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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璋 第9节

作者:吴沉水 字数:11495 更新:2021-12-20 02:30:05

    “今天怎么这么不乖?嗯?”霍斯予亲热地吻吻他的脸颊。

    周子璋沉默不语。

    “张志民跟你说什么了?”

    周子璋怒瞪他一眼,咬牙说“霍斯予,我,我,我绝不……”

    “什么?”霍斯予难得好脾气地问。

    “今天就把话挑明了吧,我不管你之前如何糟践别人,反正,我绝不是你,你能跟别人交换交易的私人物品!”周子璋低吼道“被你,被你一个人这样对待,我已经生不如死,我绝不……”他猛地一咬唇,说“反正如果那样,我宁愿什么都不要!”

    霍斯予有些迷惑,随即明白他的意思,心里一处柔软的地方突然像被人狠狠戳了一下,他平时接触这些公子哥儿,朋友间换个把情人,养个漂亮人儿当高级交际花,这种事司空见惯,原本没什么大不了。但他却清楚,自己绝不会那么对周子璋,不是因为他有多高尚,而是因为,他清楚自己是个独占欲很强的男人,自己的东西,绝不容别人染指。周子璋跟着自己之前是个雏,这感觉就跟你独自开垦的一亩三分地一样,好容易收获了有甜果子吃了,却拿去跟别人分享,霍斯予自认自己没这么二百五。

    但周子璋的担忧如此令他心动,这听在耳朵里,仿佛像是一种宣言,因为说的人难得表现出来的血xi,ng,令这种宣言尤为难能可贵,听起来就像他将周子璋划归入自己的私人领域,而周子璋自己也认可一样。换句话说,这简直是在拐弯抹角地向自己表示,这具销魂的身子,只能归自己所有,只能向自己敞开,只能让自己满足,这点看来大家都能取得一致共识嘛。霍斯予心里大喜,更紧地圈住周子璋微微颤抖的身子,嘴上却说“原来你担心这个,这么说,你刚刚要跑,是以为我带你进场子,是介绍其他人给你认识,以便哪天就派你有用?”

    “你休想!”周子璋咬牙切齿地说。

    霍斯予莞尔,这宝贝真是太可爱了,这么恶狠狠的样子,配上这么楚楚动人的脸庞,真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倒惹得他重新浑身发热,他笑着吻上周子璋的耳廓,一路向下,流连在ji,ng细的颈项上,哑声说“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向你保证,你担忧的事绝不会发生。”

    “谁知道你这种人……”

    “嗯?”霍斯予声音一沉,板过他的脸,淡淡地说“我霍五在s市向来言出必行,有口皆碑,你必须相信。”

    周子璋怒视了他一眼,又别开头。

    “宝贝,这个事很简单,我们在车里干一回吧。”霍斯予笑着将手探入他的衬衫,在光滑的肌肤上流连忘返“两个星期没碰你,可想死我了。”

    周子璋脸色发白,开始无声挣扎。

    “不让我爽,我可有的是办法让你不爽。”霍斯予也不动手,就这么看着他,语气中带着势在必得的压迫。

    周子璋气得一声不吭,半响,才低骂“无耻……”

    霍斯予呵呵低笑,一把将人搂过来顺势压在身子底下,一边扒他的衣服一边说“怕个屁,这玻璃外头人看不到,我们却能看到他们,多刺激……”

    他突然停了下来,看到周子璋白玉般的胸膛上,一根红绳子静静穿着一个黄铜钥匙,霍斯予记xi,ng甚好,立即认出,这正是那间公寓的钥匙。

    他心里涌上一阵全然陌生的感觉,摩挲着这把钥匙,贴到唇边,带着周子璋的体温和好闻的味道,似乎很高兴,又夹杂着酸楚,霍斯予简直觉得自己像个娘们,但这一刻,他却平生第一次,觉着这种娘们似的软绵绵挺好。

    真的,挺好。

    “为什么,把钥匙穿脖子上?”霍斯予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

    周子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小时候不把家里钥匙挂脖子上吗?我习惯了。没为什么。”

    霍斯予静静端详身下这张脸,嘴角慢慢向上翘,展开一个真正愉悦的笑容,他俯下身,亲亲周子璋的胸膛,然后坐了起来,整理自己衣服,把周子璋也拉起来,笑说“不做了,我带你花钱去。”

