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
“我家。”
施辙转身,往前走了两步,却发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回头一看,汪子才正愣愣地坐在原地,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还不走?”施辙皱眉。
“你不是说不收留我吗?”
“别死在我家门前。”
闻言,汪子才忽然如梦初醒般迅速站起身,喜气洋洋地喊道“就来就来!”
一进施辙家门,汪子才身上的水珠就把整洁的地板弄湿了。他刚感到抱歉,便见施辙劈头盖脸地扔了条毛巾给他,只听他道“擦擦身上的水。”
他把盖在头顶上的毛巾扯下,便擦边听施辙说“二楼有浴室,隔壁有客房,你洗完澡就自便吧。”
汪子才眨了眨眼睛说“衣服呢?”
确实,他这身衣服都湿透了,根本无法替换,除非……
“你先穿我的吧。”施辙说。
汪子才心里点燃起了雀跃的小火花,但还是拼命压抑唇边的笑意,他假装一本正经地说“谢谢施总收留之恩。”
施辙禁不住上下打量他。这人的湿发被他自己揉得一团乱,却不损伤他原本俊秀的容貌。湿漉漉的衣服紧贴在他身上,隐隐约约勾勒出长腿翘臀细腰的体态。施辙忽然觉得有些尴尬,轻咳一声,说“我先上楼了。”
随便挑了套睡袍给汪子才,关上房门后,施辙拨打了汪子贤的电话。在接通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神瞬间冰凉下来。
“你弟在我这儿。”施辙也不废话了,开门见山地说。
汪子贤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你什么时候把他接走?”
“恰恰相反,我想拜托你,让子才在你这儿小住一会儿。”汪子贤说。
施辙哼笑一声,问“凭什么?”
“我爸和子才起了争执,下定决心要把子才赶出去,也不让别人来帮他。我只有这一个弟弟,不想看他受委屈,只能拜托你了……”
施辙冷冷地打断他“别在我面前显摆你们的兄弟情深。”
“如果以城东的项目作为交换条件呢?”汪子贤反问。
施辙沉默了,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桌面,他听汪子贤继续说道“我知道,施家为了这个项目筹备了不少,如果汪家肯让步,你意下如何?”
“话语权似乎不在你手上吧。”施辙悠悠地说。
“你放心,我爸那边我会说服他的,包括董事会那边也是。”
“我凭什么信你?”施辙质疑道。
“过一阵子我会发表声明,表明汪家将不参与这次竞投。”
静默了半晌,施辙突然笑出声“呵,做父亲的费尽心思要把儿子往家里赶,做兄长的又想方设法保住自己的弟弟。你们汪家真是有趣。”
这么说也就是同意了。汪子贤松了口气,说“谢谢。”
“不客气,以城东的项目来做住宿费,我不亏。”施辙笑。
“还有一件事。”汪子贤迟疑了一下说,“这件事别告诉子才。”
“我知道了,你可真是个好哥哥。”施辙嘲讽道。
挂了电话不久,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施辙不耐烦地打开了门,问道“什么事?”
汪子才眨眨眼睛,摊手道“你还没有给我内裤啊。”
施辙皱眉,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在衣柜里找了条新的,随手扔给他。一转身,却发现汪子才正在宽衣解带,施辙一惊,问道“你在干什么!”
汪子才无所谓地咧嘴笑嘻嘻道“穿内裤啊,难道你要让我光着屁股出去?大家都是男人,别介意。”
施辙忽然开口道“明天和我去买衣服。”
那厢,汪子才刚穿上内裤,低头系衣带的时候听到这句话,便猛地抬头看他,问道“你给我买?”
“不。”施辙顿了顿,补充道,“用你这个月的工资。”
“没问题。”汪子才嘴角上扬。这人心一宽,嘴一松,便开始胡言乱语道“施少需要生活助理吗?活蹦乱跳、能说会道,会做家务,还会暖床那种。”
“够了。”施辙很镇定地把他赶出去,“不早了,睡吧。”
这么温柔的施辙汪子才还是第一次见,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会心一击!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又说“真的不考虑下吗?不收费哦。”
门被“啪”地一声关上。汪子才碰了一鼻子灰,但他的眼中还是满当当的笑意。他敲了敲门,轻声说道“晚安,施辙。”
步履轻快地回到客房,汪子才呈大字型扑在床上,却根本睡不着。他嗅着这身衣服,上面还隐隐带着衣服主人的味道,冷冽而清爽,不知不觉便让人沉醉,一如其人。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汪子才其实早已疲惫不堪,但整颗心还是沸腾的。白天被自家老爸扫地出门的委屈和失落渐渐被施辙罕见的温柔所抚平,心里头那点窃喜仿佛要满溢而出。
他抱着被子滚来滚去,本以为是一夜无眠,终于却是抵挡不住困倦,慢慢陷入沉沉的黑暗中。
这一晚睡不着的又岂止汪子才一人?当汪父披衣起床时,汪母也跟着起床了,问道“你也睡不着吗?”
