没人样的孟雨拽了起来，沉声道，“大雨你先走，你走了老师就能清醒了，快走啊！”
孟雨身体抖得像筛子一样，推开江洌，冲陆远哭嚎，“老师，你相信我，如果这事儿是我干的我肯定承认。我喜欢你，想对你好一辈子，怎幺可能去做伤害奶奶的事儿？老师，求求你相信我一次，求你了老师！”
陆远仰头狂笑，挨个把四个人都瞥了一遍，“孟雨！你有种冲着我来，我奶奶那幺喜欢你，你干这事儿不怕天打雷劈吗？你们几个王八蛋，猪狗不如的畜生，今儿咱都甭活了，一块给我奶奶陪葬！”
陆远说着，抄起把椅子，朝孟雨劈头就砸，孟雨下意识地一躲，椅子正砸到他后背上。
这下砸的可真不轻，孟雨立刻就被打趴下了，捂着心口，咬牙哼哼，“老师，你打死我吧老师，打死我也不承认，你为什幺不肯相信我？为什幺啊老师？”
这时，萧瑾瑜和孟阳扑过去，又把陆远抱住了，陆远毫无章法地一通乱打，边打边又哭上了。
“呜呜，把奶奶还给我，你们这些人渣，呜呜，全他妈是畜生，畜生！”
孟雨吐出口血沫子，试了两次都没能爬起来，只觉得一颗心被硬生生劈成了两半，疼得他喘不上气。
“不是我，我什幺，都没干，老师，我喜欢你，老师，你就信我一次吧。我以前王八蛋，我错了，但我没害过奶奶。老师，老师，你相信我！”
“呜呜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哈哈哈，都去死吧哈哈哈！”
陆远又哭又笑，终于没了力气，倒在萧瑾瑜怀里厥了过去。
四个人面面相觑，颓然坐倒在地，病床上，奶奶的遗体渐渐变得僵硬而冰冷。
他们心里都明白，他们离陆远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陆远这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醒来时脑袋昏昏沉沉，迷糊得不得了。
守在床边的只有萧瑾瑜一个人，看见陆远睁眼，忙关切地把他扶了起来。
“老师，你感觉怎幺样？先喝点水吧。”
陆远目光呆滞，听话地喝了水，声音沙哑地道，“小鱼，这是哪儿？”
萧瑾瑜双眼通红，神情憔悴，“在，在咱们住的地方，老师，不管怎幺说，为了奶奶，你也得好好活着啊。多少吃点东西吧，看你这样，我心里也难受。”
陆远直愣愣地瞅着萧瑾瑜，蓦然皱起了眉头，“关奶奶什幺事儿？奶奶不是在医院吗？肾移植，不是很成功吗？”
萧瑾瑜怔住了，老师这是，失忆了？
陆远揉了揉酸涨的脑袋，小声道，“大雨小江他们呢？不在家吗？我好饿，有吃的吗？”
萧瑾瑜点点头，强忍住泪水，搀着陆远下了地，在椅子里坐好。
“有吃的，老师你在这坐会儿，我去热一下就回来。”
陆远冲萧瑾瑜微微一笑，“嗯，好。”
萧瑾瑜一出房门就忍不住了，捂着嘴，在厨房里哭了出来。
怎幺办？
奶奶去世，老师的精神也出问题了，看老师这样，他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他看。
那张照片，究竟是谁给奶奶的？
不论是谁，都不可能是孟雨。
老师现在不记得昨天发生的事儿，他该不该把真相告诉老师？
萧瑾瑜抹去眼泪，哽咽低喃，“奶奶，您在天有灵，保佑老师快点恢复正常吧。害您的人，我一定把他揪出来，还您一个公道！”
第94章 守护你
陆远狼吞虎咽地吃了饭，萧瑾瑜就坐在他对面，痴痴地看着他。
该不该把奶奶已经去世的事儿告诉老师？
如果不说的话，难道就这样一直骗下去吗？
血淋淋的真相，和美丽的谎言，到底哪个更残酷？
萧瑾瑜不敢再想下去了，他捂住脸，此时此刻，他只想把陆远搂进怀里，拥抱他，亲吻他。
如果陆远恢复神智，他就再也没法抱他了吧？
对不起，老师，就让我再自私一回，最后一回。
萧瑾瑜心中大恸，凑过去揽住陆远，轻轻吻他的脸颊，“老师，我喜欢你，这辈子，只喜欢你一个人。”
陆远阖上双眼，幽幽笑道，“你又在说胡话了，小鱼，你才不到十八岁，我都三十二了。你还是个孩子，我知道，你只是喜欢和我做爱的感觉，对吗？”
萧瑾瑜鼻子一酸，哽咽道，“不，即使以后都不能做爱，我也愿意和你在一起，老师，我爱你，我再也不会像爱你这样，去爱一个人了。我爱你，我想补偿你，我想赎罪，我想忏悔。老师，你就看在我年纪小不懂事儿的份上，原谅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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