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看着妈妈。怎么了?妈妈把盆子放在另外一个柜子上,拿了个毛巾擦手,也不过来。妈妈呵呵,瑜儿是要吃奶了干妈笑了起来。妈妈总算过来了,我就伸出手。又怎么了?妈妈有点吃惊,但还是在床上坐下了,并且抱着我了。说,又是哪儿不满意?我看着妈妈的脸,发现妈妈的眼睛成了三眼皮,大得吓人,在往上看时,我的心禁不住一阵刺痛妈妈头上怎么忽然有了白头发,而且白了那么多那么多!
瑜儿,你怎么了?别哭妈妈一定是被我汹涌而出的泪水吓坏了,小祖宗啊,不能哭,不能哭,知道吗?妈妈慌忙用手给我擦眼泪,可刚擦了又滚滚而落。宝贝啊你是想要妈的命妈妈慌了手脚,别哭,别哭,乖
瑜儿,你就忍一忍啊,你不能哭!干妈也慌忙爬上床。我也知道自己不能哭,因为我已经清醒地感觉到胸口的疼痛了。你要是再哭坏了,神仙也救不了你啊大大的泪水从妈妈那大大的眼睛里出来了,连续不断地出来了。
好了,好了,你们娘俩可真像干妈说我们,可她自己也在擦眼睛。
小伙子,好点没?杨医生天天上午一见到我,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我点点头。给他吃饭没?杨医生看着柜子上的保温桶。吃了一小碗鸡蛋面糊糊。干妈指着盆子对杨医生说,就是这个碗。恩,好,以后的三天,每顿只能让他吃一碗,而且只能吃三顿,因为他半个月没吃东西,猛然之间胃接受不了。是的,我们没敢让他多吃。妈妈回话的神态语气就像我在回答班主任的话一样。
马上挂针,挂完针,要扶他起来上厕所,还要让他适当地活动活动,吃饭了,就不能一直躺着。但是,一定要注意,不能让他摔着碰着,记住没?记住了。妈妈和干妈忽然都成了听话的小学生。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小伙子,你还笑啊?不都是因为你的命精贵,二三十万呐,啧啧!比我的值钱多了,呵呵
杨医生笑着出去了,接着就进来了那个我怕得要命的护士,我真是不明白,看她长的温温柔柔的,可把针往我屁股上手背上扎的时候却一点也不温柔,是标准的一针见血。
干妈我知道此时叫妈妈没用,叫干妈还能得到些须抚慰。瑜儿,别怕干妈赶紧过来一只手搂住我,另一只却在拔我屁股上的内裤。干妈我要哭了,声音都在发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裸露的屁股上了。
不打小针了,从今天起,只输液。温柔的护士终于说了句大快人心的话。不打了?太好了!我高兴地侧过脸,头一次有勇气去看她白托盘里的药瓶子,但还是不敢看那输液管,因为管的的一端是那尖尖的针。
羞不羞呀?光屁股?啊?我真是得意忘形,竟然把自己的屁股都忘了,心里也很怪干妈不称职,只知道帮我脱却不知道善后。但转念一想,这个护士已经给我打了半个月的针了,我的屁股她也看了半个月了,只怕是在我没醒来之前她已经看了个仔细,现在遮掩不但没有一点实际意义,简直有点做作的嫌疑。
还在害羞呀?温柔护士已经开始在我的手腕上绑止血带了。完了,苦难又要开始了,虽说输液没有打小针那样疼,但打小针是疼一下就过去了,可这一挂就是一大瓶子还有一大袋子,至少得两个半小时才得脱离苦海。
你哥哥呢?好不容易扎停当,我正靠着吸冷气,温柔护士忽然问起我哥哥来了。不在!去哪儿了?学校!还在上学呀?烦死人了,我正难受呢,她却问个没完。实习!哦在一中实习吗?是的!这个护士真的不知道什么叫察言观色,要不是妈妈过来给我放热水袋,我想她一定还要问下去
[第72章]在医院的日子4
也许是吃饭的缘故吧,我的精神越来越好了,不用医生催着我起来,自己就主动要求活动,说是活动,其实就是让妈妈扶着在房间里走一走转一转。其实我很想到外面去走走看看,我觉得自己简直成了桃源人,与外面的世界已经隔了好几个世纪。但这个要求无论如何都得不到满足,医生说这是特殊的病室,每天都要经过特殊的消毒,外人一般不准进来,我,自然是不准踏出门半步。
到第20天的时候,我每顿可以吃一碗半的鸡蛋面糊糊或者糯米红枣粥了,而且随时可以喝牛奶,还可以吃点水果,但必须事先在开水里烫热。
身体好了,心情也就好了。虽然呆在病房里像笼子里的小鸟,但我这只病鸟总会有痊愈的那一天,何况,那一天正微笑着慢慢走近我了,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开心不快乐呢?
