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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怀介弟 第3节

作者:莫里_ 字数:22284 更新:2021-12-20 02:16:32

    余知乐回身挤出一个笑容,问“还有什么事吗”

    敖澜仁回答“我刚才看你愁眉不展,不清楚你到底是哪方面出了问题,我也不方便问。但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你也不要自己吓自己,你现在能好好站在这儿就肯定不是什么大问题。如果真是大问题也不用担心,就算是拿钱买时间,你的钱不够用,我可以借你。”

    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我钱多,不还也没事。”

    余知乐一愣,感觉这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对这人的印象真是忽上忽下,最开始觉得他不知分寸,后来觉得他坦率诚恳,结果他一句话让人倒尽胃口,现在又让人心生感激。

    明明自己来看病之前分外紧张,可遇到他之后居然把负面情绪丢光光,这敖澜仁插科打诨真是一把好手。

    余知乐的笑容变得诚恳了些“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要是真到了用钱买命的地步,我想徐总不会见死不救的。”

    “也对,”敖澜仁点点头,“你可是他身边最得力的哪吒,他可舍不得你。”

    “”

    余知乐被护士领着进了诊室。私立医院讲究隐私,诊室门是电动的,患者进去后便自动从里面锁上,唯有看诊结束后才会重新开启,整个诊室隔音效果极好,保证外面排队等候的人听不见里面在说些什么。

    余知乐刚开始是坐在椅子上和医生讲述自己的症状,医生听后让他到一旁的躺椅上躺好,让他脱下外裤、内裤,并给他消毒湿巾让他自己清洁下体,因为医生一会儿要对他进行触诊。

    他强忍着羞意把裤子褪到膝盖,又红着脸忍受胶皮手套反复触摸自己疼痛坚硬的睾丸,在检查结束后,医生给他开了一堆检查,从ct到抽血全部包含。

    他做完检查重新回到诊室时已是下午,原本排在他后面的敖澜仁已经走了,因为他没有余知乐的联系方式,便拜托护士给他留了一张纸条看背面应该是从医生开的单子上撕下来的,打开一看里面没写一个字,只画了张笑脸。

    “幼稚。”

    余知乐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把纸条塞进了钱包里。

    他拿着一堆检查结果去找医生,他原本以为就是类似于尿路感染之类的小病,不摸不疼一摸才疼的蛋疼小症状估计吃些消炎药就能缓解,结果医生看着检查结果眉头紧锁,脸色越发凝重起来。

    余知乐心中咯噔一响,给自己做了无数心理建设,可开口询问时声音依旧在抖。

    医生的诊断用简单的话复述出来是这样余知乐的单侧睾丸已经病变,如果再拖一段时间变成睾丸癌的话非常容易扩散,到时候就连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还好发现及时现阶段还能根治,而方法只有一个丢卒保车。

    医生见他一脸苍白,又赶忙安慰他,说即使仅有一颗睾丸也不会影响生育,如果他有需求的话,可以在做手术时同时植入一颗人造假体,保证整体外观和现在一般无二,只要不上手摸绝对察觉不出区别。

    余知乐还能说什么,只能点点头同意了医生了安排,并尽快办理了第二天的住院手续。

    他拿着诊断书走出医院时感觉脚下踩的地都是软的,他茫然四顾,心中想的却是

    从莲花里生的哪吒,到底算男的还是女的来着

    “嗯,没事,公司这边你不用担心,回头让他们几个分一下你的工作。”徐盛尧对着电话那头的余知乐说“你安心养病,等康复了再回来就好。”

    两人之后又说了些别的,徐盛尧知道这种事发生在哪个男人身上都是非常伤面子的事情,所以他没有过多安慰,很快转移了话题。他接电话时并没有避讳身边的叶帆,故而叶帆也听到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我说什么来着,”叶帆哼了一声,手里的苹果咬的咔哧咔哧响,“我早让他去医院他不去,看看,非拖两个月,现在弄得要做手术了。”他又得意道“幸亏有我,要不然等过完年他忙起来,这病拖拖拖,人都能拖没了。”

    他用眼睛斜睨着哥哥的侧脸,见他不动声色的继续处理着手中的工作,叶帆有些不满意了“喂,徐盛尧,你不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

    “说什么”

