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团圆 第2节

    第5章 黄黄是条狗

    第五章

    我自己过了二十年。

    我的好友们在我这独自度过的二十年里，身边也不知换了多少人。我有时纳闷问他们“既然要分开当初又何必在一起？”可是谁又会知道自己和这个人会走到哪一步呢？若是当初因为担忧在一起后又分开，那指不定会错过一个在一起后就永远在一起的人了。我姐总问我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见我对一个人动心。我对这个问题只能笑着敷衍过去，一味的敷衍让人也懒得去追究我究竟是为何不动心了，也让我自己开始茫然我究竟动没动过心。

    所有人都爱着的时候，我自己爱着我自己。我有一个很深的壳子，既然绑上了也铁了心要藏进去了，那我怎么能再把这个壳子脱掉呢？要知道时日已久，壳子与我早成一体，骨肉相连，割了它脱了它都只是强制性的对我自身的伤害。我生怕造成对我自身的伤害，所以二十年来我一步一小心，一步一担心，生怕七步以内没了命。

    ……可是我是时常会想到我的未来。我希望未来会有一个我会爱上的人出现。我希望我也能有一天能清楚感觉到“我爱的人也在爱着我”的这种触电的感觉，他会温热我所有内心冰冷的时刻，他会洗净我所有内心肮脏的时刻，他会支撑我所有内心脆弱的时刻，我希望着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在我的未来里。

    ……即使人海茫茫，即使千里迢迢，只要那个我爱的人出现，即使前方是万丈深渊我也要为了他而跳下去。

    ——摘自《沈书日记》

    沈书放下手里的日记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二十岁时是不是太幼稚了，还要为了一个人心甘情愿跳下万丈深渊。他又转念想了想觉得自己或许是二十年来寂寞怕了所以才写了这么一段文字。他坐在桌子旁长吁短叹，桌子上的手机随即也开始响了起来。他连忙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有些发楞，手机依旧持续响着，他最后还是划开了屏幕接了起来“宁宁？”“怎么这么半天才接电话？你干嘛呢？”电话那头黄杨宁的声音响起，和往常没什么区别。沈书舒了口气，黄杨宁至少没有一张口就说他和黄云天的事。“没干嘛，手机放房间里的，才听见……”沈书话还没说完就被黄杨宁打断了，她说道“我他妈的总算能回来了！我休假了！啊哈哈哈哈哈哈……”沈书把电话拿得离耳朵远了点，听见她笑完才又贴上耳朵，他问道“什么时候回来？”“明天晚上十一点就到了，你和我弟一起来接我吧。”黄杨宁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沈书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他憋了半天才呆呆问了句“你知道了？”黄杨宁的语气听起来颇为愤怒，她说道“你和我弟好上了你居然不亲口告诉我！亏得我这么多年一直把你当我家弟媳妇看……”“你别闹！”沈书怒道。“谁闹了！我弟可算是了了他这么多年的心愿了，不过小书有句话我还是得给你说……”黄杨宁顿了顿，沈书把耳朵贴得更靠手机上了，就听黄杨宁继续说道“别委屈了自己。”沈书突然觉得眼眶一酸就要掉下眼泪了，他闷了老半天说“我怕我最后还是会负了云天……”“没什么负不负的，也许到最后你也会爱上他也未可知。”沈书听了这话只好说道“是啊，都是些未可知的事。”两人后来就开始东拉西扯，黄杨宁一个劲儿叫沈书对黄云天不要客气，所谓“打是亲骂是爱”最好是往死里打黄云天往死里骂黄云天让他感受到沈书对他的亲爱，一番话说得沈书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只是骂她不宝贝这个亲弟弟，这话又是被黄杨宁一阵取笑。两人一通电话打了一个多小时，沈书被黄杨宁闹得也有了些好心情，挂了电话便想着收拾收拾去超市买点菜叫上程久久来家里吃饭。他刚刚收拾好自己准备出门，手机又响了起来。他不禁纳闷，今天怎么一个个的都来打他电话了。他忙把鞋子穿好，从包里摸出了手机，见是程久久便接了说道“我正准备去完超市打电话叫你来我这儿吃饭呢！”程久久一听就笑了，沈书做菜的手艺可是没得说的，就是以前老和高翔那混蛋一桌吃饭让她着实没有胃口。哎呀，我操！怎么想到那个混蛋了！“你干嘛呢？听没听见我说话？”沈书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程久久忙不迭地应道“我正要到你家找你就打个电话问问你在不在，赶巧了喂！那我在你家附近那个超市等你？”“我不在家在哪儿？你确定是你等我不是我等你？”程久久嘿嘿笑了两声，接着说“我这就要到那个超市了，你说谁等谁？”沈书一听说了句“得，挂了。”说完挂了电话出了门。

    这才出门没多久手机又响了，沈书彻底无语了，今天还真是个找沈书的好日子。掏出电话见是黄云天，沈书还是有些不自在，他接了电话还没说话就听见那边叫道“小书！”沈书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了？”“没，没，没什么！”电话那头的人嘿嘿傻笑了两声不说话了。沈书不由地心里又生出一股内疚感，他问道“你吃饭了没？”“没，没，没吃！”沈书被逗笑了然后抬头远远看见等在超市门口的程久久了便又说道“那来我家吃饭吧。”电话那头的黄云天傻笑着应了，不说话也不挂电话，沈书只好问他“你到底有什么事？”黄云天又傻笑两声说道“没，没，没事！”沈书走近了程久久朝她摆了下手，两人便一同往里走。边走沈书边说“你犯什么傻呢？没事我先挂了啊！我和我姐在超市呢。”黄云天听了便叫道“久姐和你一起的？”沈书笑道“一惊一乍干嘛？我没和你久姐一起难道和你九妹一起？”程久久听到使劲拍了下沈书的头说道“混账小子！”黄云天在电话那头总算是不傻笑了，他问道“那……吃饭久久姐也一起？”“对啊……”沈书伸手指了指调料区，便和程久久拐了过去，他接着说道“怎么不叫久姐了？”“怕久久姐打我。”黄云天委屈地说。沈书笑了，说“她要打你，你就打我好了。”黄云天在电话那头叫道“不行！干嘛打你？心疼你还来不及……”沈书脸红了红，程久久一脸鄙夷地看着他。沈书还没开口，黄云天就问道“你们在哪个超市？我去接你们。”沈书忙说“不用了，你直接去我家就行了。”黄云天听沈书这么说便说道“快告诉我！你们提不动东西怎么办？”“你当我是弱不禁风么？买点菜就提不住了？”“我是……我是……哎！你告诉我！”沈书笑着摇摇头说道“我家附近这个超市你知道吗？”“啊，我知道！日了超市是不是？”沈书又被逗笑了说“你知道？你真知道？我都不知道我家附近有谁那么牛逼的日了超市。”程久久一听这话对着沈书翻了个白眼，然后继续往购物车里放东西。黄云天的大笑声传了过来，随后他问道“那是日什么超市？”这话一说完又换得沈书一阵笑，沈书笑得不行说道“是日子！”“噢……”黄云天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便接着说“原来是子。”沈书说“得了，不和你说了，一会儿到了打我电话。”这次那边的黄云天干脆利落的和沈书挂了电话，便火急火燎地往外赶。

