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团圆 第5节

    “你说你的，你管我笑什么！”

    “不行，你都是我的人，笑也得归我管！”

    “你要脸不要脸啊你？”沈书笑骂道。这时他房间的门被人敲响了，他听见程久久叫了一句“小书，睡了吗？”他忙对电话那头的高翔说道“我姐找我，挂了啊。”说完他果断挂了电话，对门外的程久久说道“没睡，你进来吧。”程久久开门走了进来，她问道“和谁打电话呢？”沈书笑了一下说道“高翔。”程久久被这个名字噎了一下，她坐到床边问沈书“你真的决定了？”“你看我都这样了，还像闹着玩的吗？”沈书指了指扔在地上的床单。程久久看了一眼，脸色变了变，她问道“你……没事吧？”沈书摆摆手说“上药了，小事儿。”他想了想又问道“宁宁走了吗？”程久久找出一个袋子把那床单装了进去，她回答道“没呢，我让她在客房睡了。”沈书笑起来说道“等她明天回家去非得被她爸骂死不可。”程久久没接话茬，她用力的给袋子栓了个死结，说道“这要是被姨婆看到了像什么话。”沈书拿着手机上了qq，他没有丝毫睡意，当然不会有睡意，他看见手机提醒高翔更新了一条动态，他点了进去。“对了，姐，你什么时候去接小药？”他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便抬头问程久久。程久久又坐回了床边，她说道“我还没想好。”沈书看了她一眼说“你想了多少年了，还没想好？”程久久抬起手抓住了一个枕头，她说道“你去接他吧。”“我去接他当然可以，只是他要是回来了，你可不能用现在这副样子对着他……”程久久抱紧枕头，打断他的话，说道“我知道，他是从我身上掉下来，又不是从你身上，怎么你比我还心疼他？”沈书勾了勾嘴角，说道“我是他舅舅嘛。”现在已经很晚了，过不了三四个小时太阳又得升起来了，程久久和他说了会儿话，她临走时拍了拍他说道“放你两天假，然后大后天给我接儿子去。”“那不就三天嘛！”沈书笑道。程久久白了他一眼说道“接儿子可是个苦力活儿。”程久久走了以后，他才想起刚才高翔那条动态没有看，他忙拿起手机，划开了屏幕。他看着那条动态笑了起来，然后点开发动态的界面，打着字“混蛋呀，晚安。”他点了一下发表，然后确认了一下一遍才放下手机，蒙头睡了起来。

    ——呐，打电话被老婆笑，笑笑笑笑，苦命的我。

    回避总而言之是一个很好的方法，程久久和沈书很早以前就学会了回避，他们之间总是有种默契，有些话不用说两人心里也会明白，这种默契就叫做回避。他们只是回避而已，并没有逃避，因为事实摆在那里，你逃又能逃得多远呢？总有一天，你会被抓回来直面更惨淡的结局。他们都不是勇士，两人之间既然都懂了彼此的话中意味，都懂了彼此心中所想，那又何必把难堪的事情再拿出来说一遍呢？“我们只是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罢了。”程久久说这就是回避的意味。为什么不让我们懦弱呢？为什么一定要让我们直面惨淡的人生，淋漓的鲜血？为什么要做真的勇士？我们只是一群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下去的人了，是这个世界上很渺小的存在了，这个世界有那么多真的勇士撑着，为什么还不让我们懦弱呢？该回避的还是回避一下吧，该懦弱的还是懦弱一下吧，你只是一个拥有平凡力量的人，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便好了吧。

    沈书已经沉沉睡了过去。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然后屏幕亮了起来，短信提示窗口弹了出来，是那个叫黄云天的联系人发的，那上面只有再简单不过的三个字“对不起。”对不起真是一个被用坏了的词。撞到别人要说对不起，踩到别人要说对不起，打到别人要说对不起，不爱别人要说对不起，爱了别人还要说对不起，现如今，上了别人也要说对不起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这三个字就像是一个圈，它们手拉着手，等着那个要接受这个圈的人说一声“没关系。”然后它们就死死栓住那个人，一切伤害都变得不足为奇了起来，它们都化成了这三个字，都化成了一个圈，等以后那个人回想自己所受到的伤害时，这些圈套在他的手上提醒着他，那些伤害都早早因为它们而变成一种装饰了。沈书微微动了一下身，他梦见了小药，那个小小的襁褓中的纯洁的灵魂。