渐渐地,哥哥来得少了,因为他要上课,还要准备毕业论文以及答辩;眉姐姐也来得少了,因为她要准备会考;干妈也来得少了,因为我好了许多,妈妈一个人就能照顾好我;这期间,我的大姐姐倒是经常来,而且每次来都带着我的外甥女。奇怪的是,大姐夫一次都没来。
人的欲望总是随着境况的改变而改变,当我生死悬与一线之时,能活下来便是我最大的愿望;可一旦确定脱离死神,而且愈过愈健康,我的愿望就不仅仅是活着那么简单了,我想早日走出病房走出医院、早日走进学校走进课堂。这样的欲望随着我身体的日渐恢复而强烈而膨胀。
如果说我起初的想早日出院只是单纯地为自己的学业考虑,那后来的坚定不移地提前出院则是为了妈妈、大姐姐、彦哥哥以及眉姐姐和干妈考虑。
大概是在手术后第二十七天吧,是一个阴沉沉的午后,窗外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虽然春天已经到来,但冷空气依然盘踞在这座县城的上空,不肯散去。因为怕我受凉,病房里一直开着暖气,熏得人昏昏欲睡。我上午打完针起来走了不到半小时,就躺在被子里睡了,我不喜欢阴雨天气,老打不起精神。
午饭是在床上吃的,依然是粥,还有那青菜,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碗鲫鱼汤。其实我很想吃红烧鲫鱼,可妈妈说医生交代了要喝鱼汤,还要很清淡的怪不得那汤寡淡无味。其实我很想吃蒸的米饭,还想吃馒头、油条、面窝窝,甚至还想吃锅盔、锅巴、方便面,可妈妈说医生嘱咐了要吃软和的容易消化的,要没有任何刺激的怪不得我除了面糊糊就是红枣粥。
恹恹地吃完粥喝完鱼汤,我就又睡了,而且是也没打算在晚饭前起来活动。就对妈妈说我想多睡一会,让她也在另外的床上睡觉,等我醒了再叫她。妈妈也许是太操劳了,就很顺从地上那个床上睡下了,而且在我还没完全闭上眼睛时就已经传来了妈妈粗重的呼吸声妈妈的确是累了。
你回去跟小陈好好说说,看在习习的分上能不能不离算了,已经这样了,离了也好习习怎么办跟着我,只要我有一口吃的,就不会让她饿着习习没有爸爸,哪行啊还是跟小陈说说吧要不我去说妈!我们一定要求着人家过日子吗唉,小莲,苦了你了妈,你别伤心,他这样没有仁义的,早离了早好莲儿要不是你弟弟这手术,你们也不会妈,弟弟不做手术我还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不就是用了两万块钱吗?又不是他一个人挣的
我不想睁开眼睛,因为我希望这是我在梦中听到的对话;我不想动,因为我害怕一动自己就会醒来。然而,对话还在继续
莲儿,还是让我去跟小陈说吧,等以后有钱了我最先还给他妈,你说什么呀离婚证都拿了你们?已经离了?是的然后是压抑的哭泣、压抑的沉默。
我的心撕裂般地疼痛,我的泪决堤般地涌出,我多么希望这是一场梦啊!可是,它不是梦!它是活生生的存在!它是血淋淋的现实!