    “哟呵。”程久久阴阳怪气的朝沈书抛了个媚眼，便挤进了争夺新鲜猪肉的人群中。沈书被这一眼看得头皮发麻，赶忙推着购物车跟在程久久身后。过了会儿两人已经把食材差不多买齐了，程久久就拉着沈书说“买点薯片回去吧。”沈书看了看电话见黄云天还没打电话来便应了。程久久又阴阳怪气地“哟呵”了起来。沈书皱眉看了她一眼说道:“何弃疗。”程久久问道“何弃疗是谁？”沈书笑了声不理她。程久久便在后面叹道“妹大不中留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沈书转过头狠狠剜了她一眼说道“何必放弃治疗！”程久久回过味来了，便上去拧着沈书耳朵叫道“回头叫你家云天收拾你。”沈书一把拍开她的手说道“九妹，还要不要你的薯片了！”程久久两眼含着闪亮亮的泪花，低声道“奴婢要。”沈书故作神气的哼哼两声，叫道“那还不和本太子快些走！”程久久蹦跶过来拍了下他的头说“娘娘可要慢些，莫动了胎气！皇上一会儿就到了，要是动了胎气奴婢怕他要了奴婢的命！”沈书冷笑道“看来今年的枫叶还不够红啊。”程久久一听便倒吸一口冷气，说“请娘娘饶了奴婢的贱命，奴婢还留着这条命见您和皇上议论日来日去呢。”沈书不再搭理她，推着购物车自顾自地走了。程久久跟上了笑道“日什么？”沈书狠狠说道“你！”程久久故作震惊地抬起手指，指着他骂道“禽兽！”两人在这超市里笑闹着，往零食区去了。沈书管不住程久久，就见购物车里的零食越堆越多，他怒道“看来今年的胖子不够多啊！”程久久闻言停住了拿零食的手，拍拍手看了看购物车里堆积成山的零食们，点点头说“看来只能这样了。”便拽着沈书往收银台去了。这边沈书正忙不迭地往收银台上放东西时就见黄云天从超市门口进来了，一见了沈书便赶紧过来帮着他放东西。程久久在边上猥琐地笑了。

    说起来程久久是很乐见沈书和黄云天在一起的。

    要知道黄云天这小子可是追着沈书跑了这么多年呢！而且她看黄云天比看高翔顺眼多了，黄云天这孩子不止心眼好，长得也好，长胳膊长腿的，浓眉毛大眼的，一看就是一副好卖相！虽然高翔长得也不错，可是总透着股痞子气，不像黄云天一看就是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正经孩子。程久久自知道沈书性向后没少在沈书面前说黄云天好话，总觉得黄云天这么一大好小伙子，肥水不流外人田，沈书怎么能够把人巴巴往外推呢？每次她一见黄云天出现就跟看见了自己亲儿子一样，嘘寒问暖的模样活像要把黄云天灌了迷药塞进沈书床上去。可是这黄云天哪需要程久久的迷药才肯上沈书的床？于是这两人时常交头接耳的模样让黄杨宁对着沈书叹道“你可得小心程久久给你喝的东西！别改天被我弟吃干抹尽了还不知道谁是帮凶。”沈书听这话翻了个白眼，一个个把他当白痴还是什么？话说远了，只是举个列子来让各位观众明白程久久是站在黄云天这边的，所以沈书答应与黄云天在一起这事也少不了程久久的搅合。

    说回这边三人出了这个“日什么”超市。黄云天抢着把那一大袋东西都提了，把沈书气得直说“你是把我当女的是不是？！”程久久在边上笑着说“云天这是心疼你怕你累着……”沈书瞪了她一眼，让她把未说完的那半句“动了胎气”吞回了肚子里。黄云天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去拉了沈书一把，说“就这你还和我计较？”沈书不自在地拔出手对他说“那你把东西拿我提！”黄云天对他咧了咧嘴，伸出那只手就又把沈书的手握住了说道“要不你把我提着走？”程久久在一旁酸得牙都要掉下来了，心里给了黄云天一百万个赞。沈书红了脸说了句“提着你干嘛？”便往前走了。黄云天立马跟了上去说道“你看我一身蛮力没劲儿使，你回去还得做饭，还不如让我贡献贡献这身力气是不是？”沈书转头看他说“你以后别这样。”黄云天嘿嘿笑了两声没答话，心里暗想“我可没答应你。”程久久在一旁说“我也好想有个人帮我提提东西呀！”沈书听了这话脸又红了红。三人进了沈书家门，程久久脱了鞋穿上她那双拖鞋直径走了进去，沈书穿好拖鞋便对愣在那里的黄云天说“把袋子给我。”黄云天把袋子递给他，沈书接过黄云天手里的袋子放在地上翻了翻从里面掏出一双拖鞋对着黄云天说“你穿这双。”黄云天见沈书还给他买了拖鞋心中暗喜，接过来忙不迭地换上了。沈书从身上又摸出一把钥匙递给了黄云天说道“这把钥匙给你。”黄云天看着沈书手里的钥匙愣住了。沈书见他那呆样笑道“不要算了！”说着就把手收回来要把钥匙放回身上。黄云天赶忙抓住沈书的手说道“要！为什么不要！”说完一把把钥匙拿了过来，乐滋滋地抱住了沈书。沈书推了他一下说“跟隔壁家阿婶的黄黄一样。”黄云天低头看着怀中的沈书问“黄黄是条狗？”沈书埋在他怀里笑了起来。