    时针转了一圈又一圈，时至下午。黄杨宁蹑手蹑脚打开了沈书的房门，外面的阳光早已洒满了沈书的屋子，屋子的主人在这阳光里睡得正酣。她看着鼓起来的被子觉得有些心酸，她知道沈书那么做是为了让他自己心安，她知道她完全有资格指着沈书的鼻子骂他自私自利骂他禽兽不如，可是她做不到，她是生气是愤怒可是她就是做不到。沈书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回过神赶忙走到床边找着手机，她拿起手机看着那个名字叹着气，她接通了电话说道“沈书在睡觉。”“你是谁？”电话那头的男人问道。黄杨宁拍了拍被子里的沈书，说道“黄杨宁。”“哦，他怎么这会儿了还在睡？”电话那头的男人又问道。黄杨宁看着沈书不耐烦地动着身子，她一边继续打搅着沈书的美梦一边回答道“昨天喝了点酒，你别挂了，我把他叫醒。”电话那头的男人应了，她便边拍着沈书边叫道“起来了，起来了……”沈书嗫嚅了两声，他从被子里探出头眯着眼睛看着黄杨宁说道“不起……”黄杨宁继续拍着他说道“高翔打电话来了。”沈书又把头蒙进被子里，说道“管他是谁。”高翔听见这话气得要死，他对黄杨宁说“你把手机开了扩音直接放他耳朵边上。”黄杨宁看着那团被子说道“不好吧，他……会砸了手机的。”沈书有起床气，特别大的起床气，以前黄杨宁第一次叫他起床被吓了好大一跳，后来捉摸出来了，叫沈书要一边给他顺毛一边轻声哄着他才行。“没事儿，相信我。”黄杨宁听着高翔的话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做了。她打开了扩音，把被子掀开了一个小口，扔了进去。须臾，她听见被子里传出来一阵鬼哭狼嚎的歌声，她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她看见沈书一下掀开了被子，一脸受到了惊吓的表情。沈书被高翔鬼哭狼嚎的歌声吓醒了，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恶梦，简直太吓人了。他掀开被子总算找到了魔音的来源，他冲着电话吼道“高翔，你他妈给我闭嘴！”高翔的笑声传了出来，问道“宝贝，醒了吗？”沈书怒道“你再用你那不堪入耳的噪音叫我起床，我们就一拍两散！”电话那头的高翔忙说道“别呀别呀，就这一次，以后再也不了。”沈书揉了揉眼睛问道“打电话给我干嘛？”高翔说“宝贝，你忘了你昨天说你想我了，想见到我吗？我正在你家呢，结果你没在，话说，你在哪儿？”“我在我外婆家呢，我搬回来住了……”沈书说一说的突然觉得床边站了个人，他扭头一看，诧异道“宁宁，你什么时候进来的？”黄杨宁无奈地摊手说道“我一直站在这……”高翔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他说道“那我去外婆家找你，好不好？”沈书摁了关闭扩音，把电话凑到耳边说道“好，你来吧，我要挂电话了。”高翔应了好，沈书便把电话挂了。他看了看黄杨宁，问道“是你把电话开了扩音扔我被子里的？”黄杨宁讪笑了一下，说道“我怕他找你有事儿。”沈书嗤笑一声，说道“他找我能有什么事。”他说完翻身下床，不小心扯到了后面的伤口，他不由得叫了一声。黄杨宁看他这个样子问道“怎么了？”沈书直起腰说道“没什么。”黄杨宁挤了挤眼睛笑道“原来高翔对你的爱称是宝贝啊……”“傻逼。”他转头对黄杨宁骂了一句，便往房间里的卫生间走去。黄杨宁紧随其后，问道“这次又和高翔是真的要好好在一起了？”沈书往牙刷上系着牙膏，应道“生死不分离，行了吗？”黄杨宁撇了撇嘴，靠在墙上想了一会儿，突然冒出一句“小书，对不起啊……”沈书吐了口里的水，问道“你对不起我什么？”“哪里都对不起。”黄杨宁看着窗外又降临的夕阳说道。沈书关上卫生间门的一刹那，他说了一句“是我自己活该自找的。”那片夕阳好像又来了，可是又好像不是那片夕阳。它是很像它，可是无论是云彩的形状还是颜色都有了区别，今天的夕阳好像比昨天的夕阳多了些金色。也是，今天总是比昨天会有些不同的。黄杨宁听见卫生间里的水声，哗啦啦的，好像下着大雨。她突然想说一句“你已经洗不干净你自己了。”她只是想说这样一句话而已，好像是在哪本小说上看见过，好像是在哪部电影上看见过，总之是她看见过，她就在这一时刻突然想起来罢了。不带有任何意味的想说一句“你已经洗不干净你自己了。”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沈书还在洗澡。外婆正坐在饭厅里吃着饭，黄杨宁和李薄陪着外婆吃着饭，李薄听见门铃响便起身去开了门。高翔站在门口对着李薄笑了笑，问道“小书呢？”李薄觉得自己这手是不是不能开门啊，老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人。他看了看高翔说道“小书在房间里还没下来。”高翔进了门，换了鞋，本打算直径上楼找沈书的，却在路过饭厅时看见了外婆。他拐进饭厅对外婆叫了一声“外婆。”外婆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来了？”随即她把碗放了下来，说道“你出去，别来我家。”黄杨宁叫了一声“外婆！”外婆扭头看了一眼黄杨宁说道“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要把这个人放进来，是嫌我家小书没被他欺负够吗？”高翔没想到外婆突然对他有了这么大意见，他不由得有些怪沈书，干嘛什么都给外婆说呢！李薄拉了拉外婆，说道“外婆，你别生气。”外婆对李薄说“小薄，让他出去，别站在我家。”高翔往前走了一步，说道“外婆，以前的事是我做错了，我也知道错了，我现在来找小书是想和他好好的在一起一辈子！”外婆拿手拍了拍桌子，说道“一辈子？连一年都不能给我安生的给小书点好日子过，还一辈子？”她使劲拍着桌子，继续说“我以前还觉得你是个好孩子，能和小书好好的，本来嘛，两口子过日子哪家有不吵架的两口子？可是你倒好，三天两头的把小书气得往我这儿跑，你要是没那好好对他的心，也就趁早别来打扰我们家的清净日子了！正好，我还让小书给我找个孙媳妇给我生个曾孙子……”高翔扑通一下跪在了外婆面前，他抬头看着外婆说道“外婆你就别说这些话了，我知道你愿意给我说这些是因为你还愿意让小书和我一起，以前我做的错事，一句两句对不起是不顶用的，以后要是我再犯浑……”他顿了顿，拦住了来扶他的李薄继续说道“我今天跪在您老面前，不是想讨个原谅，只是想给您正儿八经的说一次，我爱小书，无论如何我都会和他在一起一辈子。”外婆转过脸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说道“行了，我又没死，你跪我干嘛？”高翔看了看外婆，再看了看黄杨宁和李薄，他听见外婆说“以后啊，要真不能好好的过日子，你来我这儿跪上几百天几百夜，小书我是再也不会交到你手上了。”高翔猛点着头应着。外婆朝饭厅外面扫了一眼说道“该听的都听了，想听的也听了，还藏着干什么？”沈书从拐角处走了出来，他对着外婆讨好的笑了笑说道“说得跟我在偷听一样。”外婆端起饭碗说道“那是谁鬼鬼祟祟的站在那儿？当老婆子我是瞎了，那地上的影子不是你的能是鬼的？鬼才没影儿呢。”沈书把高翔拽了起来，对外婆笑道“这不是您正教训人嘛，小的怕殃及无辜所以赶紧躲了起来。”黄杨宁白了他一眼说道“就是想听高翔说点甜言蜜语罢了。”沈书伸手拧了她一把，说道“吃你的饭。”高翔也没吃过饭，于是两人坐了下来，吃着饭。外婆看了他们俩一眼问道“你们两个不出去约会，在我这儿吃什么饭？”高翔咳了一声，沈书往外婆碗里夹了一筷子菜说“你老人家怎么越来越贫了？”他又朝黄杨宁和李薄看了一眼说道“准是你们两个带坏她的！”黄杨宁叫了起来，她说道“外婆，你看他说的什么话！”沈书问她道“你不回家？不怕你爸把你生吃了吗？”黄杨宁缩了缩脖子，说道“我这不准备吃了饭回去嘛，反正回了我家也没饭吃。”李薄笑了笑说道“得了吧你。”沈书说“一会儿你和我们一起走吧，高翔开车来的，顺便送你回去。”黄杨宁应了，低头吃饭。几人吃完了饭，沈书把高翔支配去洗碗了。他和外婆黄杨宁还有李薄在客厅看着电视，他看一看的突然问道“吃不吃水果？”三个人摇头，沈书说道“不吃算了，我去拿水果吃。”说完起身朝厨房走了过去。李薄对外婆说道“分开一会儿会死的吧。”外婆点点头说“可不是。”三个人一齐笑了起来。

    沈书走进厨房，去冰箱里拿出苹果来，凑到高翔身边去说道“让让，我洗苹果。”高翔咂了咂嘴，让了一下。沈书洗着苹果，问道“你要吃吗？”高翔问道“我怎么吃？”他觉得戴着橡胶手套的样子真是傻透了。沈书洗好苹果，咬了一口，然后凑到高翔嘴边。高翔一乐，张口接过了苹果，顺便亲了亲沈书的唇。沈书靠过来，深入着这个吻。窗外的星星亮着，外面三个人笑着，高翔品尝着这个苹果味的吻，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第18章 高狗狗

    第十八章

    灰暗的日子就已过去，所有灰暗的日子都已过去。你要知道否极泰来的道理，这世上纵是有千个万个千百万个定律也要相信否极泰来表达的意义。今日起了风，微微的风，它吹过碧绿的湖面，吹过苍翠的树木，吹过娇艳的花卉，吹过万千喜悦的脸庞，它裹着光欢快的在人世间跳动着，所有悲伤都不关它的事。

    这三人出了门，天已暗了下来，那阵微风拂面的感觉，让沈书叹道“真是好舒服啊！”黄杨宁也说道“看来秋天是真的来啰。”高翔看着沈书闭着眼睛的侧脸，他伸出手牵住了沈书的手，晃了晃说道“要不你一直闭着眼睛，我牵着你。”沈书的嘴角向上勾出一个很大的弧度，他说道“那我就真不睁眼了哦。”黄杨宁看着他俩笑道“你们两个要不要这么幼稚？”高翔牵着沈书的手朝前走，说道“你是真该找人谈谈恋爱了。”沈书扑哧一下笑出声来，随即他也说道“对啊，宁宁，你多久没谈恋爱了？”黄杨宁使劲打了沈书一下，说道“高翔你还去不去开车了？你们俩要腻歪等我走了再腻歪，就别刺激我这个孤家寡人了。”高翔举高他和沈书牵着的手对着黄杨宁晃了晃，然后把钥匙扔给了黄杨宁，说道“你去开车吧，我没空。”沈书睁开眼睛看着高翔，他说道“狗狗，你可要好好的看着路。”高翔抬起另一只手掐了掐沈书的脸说道“你还喜欢人兽啊！”黄杨宁看着这两个白痴翻了个白眼，她加快脚步出了院门，找到高翔的车开了车门，坐了进去。她偏过头透过车窗看着牵着手慢慢走过的两个人，笑了起来，她暗暗说了一句“黄云天啊，强求得到什么好结果了？”她看着那两人突然停了脚步，高翔英俊的脸沈书清秀的脸，他们对视着笑着，明月星星，灯火光芒，一切都只是这对恋人的背景罢了。她觉得此刻高翔和沈书就是天造地设的，他们身上的气场是如此的相合，若是让她想出两个女人去配这两个男人，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她只觉得没有比高翔更配沈书的人了，也没有比沈书更配高翔的人了。他们都是男人又怎么样呢？相爱这两字哪里框上了男女的边框呢？既然没有，那么他们相爱了，多简单。沈书和高翔磨磨蹭蹭的终于坐上了车，黄杨宁听见沈书问道“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高翔把沈书圈进怀里说道“哪有什么意思，我就随口一说。”沈书怒道“随口一说？你少来了！”黄杨宁忍不住插了句嘴问道“你们两个又吵什么呢？”高翔无奈道“我就对他说了句他的脸好像比以前圆了很多，他就这样了……”沈书打断他的话，叫道“我怎么样了？我还没嫌弃你又黑了，你倒嫌弃我胖了！”“我哪儿黑了？这叫小麦色你懂吗？健康的小麦色！不像你，又白又胖的……”黄杨宁心道真他妈幼稚。然后她启动车，上了路。沈书挣开高翔的怀抱说道“你这叫小麦色？我才认识你那会儿那才是小麦色，现在你就是块黑炭！”“是谁以前给我说，老公，我觉得你还是黑点儿好看？是谁说的？”高翔反驳道。沈书瞪着他说道“我他妈什么时候叫过你老公了？我说的是黑点儿，点儿，你懂不懂点儿的意思？不是像你现在这样黑得像个挖煤的一样！”高翔笑道“我说你怎么总是攻击劳动人民？”沈书被他噎了一下，转头对黄杨宁说道“宁宁，你说他现在是不是又黑又丑！”黄杨宁开着车，装作没听到。高翔拽了他一下说道“得了得了，我又黑又丑，丑人有丑福，所以才找到你这个天仙了。”沈书没转头看他，他盯着前面的车子们，他说道“是啊，恭喜你找到一个又白又胖的弥勒佛！”高翔拍了拍沈书的背说道“行了啊，我就是想说我喜欢你胖点，太瘦了抱着硌人。”沈书悄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觉得自己最近好像是胖了点，操，怎么吃得少还他妈胖了起来！黄杨宁觉得自己以后还是不要单独和这两个人出行的好，真是要腻味死了，跟吃下了一大碗肥肉一样。幼稚二人组终于不再争论黑和胖的问题了，他们彻底腻歪了起来。高翔把沈书拽回怀里，说道“我也觉得自己好像是黑得太过分了。”沈书眯着眼看着窗外驰过的风景，他听见高翔说道“你说我要不去做个美白算了。”沈书被他逗乐了，笑了起来，他说道“我逗你的，你还是黑着好看点。”高翔眨眨眼问道“到底是喜欢我白还是喜欢我黑？”沈书做出苦恼的样子“白还是黑呢……”他拖长尾音，看着沈书的脸笑道“还是黑吧，脱光了多性感。”高翔咧嘴笑了笑，低声道“色胚。”沈书拉了拉高翔的衣领说道“要不然你拍张裸照给我？”高翔看着沈书突然神采奕奕的脸，无奈道“我才不拍。”沈书缠着他说道“拍嘛拍嘛，我绝对不让别人看到！我绝对藏得深深的，我发誓！”高翔想了想，说道“你发誓？”“我发誓！”沈书信誓旦旦地举起了手。“那好吧，今天晚上，你给我拍……”高翔凑过去亲了亲沈书的脖颈。“咳咳……”黄杨宁咳嗽了两声，她说道“你们注意点啊，我还在这儿呢。”沈书拍了拍脑门，笑道“还真忘了你在这儿！”高翔撇撇嘴，说道“认真开你的车吧，偷听别人说话是不道德的。”黄杨宁吼道“操！要不要脸了还？”她吼完，只听见后座上的两人异口同声地答道“不要。”