    “比如说对不起啊、谢谢你之类的。”叶帆理直气壮的要求“当初我提醒他让他去看病,你居然说我不懂礼貌。现在他确实查出了身体有病,你是不是欠我一声道歉”

    明明是好心提醒,却因为自己语气原因被人误解了意思,这事情一直憋在叶帆心里,让他好生委屈。这次他回国什么都没带,就带了一颗求和的心,结果却被他重视的哥哥误会,叶帆那几天真是做梦都要气醒。

    这件事确实是徐盛尧做的不对,要是真如叶帆所说,因为工作繁忙的原因余知乐忽视了自身的“小问题”,导致病情不知不觉中恶化,那就真成了人命关天的大事。

    想到这里,徐盛尧停下笔,认真的对着叶帆说了声“对不起”。

    “嗯,没关系。”

    叶帆脑袋里的东西不多,他只是希望力所能及的帮上徐盛尧,不想再看他一人辛苦的撑起公司,而余知乐绝对是个值得栽培的人,他现在已经哥哥器重的左膀右臂,未来的能力不可限量。

    知道徐盛尧正视了他的帮助,他顿时脾气也不闹了、笑脸也摆出来了,一颗苹果吃的是咔咔响,没一会儿就啃干净。

    “擦擦手,看看这个。”见叶帆吃完苹果,徐盛尧把一份文件递给了他。

    “这是什么”叶帆好奇的接过来,刚一翻开顿时瞪大了眼睛。原来他手里的是一份经纪合约,生效日是今年的1月1日,甲方是新贵娱乐公司,乙方则是他最爱的演员,王立力

    “你让新贵把我男神挖过来了”叶帆开心的不得了,王立力可是他最崇拜的男演员,虽然他现在还没什么名气,但凭借他的演技,未来他一定会大放光彩。“但是他上一份合约期还没满吧,违约金花了多少钱”

    “这些小事我没过问,andre铁了心要用他,健东说这是andre执导的第一部电影,谁拍谁火。王立力要是留在原来的经纪公司那就只能给他人做嫁衣,还不如现在花点钱把他挖来。”明明此事是徐盛尧授意,现在他三言两语把此事推给了曾经的老下属。

    叶帆不信,但他没说破,只道“这笔钱不亏,我们力哥未来会成影帝的”

    徐盛尧不明白叶帆为什么会迷恋这么一个没名气年纪又大的老男人,若说他迷恋一个正当红的女明星还能理解。不过喜欢年纪大的男明星总比喜欢年纪小的女明星要好,那些娱乐圈的女人一个个都不简单,若叶帆喜欢上其中哪一个,领回家非要结婚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徐盛尧心中一紧,他还没有做好准备,看着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弟弟这么年轻就踏入婚姻的殿堂。

    他比他小了十五岁,在徐盛尧心中,钓钓永远是他的钓钓,是需要他教导、需要他指引、需要他爱护的弟弟。恐怕唯有等到钓钓同他一般年纪,他才能放心吧。

    叶帆心满意足的把合约看了几遍,好不容易放下了,又追问“这份谢礼我收到了,那度假酒店的谢礼呢要不是我机智的救下了小墨,你就不会认识小墨的父母,也无从得知千岛之国将在未来地震频发,那咱们徐氏可就要赔惨了啊。这可是由你主导的投资,若出了问题你不就要被其他股东联手罢免了”

    这孩子,得寸进尺。

    “我都让你养狗了,还不算谢礼”

    说起那只狗,叶帆颇为头疼。他那天带狗去宠物医院检查,结果兽医告诉他那只贵宾狗只有两个月大。叶帆根本不信,那狗都快长到人膝盖的位置了,别人家的成犬贵宾都不如它大,它怎么可能只有两月龄

    兽医掰开狗嘴给他看,又让他摸摸小狗的爪子,最后把狗翻过来,给他指了指小狗肚子上还没筷子粗的小丁丁。

    “首先,它的牙没长齐,这些都是乳牙,未来还会长。其次,这只狗的骨头粗,爪子大,这些都是未来会长为大狗的依据。最主要的是他是一只公狗,这种体型的公狗生殖器不会这么细,你看他的蛋蛋还没长出体外,等到四个月时他的性器官才会开始发育。”