    第6章 我好想抱抱你

    第六章

    即使入秋了南方也还是顶热的，甚至比夏天还要热上许多。高翔这时候正在城北的家里收拾着东西，他把这间房租出去了。城西那边已经快开发完了，据县里的规划上看城西将成为新的县城中心。其实他本是想搬回城北住的，可是某天来了这儿发现这里好多沈书的东西，沈书的衣服，沈书的牙刷，沈书的抱枕，沈书的书……这个家里都是沈书的气味，让他那天慌慌张张地落荒而逃。今天再次来到这儿，看着这个昔日与沈书的家他心里说不出的憋闷。

    他在房间里收拾衣服时翻到了一个灰色包装正正方方的未拆开的礼品盒，因为长久被搁置的缘故盒子上有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包装纸也不再如曾经的崭新，这原本是他和沈书在一起一年时为沈书备下的礼物，却因为那天内的争吵和之后的分分合合再没有送出去。“高翔啊高翔……”高翔拿着礼品盒晃了晃，自嘲似的笑了起来。他把礼品盒放在了床上继续开始整理东西，等把所有都收拾好以后，他发现沈书的东西装了满满两个箱子。他盯着那两个箱子想了许久，最后笑了笑拿出手机来翻出沈书的号码打了过去。一个月了吧，这一个月不敢去找他，不敢探听他的消息，有意的躲避着沈书的一切，可是……也许真的是真的失去后才会知道失去的人的重要性。

    “喂。”电话那头沈书的声音传来让他晃了晃神。

    沈书看着高翔来了电话很是犹豫，最后还是接了起来。那面的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小书……你……还好吗？”高翔想扇死自己，怎么这么俗套的话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嗯，挺好的。”沈书顿了顿问道“你有什么事吗？”高翔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沈书觉得好笑，高翔怎么变成这样了。“你要是没事我就挂电话了。”沈书虽然觉得像高翔这样的人变成这个样子是挺好笑，可是他们不是从前那样，如果他又一心软，高翔的心他是抓不住的，可是黄云天的心是伤不起的。“等等！我收拾了下城北的房子，打算租出去……你的东西……我给你送过去？”沈书听到这话还是不由觉得怒从中来，人都没在了东西自然是要还的，高翔这是在告诉他“你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是这意思吧！他越想越气，觉得在这方面他又失了先机，这屋子里高翔的东西他都还没有整理，昨天才想通把钥匙给了黄云天，高翔倒是一个动作快的，就已经把他们曾经的家给清除了！越想他越气，开口时自然带了千万分的怒气，他说道“你扔了吧！我还留着干嘛？送过来干嘛？劳不住您高大少爷的大驾，要是不小心闪了您的腰那就是我对不住您了。”说完他挂了电话，对着趴在墙根听墙角的程久久骂道“你吃饱了没事干？！”程久久一脸狗腿样说道“哎哟我的亲弟弟，你太帅了！”沈书这会儿只觉得生气，他突然想到什么，忙又拿出手机对着高翔号码狠狠地摁了下去。高翔这边正因为沈书那句扔了而生气呢，还他妈就这样挂了电话！靠！电话突然又响了起来，一见是沈书又忙喜滋滋地接了起来，可是好心情在听见沈书话时又一瞬间烟消云散了。“对了，刚刚忘了说，你留在我家的东西我全扔了。想着高大少爷不在乎那点东西吧？”高翔怒道“谁他妈让你给我扔了？老子还要呢！老子一会儿就去你家拿！”“高翔你他妈听不懂话是吧？我说我扔了！你要拿去垃圾堆里拿去！”“我不管！那是我的东西，你说扔就扔我同意了吗？”“靠！你他妈就是不讲理！”高翔乐了，说道“我就是不讲理你又能把我怎样？我要我的东西！”“高翔！我操你妈！”“别呀，操我妈干吗？操我不就得了！”沈书听了这话脸都绿了，对着自己觉得高翔变了的想法竖了根中指，变个毛变！“你要你东西是吧？行啊，下午来我家拿！”沈书再次深呼吸一口，挂了电话。他对着一脸八卦的程久久说道“下午请假，和王八算账！”

    高翔觉得很高兴。至少能见着沈书这个人了，这一通电话后他觉得他自己傻逼了这么久突然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了。他爱沈书，沈书爱他，这不就得了！一切都是有机会的，至于沈书有没有和那个姓黄的小王八蛋在一起，这不重要。

    “靠！怎么这么多东西！”沈书看着装满了一个大箱子的高翔的所属物，想着以前怎么没发现家里有这么多他的东西。他又在柜子里找了找，拿出几件衬衣往箱子里继续塞着。他看着装好的东西想了想觉得不对，于是跑去厨房找了几个大垃圾袋出来，把箱子里的东西全抓出来混乱地往垃圾袋里塞着。“这才对了。”沈书把几个垃圾袋提到了门外放着，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时候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是黄云天便接了起来“喂？”“小书，今天出去吃饭好吗？……反正要去接我姐。”“行，在哪儿吃？”沈书干干脆脆地答应了，他本来就没准备乖乖在家等着高翔来他这儿取走这些旧物。“啊……”黄云天在电话那边有点讶异，这答应得太干脆了吧！沈书笑了“你啊什么啊？告诉我地方我直接过去。”“不不不不……我一会儿来店里接你吧。”“我今天没在店里，在家呢……”沈书话还没说完就被黄云天打断了“那你在家等我，我回趟家就过来接你。”沈书想了想，不行啊！要是他在家等黄云天这会儿高翔来了怎么办？他可不大想见到他。“我这会儿要去趟书店，你一会儿直接来屋源书店找我好了，”他说到这儿想起黄云天估计找不到这家书店便接着说道“算了，我在小广场那儿等你。”可是没想到黄云天居然知道那家书店，他说道“就在那家书店等着我，你可不能去小广场那儿晒太阳！”“你知道那家书店？”沈书感到有些讶异，那家书店并不是什么出名的书店，位置还在被抛弃了的小广场附近，只是因了那里有许多书店里寻不到的好书，沈书便很是爱往那里跑。一般人还真是不大知道那家书店的。