    恋爱中的人智商总是没有下限的，无论是男是女，或者他们的对象是男是女。他们的脑里就像突然被人拔出了全部的脑神经，他们的视网膜也就只能映出一个大大的爱字和对方的身影，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沈书突然想起他今天不能同高翔过夜，他的身上有些地方还留着昨天和黄云天上床时留下的痕迹，况且他的那个地方还没有好。他知道如果让高翔看到了那些痕迹会有怎样的后果，他不由得害怕了起来。他抓紧高翔的手说道“今天我得回外婆那儿去，要不改天再去帮你拍裸照？”高翔笑了起来说“倒像是我迫不及待要拍一样。”沈书笑了起来，他挺感激高翔不再同以前一样不答应他的话就会翻脸，他也担忧高翔问为什么，那他又该去编一个谎言，一个谎言总是接着一个谎言，谎言永远都说不完的。可是不说又不行，怎么可能说真话呢？他想他和高翔之间的谎言越少越好，最好两人都坦诚相待，可是如今看来，需要用谎言包装的事情让他不能坦诚相待了。他暗暗想着若是被高翔知道了他和黄云天上了床高翔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他思索着以往高翔的各种情绪，却鲜少有过吃醋这样的情绪，他不禁有点好奇高翔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黄杨宁家到了，她停着车朝两人说道“我走了啊，你们就可劲儿腻歪吧。”沈书笑了笑，他赶着高翔说道“司机走了，快当司机去。”高翔叹了一声气，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沈书，开了车门下了车。黄杨宁也下了车，她朝车内的沈书摆了摆手就要上楼。这时，黄云天突然从楼里走了出来，他看到黄杨宁愣了一愣，然后说道“你回来了。”黄杨宁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车内的两人，司机高翔也转头看着她这个方向，黄云天顺着黄杨宁的视线看过去，他直勾勾地看着坐在后座的沈书，沈书打算关上车窗挡住那该死的视线，可他又觉得这样做似乎不大好。他便探出头对黄云天打了个招呼，黄云天冲他点点头，然后又盯着他发愣。高翔真的不高兴，所有好心情在看见黄云天的时候烟消云散，他居然还敢如此看着他的人！他黑着脸启动车子，然后他听见沈书说道“宁宁，云天，走了啊！”黄杨宁看着车子远去，然后转头问黄云天“你去哪儿？”黄云天说道“有事出去一趟。”“爸妈在家吗？”黄杨宁仰起脖子看了一眼黄云天，当年那个比她矮很多的家伙也竟然长得这么高了。她觉得自己好像是第一次发现黄云天其实比她高上了很多，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是长大了。黄云天点点头，然后说道“姐，我走了啊。”黄杨宁冲他摆摆手，她在黄云天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说道“你真是长大了啊。”黄云天停下脚步，他纳闷地看着黄杨宁，黄杨宁冲他笑笑然后走了。真的，当你突然发现那个跟屁虫已经变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时，你心里会有那么一丝不舒服，因为你会想到从前那个跟屁虫就只能变成从前那个跟屁虫了。所有从前的东西也就只能是从前的东西了，就像那个已经顶天立地的男人决计不会再像小时候一样总是跟在她身后一样。他长大了，是啊，长大了，比她高上了许多，连脾性都变得和从前不大相同了，所有的东西都在时间面前不堪一击啊。她多么想他永远是一个单纯的孩子，永远是一个跟屁虫，可是他已经长大到能对别人说出一句恶狠狠的话了，可是他已经长大到能对别人做恶狠狠的事了，他已经长成了一个个体，他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秘密，有自己的孤独，有自己的狂欢……他终于不再是他了。

    街景不断的在沈书的视线里往后退着，他看着高翔开车的背影问道“你干嘛了？”高翔没搭理他，他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你干嘛要对着一个明明知道他喜欢你的男人笑，对他打招呼，对他说再见，你干嘛不会在他看着你的时候朝他摆一张臭脸？男人也是顶小气的，在有些地方他们甚至比女人还要小气许多，他们体内的大男子主义其实只是比针眼还小的一个小心眼。沈书见高翔不理他，他说道“你又发什么疯呢？”高翔从后视镜里看着沈书那张脸，他说道“我没发疯。”“那你拉着个脸干嘛？”沈书说道“不是我说你啊，你变脸就跟变天一样。”高翔拉长着脸，活像谁和他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一样。沈书探头看着高翔的脸越来越黑，便笑道“别拉着张脸了，本来就黑现在更黑了。”沈书说完话看着高翔无动于衷，他靠回座椅上偏着头盯着高翔的背影，他想了想，黑脸是从黄杨宁那儿离开以后……他不禁咂了咂舌，感情还真吃了醋了啊。他笑了起来，又把身子朝前倾，把头探过去，看着高翔问道“你难道吃醋了？”高翔的嘴角抽了抽，答道“吃什么醋？！”沈书乐了，盯着高翔说道“至于嘛你，大老爷们还吃醋！”“我他妈说了我没吃醋！”高翔猛地冲沈书吼了一句。沈书没有恼，他笑着说“狗狗，你这样子太可爱了！”高翔太阳穴都要爆开了，他冲沈书说道“你信不信我撕了你嘴。”沈书撇撇嘴问道“你真舍得吗？”高翔没答话，沈书又说道“只是打个招呼而已都要吃醋，至于吗你？”“我说了我没有！”“行了行了，狗狗，我爱死你现在的样子了……”高翔听见这话，不禁勾了勾嘴角，心情瞬间由阴转晴。沈书一拍巴掌说道“以后我就叫你狗狗了！我叫了这么多遍你也没生气，你一点儿也不反感嘛。”高翔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惯着沈书了，现在都敢爬到他头上撒尿了，可是在他听见沈书一直在叫着“狗狗，高狗狗，高狗狗……”的声音时，他还是真不反感，他甚至按捺不住的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他在心里想道，这下彻底栽在沈书手里了。