    叶帆一下就抓住了重点“你说它的丁丁还没开始发育那、那它要发育到多粗啊。”

    兽医默默伸出了自己的大拇指。

    叶帆拍拍胸口“还好还好,这么粗我还能接受。”

    兽医摇摇头,把原本竖直超天的大拇指猛地横过来“不是像我大拇指这么粗,是像我大拇指横过来这么粗。”

    叶帆整个人都要昏过去了,丁丁直径足有一个成年人大拇指横过来一样宽的狗,这得长的多大去啊。

    兽医给他解释这是贵宾犬的一种巨型体态,成犬体型比常见的金毛还大,四肢着地时头部能到人腰部。叶帆看着小黑狗纯洁的双眼欲哭无泪,几乎可以预见未来不是人遛狗,是狗遛人。

    他垂死挣扎“不都说狗是春天发情吗,怎么可能这个月份还有两个月的幼犬。”

    兽医道“你不知道贵宾犬还有一个名字叫泰迪这种狗一年四季都发情。”

    第十二章

    新年过后,叶帆终于迎来了可以拆掉石膏的大日子。他在家里的这两个多月以来一直安安心心的呆着,不折腾不乱跑,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他的骨头恢复的非常好,比预计的早了五天拆除石膏。

    拆石膏那天叶帆破天荒的起的很早,这两个月他憋得要命,断了手脚之后,就连基础的自理能力都跟着消失了,他现在起床、擦身、上厕所都需要别人帮助,这让他觉得颇为丢脸。而且到了恢复的后期,石膏里的皮肤痒的要命,又不能挠,这滋味他真是一天都忍不下去了。

    他在餐桌上草草吃了两口早饭,便催促保镖带他去医院。保镖还未说话,坐在叶帆对面的徐盛尧先开口了。

    “安心吃东西,一会儿我陪你去。”

    叶帆惊得手中的勺子戳进了包子皮里“你陪我去你不去上班了”

    “拆石膏又耗费不了多长时间,不会耽误太多工作的。”徐盛尧姿态完美的吃着面前的包子和小菜,又拿过叶帆的碗给他盛了一碗粥。“你拆完石膏咱们再去住院部看一下,知乐刚做完手术,现在应该在卧床休息。”

    叶帆原以为哥哥是为了自己的病情才推掉一上午的工作去医院,哪想到说来说去,其实主要目的是为了探望他的秘书。他闷闷不乐道“原来我就是顺便的啊。”

    “又闹什么少爷脾气。”徐盛尧放下碗,郑重的说“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把你当作顺便过。”

    “哦。”叶帆赶忙低下头埋头喝粥,可能是那碗粥太烫,亦或是小菜太辣,他脸上莫名升起一片火热热的温度。

    待这顿慢悠悠的早餐吃完,时针已经指向九点。好在徐家大宅距离医院不远,他们到时还不到十点。

    拆石膏只是小事,门诊就能解决问题。徐盛尧陪叶帆进了诊室后,没有过多干预,只找了个角落静静看着他们处理。护士小心把包裹在外面的那层纱布拆下来,然后轻轻褪下石膏,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被闷在石膏里两个多月的胳臂和腿终于重见光明。

    叶帆受伤的位置是右臂和左小腿,尤其以左小腿的伤情更为严重。当时他的小腿是开放型骨折,骨头都戳出皮肉了,当时抢救时医生为了抢时间,缝合的并不精细规整,现在那里留下了一条弯弯曲曲的隆起型肉疤,看上去分外可怖。因为受伤,左腿和右腿相比瘦了两圈,受伤部位几乎不长腿毛,若不是腿上还留有疤痕,这又白又细的腿实在太像女孩子的。

    徐盛尧之前飞去秃鹰国时已经见过车祸现场的报告,惨烈的照片直到现在还深深印刻在他的脑中。现在他看到钓钓腿上的伤疤,一方面恼怒于他的莽撞酒驾,另一方面又心疼不已。

    他蹲下身,伸出指尖轻轻触碰那粉红色的疤痕,感受那不同其他的粗糙手感。还好,还好现在的钓钓已经改过自新了,若他继续那样浑下去,不知自己要操多少心。

    叶帆僵硬的盯着徐盛尧那修长的手指在自己腿上那块长长的伤疤上游走。曾经的他不懂哥哥的苦心,只把他当作别有用心的仇人看待,后来看得多了、想得清楚了,才明白谁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人。就连现在,哥哥虽然不说,但从他小心翼翼抚摸伤疤的力度,都能明白他有多痛心。