    “那个……我知道啊……”黄云天回答得支支吾吾的，然后补了一句“我先挂了啊，一会儿见。”沈书还来不及答一声，那边就非常迅速地挂了电话。他想了想，或许是黄杨宁带他去过吧。转头收拾了下，准备关上门时又看见门口排排站那几个饱满的垃圾袋，沈书又进去屋里接了杯水，走到门口把水往那些袋子上一泼，回屋放好杯子，心满意足地关门走了。

    高翔一直在揣摩下午到底是几点去找沈书比较好，后来想了想沈书正常下班时间都是六点了，那六点再去他家好了。决定了以后他看了看时间“操！怎么他妈的才四点半！要死了要死了……”他在家里这儿磨蹭一下那儿磨蹭一下，总觉得过了好久好久了，总觉得已经过了十几年的样子了，怎么他妈的才五点啊！他盯着那个方正的礼品盒发射着自己的怨念“你这个该死的家伙，就不能说马上去找你吗？还要我等到你下班！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好难熬啊好难熬啊……你看见我不会又一张死人脸吧！拜托！看在我这么想你的份儿上给我一个笑脸好吗……我这算什么啊……神经病……”高翔抽出根烟点上，看着那个盒子说道“我就最后念叨一句好了，我好想抱抱你……”即使是下午五点，阳光都还是很耀眼。太阳就挂在那里，它的职业就是挂在那里，看看你，再看看我，再看看人间万物，然后继续挂在那里。它这会儿看到了一个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抽烟的短发男人，他的面前就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玻璃茶几，方方正正的玻璃茶几上面有一个方方正正的礼品盒子，不知道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能让他看了这么久。这个短发男人抽完了烟就抬头看了窗外一眼然后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他匆匆地站起来，膝盖竟然撞上了玻璃茶几，他弯腰揉了揉膝盖，嘴里骂了一句，然后进了卧室。

    “你想吃什么？”黄云天陪沈书在书店消磨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出书店时他才转头问沈书。

    “哦。”沈书盯着手机看着时间，五点半了，高翔怎么没打过电话过来？他听见黄云天说了句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便随口答了一声。黄云天看着沈书盯着手机走神的样子皱了皱眉，拉了拉他问道“你在等谁电话吗？”沈书回了神，忙道“没有没有……怎么了？”“我刚刚问你想吃什么。”黄云天接过沈书手里的书放到了后座上。沈书上了车说“吃火锅吧。”黄云天愣了，问道“吃火锅？”“嗯，吃火锅。”沈书看了他一眼。“大热天的真要吃火锅吗？”黄云天觉得这算第一次约会吧！这是第一次约会吧！吃火锅啊靠！第一次约会吃火锅啊靠！被黄杨宁知道了我要被笑死啊靠！我是打算听着小音乐吃吃西餐啊靠！黄云天脑里正在天人交战着呢，只见沈书说“你不吃？那就换个东西吃吧，你决定好了。”黄云天看见沈书兴致缺缺的样子，觉得一阵蛋疼！妈蛋！媳妇儿不高兴了啊靠！第一次约会媳妇儿不高兴了啊靠！第一次约会媳妇儿要吃火锅我不去他不高兴了啊靠！被黄杨宁知道了我要被笑死啊靠！黄云天觉得自己真是太失败了。他只好对着沈书笑了笑说道“吃火锅啊！怎么不吃！只是怕你被热到了。”沈书一脸怀疑地看着他“真要吃？”“吃！”黄云天一拍方向盘大声答道。这时候沈书电话响了，当然是高翔。他出门前还好好打扮了一番，想让沈书看看他前老公是多么的帅气，可惜啊可惜。

    “喂。”

    “你下班了吗？”

    “下了。”

    “那我去你家找你？”

    “你东西我放在门口了，你拿走就行了。”

    高翔听着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觉得不对。他闷了半天，突然想了起来，对着电话吼道“你他妈不见见我？”高翔声音有些太大了，这边本就安静的车内高翔的声音显得特别突兀，黄云天听见这声音转头看了看沈书，心里有些不高兴。

    “我干嘛见你？你不是要你的东西吗？你到我家门口就可以拎着它们走了。”沈书闭着眼回答着高翔的愤怒，他觉得自己就是贱，他心里为什么跟发了洪水一样，那种名为高兴的情绪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个贱人。他知道黄云天在看他，就近在咫尺，即使因为开着车不能死死盯着他，可是那有意地扫过的一眼，都让他觉得自己是个贱人婊子烂货。他听着电话里高翔急促地喘息声说道“挂了。”然后挂了电话，睁开眼对黄云天说道“我让高翔把他的东西从我家拿走。”

    他撒谎了。对，他撒谎了。他脸不红心不跳地对着现男友撒了第一个关于前男友的谎。天知道，他真没有想骗他的念头，只是觉得自己应该给黄云天解释一下，然后一开口这句话就这样脱口而出了。就像是它自己蓄谋已久要从他嘴里吐出来一样。所以有时候谎话就是这样的，不是故意想去撒这个谎，可是真话却恰如其分地在这时候藏了起来。

