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睡多久,却又似乎在脑海里走马灯般回顾了太多过去的记忆。
过去的,有你的记忆。
“雷廷,你醒啦?”福垚转过头来,对着他笑。
雷廷站起身,在已经黯淡下来的天色里眯起眼睛“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白车孤零零等在路边,雷廷上前要解锁车门。
“等一下!”听见曹芸在身后喊着,“趁着天还没黑,给你们两个拍张照吧!”
“好啊!”福垚笑起来,大大方方揽住雷廷的脖子,带他走回车前。
曹芸将相机举在面前,前后移动寻找合适的角度。
雷廷侧脸看向福垚,福垚正宠溺地看向女朋友。那颗虎牙露出来,雷廷定定地看着它,像看着两年前的第一个笑容。
“看我哦!”曹芸喊道。雷廷收回视线,朝镜头轻扯出一个微笑。
“1、2、3!”
咔嚓。
这张合照被雷廷视若珍宝,小心地收在空白的笔记本中。内里暗含了多少情感与哀愁,恐怕只有他自己能够清晰地感知到。
第11章 第十章
“曹芸,我们分手吧。”
说出这话时,福垚隐匿在冰冷的暗影中,看不清神色。
“为什么?”发生得突然,曹芸有了一瞬间的不可置信,追问道。
“我爱上别人了。”听见福垚这样说。
“你说谎。”曹芸一语道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福垚摇摇头,不肯再继续交谈下去。
曹芸猜测出万千种可能,却难以动摇福垚的决定。
“既然你执意这样,那么我尊重你的选择。”尽管噙着泪,曹芸却并没有哭闹强加挽留。这个瘦弱的女子,内里却带着与样貌不相符的坚强与大气。
她站起身准备离开,又静静地凝视了一会儿,福垚沉默着,没有再说一句话。
“福垚,”曹芸抿抿嘴,半晌说道,“你一定要更幸福。”
曹芸离开了,福垚却将脸深深埋在手中,许久没有动弹。
被曹家约谈让福垚始料未及,告知即刻启程甚至来不及与曹芸打声招呼。在坐上私人飞机驶离地面的那一刻,还恍惚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飞机并没有在机场降落,而是停在一片空旷的平地上。下了飞机,有豪车缓缓开过来,侍从拉开门欠身请福垚上车。
福垚茫然四顾,方圆百里杳无人烟。
“这里原本是曹家宅邸的后山。”侍从觉出福垚的疑惑,解释道,“由于平日里商务往来频繁,老爷觉得去机场麻烦,就铲平了这块地,建成一片停机坪为己所用。”
福垚不禁咋舌,先前只听曹芸说过父母远在澳大利亚,做着家族买卖,却原来是这般富贵人家的小姐吗?
抵达宅邸,福垚仰头去看,建筑物外形如同城堡,散发着富丽却又冰冷的气息。
福垚吃力地强迫自己抬起脚,跟随侍从走进了复古典雅的大门。
穿过篮球场大小的前厅,登上旋转楼梯,侍从在一间房门前轻叩出声,得到许可后将门扉推开。
“福先生,请进。”侍从向内伸手示意,福垚点点头,迈进了房门。
这是一间书房。
空气里弥漫着浅淡的沉香味道,一排排书籍整齐码放了整面墙,背脊的花体烫金字安静地闯入眼帘。
正对着书架的另一端摆放了写字桌,桌腿刻着缠绕的龙,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单纯作为书房来讲,这整个房间未免有些大得离谱了。
福垚呆立着,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一只巨大的羽毛笔被cha进桌上的墨水瓶中,福垚这才注意到桌后端坐一人,正不动声色将福垚的窘相尽收眼底。
“你好。”那人说着,摘下了圆形的花镜。
是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人,头发虽然显得花白,却梳理得服帖而不凌乱。他正襟危坐,背有些驼,身材却魁梧得很,矍铄有力,声如洪钟。
“你就是福垚?”
福垚紧张地吞了下口水,点点头。
“我是曹芸的父亲,曹魁。”那位老人说道,面容没有神情,“我会给你一笔钱,希望你能离开曹芸。”
曹魁提到了暑假里的事,称因为曹芸继承者的特殊身份,已经有敌对势力开始威胁到她的xi,ng命。为了保险起见,家族要求曹芸在一年之内回归接管家业,曹芸却不肯依。
“她想要留在你身边。”曹魁说着,点燃了一支雪茄,幽蓝的烟雾飘出来,氤氲在二人中间,“除非你赶她走。”
“我不会的,我可以保护她。”福垚的保证在曹魁看来不过是个笑话。
“你连自己都没有保护好,怎么可能保护得了她?若非弃影出手,你以为现在还有命在这里争执吗?”