    碍于周围还有其他人在,徐盛尧只摸了两下便收回了手,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依旧坐在轮椅里的叶帆,沉声问“知道疼了吗”

    叶帆低声道“知道了。”

    “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

    徐盛尧点点头,收下了这个答案,紧接着又问一旁的护士“你们医院应该有美容科室吧,他这个伤疤能给消掉吗”

    护士忙道“有的有的,我让人领两位去。”

    她话音未落,叶帆就说“这个伤疤不消,留着挺好,就当是个教训了。”

    徐盛尧摇摇头“教训是留在心里的,不是留在身上的。而且你夏天又爱游泳又爱冲浪,有了这个疤,去海边时太引人注意了。”

    做哥哥的方方面面都替弟弟考虑到了,叶帆有时候不禁想,别人家的哥哥可有他的一半好

    两个人去美容科室咨询又耽误了一点时间,美容科的医生说,建议叶帆先完成复健后,休息一段时间再来祛疤,现阶段谈那些为时过早。叶帆年纪小,自身恢复能力好,配合医美手段,让这条伤疤完全消失是没有问题的。

    徐盛尧推着叶帆出了诊室,保镖坠在他们身后五米慢慢跟随。他现在虽然拆了石膏,但腿还使不上力气,出行依旧要靠轮椅,好在经过几次复健后便能正常走路,他若想跳舞、踢球都没有任何问题。

    叶帆想到刚刚医生夸他恢复能力强,不仅放松的感叹了一句“二十岁真好。”

    徐盛尧看着他毛茸茸的头顶,在心中默默想只要你不瞎折腾,多少岁都挺好。

    根据计划,两人离开诊室后又去了后面的住院部。昨天上午,余知乐在这里接受了手术,拆除了病变的gao丸并且重新装入了一颗替代的人工假体。这种事情对于每个男人来说都是大事,徐盛尧不管于公于私都需要来探望一下。

    余秘书住的是单人病房,他们到时里面已经有访客在同他聊天了。

    病房的门没关紧,远远的就能听到里面泄出的一阵阵“欢声笑语”。

    他们刚开始以为在里面探望的是余秘书的私交好友,因为余秘书在日常与他们的交往中从来都表现的公事公办的态度,很少能见到他会用这么大声音说话。

    但是透过门缝看进去,那个坐在余知乐身旁与他高声谈笑的,居然是许久未见的敖澜仁。

    敖澜仁穿着休闲西裤与v领针织衫,袖口挽到胳臂,正在努力的与苹果皮作战。他手上忙,嘴上也不闲着“知乐,我刚刚想到一个词形容你现在的状态。”

    余知乐果然上钩,问他“什么词”

    “孤睾的战士”

    余知乐一愣,反应过来后摸起床头的苹果就要砸他,但是脸上不见动怒,更多的像玩闹。敖澜仁装模作样的躲,嘴里不住的讨饶,旁边的女护工抿着嘴笑。

    余知乐数落他“这儿还有小姑娘在呢,你能不能正经点都说三十而立”

    敖澜仁嬉皮笑脸的接话“你放心。我每天早上都立”

    敖澜仁嘴巴里没一句不带颜色的,但这么笑笑闹闹的,居然也歪打正着的冲淡了余知乐在接受手术后对自身的自卑及对未来的恐惧,他昨天刚做完手术,现在正是心理这关过不去的时候,一个人难免胡思乱想,有了敖澜仁在旁反而好些。

    叶帆目瞪口呆的看着病房里两人你来我往的斗嘴,若不是他早知道敖澜仁换女友像换外套,否则真要以为敖澜仁不爱大波浪,改吃禁欲系了。

    叶帆问徐盛尧“他们关系很好”

    其实徐盛尧知道的并不比弟弟多,在此之前从未听说过这两个人有私交。不过这两人性格互补,看着一个内敛一个张扬,其实骨子里都很忠诚可靠,若这两人能成为朋友,他乐见其成。他没有回答弟弟的问题,而是默默伸手把门关上“让他们聊吧,咱们过一会儿再进去。”