    “什么?”周子璋有些听不明白。

    “一看你就是那种即便手头有钱,也不知怎么花的,今天我亲自带你,往后你要刷卡上瘾了,觉得两万块不够花,我再给你加。”霍斯予微笑着亲了他一口,又舔了他耳垂一下,说“晚上回去,咱们再大干三百回合。”

    第19章

    周子璋这一生中,从未想过男人可以这样将大把的钱花在自身修饰上。

    他从来不知道,男人单单修个头发,就可以有那么多道工序,可以有这么多人伺候你,更不要提随后的洁面护肤,按摩修甲,复杂繁琐到令人以为他们不是在摆弄一个人,而是在研制某种秘密武器。

    在被摆弄了大半天,获得一个全然陌生的形象后,周子璋又被霍斯予带去高档男装店,走进那些散发之将普通人拒之门外的店铺,试用那些花费普通人一年年薪的衣物。那间店环境冷硬疏离,s,he灯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折s,he下来硬生生打造出拒人千里的光彩,大理石地板简直光洁到需要女士谨防走光的地步,他这辈子做梦也想不到的各类男用衣物分门别类,借由价格产生的优越感,高高在上,拒绝他这样一个普通老百姓的窥探。

    整个过程,周子璋只感到人被蜕变成一件物品,经过一个程序化的打磨过程,出来后将粗糙过虑,只余ji,ng细华美,跟陶瓷上釉抛光,无甚区别。几个小时后,他看着穿衣镜中的自己,一件亚麻色衬衫,外罩英伦风格的休闲西服,下面是将长腿形状勾勒得线条笔直的细格子西裤,脚蹬真正的鹿皮皮鞋,分明是一个乍眼看去,犹若与霍斯予等同个货色的翩翩佳公子,但问题是,这还是他吗?

    还是那个叫周子璋的人吗?

    周子璋对这样的自己深深厌恶。在他的记忆中,小时候从没拥有过一件真正属于自己的衣服,他身上穿的,从来都是亲戚们送过来的,哪家儿子不要了的旧衣服。虽然没露过rou,可也从来没让自己穿得舒坦过。有很长时间,他一直穿一件小叔淘汰下来的蓝色运动外套,那衣服太大太长,整个人走在大街上,就跟一个大号墨水瓶一样。

    小城里有风俗,一到过年,人人必定要穿崭新的衣裳迎接新年,但周子璋却一直没有这个福分。他要等到上了师范学院后,才靠自己的勤工俭学,于过年时买了一件夹克。这是他记忆中第一件真正属于自己的新衣服,因为这样,周子璋永远记得那件夹克的价格,六十三块。大年三十晚上,他穿着这件新衣服,跑回小时候记忆中的家,对着那黑咕隆咚的楼道,狠狠啃咬自己的手背呜咽哭泣了一通,他哭自己早逝的父母,哭那么不公平的命运,哭心底承载过的,太多太多的委屈和不甘心。

    但是哭完了,眼泪一擦干,他又是那个脾气好,讲礼貌,会感恩的周子璋。那个周子璋该回去给亲戚拜年还得回去,该摆笑脸还得摆,该去干活养活自己还得干活。那个周子璋知道,人活着就这么回事,没人心疼你,你就必须心疼自己,可你又不能太心疼自己,因为那种情绪一放纵,整个人就只会毫无意义地自怨自艾。要活着,对自己受的那些委屈就真不能想,一想,那心底的凄凉该把你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力气毁掉殆尽。

    他要活下去,要好好地活着,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挣扎求生,那么他就不能像别的孩子那样撒娇发痴,伤春悲秋,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稍微受点刺激就觉得自己特历尽沧桑,觉得全世界都对不住你。他比很多同龄人早熟和通透,没办法,生活逼着他认识到,你受的这点苦根本不算什么,你想去跟生活做斗争,可你根本连激怒生活的资格都没有。

    霍斯予这件事也是一样,屈辱在那,痛苦在那,可底线也在那,你要继续你的学业,你不能放弃心底追求了许久的光荣与梦想,那么,有些代价就必须付出,必须在底线和屈辱之间独辟蹊径,必须等待和忍耐。

    等待和忍耐,唯有这样,才有希望。不然,人很容易迷失本xi,ng,不是被这些奢华所滋生的奴xi,ng所侵蚀,就是被那些痛苦逼迫到发疯拼命,毁掉自己好不容易拥有的身家脸面前程。

    这两样,都是周子璋所不能接受的。

    所以,他凭借生存的本能,咬着牙,逼着自己穿着这身不知所谓,拼不出全名的世界名牌,外表看起来光鲜无比,他一辈子都没这么光鲜过,可周子璋却感觉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上演一场滑稽戏,他脸上挂着微笑,内心一片荒芜。