一句话噎得福垚非常难堪。
“何况,”曹魁继续说,“曹芸终归要接替我的位子,你们地位悬殊,迟早要产生分歧。”
福垚垂下肩膀,有些脱力。曹魁说的是事实,而这事实,令设想中未来的一切都变得遥不可及。福垚痛苦地咬着嘴唇,不再作声。
“这是五百万。”曹魁见状乘胜追击,伸手递过一张支票。
福垚蹙眉看向曹魁,摇了摇头,没有接。
“我知道你舍不下曹芸,”曹魁垂下眼,话语里带了悲凉,“可是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不能再失去另一个。”
福垚听闻,心生恻隐。这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当家人,也不过是一位带着丧女之痛的父亲。
自己又何必以爱情的名义做了武器捆缚住曹芸,阻碍她的发展破坏她的家庭?
多站在她的立场上想事情,别老顾着自己。
耳畔依稀响起弃影大当家宵义的忠告。
福垚隐忍地在心内权衡着,而对曹芸深沉的爱意已经使天秤的另一端获得压倒xi,ng的胜利。
“我会放手的,”福垚艰难地表态道,“可是这钱,我不要。”
第12章 第十一章
福垚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整天窝在宿舍里,不吃不喝不眠,只是一个劲儿地抽烟。
“咳、咳、咳!”饶是雷廷这样的老烟枪,迈进宿舍的瞬间,也是被乌烟瘴气呛出了眼泪。
忙不迭奔过去推开窗,风灌进来,吹散了缭绕的尘雾。
“你还要不要肺了?”雷廷责备道,“今儿虽然休息,万一让谁查出你在宿舍吸了这么多烟,得给你多少个处分才足够?!”
福垚没有作声。
待浓烟散去,雷廷顿时噤了声。他看到一滴泪,顺着福垚的脸颊无声滑落下来。
音响开到最大声,白色轿车如一道闪电,快速从沿海大道上掠过。
前方标示牌写着限速,雷廷佯装看不见,一脚油门飞驰而去。
窗玻璃大敞,猛烈的凉风在车内乱撞,凌乱了福垚的发梢。
他一言不发地坐在副驾,神情里是浓得化不开的伤恸。
雷廷心疼地皱起眉,他希望借由这呼啸的风声,将福垚的愁绪撕裂成千万片散落到脑后。
却并未如愿。
雷廷推着福垚的背,进了游乐场的大门。
内里一派欢乐的气息,各种娱乐设施播放着轻松的乐曲招徕游客,雷廷受到感染,翘了嘴角。而福垚却充耳未闻,兀自陷在冰冷而又y郁的泥淖中。
摩天轮上升到最高点,雷廷指着下面的风景让福垚来看,福垚只是安静地坐着,没有理睬。
“哎,别难受了,”雷廷好脾气地劝着,“赏个脸开心些吧。”心内感慨着这辈子也就对你这么有耐心,你却丝毫不领情。
与福垚独处的一整天,雷廷获得了巨大的满足,尽管有些不甘心,也还是提出回程带福垚去找曹芸。和女朋友呆一会儿兴许心情会好些,完全为了福垚着想,雷廷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
福垚却意外地摇了摇头“不用,她已经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
“回澳大利亚。”
“那……什么时候回来?”
“不回来了,”福垚皱眉,“我们已经分手了。”
雷廷一个急刹车停在路边,诧异地看着福垚“所以,是因为这个?”
见福垚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雷廷不由自主咧出个笑容,又惶惶不安地迅速压下去。
“带我去喝酒,可以吗?”福垚询问着,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雷廷二话不说,一脚油门加速驶离了海边。
“不要想了,这事已经过去了,何必再难为自己。”雷廷努力安慰着郁郁寡欢的福垚。
福垚却一仰头喝干了酒,又招招手想再要一瓶。
“够了够了,别喝了。”雷廷挥手示意服务生离开,劝阻着福垚。
“不要拦我……你还……是不是我兄弟……”福垚脸颊泛红,不愿意地抱怨起来,晃悠着身子几乎要从椅子上掉下去。
雷廷慌忙伸手稳住福垚,福垚却一个趔趄,栽倒进雷廷怀里。
“你……当不当我是兄弟……”福垚还在嘟囔着,抬起头,神情恍惚地盯着雷廷,眼里泛着水光,可怜巴巴。
雷廷心脏登时漏跳了一拍。
“你醉了,我们走吧。”他快速将福垚打横抱起来,大步出了酒吧回到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