    两人在门口等了有一段时间,徐盛尧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再耽误恐怕会影响之后的工作,便打算敲门进去。

    他正要敲门,恰在此时病房门开了,敖澜仁一手拎着外套,一手玩着烟盒晃晃悠悠的往外走。

    见他俩来了,敖澜仁笑嘻嘻的打了声招呼“诶,你们这是公务探望我一会儿还有个局先走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去摸打火机,若不是想起这是在医院,他估计在医院走廊里就想点起烟。

    他这人烟瘾太大,陪余知乐聊了这么久口干舌燥,手抖的差点连水果刀都拿不住,急需要一支烟醒醒神。

    徐盛尧从不抽烟也不爱应酬,但他这个最好的朋友烟酒不离口,还总爱出入夜总会,绯闻不少每月都要上一次娱乐头条。他劝他“你少喝点,你那两个姐姐现在对你什么态度还不明朗,你别喝太多误了事,被人抓到把柄。”

    “我这次过年和她们谈过了,她们以后不会管我。我只要把我手头上的店看住了就行”敖澜仁摆摆手“你放心,我今天不喝酒,明天早上我还要去新店,年底装修完了我一直没去看。”

    “新店”叶帆听了好奇,插嘴“什么时候开业”

    “计划春节开业。我早给过你哥卡,你要想来什么时候都可以。”

    “几折”

    “没折,这卡我只给你哥这样的大老板,我跟服务生吩咐过,只要见到卡,就要加收百分之二十服务费。”

    叶帆从没见过这么抠门到理直气壮的老板,他气极反笑“好,我一定会去。不过敖老板最好少抽点烟,尤其是视察新店的时候,叼根烟上门不怕被人以为是黑社会寻仇”

    敖澜仁被挤兑的心塞,又不好跟比自己年纪小这么多的男孩吵架,只能苦着脸问自己的老友“徐惜弟,你就不管管你弟弟这张嘴”

    不管在家里如何教育钓钓要懂礼貌,对外时徐盛尧向来护着他。“我觉得他说的对,你成天烟不离手,烟瘾比毒瘾都大。叔叔当年就是因为肺癌走的,你怎么就不长点教训”

    敖澜仁碰到这对兄弟俩真是没辙,只能无奈把烟塞回口袋,溜之大吉。

    一直到敖澜仁的身影在走廊远处消失,徐盛尧才收回目光。结果他一低头,正好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

    叶帆坐在轮椅上,如同小时候一般抬头望他,他嘴角勾起,微微侧头,拉长声音问

    “刚才,敖澜仁管你叫什么来着”

    第十三章

    徐盛尧那边如何顾左右而言他的转移钓钓的注意力、而钓钓又是如何不依不饶的要求他坦诚“徐惜弟”的来源这件事暂且不提,先让我们看看始作俑者敖澜仁那边又是个什么情形。

    敖澜仁自二十多岁回国开始经营连锁餐厅、酒吧之后,十年间他名下的餐饮公司已经开遍一线城市,虽然每个月的利润无法和他家的产业媲美,但对于维持他奢侈的生活已经绰绰有余。

    他在经营上没有什么建树,干脆雇了专业经理人来运作公司,但是每一家店从选址到装修都是他亲自跟盯他对于自己亲手奋斗出来的这份产业,远比他嘴上说的看重的多。

    这一次预计在春节开业的餐厅,在新年前已经完成装修,他因为当时在南半球度假就一直没回来验收。现在回国,首要的工作就是去新餐厅视察。

    这次即将开业的是一家西餐厅,走轻奢路线,人均消费三百元左右,装修偏向商务休闲风格。新餐厅的装潢公司之前合作过好几次,设计风格和装修质量让敖澜仁很是认可。这天一早,两方人马在新餐厅门口见面,设计师和施工领队一见到他,赶忙热络的围上来问好。

    工头知道他烟瘾重,特地准备了一盒好烟,见他来了就给他敬了一支,口中殷勤的称呼他“敖老板”。他并不清楚敖澜仁的家世究竟有多好,只知道他是他们的大主顾,虽然对施工质量很挑剔,但是结钱很痛快,为人没有架子,对待他们施工队从来不呼来喝去。