小瑜!小瑜!你怎么了?妈妈、大姐姐一左一右地抱住我,你怎么了?你别哭啊可是,此时的我,除了哭,还能做什么呢?我甚至乞求上天,让我好好哭一场,让我哭出我所有的悲哀和伤痛,让我哭出我所有的酸楚和无奈。
我强烈地要求要出院,我对妈妈说,对大姐姐说,对彦哥哥说,对医生说。可是,都被一一驳回。他们说虽然我的刀口已经痊愈,但还在进一步观察和保养中,我到现在走路都还不稳当,每天都要打针补充能量,而且天气还有些冷,出院回家,一次小小的感冒就会要了我的小命。
[第73章]在医院的日子5
大姐姐的婚姻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好在她还年轻,刚满27岁,又是个勤劳能干的人,所以只在医院陪了我两天,就带着小外甥女回了家。因为妈妈只顾得照顾我,园子里的一切都丢下了,大姐姐回去不但要种园子,还打算做豆腐。提起做豆腐,大姐姐并不陌生,早在出嫁前就做了两三年,应该是行家里手了。可怜的小外甥女,只好在我们镇上学了,她自小生长在遥远的湖南,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这里老师的讲课。
连日来的阴雨让所有的东西都失去了往日的光华,我甚至觉得心都快长霉了。我整日地躺在床上,除非医生来叫,是绝对不起来活动的。哥哥的单放机,本来是留给我挂针时分散注意力的,可现在却成了我唯一的精神依托。单放机被我听得几乎报废,那几盘磁带,也都翻来覆去地听了好多遍,每一首歌,第一句还没听完,我就能把后面所有的都唱出来。
对于我听单放机,妈妈一直是不支持,因为我打针听、不打针也听,妈妈怕听坏了我的耳朵、听晕了我的大脑。几次三番地要从我的耳朵上拿下来,都被我的泪水挡了回去。渐渐地,旧磁带听腻了,新的又无人供给,那单放机也终于被我扔到了屁股后面。再后来,单放机好象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我没有问也没有寻找或许是被妈妈藏起来了吧!管它呢,反正我也不听了。
就在我无所事事、烦恼无边的时候,大概是在手术后第37天吧,一睁开眼,就看到了照在被子上的阳光,金灿灿的,好温暖人心呀。我坐起来,伸出手掌对着阳光,顿时整个手就被染红了,并上手指,发现每个指缝都红得透明,能看到隐隐的指骨我挪动身子,把自己放在那一团金色中,顿时,一种温暖的抚摩来自全身;仰起脸,闭上眼睛,温暖从我的脸上流进脖子,流进心房
小瑜!哥!果真是哥,穿着一件褐色的休闲甲克,显得潇洒而帅气。哥,你好几天都没来看我了!要不是放星期,还来不了呢!我本来很想跟哥哥闹一阵子,作为对他漠视我的惩罚,可我撅了好几次嘴巴,都没能坚持下去,最终还是笑了,并且扑过去搂哥哥的脖子。
小彦来了?妈妈进来了,手里拎着两个保温桶。是的。放星期了?是的。还没吃饭吧?正好一起吃。刚在外面吃了两个饼子。光吃饼子怎么行?再喝点豆腐脑。妈妈揭开保温桶的盖子,一股热气就升腾起来。我要喝!因为闻到了豆腐脑的香甜。不,你吃鸡蛋羹。不!我都吃了好几天的鸡蛋羹了!我要喝豆腐脑!可是,妈妈却把装满白白嫩嫩豆腐脑的碗递给了哥哥。然后又拿了个碗,去另外一个保温桶里给我盛鸡蛋羹。这是干妈专门给你蒸的,你不吃,不是亏了她的心吗?我不说话,把脸扭到一边,对着墙。