    第19章 程小药

    第十九章

    高翔近来有些郁闷。

    他和沈书这几天是很好，甚至可以说非常好，甚至超越了两人第一次交往的好。可是每当他对沈书有下一步动作的时候沈书总是找些乱七八糟的由头拒绝了他。沈书昨天竟说“我不想。”什么不想？明明已经起了反应，手都开始在他身上乱摸了，还叫不想？他回忆着近来发生的所有大事小事，也没有想出沈书为什么要拒绝他的求欢。他今天又来找沈书了，因为沈书说要去接他的侄儿。他又纳闷了，这平白无故的竟多了个侄儿出来。虽说程久久放了沈书假，但是毕竟也是自己的店，他时不时的还是在这两日往店里跑跑。这会儿他正在店里和店员交待着一会儿客人要来取的婚纱，就见高翔走了进来。他指了指休息区意思让高翔坐在那儿等他。高翔走到那儿坐了下来，他抱着手盯着沈书看，他还在想沈书拒绝他到底是为了什么。程久久给高翔端了杯水过来问道“小书叫你来的？”高翔忙接过水点点头，他突然想起了平白无故的侄儿就扫了程久久两眼，问道“姐，你知道沈书哪儿来一个侄儿吗？”程久久白他一眼说道“我就比你大了两三个月，你一定要叫我姐吗？”高翔咧了咧嘴说道“沈书叫你姐我自然也叫姐，以前我不也是这么叫的嘛。”“随便你好了。”程久久砸砸嘴转身要走，高翔忙叫住她说道“你还没说知不知道沈书哪儿来的侄儿呢！”程久久回头抛下一句“我儿子。”随即转身离去。高翔傻了，从没有听说过程久久结过婚，这平白无故竟又多了个儿子！沈书交待完事就转头看见高翔傻在那儿，他走过来拍拍他的头笑道“犯什么傻呢？”高翔抬头看他问道“你姐哪来的儿子？”沈书看了看不远处的程久久问道“我姐给你说的？”高翔点头。沈书说道“一会儿告诉你吧，我过去和我姐打声招呼我们就走。”高翔站了起来，说道“我和你一起吧。”沈书说“行。”两人便朝程久久走去，说了两句话转身出了店门。上了车以后高翔替沈书系上安全带说“你们店里生意怎么越来越好了？”沈书笑道“生意不好我怎么养活自己啊！”高翔启动车说“有我呢，就算饿死我也不会饿死你。”沈书扭头看着高翔的侧脸笑了笑，然后说道“我还没吃饭呢，咱们先去吃饭吧。”高翔问道“去那家你喜欢吃的川菜馆吧。”沈书拿出手机回着黄杨宁发的信息，应了个“行。”高翔抽空横了一直发信息的沈书一眼说道“和我在一起你还和别人聊什么天？”沈书头也不抬的回答道“黄杨宁在家待着无聊。”高翔哼了一声，然后问道“我记得你是水瓶座的是吧？”“嗯，怎么了？”沈书问道。高翔叹口气，说“果然和水瓶座谈恋爱就是累，爱人总是没有朋友重要。”沈书伸手摸了摸高翔的头说道“狗狗乖啊，别老吃飞醋了。”高翔撇了下嘴，骂道“去你妈的。”沈书突然想起那天答应了沈妈妈过两天回家去来的，他说道“明天我要回趟家看看我爸妈了。”两人一路说着话到了川菜馆，高翔要了个包厢，进去后他把菜单扔给了沈书说道“点菜。”菜上来以后，沈书没吃几口就放下了饭碗。他算着时间催着高翔“你吃快点，一会儿还要开车去城阳乡，这一来一回怎么着也要半天，你吃快点！”高翔只好端着碗飞快地吃着，他朝沈书说道“你还说你自己饿了，就你吃那么一点！不瘦有个鬼了！”沈书戳了戳碗里剩下的饭说道“谁前天还说我又白又胖了？唉……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没什么胃口。”高翔嚼着菜说道“不会是怀我孩子了吧？你可别担心，我负责的，绝对负责！你放心大胆的把孩子给我生下来，还有啊，多吃点别饿着我儿子！”沈书往他碟子里夹着菜骂道“你个傻逼！”高翔看着碟子里快堆成山的菜皱眉道“别夹了，吃不了了。”沈书骂道“浪费！快给我吃完了，给你五分钟时间。”高翔不再说话，埋头风卷残云般地消灭着剩下的菜。沈书把自己碗里剩下的饭端到了高翔面前，说道“我最恨浪费了。”高翔嘴里装满了饭菜，他使劲咀嚼着嘴里的东西，恨恨地把沈书那剩下的半碗饭端了起来。沈书从包里摸出烟来，惬意地点上烟，看着高翔消灭着食物。出了川菜馆，高翔打了个饱嗝，对沈书说道“以后你要是再吃这么少小心我揍你。”

    天气正在逐渐的变凉，今天比起前段时间凉快多了，沈书已经穿上了长袖的衣服，高翔却还是只穿了一件短袖，肌肉结实皮肤黝黑的手臂暴露在空气里。高翔开着车，沈书拿手指戳了戳高翔的手臂问道“你不冷啊？我怎么觉得你最近肌肉又结实了许多？去健身房了？”高翔点点头，他说道“你还没给我说这个程久久的儿子是怎么冒出来的。”沈书看着车子已经驶入了郊区的地方，树木长得真好，可是有些树已经开始因为秋天的缘故掉树叶了。他说道“孩子叫程小药，今年九岁了……”高翔诧异道“九岁？你姐和我是同年的，那她十八岁就生了这个孩子？”沈书答道“是啊，所以别人不知道是多么正常的事。”他说完停顿了一下，然后从头开始说起，说程久久是怎么留下的这个孩子，说程久久是怎么怀上的这个孩子，说让程久久怀上这个孩子的男人是怎么样的一个男人，高翔沉默着听着。沈书说完了这个事，他说道“其实我也不了解那个男人，或者说是根本不认识那个男人，我的了解全部来自于我姐对他的描述，她说那是一个任何青春期的女孩子看到都会疯狂迷恋的那一种类型，那种男人身上带着股危险的荷尔蒙，让青春期叛逆的女孩子们能丧心病狂的荷尔蒙。也许我给你说的他有了偏差，可那又怎么样呢，最后也只是一个负心的男人。”高翔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盘，骂道“真他妈是个混蛋！”沈书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也好不到哪儿去。”高翔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是啊，以前我还真是和他没有什么区别的混蛋。”沈书拍拍他的手臂笑道“还是有不一样的，至少你搞大别人的肚子愿意负责嘛。”高翔无奈地笑了一下。车就快要到城阳乡了，沈书突然发现程久久的这个故事其实很长，也许是他叙事的方式有问题所以显得很长，可是故事结尾了他们也要到了城阳乡，他就要见到只在这孩子生出来时见过面的侄儿了，他突然有些紧张，有些手足无措。

