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这天早上陆再景闹钟还没响，林可就来了电话，说今天不用接了，他请了假有点事去处理。
尽管他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没什么事，但陆再景还是听出了一点问题，可他还没来得及问就被林可挂了电话。怎么想怎么不放心，于是下午五六点陆再景就借口家里有事提前下班了，开车去林可家附近等着。
不知道是什么事，不知道打电话会不会打扰他，陆再景没打电话只是在车里静静等着。等来等去，等到半夜十二点还没见人。陆再景越等越心急，准备打电话问问的时候，远处慢慢走来一个人。
路边树荫遮蔽了路灯光线，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楚脸甚至连身形都看得不太清楚，可陆再景就是觉得一定是林可，于是赶紧下车跑过去。
看清楚了林可的身形，陆再景心里抽抽地疼。他好像很疲惫，失魂落魄地走过来，仿佛一碰就会倒下。
这时他听到脚步声抬头看过来，眼神脆弱又无助，还没掩藏好的情绪一霎那全被陆再景看了个清楚。
陆再景冲过去紧紧抱住他，任由他推着也不放手。林可没推几下，就垂下手不挣扎了。
他个子矮，头埋在陆再景胸膛的时候，头发碰着陆再景锁骨，有点痒，让陆再景想起来那时候骑着自行车，也是在这样的夜晚和林可一起回家。他的发在身后软软的，呼吸之间带起微小气流，扰得人心跳都乱了。
陆再景抱他很紧，感受着他慢慢放松身体，依靠着自己。陆再景伸手去摸他头发，亲他额头，想努力的用自己的方式给他一点力量。
他其实想过，是不是求之不得成了执念，所以这么多年念念不忘？是不是年少那点心动被自己固执地当做宝贝，所以现在的林可在他眼里很宝贵？是不是他对林可的感情只是同情，被自己年少不懂事给误会了？
可他现在抱着林可，吻着他额头，摸着他后背，听着他的心跳声，觉得为了这些放弃什么都值得。
林可没哭，过了很长时间才抬起头，笑笑说自己都被陆再景抱得喘不过来气了。
夏天已经来了，即便是夜里穿着短袖也觉得有些热。陆再景看着林可的衣服，拉着他走到旁边小区的围墙前，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迅速把他袖子撸上去，看了一个胳膊，又去看另一个。林可挣扎地厉害，但他哪儿有陆再景力气大，很快就被陆再景使劲把另一只胳膊的袖子拉了上去。
入目是一条从手臂背面延伸到内侧的疤痕，那疤痕在林可细瘦白皙的胳膊上显得尤为可怖。陆再景预料到应该是有伤，可他没想到是这么严重的伤，不可置信地看着林可。
“谁弄的？！”陆再景死死盯着他眼睛。
“自己不小心划伤了。”林可被他看得心虚。
“说实话。”陆再景语气硬邦邦。
“别问了好不好。”林可被他的眼神吓得不敢撒谎了，可他也没办法把真话说出来。且不说这样会被陆再景知道自己妈妈状态不好，说出来绝对会让陆再景知道，当年他是在自己受伤的时候提了分手离开的。
“你乖，说。”陆再景还是盯着他眼睛，手把他手腕握得生疼。两个人一个在怒气飙升，一个满脑子都是怎么把对方骗过去，都没有人注意到。
“真的是我自己弄得你就别问了！”林可脑袋一热发了火。他想着自己生了气陆再景总不至于再问下去。
没想到陆再景平时第一次冲他发了火，低吼道“林可你能不能给我句实话？到底怎么回事是谁他妈干的你告诉我啊！”
林可被他吼得红了眼，也不知道是因为想起了当年的事情委屈，还是因为陆再景居然对他发了脾气委屈。很快，泪水就涌出眼眶，一滴滴砸在地上。
那伤口看起来又深又长，林可还遮遮掩掩，让陆再景犯浑发了脾气，这会儿看着林可哭他也后悔了，掏出纸巾帮他把眼泪擦干净，去吻他额头。
“是我不好，别哭，好好说。”
都成这样了还要问！林可气笑了，一双泪眼又哭又笑抬头看着他。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他还在伸手握着林可有伤疤的那条胳膊，但是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力气大，放松了些，虚托着。
“如果我身上有这样的伤痕，你会不问清楚吗？”