接碗啊,小东西,还要妈喂你呀?我还是对着墙、不说话。姑姑,小瑜天天吃鸡蛋羹,会腻的,就让他换换口味,吃得香吃得多,不也很好吗?听到有人帮我说话,我才把脸扭过来。妈妈端着碗没说话,哥哥便把手里的碗给了我,姑姑,鸡蛋羹你吃。小瑜不吃,你就吃吧,我不喜欢吃。那今天我就做一回病人吧!哥哥笑着接过了碗。不许乱说!妈妈大声训斥哥哥。吓地我手中的碗都差点儿掉了,而哥哥只是对着我挤了一下眼睛。
面窝窝呢?我喝完了豆腐脑,四处寻找面窝窝的踪迹。在所有我所吃过的面食中,最喜欢吃的就是面窝窝了被油炸得金黄,外脆内软,还有葱花在里面,香极了。你就记得面窝窝!妈妈赶紧给我拿来一大大的面窝窝。
还有豆腐脑没有?没有了。还有面窝窝没有?你要吃几个?你哥哥一个都没吃呢?我也觉得奇怪,以前都是吃一碗鸡蛋羹一个面窝窝就饱了的,今天怎么还想吃呢?姑姑,让小瑜吃饱你别听他乱叫,他是只看锅不看肚子的,吃多了可不得了。妈妈把面窝窝拿给哥哥,我伸着脖子看还有没有,可是妈妈把碗勺子都收拾到盆子里,端出去洗去了完了,没戏了。
哥,你不是吃了饼子么?怎么还吃得下呀?我盯着哥哥手里的面窝窝。是吃了呀,可是一跑过来就饿了。你怎么饿那么快呀?我还是盯着哥哥手里的面窝窝,那黄灿灿的面窝窝在慢慢变小。好啦!瞧你那可怜样儿啊!哥哥把面窝窝递到我嘴边,我赶紧咬了一大口。
小彦!你怎么也不懂事了?妈妈的声音突然响起,哥哥吓得一下子就跳开了。就让小瑜吃了一口宁可少一口,不能多一口!你弟弟刚好了点,不能多吃,你还是大学生呐,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我躲在被子里看到哥哥低着头,拿着半个面窝窝,站在原地不敢动。快吃吧,油炸的东西凉了吃会坏肚子的。妈妈又出去了,原来是忘了拿洗洁剂。
都是你!小东西!哥哥三两下就把面窝窝填到嘴里,手上的油都没擦,就扑过来抓我的被子。哥!哥!我看着哥哥那老虎钳一般的手,赶紧捂住屁股求饶,哥,你别掐!哥,你别掐!哼!不掐也行,你得补偿我好好,你说嗯哥哥嗯了一声,将脸伸了过来。干嘛?我一时还不能明白哥哥的意思。嗯?哥哥的老虎钳又对着我的屁股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我终于大彻大悟了赶紧把自己那张油乎乎的嘴巴对着哥哥的脸一阵乱贴。
哎呀!哥哥触电似的跳开,小东西!你哥哥慌忙用纸使劲擦脸,擦了一阵子,好象擦不掉,就跑进洗手间,一阵哗啦哗啦过后,哥哥满脸水淋淋地出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彦,早上没洗脸吗?妈妈来得太及时了。啊啊洗了啊哥哥赶紧去门背后找毛巾擦脸上的水。我躲在被子里差点笑岔了气。小瑜,刚吃就睡啊?起来,要打针了。哦!我赶紧从被子里钻出来,哥哥还在斜着眼睛瞅我。