    城阳乡这个地方又小又贫瘠，一般有小车到他们这儿的时候他们这里的人总觉得是县里的大官们来了。他们盼着大官们来，就好像他们来了不是来做戏的，是来拯救他们的一样。沈书皱着眉看着这个地方，这么多年了这个地方居然还像九年前一样，他有些心疼程小药，居然让他在这儿待了这么多年。好些人从高翔的车开进来后就好奇的看着，这样的车出现在这个地方还真是格格不入。沈书给高翔指着路，车子开到一条小道时进不去了，高翔只好找了个地方把车停下，然后和沈书下了车。沈书下了车后，找了个人问道“您好，请问何大家是不是住在这里面？”那人朝沈书指的方向看了看，然后操着一口混着浓重乡音的话回道“是是是，何大家是住那儿。”沈书道了声谢然后给高翔说了一声，两人便沿着那条小道走了进去。那些乡里人聚了起来，他们看着那辆车咂嘴道“娘咧，何大尽是认识开这样好车的人。”有几个乡里的姑娘红着脸看着沈书和高翔的背影，有一个说道“那两个人长得真好看，果然城里人就是不一样，穿得也好……以后我也要嫁到城里去！”身边的乡里少年听见话说道“城里有什么好的。”那条小道是有尽头的，尽头就是何大家的院门。沈书敲敲院门大声问道“有人吗？”里面的狗从沈书他们靠近院门开始就一直大叫着，有个女人的声音传出来骂了那狗一句，然后应答“有有，是程家的人吗？”沈书应道“是的。”高翔打量着这家人的院子，看起来这家人算这个地方比较富裕的人家了，高翔心道这家人定是没少沾了程家的光。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打扮朴实的妇女走了出来，一双小眼睛上下打量着沈书和高翔，然后她朝沈书笑道“你是程家的孩子吧，我记得你咧，几年前你送孩子来的时候我见过你的！”沈书也朝她友好的笑了笑，说道“嫂子，我也记得你的。”原来这人是何大的老婆，话说这何大是什么人呢？何大算是程家远方的不能再远方的亲戚吧，要是让何家人倒辈分，指不定沈书他外婆也要和他家扯上亲戚关系。当初程久久生下孩子后，沈书的姨父，也就是程久久的爸就找着了这家远方的不能再远方的亲戚，打量着这儿地理位置也比较好，又没认识的人，便说程小药算命说不好养活要找个乡下家养几年才能保这孩子平平安安长大给送到了这儿来。沈书当初听到这借口觉得好笑，可是除了这种借口还能怎么样呢？何大老婆招呼着沈书和高翔进了门，何大在家里沙发上坐着，他是个长得很憨厚的男人，沈书记得也是一个极老实的男人。他们打了招呼，沈书问道“小药没在吗？”何大老婆忙答道“在的在的，只是这孩子从小就怕生，我这就带他出来。”说完她匆匆的上了楼。何大对着沈书和高翔笑了笑，高翔从包里掏出一包好烟递给了他，说道“大哥，抽根烟吧。”何大笑着接过烟，然后拆开了包装说道“太客气了。”沈书突然想起之前程久久交待的他的事，他从包里摸出来两个信封，挺厚的，他把它放在桌子上，说道“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感谢大哥你和嫂子这么多年照顾我们家这孩子。”何大吸着烟，把其中一个信封拿起来捏了捏厚度，然后笑了一下，忙不迭地说道“哪里哪里。”沈书看着这男人的一系列动作觉得好笑，高翔心里更是嗤之以鼻。沈书悄悄凑到高翔耳边问道“我看起来怎么样？”高翔挑了挑眉问道“什么怎么样？”沈书小声地说道“就是没什么问题吧。”高翔扫了他两眼，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挺好的，有你这样的舅舅多有面子。”沈书笑了一下，正要开口说话就听见楼梯那儿传来了声音。他忙转过头去看，就看见一个皮肤白白的大眼睛男孩出现在了他眼前，他看着这个面貌与程久久十分相像的孩子心里高兴极了，他突然伸手抓住了高翔的手。高翔拍着他的背，对何大笑道“看把他高兴的。”小孩，不，程小药，他看起来比一般年龄的小孩瘦小了许多，衣服好像有些大，衣服样式也太丑了，可是程小药还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那张脸盖过了所有的不合适。何大老婆把他拉到沈书面前，说道“小药，这是你舅舅，叫舅舅啊……”小药盯着沈书看，然后开口问道“你是来带我离开这儿的吗？”沈书站起来，摸了摸程小药的头，然后蹲下来说道“对啊，舅舅今天就是来接你去妈妈那儿的。”“妈妈？”程小药听见妈妈这个词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亮，随即摇头说道“婶婶说我没有妈妈，说我是个没人要的孩子。”沈书一听心里生了气，这何大老婆究竟是怎么给小药说的？这种话都给小药说，那还有什么不说的呢？他摸了摸程小药的脸说道“小药当然有妈妈，妈妈还一直等着小药回去呢。”“那……为什么妈妈从来不来看我呢？”“因为妈妈之前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现在她回来了，就让舅舅来接小药了。”程小药看着沈书的脸，他第一眼看见沈书就好喜欢这个舅舅，他就像是从电视机里走出来的人一样，而且他还告诉了他他是有妈妈的，他就是来接他去找妈妈的。高翔站起来说道“大哥大嫂，那我们这就走了，我们还要赶回去呢。”何大老婆把程小药的行李递给了高翔，沈书站起来看了一眼那小小的一包行李，他接过行李然后牵着程小药朝何大和何大老婆说了声再见就转身出了门。高翔笑了笑跟了上去，何大老婆也忙跟出去，她一踏出门就看见沈书提着那个包朝她家狗那一扔说了句“什么东西！”小药抓了抓沈书的衣角问道“你把衣服扔了我以后穿什么？”沈书拍拍他的手说道“不用担心，舅舅给你买新衣服穿。”高翔转过头看了一眼何大老婆说道“他性格就是那样，大嫂你别计较，不过你家也靠着他家过上了挺好的日子了，还有什么可计较的，是吧？”说完他朝沈书和程小药追了上去。何大老婆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然后骂了一句，又转身进屋对何大说“给了多少钱？”何大数着钱对她说道“一万。”何大老婆随即骂道“替他家养了这么多年野种就得了一万块钱？！”唉，人心啊，你家这楼这地这每一寸，可全都是因为程家才有的。何大白了自家老婆一眼，拿起钱又笑了一下说道“反正他家把柄在我们手上，那孩子怎么来的，别人不知道，我可是一清二楚。”

    第20章 归去来兮

    第二十章

    归去的路和来时的路是一模一样的路，路边的风景也不会有任何一丝差别。可是沈书和高翔他们已经和来时的他们不一样了，因为他们多带着一个叫程小药的小家伙。程小药拉拉沈书问道“那个叔叔是谁啊？”沈书听到他的问话也有些苦恼，想了想，他说道“那是舅舅的朋友。”程小药乖巧的“哦”了一声，然后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沈书刚要和高翔说话就听见高翔说道“我就是你的朋友？”程小药闻言又抬起了头。沈书看了一眼盯着高翔看的程小药，说道“一会儿再说这个不行吗？”高翔咬牙说了一句“不行。”沈书握了握程小药的手说道“你何必要较这个真？不然你要我怎么说？”“实话实说。”高翔一字一顿地说道。沈书从包里拿出手机掏出耳机，然后把耳机插上给了程小药说道“小药，你听着歌睡会儿觉吧。”程小药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他也不小了，他知道这是沈书要和高翔说的话他不能听见，不能听就不能听呗，他戴上耳机闭上了眼睛。沈书听着安静的车子内从耳机里传出了的隐隐的音乐声，他知道程小药这时候听不见了，可他还是忍不住的压低了声音，他说道“我并不是介意什么，只是小药他这么小……”“他小？他小又怎么了？连一个小孩子你都不愿意给他说清楚我和你的关系，我还指望你给谁说呢！”高翔打断他的话怒道。沈书也生气了，他说道“我没给谁说？我姐？宁宁？李薄？尘尘姐？我甚至连我外婆我都说了！高翔，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你难道要我拿着一个喇叭去大吼说我和你在一起了？”高翔沉默了一会儿，他是无理取闹吗？他现在已经比以前想通很多了，他现在已经决定着手接过他爸的事业，等一切都成为定局，他爸也无能为力的时候，他和沈书就能光明正大在一起了。他把未来都打算好了！他知道他和沈书现在不能光明正大，可是至少能在一部分人面前光明正大吧，他是生气沈书在他的面前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划过了他们俩的关系。他听见沈书又说道“你看，因为这点小事我们又吵架了……我也想拿着一个喇叭出去大吼你高翔是我的人，我也想牵着你的手给别人看看你这个人打的是我的标签，牵的是我的手……可是，这很难啊……我要考虑父母，考虑事业，考虑未来，考虑一切的一切，这一切的考虑都是顾虑！我看着小药我就会想，如果你有孩子那他会不会长得很像你……”“你胡思乱想些什么？以前我就注定不会有孩子，更不说是碰到你了！而且我本来就不喜欢孩子，若是真要有喜欢的孩子也是你给我生的，可是你生得出来吗你？”高翔打断沈书的话说道，说到最后他不禁带了点笑意。沈书抓住了他这一分笑意，他说道“我要是能生孩子，因为性别这一栏你就得把我打到冷宫了。”高翔笑道“这倒也有可能，不过也许我爱的就是沈书这个人，不是他的性别。”“得了吧，”沈书说道“尽是说的好听，我要真是个女的，你高大少爷当初看都不会看我一眼。”沈书知道自己也许是故意又把这个话题拉远了，他想道也许终有一天他不能再回避这个问题，他需要和父母摊开牌，把自己的爱人是个男人这个事实摆在他们面前。他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也许他的父母会很开明，也许他的父母会在愤怒一段时间后原谅他……无论是怎样，总有这一天。“我其实……只是想从你口中听到一个肯定……之前的事……把我弄得很没有安全感……总觉……总觉得……有一天我……我又会失去你……”高翔的话传进沈书的耳里，他说得断断续续的，沈书不由得心里一软。沈书说道“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永远不会了，只是我也害怕你会像以前一样……”“我只需要你说前面一句话就行了，我也只需要回答你我也不会再离开你就行了，我们就都别再提从前了！”高翔急道。沈书笑了笑答道“好。”

    从前和现在总是在激烈碰撞着，从前的伤口现在来痊愈，从前的快乐现在来推翻，从前的故事现在才讲完，我们的从前啊，现在都是从前一步步缔造的，一步除了差错的话，就再也不是这个现在了。

    程小药是真的睡过去了。他知道今天有人会来接他回家，他一直期待着等待着，他受够那个地方了。那里的人会指着他说他没爸没妈，何大和他老婆对他也未曾好过，他在这里待得心都凉了，小小的一个孩子，他曾奢望过何大和何大老婆对他好一点，给他一点家的感觉，可是他什么都是奢望。然后有一天何大老婆告诉他他终于可以离开这儿了，他就一直等着等着等到能离开这儿，他今天早早就起来了，趴在窗户边等着来接他的人，他想跑出门去外面等着，可是何大老婆把他关在房间里让他不能出去。他等啊等啊等啊等，终于看见了进门来的那两个打扮光鲜的男人，他终于可以离开这儿了。他不忧伤离开这个生长了九年的地方，因为没有什么可以留念的，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他曾想交过朋友，却被对方嫌弃说是没爸没妈的野孩子，他曾把何大他们当成亲人，可是没有丝毫好结果。他是个孩子，可是谁说孩子就得天真无邪，天真无邪的孩子长在无忧无虑的环境里，他不是。