林可无奈妥协道:“是……是我妈妈弄的。”
谁知说了实话也没用，陆再景直觉林可这么费尽心机的藏着的原因没这么简单，拧着眉毛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林可摇摇头闭着嘴巴无论如何都不说下去了。没想到陆再景看他这样，猛地把他按在墙上，低头吻住他。
林可气得脸都红了，手忙脚乱推他。
“陆……陆再景……你混……蛋……”
很多年，很多年没有这样的接触，一个是惩罚性质的吻亲着亲着就变了味道，林可被亲得喘不过来气，软着腰快站不稳了，眼泪又出来了。
“说。”陆再景拇指把他嘴角的一点口水擦掉，坚持道。
一晚上被陆再景又是吼又是逼迫又是亲弄得狼狈不堪，再加上这么久以来积攒的压力和痛苦，很多很多的情绪让林可彻底撑不住了，蹲下身体再也忍不住，呜呜哭起来。
他哭得伤心，陆再景看他蹲都蹲不稳当了，把他扶起来让他趴在自己胸口。
“你听我说，宝贝儿。我不是什么霸道总裁谁惹你不开心我就弄死谁，也没有一手遮天护着你的能力，我只是个普通人。”他这样说着，林可在他胸膛上一边哭一边使劲摇着脑袋。
“我没那么强大，也不优秀，可我想在我能力范围保护你，不让你受委屈。告诉我好不好，不管是什么事，你说出来我们才能一起面对。”他的手不断摸着林可的后脑勺，安抚他。
“小景。”林可哭得打嗝，伸手搂住他腰。“我说，我说……但你听了不能生气。”
陆再景有点犹豫，但还是点头答应他。
“那是……五年前，我们分手那天……那天早上我妈妈划伤的。她那时候，病情已经开始恶化了，我骗了你。”林可抱着他腰越抱越紧。
陆再景一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难受得呼吸都艰难起来。他一直以为，委屈的是自己，甚至再相遇，他都认为当年林可没有给他百分之百的关心和安全感是他们分手的原因。
可这一刻他才知道真相，原来，是因为这个让林可不想拖累自己才说了分手啊。原来是自己，在他受伤又无助的时候，没有陪在他身边啊。
陆再景把他手从自己腰上拿开，一言不发拉着他往前面走。
林可吓得另一只手去拽他衣角“你答应我不生气的。”
陆再景停下脚步，叹了口气转身伸出一只手摸摸他头。“不是生你的气，是生我自己的气。”
“那也不行，你答应我了。”林可刚哭完的眼睛还是湿的，执拗地看着他。
“对不起。”
“是我不对，我故意瞒着你，你什么都不知道又有什么错？”林可急忙道。
自责是自责得想给自己两巴掌，可自己做错了还让林可这么担心这么小心翼翼，陆再景实在不忍心。
“如果是你你也会这样的，对不对？别紧张，我冷静下就好。现在我送你回家吧？或者去我家也可以。”陆再景眼眶很红。
林可不放心，况且家里现在回去也没人，就跟着陆再景上了车去他家。
第十七章
一路上陆再景没开过一次口，专心开着车。
到了自己租的房子里，他拉着林可刚进了门，就又抱住林可了。
“今天请假，也是因为你妈妈的事情吧？”
“恩……现在妈妈在……精神病医院。昨晚医院来电话，说妈妈一直哭得停不下来，所以我就去了一趟。”
那么拼命的工作赚钱都不想让自己插手，还有那时候为了不拖累自己而离开，陆再景忽然想起来，闫雪跟他说，爱就是这么盲目啊。
“你记得我之前跟你说，和家人关系很糟糕吗？”陆再景问。
“恩……”
“那不是夸大其词，也不是说着玩儿的。是真的，我的生活也一团糟。”他放开林可，双手握住他手，认真看他眼睛。
“不要觉得自己配不上我，不要觉得自己拖累我。生活这么艰难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你，还这么喜欢你，要是你走了你觉得自己对得起我吗？你良心不会痛吗林可？”他说着，戳戳林可胸口。
林可听得感动，被他戳了下胸口往后缩了下，笑起来。
陆再景又弄了湿毛巾去擦林可的脸，他刚刚哭得一脸泪痕。
林可被他看得脸红，纳闷道“我可以自己去洗呀，而且我一身汗一会儿还要洗澡呢。”
“我喜欢啊，你别动。”陆再景去捏他下巴，笑着看他。
结果擦完了还是得洗澡，林可小脸红扑扑，拿着换洗的衣服就逃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陆再景就盯着他右臂看，拉他到面前仔细去看他伤口。