小彦,你今天明天有事吗?没有。那你在这里照看一下小瑜,我想回去一趟。妈妈,你有事只管回去,我一定听哥哥的话,不闹哥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床上了,而且手也伸到被子里,把我屁股掐得好痒呀,可我硬是忍着没叫出声。
姑姑,你回去吧,我不会让小瑜多吃的哥哥说这句话的时候,好象有点不好意思。记住就好。我走了。妈妈真是利索,说走就走。走到门边又回过头,床头柜子里有个小布包,里面有钱,想吃什么,就去买。
[第74章]在医院的日子6
你刚才搞了我一脸的油,我要教训教训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小东西哥哥不由分说就上了床,我还没来得及躲闪,就被他擒在手中、搂在怀里,那嘴唇雨点般地落在我的额头、眉毛、眼睛、鼻子上,最后定格在我的嘴巴上。我本来想抗拒的,但是当我看到哥哥闭着眼睛轻轻喘息的动情样子,实在不忍心拂了他的心意,就乖乖地让他抱着亲了个够。
弟弟哥哥喘息着将我紧紧贴在他胸脯上,好弟弟,谢谢你我觉得好奇怪谢我?是的,谢谢你哥哥将我搂得更紧了。也许是刚才顺从了他的心意吧!我这样一想,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用谢!不!好弟弟,哥要谢谢你,谢谢你没离开我你要是离开了,叫哥怎么活啊哥哥的声音哽咽了,那大大的眼睛里贮满了泪水。哥我的心顿时柔得像一缕轻云、一丝春风,我的嘴唇禁不住朝着那深情的眼睛轻轻地吻了下去。
小赵来了?那个温柔的护士进来了。哦!哥哥赶紧跳下床。刚来吗?有一会了。吃饭了吗?吃了。今天放星期了吧?是的。实习忙吗?还好。真是奇怪,以前这护士来都是跟我说话,今天怎么都对哥哥说了!
你哥哥真好!要扎针了,总算对我说了句话,可仔细一听,这话像是对我说的吗?我哥哪儿好?我没好气地反问。哪儿都好护士的脸忽然红了。哈哈,听到没有?哥哪儿都好啊!哥哥伸手将我手腕上的止血带拽了一下,太紧了吧,会疼的。不紧不行,你别拽。哥哥停了手,看着我忍一忍,一会儿就好了。我暗笑哥哥的迂腐,我打了这一个多月的针,都针场老将了,什么没经见过?
别看,越看越痛。哥哥将我的脸扳过来贴在他的肩膀上。一阵冰凉的尖锐的刺痛,按照经验,针是扎上了,而且接下来就不会很痛了。我靠在哥哥的肩膀上,心想,什么时候才能不打针啊,我真是打怕了,快得打针恐惧症了。
明天上课吗?不上。不是要补课吗?高一不补课,我带高一。哦
哥,我好痛!扎针的地方一直在痛,没有丝毫的减轻。哥哥来了,就撒娇呀!护士笑着看着哥哥,居然也坐在床上。哥,我痛打针哪儿有不痛的?忍一忍啊哥哥将我揽过来靠在他怀里,将我打针的手放在他的手上。
毕业后准备回来工作吗?说不准留校再考研,家里已经供不起我了爸妈让去考公务员,已经报了名
哥我大哭起来,我实在痛得忍不住了。我手上痛,心里更痛,哥哥居然无视我的疼痛,当着我的面和别人开心地聊天!