    车子已经远离了那个地方，他们正朝那个小城行进着。沈书看着睡着了的程小药，把他揽在怀里，程小药往他怀里钻了钻，沈书嘴角勾出一个弧度，他小声地说道“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好小的，小的让我惊讶，那么小小的一个以后也会长成和我一样或者比我更高的人。我觉得生命真是一件好有趣的事情，可惜我错过了看着他慢慢从那么小变成这么大的过程，学说话的过程，学走路的过程，错过了好多过程啊。”高翔从后视镜里看着沈书那张笑脸说道“现在也不迟，你还可以看着他长到喜欢人，长到追求人，长到能上别人的过程。”沈书轻声地骂他“说点好听的你会死！”高翔耸耸肩说道“这是实话嘛……还有啊，你别对他太好，又不是你儿子。”“我是他舅舅！我注定没儿子了，程久久的儿子就当是我儿子了。”沈书摸了摸程小药的脸说道。高翔扁扁嘴说道“反正别对他太好，我会吃醋的。”沈书转头说了一句“去，越来越不要脸了。”高翔是真觉得自己现在没沈书不行了，是越来越不行了，就算沈书这两日拒绝和他亲密他也没有去外面像从前一样拈花惹草。他回想着发生的一切，只是把心敞开了而已，以前为什么就觉得特别困难呢？

    夕阳又来了。夕阳好像是每天都来的，为什么总是不容易注意到它呢？沈书望着窗外的夕阳，他看了看高翔的背影，又看了看程小药熟睡着的脸，他心里满足极了。爱的人如今都在他身边，哪里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只是他和高翔的未来，还没谱写出一个大团圆的好结果，他想要和高翔有一个温暖的大团圆，死了以后墓碑也能紧紧挨着，就像他们活着的时候一样，有斩不断的两人间的牵盼，这种牵盼就叫做爱。

    当他们回到这个小城的时候，月亮已经露出它的脸了。程久久站在她家门前，看着高翔停好车，然后看着他们牵着程小药朝她走来。她觉得那个孩子压根不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可是她看见那张和她如出一辙的脸时又觉得这一幕恍若隔世，一切都不似从前了。或许是今日风太大，迷了她的眼，程久久竟眼眶红了起来。沈书牵着程小药到了她的跟前，他说道“小药，这就是你妈妈，叫妈妈啊。”程小药抬头看着这个美丽的女人，她真的是他妈妈吗？星星映在了程小药的眼里，他蠕动着嘴唇，想叫出那一声“妈妈”可是他只能嗫嚅着嘴唇，他竟发不出声音来了。程久久蹲下身子，早知道她不穿这裙子了，生怕蹲下来的时候绷开了。她抬手摸着程小药的脸说道“小药，我是你妈妈。”妈妈，这个词汇不是应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吗？如今却对着一个陌生人，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人，冠上了这个词汇。程小药看着程久久那红了眼圈的眼睛，或许是母子本就连心吧，他突然也觉得很难过，他的眼泪毫无预警的就掉了下来。程久久慌张地抬手给他擦着眼泪，她声音哽咽着，她说道“是妈妈的错，都是妈妈的错……”程久久流着泪，他就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就算当初如何的不想再看见他，此时此刻她不得不说沈书那句话是对的，程小药是她种的最好的一颗果。程小药放开沈书的手，一下揽住程久久的脖子，带着哭腔叫道“妈妈。”其实所有的事情都没有那么难，当初觉得过不去的其实迈一下步子就过去了，当初觉得无法忍受的其实闭上眼睛就能忍受了，当初觉得走错的路其实往左拐一下就走对了，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难得你想死一遍的。程久久轻轻拍着程小药的背，她的妆因为眼泪已经晕开了，她觉得实在是不该哭的，弄得像一部狗血的电视剧一样，可是她如此难以忍耐，她身上掉下的肉如今回来了，血淋林的伤疤就突然好了，因为这一声“妈妈”所有的难捱都是过眼云烟一场吧。只是，她只有一件事无法再为程小药弥补了，那就是爸爸。她听着程小药又在她耳边叫了一声“妈妈”，她低低地说了一声“小药，对不起。”

    沈书这样容易伤怀的人怎会不被这一幕刺激得伤怀一把呢？他此刻靠着高翔，红着眼眶，眼泪一滴滴的往下掉。高翔任他把眼泪擦在自己衣服上，然后无奈道“你啊！”沈书带着鼻音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不是说我要哭也只对着你哭，我现在对着你哭了，你倒是不耐烦了！”“哎哎哎，我哪里有不耐烦了？我这是心疼你，你别伤心了，伤的都是我的心。”高翔揽着沈书的肩膀说道。沈书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说道“你怎么这么恶心，恶心死了，好好的气氛全都被你破坏了！”高翔咧了咧嘴，笑道“我这是说的心里话，你一伤心我就难受得紧，就像是你伤的心是我的心一样。”“你够了！再没有别人能超过你这不要脸不要皮的功夫了，你还要我只对着你一个人哭，我对着你哭得出来个屁！”沈书对他骂道。高翔摸了摸他的腰“就是要让你哭不出来嘛，看着你哭都心疼死我了……”“高翔！”沈书吼道。程久久牵着程小药看着这两个活宝，她笑了笑，说道“你俩别恶心了啊，带坏小孩子。”她又低头看了看一脸疑惑的程小药说道“那个穿白衣服的是你舅舅，他肯定已经给你说了吧。那个灰衣服的，嗯，你就叫舅妈吧！”高翔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他说道“舅妈个屁舅妈！”沈书红了红脸说道“我给小药说高翔是我朋友……”程久久横了他一眼“都这样了还是朋友？哄小孩也不是这样哄的！”程小药问道“为什么舅妈是个男的？”高翔指着他说道“你别叫我舅妈啊，要叫舅妈也是叫你舅舅叫舅妈。”说完他又觉得自己像是在说绕口令一样。沈书打了他一下说道“刚才不是还生气我说你是我朋友吗？现在要叫你舅妈你又不高兴了！你怎么这么难伺候？那要叫你什么？”高翔望天，他也不知道要叫什么比较好，可是不管叫什么都不能叫舅妈！程久久拉了拉程小药说道“算了，小药你以后叫舅妈也叫舅舅吧。”高翔笑了起来，说“对啊，我以后就是你干舅舅了。”沈书白了他一眼说道“这算什么？”

    高翔摸了摸下巴，想到干舅舅。然后他憋了在和程小药说话的沈书一眼，心道可不是把小药他舅舅给干了嘛！

    第21章 关于李薄

    第二十一章

    夜幕降临后，万家灯火点起后，繁荣与光鲜侵占着这个城市。欢歌笑语高举着浪荡的旗帜，划过每一张被闪亮灯火映照得美轮美奂的脸庞，他们都是这个城市的主人也是这个城市的奴隶，他们的悲伤被自己打碎装点成美丽的一个笑，他们勾着拉着彼此这个伤心人光顾着喧嚣的酒廊。夜晚本就是拿来浪荡和放纵的，纵然你是一个在白日里多么一丝不苟的人，你也会因了黑夜的蛊惑性，好好的醉上那么一把，好好的把自己放逐进快活里。快活竟一点也不难，就像打开一本书一样容易。

    李薄摊开了桌上的日记本，他一页页的浏览着他人生所有的喜怒哀乐，他看着一次次一次次反反复复出现在他日记里的黄杨宁和沈书的名字，他不禁笑了起来。

    那一年，沈书和黄杨宁摔门而去的那一年。

    那一天，他站在老楼里被黑暗吞噬的那一天。

    他在黑暗里蹲下来抱住自己的臂膀，听到从隔壁传来，四面八方传来的欢笑声，他紧紧抱着自己的臂膀。“生活好难啊，可是你们本来就和我不一样，我生来就知道生活好难啊，而你们远离着一切肮脏一切灰暗一切不干净的东西才筑造了你们这两个干干净净的人。我不一样，我直面着人生的暗淡无光，渴望着有人能救我于水火之中，然后你们突然就来了。”李薄把头埋在臂弯里喃喃自语，他说“本就不该是我来弄脏了你们。”