    他甚至能听见寒风呼啸而过,穿过内心那么荒漠的声音。

    这一刻,他忽然无比怀念起那件六十三块的夹克,那时候,他将那件衣服紧紧裹在身上,对着父母曾经住过的故居哭泣之时,想的是,自己终于也能赚钱给自己买衣裳了,自己的日子,一定会过好。

    那时候他还不满十八岁,远比现在无助,不一样捱过来了?那么现在也可以。

    一定可以。

    “霍先生您看,这位先生看起来,是不是完全不一样了?”店里的小姐亲切而恭谦地像一旁的霍斯予邀功。

    霍斯予微笑着从沙发上站起,慢腾腾走到周子璋身边,一眨不眨地紧盯着,眼里燃烧着两簇火苗,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站在周子璋身旁,静静凝望凝望穿衣镜内难得相处安详的两人,脸上的表情不仅是满意,还有赞赏,惊艳,物有所值的欣慰以及势在必得的占有。

    “不错,想不到收拾整齐了是这幅模样,”霍斯予喃喃地说,忽而一笑,贴近周子璋的耳廓低声说“但我最想做的,却是亲手将它们剥下来。”

    周子璋浑身一僵,霍斯予哈哈大笑,转身对那位小姐说“就这几件穿走了。”

    周子璋垂着头,于静默中握紧双拳,又慢慢放松,听见霍斯予心情愉悦地付了款,又走了过来搭了他的肩膀要走,周子璋轻轻挣开他,低声说“我穿来的衣服还没拿。”

    “是,”那店员小姐笑着递上一个纸袋,里面装了他刚刚换下了的衣服。

    “还要来干吗?”霍斯予不耐烦地挥手“扔了。”

    周子璋抢先一步,将那纸袋接了过来,仍旧用平板无波的声音说“我的东西,我处理就好。”

    霍斯予皱起眉头,他从未被人当着外人的面公然违抗过,不禁有些恼火,低声下令说“扔了!这种地摊货,你往后都不准穿!”

    周子璋抬起头,直直看着他,淡淡地问“如果我不听,你是不是要当众给我一巴掌?”

    霍斯予冷冷瞥了那位小姐一眼,那女孩也是见过世面的,忙避到另一边去,只当没看见。霍斯予压着怒火,钳住他的手腕问“怎么回事你?又要找不痛快了?”

    周子璋置若罔闻,拉开那个纸袋,将被那女孩胡乱塞进去的衣服拉出来仔细叠好,又放了回去,像给自己说的那样,轻声说“这件长袖体恤是专卖店换季打折的,好像是四十块,外套是我从地摊上买的,五十块,牛仔裤更便宜了,我来的小城里很多这种店,价格大概三十块,加起来,总共一百二十块。霍少爷,一百二十块对你来说,可以干嘛?”

    霍斯予一愣,他极少带现金出门,有时候甚至连钱包都不带,反正身边不是有助理就是有哥们,常去的地方他这张脸就是活支票,平时上帝都,付个小费都不止这个数,他实在想不起,一百二十块钱能做什么。

    周子璋垂下头,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睫毛甚长,轮廓ji,ng美,声音低弱,却一字不差落在霍斯予的耳朵里“一百二十块我在饭堂能吃两个多礼拜,可以买全身行头,可以买好几本一直想看的书,可以做很多事……”

    霍斯予难得有耐xi,ng听下去,或许此刻的周子璋换了形象,太过招人,或许他从未听周子璋说过这么多话,被那温和的嗓音迷住,反正,他竟然双手抱臂,没有打断周子璋。

    “那么,你又知不知道,对我来说,赚一百二十块,要花多长时间?”周子璋抬头问。

    霍斯予饶有兴致地摇摇头。

    “我如果做家教,是二十块一小时,如果代课,是五十块一节课。”周子璋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所以,能让我保留我辛苦的劳动所得吗?”

    霍斯予心底那种奇异的又酸楚又高兴的古怪感觉又涌了来了,他在这瞬间,忽然有种冲动要将眼前这个人抱进怀里好好护着,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有这么rou麻的念头,忙甩甩头,有些不自然地笑笑说“行了,我以为你要说什么呢,想留着就留着吧,做个纪念,当忆苦思甜吧。”他伸出手臂,一把搂着周子璋,痞笑着说“不过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报答我呢?”