    高翔已经到了沈书家楼下，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是做给谁看的，沈书是看不到了，那是给谁看的？他心里那股怒气无法平息，即使知道沈书不见他，他还是来了，就算他在楼下徘徊犹豫到底上不上去，他这会儿已经踏进了电梯摁了沈书家所在的七楼。电梯门一打开他就看见了沈书家门口那几个黑漆漆的饱满的垃圾袋，一个挨着一个一副吃饱喝足的样子排排坐在那里，他想着沈书说的东西就放在门口了，再看到这几个饱满的垃圾袋时突然觉得自己真可笑。他气极了，上去狠狠地踢了它们一脚，就像它们与他积了几百年的怨毒一样。有个垃圾袋破了，露出了里面装的东西，那件灰白色的衬衫就这样露了出来，高翔伸手抓住垃圾袋准备把衬衫塞回去，手上却沾了垃圾袋上沈书故意倒的矿泉水，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想到沈书曾说已经扔了，现在又在这里，一定不是什么干净的东西！他拽出那件可怜的衬衫用着全身的力气擦着手，然后高翔把衬衫扔在了地上，那个他带来的方方正正的礼品盒本是被他乖巧地放在地上的，如今，这件可怜的衬衫降落时遮住了它的棱角。

    第7章 一个过往

    第七章

    这是秋天吗？未免热得有些太过分了。

    沈书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是汗，前额的头发好像都因为汗水而粘在了一起。他已经不在乎了，他才不顾什么形象才不要什么优雅，他在火锅店的热气朝天里挥舞着手中的筷子，一筷子接着一筷子，食物填满了他的嘴，偶尔因为一块太过滚烫的肉烫到了舌头，烫得他红了眼圈。其实这才是吃火锅的好处，我的愤怒悲伤愧疚妒嫉怨毒悔恨我都把它们狠狠扔进滚烫的锅里，我看着它们从最鲜红的颜色变得暗淡成熟，我就觉得它们从里到外都干净了，然后把干净的情绪吃进我的身体里，就好像我也干净了一样。沈书大概也抱着这样的情绪，他或许是因为那句脱口而出的谎话觉得不安，也或许是因为心里名为高翔的情绪沸腾得可怕让他觉得愤怒，反正他总是有个什么不好的情绪在身体里，反正他肯定是有个什么不好的情绪在身体里。

    你看，他眼圈太红了。

    “被烫到了？”黄云天看见他吃火锅的样子着实被吓到了，那吃相就跟在咀嚼他的仇人一样。他见沈书捂着嘴转过脸眼圈红红的样子又不由觉得好笑“你吃这么急干嘛？我又不跟你抢。”他替沈书倒了杯凉茶，递给他。沈书接了过来，头一仰，用了古代将士喝酒的姿态干了那杯茶。“好久没吃火锅了……”他把杯子放下，答着黄云天的话。这时候在沈书他们桌子这边走廊上走过的男人突然停了脚步，低下头看了眼沈书叫道“沈书？”沈书本来是还准备和黄云天说点什么的，毕竟从进了火锅店后两人就没说过什么话。他和黄云天听见有人叫他都抬头看了看，黄云天皱眉打量着这人，见对方皮肤比沈书还白，一脸病怏怏的样子就顿时放了心。为什么？因为这人不是沈书的菜呗。这边他才放下心就见沈书早已扑上去和别人勾肩搭背一脸欢喜的样子“王八蛋！你他妈不是说短时间来不会回来了吗？你回来还不联系我！你个小王八蛋！”那人一把摁住沈书叫道“别他妈勒我脖子！”“靠！我就勒！”“你给老子放手！放手！”“叫你回来不找我！勒死你！”“我错了我错了……”那人双手合十气喘吁吁的求饶，沈书才心满意足地放了手。黄云天的脸绿了，不是吃醋什么的，就是觉得太丢人了……刚才整个火锅店的人都望过来了吧？这是第一次约会吧？这又跳出来一个什么人啊？靠！黄云天估计是出门没看黄历，不然也许今日黄历上就写着“忌出行，诸事不宜。”沈书拉着那人坐了下来，转头对黄云天说“这是李薄，就是你名字‘义薄云天’里那个薄，我和你姐的朋友。”然后又对李薄说“黄云天，黄杨宁她弟。”李薄对黄云天笑了笑，说道“你好啊，小弟弟。”黄云天觉得自己被噎住了，老子看着就比你大好吗？沈书打了李薄一下“小宝宝，你别这样。”黄云天挑了挑眉问道“这是爱称？”沈书说“你姐对他的爱称……”李薄忙叫道“狗日的沈书你住嘴！”“为什么我姐要叫他宝宝？”黄云天觉得这里面关系肯定不简单，莫不是他姐还和这个病秧子有段情？“因为薄是个多音字呗，你姐脑子里抽筋时想到的，于是他高中就是我们整个班级的宝宝了。”沈书边说边朝服务员要了一副碗筷放在了李薄面前。“我约了人……”李薄看着那副碗筷，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沈书怒了“好啊，你个小王八蛋，回来不找我找别人，又是哪个姘头？”李薄看了黄云天一眼说“什么啊！要不我明天给你细说？”沈书见他这样，想了想说道“今天黄杨宁回来，我和云天一会儿要去接她，你忙完了来找我们？”“操！她回来不给我说！”沈书抬抬眼说道“你回来也没跟我们说……”李薄瞬间焉了，低着头应着“什么时候的车？”“晚上十一点。”李薄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你们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大概半个小时？”这句话他像是在问沈书又像是在问自己，随即他又说道“就半个小时，我进去和那人说点事就出来，我就和你们一起去接她。”黄云天往沈书碗里夹了一筷子鱿鱼，沈书答了声好就低头吃了起来。李薄看着他们俩心想“沈书要是和黄云天在一起了，不会不和我说吧，那就肯定没在一起。”他下了定论后就凑过去问沈书“真和高翔断了？”沈书被呛了一口，黄云天连忙给他带茶拍背，嘴里还念着“你看你还老说比我大五岁大五岁，自己也好意思，总像个小孩一样……”李薄看着这两人脸色越来越古怪，他直接凑到沈书耳朵边恶狠狠地问道“为什么没给我说？”沈书小声道“没来得及……”“混蛋！”李薄狠狠掐了沈书一下，又凑过去问道“真和高翔完蛋了？”沈书想了想，点了点头。黄云天看着这个病秧子和沈书亲亲密密的说悄悄话，不禁有些生气，他正想冲上去把两人拉开，就见李薄直起身子朝他笑了笑，说了句“干得漂亮！”他有些莫名其妙，这人脑子被门夹了？