    那一年，日子已经快步入了冬天。李薄在一家火锅店里打工，他前额的头发因为火锅店里哄热的气氛紧紧的贴在他的额头上，汗水划着他的脸庞掉了下来。他的衣服上沾满了火锅底料的味道，有时候他休息下来闻着自己身上的味道，他特别厌恶，厌恶得恨不得脱光了就这样走出去。有时候面对着刁钻的人，他也恨不得把手中的东西一扔就再也不干了……可是，这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他不能失去它。初三的时候才多少岁，沈书他们也就十五岁的年纪，何况还比他们小了两岁的李薄呢？他身子单薄，穿着服务员的衣服穿梭在火锅店这一方天地里。“服务员。”他听见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叫道。他忙掉过头冲声音传来的地方应道“欸，马上……”他看清那个女孩子的脸时愣住了，那个女孩子打量着他，叫了一声“小薄？”李薄回过神忙冲她笑笑，走上前去说道“久久姐，来这儿吃饭啊。”“你？”程久久看着他身上服务员的衣服，皱着眉问他“你在这儿当童工？”李薄看着和程久久坐在一起的那些人打量着他，他觉得此刻就真像他被剥了衣服站在众人面前一样。他抓了抓衣角，问道“久久姐你要什么？我这就给你拿过来……”程久久挥手打断他，站起来说道“你跟我回去。”“回哪儿去？我这儿上着班呢。”他朝后退了一步说道。程久久上前抓住他说道“你才多大？你现在就应该坐在教室里好好读书，你在这儿上什么班？”他挣开程久久的手说道“我连饭都要吃不起了，怎么能读书？”程久久冲他吼道“你有困难干嘛不告诉小书和宁宁？他们又不是不会帮你！”“难道我就应该求他们施舍我吗？”李薄扫了一眼周围看过来的人，低低的问道。“这不叫施舍！你连你自己都看不起你自己了吗？小薄，听姐一句话，跟姐回去……”“久久姐，我很感激你今天说的这些话，可是我不能一直靠着沈书和黄杨宁，我有手有脚，我能自己养活我自己。”李薄说完便准备转身离开，程久久忙抓住他朝店外拖着“你今天必须跟我走！”李薄始终是个男孩子，力气自然是比程久久大的，眼看挣扎两下就要挣扎开了，程久久忙冲和她一起的人吼道“愣着干什么！快上来帮忙啊！”那些人便忙上去和程久久一起把李薄往店外面拉。人们兴致勃勃地看着这场闹剧，有人叫来了老板，老板跑出来拦住程久久一行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程久久抬头看着这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反问道“你是这儿的老板？”老板忙点了点头，那张油腻腻的脸看得程久久发腻。她说道“你知不知道用童工是犯法的？这孩子今年才十三岁吧，你就敢用？看来你也不怕你这店开不成了。”老板掏出手帕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我是看他实在是可怜……”“可怜？我们家的人不需要你可怜！”程久久说完便指着和她一行的其中两个男孩说“赶紧把他给我拉走。”老板又擦了擦汗，这哪家丫头这么彪悍？他看着李薄被拉出去，也不去阻止了，都说是她家的人了，估计是离家出走现在被逮住了。亏得当初那孩子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害得自己一时心软留下了他，现今看那丫头的做派也不像贫困人家的孩子。现在的孩子啊，他摇摇头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去待着了。

    就这样，李薄被一行人架着来到了沈书家。李薄呲牙咧嘴地站在程久久面前，说道“久久姐你这是何必呢？”程久久转身对她的朋友们说“今天辛苦你们了啊，改天好好谢谢你们。”那群人打着哈哈和程久久闲说了一两句就走了。程久久拽着李薄的衣服说道“平时看你是个明白孩子，结果原来是个糊涂虫，你怎么就不懂得替自己未来想想？你今日在那火锅店里当服务员，明天又去另外个地方当服务员，你的未来呢？”“我还想什么未来？能让自己吃饱就是最大的事了。”李薄无奈道。程久久拽着他走上楼梯，说道“你在学校虽说因为他们两个混世魔王也混了点，不过成绩可一直名列前茅的，你本就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何必要这么作践自己？”李薄扫了程久久一眼说道“他们俩也是因为你混才混的吧……”“你说什么？”程久久恶狠狠地说道。“没什么没什么……”李薄赶紧摆手。“我们啊，是没那根筋，我和小书也就语文能糊弄糊弄人，宁宁那丫头更别提了，而你呢？文也好理也罢，都是拔尖的……你以前不是给小书他们说要好好读书出人头地吗？现在这是怎么了？”程久久充当着知心姐姐的角色，她感觉非常良好。李薄苦涩地笑了笑“可是如今，我不挣钱连吃饭喝水都谈不上，哪里还能好好读书出人头地呢？”他们已经来到了沈书家的家门前，程久久边掏钥匙边说“所以你要让我们帮你。”她开了门，把李薄推了进去，她叫道“沈书！沈书！”沈书的声音从走廊那头传来，他问道“姐？你怎么来了？”然后李薄就看见沈书出现在了他眼前，白色的毛衣，深蓝色的牛仔裤，赤着脚踩在地上的沈书。沈书看到李薄的那一刻愣了许久，他和李薄对望着，他的眉头紧紧锁着看着李薄身上这件沾满油渍和散发着火锅气味的衣服，他先开口问道“你怎么穿成这样？”李薄没开口，程久久就赶忙开了口“我今天去一家火锅店和那些家伙们聚餐，结果就碰到这家伙在那儿当童工，我就给他逮回来了。”沈书闻言说道“当童工？你还真是出息。”李薄握紧了拳头，他低垂着脑袋，他觉得无论何时他在沈书的面前都像一只蝼蚁。沈书走过来一只手搭在李薄的肩膀上，李薄诧异地抬头看着他。“去洗个澡吧，我打电话叫宁宁过来，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李薄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可是他看着沈书红红的眼眶便知道那话是真真切切存在过的，他抬手捂住自己的脸，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水龙头，哗啦啦的流了下来，打湿了他的手心打湿了他的衣襟。“以后别再自己逞强了。”沈书轻轻拍着李薄的肩膀说道。逞强啊，放过因为你被我伤害的人们吧，如今我也遍体鳞伤，如今你也遍体鳞伤，我们就此别过吧。

    “小书，宁宁，对不起。”

    今日的李薄抚摸着那篇日记下自己当初那略带稚嫩的笔迹。如果未来有什么会对你们造成伤害的事情，就让我去抵挡吧。我欠你们的太多太多，我没有办法去偿还，没有能力弥补曾经因为逞强对你们带来的伤害，我竟不敢再想象若是没有你们的日子应该怎样的难熬。我试过那样的日子，那个对你们扔下狠话后自己弥补伤痕的我的日子，难过得就像不是活着一样，而是已经死了却能清楚感觉到蚂蚁蛆虫野兽啃咬我的肌肤肝脏的感觉。小书，有时候我总是会对你说出一些很过分的话，可是我知道你不会计较，所以我肆无忌惮地说着那些话，原谅我的肆无忌惮，因为我的心里无论如何你都是最重要的那一个。他叹着气合上了日记本，黄云天啊黄云天，你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竟然让我这么多年来都如此记挂你，就算我的身旁总是换了一个又一个人，可是他们眉目中总是带上了你的影子，这让我惶恐害怕，所以不曾有一段感情久得能像小书和高翔一样生死纠缠。爱上你变成了我这一辈子最不敢说出口的事，我们的生活已经开始井然有序的行进着了，我怎么能够去忍心打破这中间温暖的平衡呢？也许上帝本来就不公平，他给了小书很多恩惠，连我要的爱都给了他，以前我恨过他，可是恨抵不过我爱他，所以我只能败下阵来。黄云天，我其实挺想要一次轰轰烈烈的爱情的，可是，轰轰烈烈的能将我爱的小书和宁宁摧毁的爱情我不敢要。

    黄云天，你，不该我的。

    第22章 梦魇

    第二十二章

    沈书靠在高翔怀里，他缓慢地给他说着李薄的故事。高翔摸了摸他的头发说道“别人家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沈书横了他一眼说道“李薄不是别人，就说句你不爱听的，要是要在你们两个人中间选一个，我肯定选他。”“就冲你这句话，我就要好好罚罚你！”高翔一把把沈书摁住，就势吻住了沈书的唇。沈书嘴角噙着笑，他抬手抱紧了高翔压在他身上的身子，回复着高翔的吻。“这可不够，今天你别想再跑了。”一吻完毕，高翔咬着沈书的耳垂，在他的耳边说道。沈书笑了笑，说“以后我也不跑了。”

    “喂，借个火吧。”