啊?哥哥打住话头,慌忙去看我的手,天呐!起了这么大的包!啊?真的吗?护士慌忙从床上溜下去,也去看我的手。
你看!你是怎么扎的!哥哥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十六度,我很清楚地感觉到哥哥胸脯在急速地起伏。对对不起护士的脸又红了,声音也打结了。
一阵刺痛,针拔出来了。护士用棉球按住针眼,好痛。好一会儿,护士又往手腕上绑止血带。换个手!这只手还能扎吗!哥哥简直是在训斥学生。好好,换个手小心点扎,别又走针了!好好
又一阵冰凉的刺痛。仔细看看,走针没有?护士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没走针哥哥鼻子恩了一声,护士才小心翼翼地粘上胶布。哥哥依然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手上,没你的事了,拔针我自己会!哥哥的声音虽然低了许多,却冷得透骨。
温柔护士真是温柔到底,她低着头说了声好的,就去拿放在我床头柜子上的白瓷盘,那里面放着她的家什。我看着哥哥把护士教训得像小学生一样听话,早就忘了疼痛,好几次甚至想笑,可最后看她拿盘子时脸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转身走时,还用手擦了一下眼睛,我的心莫名地痛了。
哥见哥哥板着脸,我觉得有些害怕,我不痛了我怕哥哥觉得我还在痛,怕他还要接着生气。哦,不痛了就好哥哥亲了亲我的脸,刚是哥太大意了哥哥的声音充满愧疚,轻柔无比。哥,我早就不痛了哥哥恩了一声,终于微笑了。哥,你把那个护士吵哭了是吗?谁让她走针的。
可我眼前老是浮现出护士红红的脸、红红的眼睛以及她擦眼睛的动作,哥,你去哄哄她吧哎呀,她哭一会就会不哭的,你以为她会一直哭啊?可我觉得她一定还躲在哪个旮旯里哭傻瓜!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啊?人家是大人,不是小孩子!我还要说,可哥哥捂住我的嘴别说了,小祖宗!哥困死了,这一个星期都没睡好觉,要准备毕业论文,还要准备公务员考试,还要上课,还要想着你这个小祖宗
哥哥躺下了,把我也按进被子里。哥要睡一会,打完了叫我我在想这一瓶打完,还有一大袋子呢,而且那护士早就摸准了时间,不用我按床头的电铃,她就会准时地来换药、拔针,更用不着叫醒哥哥了。
护士来换药时,哥哥已经呼呼大睡了,而我因为昨天晚上睡得早,现在只能干瞪着眼。护士进来时寒着脸,没有一点往日的温柔,也不说话,眼睛只看着我那挂得高高的药瓶子。可惜她今天时间掐得不准,瓶子里的药水还没打完,还要等六七分钟的样子。她在原地转了个圈,我猜想她是想走,可走了一会又要来,不划算,所以她又站住了,很专注很耐心地等着。
哥哥只给我盖上了被子,他自己却露着,而且腿还在床沿上挂着,鞋子也没脱。我本想请她把哥哥的鞋子脱了,可一想到刚才哥哥得罪她了,而且我也看到了,她自从进来就一直盯着瓶子看,一眼也没看哥哥。只好等我打完了再去给哥哥脱吧,可我又觉得哥哥那样睡觉一定很难受,说不定还会感冒。
瓶子空了,她极麻利地换上那个大塑料袋子,然后拿起空瓶子转身就走。她就快走过我的脚头了,奇迹却在瞬间发生她突然把瓶子放在我的脚头,接着很快地脱了哥哥的鞋子,并且把哥哥的腿挪到床上,还盖好了被子!
护士拿着瓶子走出去了,我在想这人怎么这样奇怪呀?她没看怎么知道哥哥没脱鞋子没盖被子呢?
袋子里的药水打完了,这次护士来的很准时。拔了针,她让我自己按着针眼上的棉球,看来是急不可耐地要离开这个伤心地了。我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可她一直不看我,其实我又没得罪她,干嘛迁怒于人呢?我有些不高兴,就不再看她,闭上眼睛躺下。
好象有人在动我的被子,睁开眼,是她。干嘛?可她看都不看我,还是那一张冷脸,可她的手却在快速地动作她三两下就脱了哥哥的外套,而且片刻也没停地解开哥哥腰上的皮带,很利索地脱了哥哥的裤子!她做的面不改色心不跳,而我却看得目瞪口呆我哥哥不是病人耶!需要你给他脱裤子么?