    李薄过会儿接了个电话就上了火锅店二楼，黄云天坐到沈书身边问道“他那句话什么意思？”沈书忙道“没什么没什么……他脑子有病，你别管。”黄云天看着沈书继续往火锅里扔东西的样子，不禁问道“你还没吃饱？”“嫌我吃得多？”沈书白了他一眼。“不是不是……”黄云天摆手忙道，然后又小声念了句“只是觉得你应该吃的不多的样子……”沈书笑了，说道“失望了？”黄云天看着他说道“怎么可能？”沈书边吃东西边说“你姐看到李薄应该会很高兴。”“为什么？难道他和我姐真那个过？”“想什么呢！你姐吧，有些把李薄当儿子看……”黄云天一脸鄙夷地嗤了一声，说道“我姐怎么这么恶心……”沈书朝着他头给了他一筷子说道“我意思是你姐特别心疼李薄，唉，你不懂。”黄云天一脸纳闷说道“那你倒是给我说说，你不说我怎么懂？”“你自己问你姐去，教育你我没有义务和责任。”“你有啊，怎么没有？你是我配偶！”黄云天说着手悄悄伸到桌子底下去，握住了沈书撑着凳子的左手手腕。

    那边的沈书在你侬我侬，这边的高翔已经坐在了沈书家的沙发上，窝在沙发里喝着沈书冰箱里的啤酒。没错，就是沈书家的沙发上喝着沈书的啤酒。

    他是怎么进去的？

    话说他气愤的准备拂袖而去的时候，突然想到自己有沈书家的钥匙，便拿出钥匙来贼头鼠脑地开了沈书家门，探头打量了下确认没人后，又大张旗鼓地把那几个可怜的垃圾袋踢了进去，随即便把它们全打开一股脑把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捻起一件衣服，慢慢地把头靠近那件衣服嗅了嗅。“没什么味道。”他便不再小心翼翼了，伸手一件件数着那堆乱七八糟的他的物件，有时候翻到一件衣服他还要大惊小怪一场“我说怎么找不到呢！感情在小书这儿。”他在那堆物件里花了老半天时间，翻到了他收藏的一叠鬼片，他拿着那些光碟笑了起来“不是说要扔了吗？小坏蛋。”

    高翔这人对鬼片是情有独钟，不管这个片子多吓人也不管这个片子多不吓人，只要是鬼片他就一定喜欢。可是偏偏沈书是个胆子小的，看了鬼片后每次半夜起床上厕所就一定要把高翔弄醒。他记得第一次和沈书看了鬼片后，半夜的时候他正在睡梦中和周公一起打鬼呢，突然觉得那只鬼爬到了他的身上死死压住了他，那感觉太真实了，就像真的有个人压在了他的身上一样。于是他伸手想把那只鬼打下去，他还没打鬼呢，就被人一巴掌打醒了。他一下睁开了眼，抬起左手摸了摸自己脸，再低头看了看压住自己右半边身子睡得正甜的沈书有些纳闷“我操！难道真撞鬼了……”这时候压住他的沈书睡眼惺忪地醒了过来，头埋在他的胳肢窝里声音闷闷地问道“不睡觉干嘛呢你！”高翔看他真是才醒的样子，心想莫非是鬼片看多了真撞鬼了？他搂了搂沈书说道“没什么，睡吧。”沈书在他怀里扭了扭说道“我去上个厕所。”高翔放了手，见沈书起了身便裹了裹被子翻个身准备继续睡觉。“高翔！高翔！”沈书突然叫了他两声，高翔从床上支起半个身子问道“怎么了？”“没什么。”高翔听见沈书的答复又躺了下来。这刚躺下沈书又叫了他两声，他又从被子里伸出头大声问沈书“你干嘛？”“没什么，你睡吧。”高翔昏昏沉沉的又要睡着的时候，又听见沈书叫他，他不应了。这孩子是不是吃多了？没事叫个屁啊！可是不答应沈书，沈书他就越叫越大声，他颇为无奈的掀开了被子答应道“你干嘛呀你？”

    “你睡了吗？”

    “我睡了我答应你个屁！”

    “那，你睡吧。”

    高翔脸就跟吃了屎一样臭。他睡不着了，在床上坐了起来问道“你在厕所生孩子吗你？”“我在拉屎。”沈书应道。高翔点了根烟说道“你也好歹是个读书人，说话怎么这么不文明？”“跟你说话用得着文明吗？”高翔咧嘴笑了笑，又想到了之前那莫名其妙把他打醒的一巴掌，便对沈书说“宝贝，你说咱们家是不是不大干净啊……”沈书在厕所突然叫了起来“胡说八道你！”“真的，咱们家不会有鬼吧。”高翔吸了口烟，说完话见沈书没应他，只听见厕所里抽纸的声音然后一阵抽水的声音开水龙头的声音，然后就看见沈书几下蹦到了床前，上了床从高翔嘴里拽出了烟，自己狠狠抽了一口说道“大半夜的你乱说个毛！”高翔凑过去把他拽到怀里来，说道“不是我乱说，真的，宝贝，刚刚我先是觉得有鬼压在了我身上又被一巴掌打醒了，可是我醒了你睡的正香呢，咱家就咱们两个人吧……哎，给我口烟。”沈书把夹着烟的手凑到高翔嘴边，高翔把烟含住抽了一口，嘴唇蹭到了沈书的手。“我给你说个鬼故事吧！是老八他媳妇亲身经历的，特别诡异……”“老子要睡觉！”沈书把烟头往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一扔没好气的说道。“哎，别呀。我们小两口说说话，联络联络感情呗。”“我不需要鬼故事来和你联络感情，我要睡觉！”高翔听了这话笑了起来，低下身子往沈书脸上亲了一口说道“你说你把我折腾醒了你还想睡？”“我哪儿折腾你了？”“是谁跟发情一样叫我？”“去你妈的！你才发情。”“不过你到底叫我干嘛？”高翔盯着沈书问道。沈书转了个身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闷声道“叫着玩。”高翔伸手把沈书身上的被子掖了下去，在他耳边说道“宝贝，你听见过‘好朋友，背靠背’这句话吗？”高翔感觉到沈书身子抖了一下，继续说道“据说你睡觉的时候，你的好朋友也在床底下和你背靠着……”“高翔！”沈书转身面对着高翔，把头埋在了他胸前。高翔大笑了起来说道“叫你个小坏蛋打我巴掌！”沈书在他结实的手臂上掐了一下说道“你他妈故意吓我。”“你当我傻逼呢，也就你个鬼敢打我巴掌。”高翔笑了笑，又说道“不过你个大老爷们怕鬼怕得不敢半夜上厕所，笑死我了。”沈书又翻了个身，不再搭理他。高翔见他那样把他连被子一起抱住说道“有我在，鬼近不了你三尺以内。”“你他妈闭嘴！”沈书怒吼。