    沈书抬头看着这个向他走来的男子，皮肤黝黑，剑眉星目，笑的时候痞痞的。他有些疑惑，他局促了一下问道“你是高翔？”“噢，你认识我？”高翔叼着没点燃的烟，打量沈书的眼神里带着点疑惑。沈书从高翔的身上把目光转开，他打量着现在所在的地方。这是一个地下商城，他正站在一个公共厕所的外面，这一片区都是卖童装的，人们都牵着一个小孩子从这两人身边匆匆地走过。高翔又问了一遍“你有火吗？”沈书忙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将它凑到高翔面前打燃了它，高翔低下头让烟头靠近火焰，他吐出一口烟示意点燃了，然后沈书收回了手。高翔把手插进裤袋里，对沈书说道“谢谢啊。”沈书摆手说“不用了。”然后他继续站在这儿，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站在这儿，好像他就应该站在这儿一样，好像站在这儿是他与生俱来的命运一样。高翔也不离开，他站在沈书面前抽着烟，人来人往的地下商场里，这两个不行走的人倒像极了一幅风景。高翔拍了拍沈书的背说道“哎，和我一起玩去吧。”说完他竟拽着沈书跑了起来，沈书不懂这是怎么了，怎么蓝天白云都跟着他一起飞了起来，好像带着他飞的人是这个叫高翔的人。情景突然一转，他们坐在了一个小吃店里，高翔身边坐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亲亲密密地喂着高翔吃着东西，高翔搂着那个女孩的肩对沈书说道“你不该过来的。”沈书看着高翔那抹笑，他看着在高翔怀里言笑晏晏的女孩，他说“我出去抽根烟。”然后他出了小吃店，朝那个，又是那个地下商场走去，他不回头他也知道那个身影就跟在他的身后。这里还是那个地下商场，偌大的“童装”两个字刺进了他的眼睛，他找到那个厕所走了进去。天已不知道是黑还是白了，他点燃烟，在烟雾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他探出身子扭头看见高翔就站在外面，站在外面也在吞云吐雾，他盯着沈书的眼光就像是在盯着一个猎物。

    地下商场突然变成了一片废墟，人来人往已经没有了，沈书的面前甚至出现了一段楼梯，他感觉到有人在召唤他，他扔下烟毅然决然地走下了楼梯。这里竟比荒凉的边境还荒凉几分，有几个啤酒瓶子倒在那里，有一群头发染得五彩缤纷的人围成一个圈坐在那里。他们手上拿着扑克牌，嘴里叼着香烟，看见走下来的沈书笑了笑说道“有一个送死的来了。”沈书惊恐地看着这群人，那之中有一张让他厌恶得要死的脸，他狰狞地笑着走上前，他掐住沈书的脖子说道“是你自己来的。”然后，然后，然后沈书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个怀抱紧紧地锁住了，那个人吼道“你们敢动他，一个个是来找死吗？”他沿着声音找到了那个人的脸，他叫道“高翔！高翔！你快走！别管我……”高翔低下头亲吻着他的额头，他把沈书推开说道“我不可能不管你。”那些五彩缤纷的人突然化身成一个个暴徒，他们提着刀气势汹汹的向高翔跑了过来。沈书觉得自己被困住了，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隐形人，除了高翔别人都看不见他，他拼命朝他们吼着喊着“你们冲我来啊！冲我来啊！”那群人眼里只有高翔，高翔的身影在他们之中时隐时现，沈书看见高翔身上沾了血，好多好多的血。当他终于冲破了桎梏的时候，那群人已经不见了，他们就像鬼神一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高翔倒在血泊里，他的衣服被血染得斑斓了起来，红得刺痛了沈书的眼。他死死抱住高翔，他叫他“高翔！高翔！你睁开眼看看我……你睁开眼！狗狗！狗狗！狗……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离开我的，你说了你不会离开我的！”高翔睁开了眼，他缓慢地抬起手摸了摸沈书的脸说道“不许……不许哭！你哭了……你哭了我……我心里更……疼……”他的呼吸微弱，说话已成了问题，沈书抱着伤痕累累的高翔，他止不住他的眼泪，他说道“狗狗，狗狗，你不能离开我的……”血好像流的更多了，高翔的身体就好像是一股泉一样，无节制的往外流着他身体里的水。他轻轻抚了抚沈书的眉目说道“你……要孤独。”原来剧情就是在这里落幕，沈书抱着闭上了眼的高翔，他大声地哭了起来。

    “宝贝！宝贝！你怎么了？”

    沈书被一个声音叫醒，他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看着一脸着急的高翔。那张脸好近。他想道。他抬起手攀上高翔的脸，细细的摸着。他说道“原来你还在……”高翔抬起手覆上沈书的手说道“我一直都在啊！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宝贝，没事儿，我在呢。”做梦？原来是做梦。原来一切都是梦。是梦就好，是梦就好……他感受着高翔手上传来的温度，暖暖的，真好。高翔向他这边挪了挪身子，看着沈书哭花了的脸说道“这是梦见什么了？哭成这个样子！”沈书朝他那里凑了凑说道“我梦见你不在了……”“我不可能不在的。”高翔倾下身子吻了吻沈书的脸，然后说道“说好了，生死不离。”“嗯。”沈书揽住他的脖颈，轻声应道。

    你要孤独。

    他知道这句话的意味。

    那个梦竟像极了现实，梦里的高翔还是那么霸道那么自私，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刻他也不忘了对他说一句“你要孤独。”你要孤独，不要爱上别人；你要孤独，不要有别人陪伴；你要孤独，不要让别人睡上我的床；你要孤独，不要做饭给别人吃；你要孤独，不要和别人一起看我们看过的风景；你要孤独，不要唱你常唱的那首歌给别人听；你要孤独，不要把你心里我的位置让给别人；你要孤独，不要有别人陪你度过黄昏；你要孤独，不要两人晚餐时的安稳；你要孤独，不要用心对待他人；你要孤独，因为没我的日子你不能不孤独。他抱紧了高翔的身子，呼吸着高翔身上的气味，他抬手摸了摸睡过去的高翔的下巴，他说道“你怎么连梦里都是个这么霸道的人？”

    再次睁开眼时，沈书抬手遮住了漏进屋里漏进他脸上的光亮，他眯着眼睛朝身边看了看，身边已经没人了。他有些仓皇地坐了起来，他为那个梦感觉到强烈的不安，他叫道“高翔，高翔，高翔……”“唉唉唉，小祖宗，你叫我干嘛，我刚刚……”买了早餐回来的高翔正在厨房里给早餐装碗，突然听见沈书一声急过一声的呼唤，他连忙应着跑进了房间。高翔话还未说完就被沈书狠狠地抱住了，他在高翔耳边说道“太好了，太好了，你还在……”高翔突然想起昨天晚上他被沈书的大喊声和哭声惊醒看见的那一幕，沈书的眼泪就在睡梦里无止境的流着，他时不时咬着下嘴唇，嘴唇甚至都快被他咬破了。高翔回抱着沈书，轻声安抚道“我一直都在的，那只是个噩梦而已。”沈书蹭了蹭高翔的脸说道“可是那个梦好真实。”“再真实的梦也只是一个梦而已，不是吗？”高翔笑了笑，反问着沈书。沈书突然一把推开他，然后问道“你刚刚去哪里了？”高翔愣了愣，抬手抓了抓头发回答道“我刚刚出去买早餐了，买回来了正放厨房里呢。”沈书看着他说道“以后出去的时候叫醒我，我和你一起去。”“至于嘛！我又不会放着你这么大个宝贝疙瘩不要，自己跑了。”高翔笑道。沈书掀开被子，下了床说道“那梦不吉利，我不放心。”高翔也站起来从身后抱紧了沈书说道“有什么？你啊，就是杞人忧天！我这样都让你没有安全感吗？”早晨的阳光温柔的抚摸着两人的脸，这一幕就像是一张完美无缺的画报一样。当然，如果不看沈书那才起床乱如鸟巢的头发和有些发肿的脸，那这的确就是一张完美的画报了。沈书突然笑了起来，他说“你即使在梦里也混蛋得紧啊！”“我怎么又混蛋了？”高翔问道。沈书拐了他一下说道“都在梦里找了个女朋友了，还不混蛋？”“哎哟哎哟……”高翔叫了起来“那可是你的梦啊，我能控制的吗？”“哼。”沈书哼了一声，然后说道“放开我，我要去洗漱了，还要赶紧去店里。”高翔一听这话更是抱紧了他，做出一个无赖的模样，说道“你得补偿我！居然做那种梦毁我的清白！”“我怎么毁你清白了？”沈书觉得好笑。高翔答道“明明知道我现在只有你，怎么可能找一个傻逼女朋友，不是毁我清白是什么？我可是对你一心一意的。”沈书笑了起来，他突然又想到那个梦境的最后一幕，他不禁叹口气说道“对啊，一心一意。”“嗯嗯嗯……”高翔胡乱的应着，然后把沈书往床上一压说道“大清早的不做做运动怎么行？”沈书推着高翔比猪还重的身子，骂道“你他妈禽兽一个！”高翔一乐，吧唧在沈书脸上亲了一口，笑道“就对你禽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