你最好到那张床上去睡,床太小,被子也小,小心掉到床底下,小心感冒。她木偶一般地丢下这句话,就出去了,头都没回一下。
[第75章]在医院的日子7
哥哥上辈子一定是瞌睡死的,要不怎么从早上8点多一直睡到现在还不醒。我躺在被子里,百无聊赖,就贴着哥哥仔细看他的脸哥哥比以前瘦了,腮上没有一点肉,略显苍白的脸把眉毛衬得很黑很浓;或许是瘦的缘故,原来的双眼皮竟然叠了好几层,嘴唇上面那层浅浅的胡须比以前略微多了些浓了些,整张脸,只有鼻子,依然是那样俊挺
外面忽然热闹起来,接着就听到了许多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医院下班了,要吃午饭了。我的肚子也及时地唱起了空城计,摇摇哥哥,没醒;再摇,还是没醒。我急了,就去掐他的胡须,可是胡须太短,怎么也掐不住;努力地去掐,哈哈,终于掐住了一根儿哎哟!哥哥醒了,你搞什么!哥哥摸着自己的嘴巴,肯定是掐疼了。
我饿了!你饿了掐我干嘛?谁让你不醒的!反正你掐了我,这笔账不算不行!那你也掐我吧!我知道自己的嘴唇上面除了鼻子没别的,就翘着下巴对着哥哥,你掐呀!小东西!哥哥扑过来就抱住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嘴唇就被他咬了一口。你!我捂着嘴巴、欲哭无泪。看你还敢跟我算机关不!哥哥丢下我就往床下跳。
瑜儿哥哥忽然回过头,谢谢你!我觉得莫名其妙谢我?谢谢你给我脱衣服啊!我这才记起那脱衣事件,哼!我才懒得给你脱呢!哟!做好事还不愿意留下姓名啊!我没那么高尚,是有人在充当无名英雄呀!你什么意思?没意思,有人要是把你脱成光屁股,那就更高尚了,更是无名英雄了喂!你说谁!哥哥有点火了,揪住我的肩膀问。还能有谁?你说的是
哥哥的脸刷地红了起来你怎么不拦住她!你!我在打针!你的嘴巴也在打针啊!哥哥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地上乱转圈。你最好赶快把裤子穿上,说不准她什么时候就进来了。啊?哥哥慌慌张张地去我脚头抓裤子。我心里笑得简直要爆炸,一向大大咧咧的哥哥今天怎么这样胆小怕事呢?何况他还穿着羊毛衫、秋裤,又不是真的光屁股。
哥,我饿了。饿你个脸!哥哥还在生气。我饿了!妈妈说让你照顾我的!我觉得哥哥太不像个男人了,被女人脱了一次裤子就成了这个熊样!你干妈不给你送饭吗?干妈前天来说她感冒了发烧了,送不了,都是我妈妈自己去做的。我才懒得去你干妈家做,还不如去我那儿做。那你快点,我饿了。算了,知道你是说吃就要立刻吃到嘴的家伙,现在去做来不及了,就到外面给你买点儿吧,你要吃什么?鱼!小东西!你不说我就知道!哥哥捏了一下我的脸,到洗手间里洗了脸就出去了。哥,你没拿钱!我这里有
我就也穿上衣服,慢慢下床,慢慢走到洗手间去洗脸。我不知道自己每天的营养针打到哪儿去了,每天的饭吃到哪儿去了,只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全身没有一点劲。洗完脸,我就坐在床边上等哥哥,等哥哥给我买香喷喷的鱼。
有人敲门。哥哥不会这么快就买回来了吧?哥哥每次来从不敲门啊,怎么突然文明礼貌起来了呢?还在敲门。进来!我大声叫道。
敲门的人进来了,不是哥哥,是哥哥的妈妈。姨姨,你来了?记忆中还是我手术后刚醒来时恍惚见过她,今天怎么忽然来了。小瑜,好多了吧?她把手里的两个大方便袋子放在我床上,里面装的好象都是补养品,这一段时间我与补养品交往甚密,所以隔着袋子都能认出来。
好多了。你妈呢?回家了。啊?啥时候回的?今天早上。哦你哥呢?我去学校了,他不在,我想八成是在你这里。出去买饭了。你们还没吃饭?是的。
我隐约感到姨姨好象有什么急事要找哥哥,因为她刚坐下就站起来,转两圈又坐下,看看这里看看那里,心神不定的。哥一会就回来了哦
妈,你怎么来了?哥哥拎着两个方便袋子,每个袋子里装着两个一次性饭盒子,忘记拿保温桶了,鱼汤肯定溢出来了哥哥把袋子放在床头柜子上,忙着把袋子里的饭盒都拿出来,完了,果真溢出来了不少,要给小瑜泡米饭的,可惜
妈,你还没吃吧,你和小瑜先吃,我再出去买我吃了,你们赶紧吃,鱼凉了就腥,尤其是小瑜,你赶快吃。你真的吃了?在哪儿吃的?别问了,快吃!