    他所谓的报答,无非那一样而已。

    事实上,周子璋后来发现,无论跟霍斯予说什么,结果,总是要走到那一步。

    那天晚上,他们又一道吃了一餐贵到令人咂舌的西餐,随后终于打道回府,一进楼道,霍斯予的呼吸便有些变粗,等到进门,周子璋已被他迫不及待地压在门板上狠狠亲了过去。五少干这种事业务娴熟,脱人衣服那是经过千锤百炼,在周子璋来不及反应之时,已被他一路拥着吻着一路扒光了衣裳。那件上万块的限量版衬衫剥下来,如抹布一样被丢到地板上,并没有因其价格昂贵就受到礼遇。然后是裤子,内裤,当整个人被重重压在沙发,两腿被拉开时,周子璋悲哀地闭上眼,等着意料当中的剧痛到来。

    但奇怪的是,这一次霍斯予尽管喘着粗气,却抽身离开,进房间摸出一管不知打哪变出来的润滑剂,耐着xi,ng子给他涂抹拓展。他一边涂,一边笑嘻嘻地叼着周子璋胸膛的钥匙,等弄得差不多了,这才提枪上阵,大开大阖,做个痛快。

    虽然还是痛,但已经不是之前的那种痛不欲生,周子璋被他顶得五脏六腑都快移位,却愣愣地微微仰头看着天花板上欧式吊灯,心里迷迷糊糊地想,还好临出门灵机一动,把钥匙挂脖子上,总算让自己少受点皮rou之苦。他知道这套房里早备好润滑剂之流的东西,但霍斯予从来不用,是因为在立威,在惩戒;现在他用了,是因为要怀柔,要施恩,要彰显自己难得的温柔一面。也就是说,霍斯予未必是铁板一块,这种公子哥儿众星捧月惯了,把霸道蛮横当成威严,却偶尔也希望演一下风流体贴的戏码,周子璋在霍斯予看不到的地方浮上一丝讥讽的微笑,在脖子后仰,被顶得呜咽出声时迷迷糊糊地想,既然不能抗争,无法甩脱,只能忍受,那么,就让自己这一年过得容易些吧。

    过得容易些,也就过得快些,不是吗?

    第20章

    日子要过得快些,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你的感觉调到最迟钝的状态。

    痛楚不觉得痛楚,屈辱不觉得屈辱,愤怒不觉得愤怒,羞耻也不觉得羞耻。

    慢慢地,入睡也不觉得是在入睡,可醒着,却也不觉得有多真实。

    这是一种很荒诞的感觉,每天活着,做着最真实的事情,但你的心底却犹如做梦一般,全然抓不住一点真实的感觉。

    如果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那该多好?

    周子璋一天比一天沉默,他心底明白,再催眠,再自我保护,你还是无法阻挡被一个男人强迫所带来的根本伤害,那伤害就如病菌入侵,入侵他表皮之下身体的每个角落,如果此刻有谁拿手术刀将他这层外皮剥去,定然能见到内里大片大片的霉菌斑。是的,他已经犹如一个从核开始腐烂的苹果,表面看着没有问题,其实切开来,颓势无法逆转。

    但滑稽的是,他的外表却比之从前,显出前所未有的风采来,那些寻常人听都没听说过的国际名牌服饰,终究是对得住其昂贵的价格,将一个人的气质从头到脚烘托得恰如其分。专门上门服务的造型师也对得起他的薪水,在霍斯予的掺和下,将周子璋如一辆被推进洗车店的车子一样,由着人将自己彻底清洁打蜡,光彩熠熠,形容风流,哪里是昔日那个穷学生所能同日而语?

    近来霍斯予迷上了这个游戏,命人去欧洲定制不同季度的奢华男装,弄回公寓后便要周子璋一样样在他面前试穿,兴致来了,还会亲自为周子璋搭配衣物,虽然由他动手的最终结果通常是滚到床上去。这种无甚新意的游戏,难为霍五少却乐此不疲,有时候衣服换了一半,霍五少ji,ng虫上脑,便会不管不顾,直接扑上去扒裤子做起来。周子璋偶尔也会困惑,为什么自己这么乏味一个人,床上不会什么花样,被他弄得狠了才发出点闷哼声,从来不去回应对方的亲吻爱抚,更加不会有快感高潮,充其量,不过是从以前每次弄必定受伤进步到现在不怎么受伤,如此而已。这种近似单方面的交,为什么霍斯予却仿佛很有兴趣,欲罢不能?