汪父叹息着揉了揉太阳穴说“怎么可能睡得着?”
汪母埋怨道“他好歹是你儿子,你何必做得这么绝?”
“正是因为他是我儿子,所以才把他赶出去。”汪父说,“我就知道那小兔崽子肯定会去找施辙,我也就顺便推波助澜了一把。”
汪母一愣,恍然道“原来你是故意的?”
“不然呢。”汪父道,“希望那小子别枉费我一番心血。”
“可是感情不能勉强吧?”汪母忧心忡忡说,“万一那个施家大少讨厌他呢?这不就弄巧成拙了吗?”
“所以这就看那小子的本事了。连讨媳妇的本领都没有,怎么配做我儿子。”汪父吹胡子瞪眼地说。
汪母又说“还有,我刚刚在书房里听见你和子贤谈起城东项目什么的……”
汪父叹道“那个项目是我故意让出去的,就当是聘礼了。”
汪母睨他“这么大方?”
“我想过了,咱们儿子不早就跟咱俩坦白了吗?我也查过一些资料,只要同性恋不滥交,也可以过得去。与其等那小子带些不三不四的人回家,倒不如现在就敲定了。施辙那孩子我看过了,还不错,起码是有担当的人。”汪父说。
顿了顿,汪父又说“最近啊,我看那小兔崽子收敛了很多,至少心没那么散,玩性也没那么重了。看来,施家那小子还是有点影响力的。”
“关键是要儿子喜欢啊。”汪母说。
“他怎么不喜欢了?不喜欢能跑去人家公司当助理?不喜欢能跑到别人家去?我看啊,这方面就不需要咱俩操心了。至于以后的路怎么走,就看他自己了。”
汪母也叹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老伴,别发愁了,早点睡吧。”
第7章 七
一大早,施辙就过来敲门了,“汪子才,起床。”
“唔……”汪子才把被子蒙在头上,强行装作没听见。
过了十来分钟,房内还是没有动静,施辙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敲门道“再不起来我就直接开门了。”
“……”房间里一片死寂。
施辙忍无可忍,试着拧开门把手,居然没锁。他一打开门,便见汪子才把自己卷得像蚕蛹似的,一时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掀开他被子,说“起来!”
“唔……”汪子才哼唧哼唧抱着被子翻了个身,还怕冷似的往被窝里缩,又闭上眼睛了。
皮肤甫一接触,施辙便觉得不对劲了,滚烫的热度仿佛要把他的指尖灼伤。施辙伸手探他的额头,皱眉道“起来,你在发烧。”
“不要……”汪子才咕哝着说,声音有些沙哑。
“不然你现在就从我家滚出去。”施辙语气不容置喙。
等汪子才拖拖拉拉地刷完牙洗完脸,施辙已经在楼下了。
“早餐在餐厅,自己吃。”
“嗯。”生病中的汪子才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
施辙又说“我叫了私人医生,等会儿他会过来。”
看着施辙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汪子才终于忍不住问道“那你去哪?”
施辙似笑非笑说“你还管我去哪?”
施辙走后,汪子才便拿起固话给亲友们打电话报平安。首先是打给他哥,一听他声音,汪子贤便担心地说“你声音怎么了?”
“有点感冒而已,不碍事。”汪子才避重就轻地说。
“那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汪子贤不太放心地说。
等他报告完行踪,他哥又语重心长地道“你现在是寄人篱下,不比以前,要好好跟人家相处,知道吗?”
汪子才扑哧一笑说“哥,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像老妈子?”
说到这个,汪子才停顿一下,才说“爸妈现在怎么样?”
“他们都还好。”汪子贤轻叹道,“爸也不怎么生气了。”
“都是我不好。”汪子才苦笑。
“你能这样想说明你开始成熟了。”汪子贤很欣慰,“不要想太多,做好你自己。”
“哥……”汪子才鼻子莫名泛酸。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才挂上电话。汪子才想了想,拨给了周韬。
听见是他的声音,周韬骂道“你这家伙去哪了?昨晚也不给我个电话。”
“我在施辙家。”汪子才简言意赅地答道。
“……”沉默了半晌,周韬说,“你可以的。”
扯皮了两句,周韬又问“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汪子才半开玩笑说“先住着吧。住到施辙把我赶出去吧。”
“好好把握。”
汪子才忽然说“周韬,我觉得施辙不太讨厌我了。”
“……”周韬停顿片刻,还是那四个字,“好好把握。”说到底,他还是不太看好他俩。当然,这话他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