    自那以后，高翔最大的乐趣就是拉着沈书看鬼片。

    直到后来，沈书拿着那叠鬼片扬言要扔掉它们。

    应该说是，那之后他们的日子就不再如曾经一样。

    第8章 苦厄

    第八章

    人生里会无数次会想回到曾经。当我们处于曾经时，我们眼见耳听身感的全是曾经的坏，我们怨它的坏，怨我们自己走错路，怨我们自己选错答案。如今的我们，因为站在了一个更坏的地方，就会想或许回到曾经我不就用再忍受现在这样的苦痛。可是，也许在坏的后面是好的在等着你，人生总不能一直坏下去，这不人道。可是，也许坏的后面是更坏的在等着你，人生也可能一直坏下去，哪来人道？可是，无论如何，我们都明白曾经是再也回不去了，即使现在再坏我们也珍惜它吧，免得有朝一日又想回到曾经时，会觉得回头都是苦厄。

    沈书现在回想曾经，他就看到了苦厄。

    高翔是他的苦厄。如今高翔变成了曾经，心会因为曾经莫名的疼痛，会因为苦厄带来灭顶的悲伤。原来人都不会为了未来而心痛悲伤，却总是被曾经折磨得泣不成声。

    就让我们此刻忘掉曾经，无论它好它坏，它种的因总有未来的果让你尝。就在此刻忘掉曾经，不是那么困难，用这一杯酒，浇下去，高翔已经变成了黄云天，曾经已经变成了现在，回顾什么过去呀！沈书干掉了酒杯里的酒，靠着黄杨宁说“别回顾曾经了，我们都要老要死，时间多仓促啊！还拿这么珍贵的时间回顾曾经，曾经过了还有曾经，你得花多少时间来把它们全部回顾完？”黄杨宁还是那副样子，精干的短发，细长的脖颈，雪白的肩膀露在空气里，锁骨优美地划伤了流过它的空气。她画着精致的妆容，即使是刚刚从长途车上下来也是一副万事俱备的样子，她蹭了蹭印在酒杯上的口红印笑道“老子就是乐意。”李薄摇了摇头说“你个大好女青年，也算一知识分子，怎么张口老子闭口老娘的……”“老子喜欢。”她豪气万丈地倒着酒，对着沈书和李薄举杯说“我总觉得还是学生时代好，咱们扭个头就能见到对方穿着帆布鞋背着双肩包屁颠屁颠的样子，现在倒是一个个人模狗样了，可是扭个头看不见了。”沈书举杯和她碰杯说道“我脖子都扭折了就巴望着看不到你，可是你他妈怎么还在我身边呢？”两人盯着李薄干了酒，李薄耸耸肩说道“我说了我不喝，最他妈讨厌喝酒了。”黄云天坐在沈书身边，他递给李薄一根烟笑道“这倒是怪！和他们两个酒罐子在一起你倒不喝酒……这烟不会也不抽吧？”李薄接过烟对着黄杨宁道“你这弟弟是看不起谁呢？”“他呀……谁都看不起……”黄杨宁夺过沈书手上的烟抽了一口，继续说道“除了沈书。”

    现在是凌晨一点半。高翔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他在沈书家沙发上一躺就躺到了现在，茶几上是些立着的倒着的啤酒瓶，他手中的烟在烧着，就要燃到头了。“你他妈倒是过得潇洒！大半夜了还不回家，还他妈给我手机关机！”他把烟摁熄了，起身进了卧室。这时候突然听见门锁响了，高翔停了脚步扭头往房门那儿看，他侧耳听了听又没听见什么声响，他苦笑道“都出现幻听了。”他进了卧室的洗手间，解开裤子开始放水，这时候他又听见门锁响了，清清楚楚的听见，然后是开门的声音。他估计是沈书回来了，匆匆提上裤子，一边系皮带一边往外走。“你去卧室看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听见这句话他停了脚步，心想这他妈沈书没等到小偷倒是被他等到了，偷东西都偷到他老婆家了，胆儿够大的！他四处看了看想找个趁手的武器，这时候房门开了，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把小刀出现在了高翔的视野里。小偷看见高翔时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高翔迎面一脚踢翻在地。高翔走过去狠狠地踢着小偷的肚子骂道“这他妈谁家你也敢偷！还他妈打算持刀行凶是吧？我他妈打不死你！”小偷一把抱住了高翔的腿大叫道“耗子耗子，快他妈来帮我！”高翔弯腰往小偷脸上狠狠打了一拳“放开你爷爷的腿！”这时那个叫做耗子的小偷不知道是从哪个地方里冒出来的，拿着那把小刀用力的划伤了高翔的手臂。高翔怒了大骂了一声“操！”他吐了口口水，和两个小偷厮打在了一起。