    如果两人有可能交流的时候,周子璋倒真想问问霍斯予,到底为什么他会有这么大兴致?他到底看上自己什么?弄清楚了,自己改还不成吗?

    可惜他们之间总是一个忙着趾高气昂发号施令,一个忙着压抑自己本xi,ng避免受辱挨打,别说交换意见,连日常稍微正常点的交谈都没有。

    但另一方面,这个问题很复杂。别说周子璋弄不明白,就是霍斯予自己也弄不明白。他自认也不是没见过美人,也不是没经过世面的愣头青,为何就是对这个男人另眼相待?一开始,霍斯予以为是这个男人外形特别对自己胃口,或者是他越反抗,就越激起自己的兴趣。但现在人也养在身边了,爱怎么摆弄都行,什么时候想要了,事先打个电话过去,人就算带着隐忍的不愿意,可自己没有一回不如愿的。但这事却仿佛渐渐脱开既定轨迹了,原本简单明白的包养关系,忽然之间开始牵绊了些用钱也撇不清的东西,有些原本不属于自己的情绪,也一一出现在自己身上。

    比如有一晚,霍五少忽然心血来潮,想起周子璋,于是他从参加的晚宴上中途退场,招呼也不打,就直接驱车往公寓这边赶。等他来到楼道下,仰头看到那套房窗口一片漆黑,心里就开始不爽。他摸出手机,打到自己强迫周子璋二十四小时开机的手机上,喝道不管他干什么,立即十分钟内出现在自己面前,否则有他好看。结果,他等了足足半个小时,才看见那人慢腾腾地走过来。霍斯予原本以为自己定然会大发雷霆,起码该抽这个胆敢违抗自己的男人一巴掌,可等人到跟前,接触到那双漂亮的黑眼睛里shi润的水汽,他就不由心软,举起的手掌变成搭到那瘦削的肩膀上。

    这样的事不只一件,很快,霍斯予就发现,只要自己不过来,周子璋一定不会回这套公寓住,只要自己一不留神,周子璋便会将满衣橱的昂贵服装丢在一旁,重新捡起他的地摊货穿出门。遇到这种不听话的宠物,若是换以前,霍斯予能做出扒光人衣服锁在公寓里这种事,实际上,他也准备要这么罚一下周子璋了。可就在他动手之前,他莫名其妙地要周子璋给自己一个解释,结果,那人垂着头,长睫毛慢慢颤动,再缓缓抬起眼眸,用一种不知对谁说话的恍惚口吻说“一个人,房子太大了,至于衣服,我不喜欢走到哪,都有人盯着我看。”然后,他的目光滑到霍斯予脸上,带着困惑问“难道你喜欢?”

    就是这么一句轻飘飘的反问句,却奇迹般地令霍斯予打心里认同,他脸上绽开微笑,伸手将人抱进自己怀里好好抚弄一番。两个答案都令他满意,两个答案都彰显出他在这个男人的生活已经有非比寻常的意义,而且私心里,把自己的人打扮得好看是一回事,让他变得好看了被别人观看那是另一回事。在霍斯予看来,国内大学就如一片春天的shi地,到处充满求偶的飞禽鸣叫声。周子璋这样的相貌,当真男女通杀,到时候惹了不必要的麻烦倒是得不偿失,万一再来一出两厢情愿的苦情戏,周子璋一狡猾了,拿自己养他的钱倒贴别人,那面子上可万万过不去。如此看来,还是让他灰头土脸,跟以前一样比较安全。

    就这样,原本的惩罚不再被提及,甚至隔天醒来,周子璋就发现衣柜中所有设计夸张时尚的服饰全部被换掉,中午以后,助理先生亲自引着品牌店的送货员上门,换成样式低调,细节考究的一类。

    不能怪霍斯予想得一厢情愿,他能力卓著,办事狠辣,从小按着硬汉的标准养大,年纪轻轻就身居要职,金钱、名誉、地位、美人恩,这些普通人趋之若鹜的东西,霍斯予得到得太容易,太容易造成这样一种结果,他长到二十三岁,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与恋人相处的经验。而他又太过自负,虽然看上周子璋,可心底仍然不大瞧得起这一阶层的人,所以他不会屈尊降贵去了解怀里这个男人在想什么,因此,他也没有机会去观察到,说出这句反问句后,周子璋脸上一闪而过的松了口气的表情。