“别看，那么吓人。”林可伸手把他脑袋推起来。
“不，不吓人。”陆再景还在盯着看，伸手摸着。这一摸，又发现，林可手上虎口的地方有茧子，不厚可是和旁边的皮肤还是差了很多，一摸就摸出来差别了。之前一直是整只手握着的，他也没注意到。
“真的很丑，别看啦。”林可看他在看手上的茧子，想抽回手。
“不会。”陆再景把他手拿到嘴巴前亲了一口，还发出轻轻的“啵”的一声，眼含笑意抬眼看他。
陆再景这地方只有一张床，两个人睡在一起。林可一天兵荒马乱这会儿累了，躺下几分钟就睡了。陆再景没闹他，等他睡着后侧着头去看他的脸。
说分手之前林可有说妈妈在好转，还能做点小买卖了。他以为林可过的挺好的，再加上年纪小在爱情上失意就满脑子是爱恨情仇，根本没想到林可家庭怎么怎么样。后来他靠上大学想回头找林可的时候，林可也搬走了。
这么多年，他也想过林可没准过得不好，可没想到是这种程度的不好。他以为自己面对糟糕的家庭已经是很悲惨的事了，现在才知道，林可才是最孤独最艰难的那个。他觉得无法喘息还可以逃离家庭，他还有闫雪和豹子可以依靠，林可呢？
这么想着，遇见真像是一场梦啊。空调开的温度不低，但林可睡着了有点冷，翻了个身把自己缩起来。陆再景干脆把温度又调低一点点，把空调被拿来搭在两个人身上，把林可抱在怀里，闭上眼睛。
闫雪家里态度仍然很差，最终她还是决定跟小雨一起去北京，这样大家就要分开了。陆再景和林可的事情还没告诉过她，所以在她走之前就想见上一面。
知道林可现在一个人在家住后，陆再景直接就把人扣下了。林可不好意思，觉得给他添了麻烦，陆再景赶紧叫苦连天，说每天去他家要早起半个小时很累，路上如何如何的困。说着说着还故作虚弱瘫倒在地，林可拽也拽不起来，只好答应。
约好了见面的这天，陆再景刚睁开眼睛发现旁边没人起身去看，发现林可已经在换衣服了。他穿的又是长袖，陆再景已经挑挑拣拣买了很薄透风的那种，可大夏天总归还是热。
他也不是没说过，让林可把胳膊露出来，反正自己又不嫌弃，别人爱怎么看怎么看。可他没两天就明白了，林可穿长袖很有安全感。他不喜欢露出来引人注意，那就不露出来了。干嘛要逼他去做不舒服的事情。
“你看我这样穿可以吗？”林可发现他出来了，转身微微咬着下唇，有些紧张地让他看自己的衣服。
林可平时穿着都很随意，今天特意换了一件有点正式的衬衣，笔直站着像棵小树。
“很好看啊。”陆再景不是哄他，是真觉得好看。
吃完早饭出门的时候，林可已经紧张到差点平地摔倒了，多亏陆再景拉着他手，反应又快扶住了。
“这么紧张？”陆再景忍不住笑他。
“恩……闫雪是你那么重要的人，而且这是第一次有别人知道我们的事啊。”林可虽然紧张但看得出来心情很好，一直笑着。
“什么事？我们之间的什么事？”陆再景使坏故意逗他。
“奇怪的男男关系。”林可拳头撑着下巴拉下脸，装得一本正经，逗得陆再景笑着去揉乱他头发。
路上聊了一路总算让林可放松了，到了越好的饭店林可又深呼吸了好几下才下车。
闫雪腿还是有点不方便，旁边还放着一只拐杖。林可一见就嘘寒问暖，陆再景在旁边和小雨对视一眼很无奈，都这样了还要穿裙子。
闫雪这人就是本性难移，看到林可就又撩起来，说林可这些年又变好看了，自己越来越老了。林可果然害羞到脸红，摆手说没有没有没有。
午饭是火锅，闫雪清汤寡味的东西吃了俩月，实在想吃辣，求了小雨好几天才被允许了。被允许了她就得寸进尺，嫌弃小火锅不痛快，一定要大锅。
最后定了鸳鸯锅底，小雨和林可吃菌汤的，闫雪和她的陆·狐朋狗友·再景吃店里最辣的锅底。
等上了汤底，下了食材，闫雪就咬着苹果汁的吸管眼巴巴的等着熟，都要眼冒绿光了。等熟了吃着吃着她看了下林可，笑呵呵用勺子往林可碗里放了个丸子。林可一看就笑起来，转头揶揄的看陆再景。果然是青梅竹马，一样恶劣。
陆再景也觉得好笑，伸筷子想去夹到自己碗里，被林可拦住了。
“我觉得我总不能这么多年在吃辣上一点长进都没有吧。”说着，林可把丸子吃掉了。陆再景手忙脚乱去倒饮料，果然林可“咳”的一下呛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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