小瑜,你坐椅子上,床太高了,弯着腰吃饭难受。我就听从哥哥的话,坐到椅子上。我的菜盒子里装的是鱼块,闻了一下,啊,好香呀!我夹起一块就吃。
妈,你是想儿子了吧?哥哥坐在她妈妈身边,嬉皮笑脸的。想揍你!姨姨瞪了哥哥一眼,快吃!
我忽然发现哥哥吃的不是鱼,好象是土豆丝。哥我吃不下了,喉咙好象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怎么了?鱼不好吃?不是那是怎么了?哥哥从从床上溜下来走到我身边,快吃,一会凉了。你吃的什么我要看哥哥的盒子。干嘛?哥哥不让看。哥我的眼泪已经掉下来了。哎呀!哥今天不想吃鱼!今天就要你吃鱼!哥哥也爱吃鱼,今天忽然说不想吃了,原因我自然明白。
好好,我吃,我吃还不行吗?哥哥慌忙从我的菜盒子里夹了一块鱼。不行,再夹!好,再夹!哥哥又夹了一块。不行!我拣了一块最大的夹到哥哥的饭盒里。小瑜哥哥想说什么,侧眼瞅了一下他妈妈,便打住了,又去坐在他妈妈身边。
我去把盒子丢到外面的垃圾桶里,丢在这里要到明天早上才有人来打扫。哥哥出去了又进来了。外面好亮呀!我看着窗户。是啊,好大的太阳!我想出去玩好啊,我们一起出去。
小彦,不忙着出去,妈问你个事儿姨姨终于开口了。什么事?你在信用社贷款了?姨姨的脸色有点难看了。是的小彦姨姨好象在极力地压低声音。妈,出去说好不?哥哥低着头,那语气明显带着哀求的意味。
哥哥和他妈妈出去了。可是他们在走廊说的话全进入了我的耳鼓因为走廊几乎是封闭的,只有一个出口,回音极大,加上中午刚过,人声稀少,我自然听得真真切切。
你贷了两万啊,小彦!你贷那么多款做什么了?你说!
一阵沉默。
小彦,我和你爸长年在外打工,挣钱供你上学,你要什么就给你什么,从来没亏欠过你姨姨好象要哭了。
又是一阵沉默。
你贷款不说,你把存款折上的钱全取走了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是你要钱,我和你爸扣着不给你么姨姨终于哭了,哭得很压抑很伤心。
还是一阵沉默。
赵彦!我真是看错你了!你怎么是个浪荡公子呢?你怎么能胡乱花父母的血汗钱呢?我气得只咬牙,真想冲出去揍他。
小彦,妈和爸都老了,要钱有什么用还不是给你留着的
妈别说了哥哥终于说话了,好象也在哭。你也好意思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