    这是周子璋的策略,如果不能反抗,那么,至少要尽可能为自己争取多一点自由,否则的话,他怕自己迟早有一日会颓丧到节节败退,忘记自己的本xi,ng,失掉自己之所以是周子璋的那些宝贵的东西。

    在这种情况下,在学校的时间显得更加宝贵,更加难得,对学习,周子璋比以往更加珍惜,因为他现在犹如头顶悬着利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就会没了这个福分。他花了更多的时间在资料室和图书馆上,主动揽下系办资料室的管理工作,每天呆在里头做很琐碎的编码,登记,之余便是自己看书。这里就好像一个保护伞,置身其中,可以将霍斯予这件龌龊事摈弃出去,可以暂时不去理会自己的污秽和难堪,只一心沉溺其间,算是逃避,却也是一种救赎,知识对他来说,就好比信徒笃信的宗教,对着它,一切的朝拜,献祭都是必须的,牺牲和代价也不是白白耗费的,实际上,也只有在这里,他才能稍微得以喘气,能够用对学问的虔诚来洗涤自己灵魂的污浊。

    周子璋如此刻苦用功,导师与同窗都是有目共睹,赞誉连连的,就连霍斯予,虽然对这等书呆子行为不以为然,但私心里,却很喜欢周子璋这样的xi,ng子。他安静守本分,一心扑学问上,意味着这个人不会通人情世故,书读多了xi,ng子自然会清高,那就没那么些花花肠子拐着弯算计钱啊利等俗物,霍斯予整日跟名利场中的人打交道,跟周子璋呆一块便由衷感觉耳目一新,心情自然会放松。有时候旁观身边那几个同样养小情人的哥们,不是情人恃宠而骄,为攀高枝闹出些没自知之明的笑话,就是人xi,ng贪婪,狮子大开口,令人心生嫌恶。每逢这种时候,霍斯予想起周子璋安安分分,连一件体己东西都没管自己开过口,心里就越发得意,也连带着越发对周子璋产生一种微妙的怜惜之情,想对他更好些。对周子璋的那些小坚持,比如不爱用他给的钱和东西,比如不喜欢穿好衣服出门,这些细微末节的,只要不过火,没在外人跟前扫了霍五少的面子,霍斯予也就听之任之,不加干涉了。

    不久,周子璋因为学业优秀,被导师相中,命他参与组织国外学术团体的交流活动。f大与台湾几所知名学府都有联系,历史系之间关系尤为亲厚,举办学术研讨会,报告会,讲座那是经常的事。周子璋接手这个工作,还包括负责接待专家学者来访,他比一般同学年长,又做过老师,待人接物稳重许多,因此教授宴请专家,也爱叫上他去陪同。f大边上有座豪华的学术酒店,学校各个单位请客吃饭最喜欢上那,周子璋的导师图方便,一般也都要上那。这一日正好来了台大历史系史学理论研究领域的一位权威学者,周子璋照例在学术酒店订了房间,郑重邀请了这个人,并请了系里相关的几名老师,连同自己,一起当了导师的陪同。周子璋留意到这位学者年纪已长,且早年留学美国,除了学术名气外,还是一位环保提倡者,因此他所点菜肴皆以素雅清淡为主,令那位学者吃得非常高兴,与导师两人一唱一和,互相调侃,席间其他人纷纷应和,气氛显得颇为融洽。

    正热闹间,那位学者电话响起,老头笑呵呵地道歉后接了电话,又挂上,对周子璋的导师说“我有个侄子正好在贵市做事业,听说我来了,要过来跟我见见,现在在外面,不会太冒昧吧……”

    导师一听,立即客气说“没事没事,刚好一起用餐,子璋啊,你出去接一下人。”

    周子璋忙站起来微笑说“好的,请问对方怎么称呼?”

    那老头很抱歉地笑说“他叫林正浩,很好认的,个头很高,方脸,三十岁左右,刚刚从工作的地方过来,那么应该穿着西服。麻烦你过去看看,看不到就算了。”

    周子璋点头笑笑,起身离席走了出去。他暗想林正浩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却不知在哪听过,刚一走到大堂,迎面就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相貌堂堂的高个男子穿堂而过,步履从容不迫,明明气势迫人,却偏偏看到他时眼前一亮,嘴角绽放出一个温暖犹若三月春风的微笑。

    他这一笑,便如有灿烂的阳光簇拥之中,整个人显出意想不到的柔和亲切。在这一刻,周子璋仿佛看到一扇门户,一扇脑子里想也不敢想,伸长手够也够不到的温暖之门,突然之间,向他毫无保留地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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