    “你真不回家？干嘛非得住我这儿？”沈书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黄杨宁问道。“宝宝不是也要住你这儿，你怎么不问他？”黄杨宁一把拽住了李薄说道“你这没眼力见儿的！没见我穿着高跟鞋痛苦死了吗？都不知道扶扶！”李薄拽着自己衣服的肩膀处叫道“你他妈别拽我衣服啊！”沈书对着这两个人翻了个白眼，黄云天把他们送到楼下后就带着黄杨宁的行李走了。黄杨宁今天非要住他家，再加上一个李薄非得翻天不可。沈书听着李薄和黄杨宁的吵吵嚷嚷，看着电梯上显示七楼到了便对他两说“别闹了啊。”电梯门一开，他看见自己家门大开着愣住了，黄杨宁和李薄也愣住了，李薄说道“这是……被偷了？”沈书快步走出电梯门，刚刚踏进家门就听见黑暗中传来了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不自量力的傻逼。”沈书又愣住了，他叫道“高翔？”

    黑暗中没人应答，只听见有两个不同的声音的喘息声与叫痛声。高翔听见沈书叫他的名字，怎么说，很高兴。高兴得让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应答，他望着门口那个站在光里的人，他觉得他和他好像隔了一生一世才见到一样，这段弥漫在他们之间的黑暗，让他们就像两座立在彼此对岸的石桥。他是一座石桥，他也是一座石桥，他是他对岸的石桥，他也是他对岸的石桥，他们风吹日晒都是一起承受，他很想问他一句话，却只能默默与他对望。直到有一天，他消失了，两岸间的深情眼光也消失了，他独自受风吹，受日晒，受雨淋，再也没有那个与他对望的石桥了。如今这座石桥又回来了，带着光，回到了他的面前。

    黄杨宁伸手开了灯，看见地上躺着两个被打得惨不忍睹的人，又看见高翔脸上也挂了彩，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她推了沈书一把叫道“报警啊！”沈书反应过来，冲过去拉住高翔问道“你有没有事？”他捂住高翔手臂上的伤叫道“都流血了，你是傻逼吗你？”高翔拍了拍沈书的手安慰道“我没事。”沈书眼圈红红的骂道“没事？都流血了还没事？你当你是铁打的吗？”李薄摇了摇头掏出手机报了警，又对沈书说“你带高翔去医院吧，警察一会儿就到了。”沈书应了声又伸手在高翔身上摸着，边摸边问“有没有伤到其他地方？”高翔拽住他的手说“真没有。就这两孬货，伤不了我。”“你……我说你什么好！走，去医院。”高翔应了声又说道“等警察来了再去吧。”沈书拽着他就要走，高翔不动他也拽不动，他恶狠狠的对高翔说“血多了没地方搁就献血去！”黄杨宁看着沈书摇摇头，又凑到那两个倒霉的小偷跟前踢了他们两脚问道“这两个没被你打死吧？”高翔说“你们再晚回来一会儿估计就被我打死了。”李薄接嘴道“你还真是暴力。”沈书对他们俩说“别贫了，我带他去医院，宝宝你拿跟绳子把他们绑起来吧。”李薄看了那两个爬都爬不起来的小偷一眼说道“这样子估计就是现在放他们跑也跑不动吧。”黄杨宁坐在了沙发上，看着沈书和高翔出门的身影对李薄说道“宝宝……你说我弟……”李薄没说话，还是拿绳子把那两个小偷绑了起来，绑完了他坐到黄杨宁身边笑道“高翔可是够狠的。”黄杨宁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沈书带着高翔包扎好手臂，又给几处受伤的地方上了药才从医院出来。沈书盯着方向盘问高翔“你这么晚为什么在我家？”高翔咧嘴笑了笑，说道“我去拿我的东西呗。”“你当我傻逼呢？把钥匙还我。”高翔装模作样地摸了摸自己裤兜说道“不见了，估计是落你家了。”沈书转头望着他说道“今天的事我谢谢你。我真的很感谢你，但是这只是感谢你帮了我忙……”高翔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知道，你要说我们俩已经是陌生人了，你不希望我再出现在你的视线里，不希望我打扰到你的生活……小书，你别忘了，我还在你心里一天，你的生活就被我打扰一天。”沈书别过头，笑了。高翔伸手拉住了沈书的手“失去了难道我就不能再次拥有吗？是我醒悟太晚，失去了才知道珍贵。”“失去了才知道珍贵，拥有后你又会发现还是失去比较好。”沈书从包里翻出烟点上，对高翔说道“以前是我对你报了太大希望，我希望你的每一句话都因为爱我而变得真实，我希望你可以因为爱我而把你的怀抱变得小一点，我希望你一直爱我……可是我发现这不现实。我没办法理解你口口声声说爱我而对我做出的那些事，你一点都不正常，你知道吗？”高翔正准备开口说话，沈书又接着说了下去“这世界上真的是没有谁离开谁是不能活的。我以前就是觉得自己爱你爱得快要疯掉了，我恨不得把时间全都花在你身上，我恨不得自己就是生在你身上的，我努力让你离不开我，可是我失败了。我失败了无数次，我告诉自己，沈书，你别傻了。可是你一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会抑制不住我自己，我就会又对自己说，高翔让你去死你也要去……我觉得自己离开你我就会死掉。可是你呢？你身边除了我永远还有另外的人，今天是这个人，明天是那个人，后天又是别的人了。你对我说我和他们不一样，可是哪里不一样？不一样的是我这条船永远被你踩着，而另外一条船可以变成另外一条船？还是真的就是那句老话‘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我没办法留住你，那我就让你走……但是你又不让我走。我觉得真逗……”沈书抽了口烟，笑了起来。高翔拉住他急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是，”沈书打断他的话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特贱？你说什么我信什么，你放个屁说是香的我就要腆着脸去闻？我给你说过，我不想爱你了，我想要自尊了……我等那一天等的太久了，我突然发现我等的那一天是永远不可能出现的，或许也不是突然发现……你现在这样我没办法理解，真的。你爱我？”

    “我爱你。”高翔点点头。

    “呵。高翔你给我说过，永远别信脱口而出的话。我发现真是这样，谎话说得总是要比真话快很多，我明明是想慢慢从头把真话说出来的，可是脱口而出的一句谎话就已经概括了一切。然后之后细想，就会发现这句话里千疮百孔漏洞百出，一点都没有技术含量。”

    “到底要怎样你才肯回到我身边？”高翔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