    敖澜仁接过烟猛吸了两口,抬抬下巴示意设计师把大门打开。

    设计师恭敬的请敖澜仁先进,他正要迈步,一低头正好看到手指间夹的那一支烟,脑中不禁回想起昨日在医院叶帆毒舌的称呼他为黑社会寻仇的场景。

    算了,少抽点吧。

    他随手把烟扔掉又在地上碾灭,然后推开大门带着一帮人向着餐厅深处的后厨走去。敖澜仁验收时习惯先看后厨,然后是洗手间、包厢,最后才是大厅,后厨是否干净明亮会影响厨师的心情,而厨师的心情会在菜肴的品质上有充分体现。

    餐厅一般选用带玻璃的金属门来隔开大厅和后厨,不仅可以防止外人乱进,当遇到火情之时,厚重的金属门能帮助延阻火源,为众人的逃生留出时间。

    因为之前几次合作都很顺畅,敖澜仁非常放松,一边和他们谈笑着一边拉开了后厨的金属门。

    谁料随着金属门的开启,浓烈而刺鼻的天然气味道扑面而来,敖澜仁淬不及防的吸了一大口,登时呛的猛咳起来,眼泪鼻涕一起下,腿软的差点栽倒。

    跟在他身后的工头和设计师都闻到了这股浓的要命的天然气味,吓得魂飞魄残,好在他们经验丰富反应及时,一人拽着敖澜仁一边胳臂就把他往后拖。

    众人屏住呼吸,屁滚尿流的退到餐厅外,短短几十米的距离,他们走的心惊胆战,每一步都像是在与死神赛跑。

    敖澜仁在餐厅外猛咳了一会儿才喘过气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工头骂的狗血淋头。新装修的餐厅居然发生天然气泄露这么大的事故,如果他刚才叼着烟开门,别看只有一点点火星,也绝对足够炸得他皮开肉绽

    晚饭时分,徐盛尧在餐桌上接到了敖澜仁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好兄弟三言两语复述了一遍今天发生的事情,说若不是进餐厅前想起了叶帆的毒舌言论他就不会把烟放下。

    就算到了现在,敖澜仁回想起早上的那一幕仍觉得心惊胆战。

    他夸张的说“我都不知该说你弟是乌鸦嘴还是料事如神了,要没有他,估计我现在就要进监护病房里躺着了你弟可真是个大宝贝”

    闻听此言,徐盛尧看了坐在他对面的叶帆一眼,刚好抓到叶帆偷偷摸摸把胡萝卜往桌上扒拉的模样。他的弟弟又嘴贱又挑食,哪里像个料事如神的高人。

    就是这样的他,在回国之后短短的几个月中,每每在最关键的事情上帮到自己及自己的朋友。虽然钓钓时不时会闹些少爷脾气,但与曾经的叛逆相比,现在简直乖的像天使一样。他不仅改掉了说脏话的习惯、也不再和以前的狐朋狗友们联系,他就像是一夜之间长大,老实听话了不少。

    想到这里,徐盛尧起身为他夹了一块他爱吃的糖醋排骨放到了碗里。

    叶帆不可自信的盯着那块排骨看了半晌,又戳了戳,问他“你会好心给我夹菜这不会是胡萝卜做的吧”

    徐盛尧闻言立即把这块排骨从他碗里夹到了自己碗里,然后把排骨盘子里的雕花胡萝卜放到了叶帆筷子下。

    叶帆“”

    徐盛尧“吃。”

    叶帆磨磨蹭蹭啃了两口生胡萝卜就不愿意吃下去了,刚好饭桌下他养的那只小黑狗在挠他腿,于是他趁徐盛尧不注意,偷偷把胡萝卜扔给狗吃。

    这只狗自从进了徐家大门就越长越大,从它被领养到如今才十几天的功夫,就长高半头,体重也重了两斤。在得知这只狗是大型犬后,叶帆第一时间给小墨的家长打了电话。小墨的奶奶之前以为小黑狗是小型犬,故而答应小墨等她病情稳定后把狗接回家,现在一听说这狗是大型犬,两位老人家非常为难。

    叶帆听出她的犹豫,主动表示自己可以领养这只狗,如果小墨想要和它玩,随时可以来自家做客。

    既然决定养它,那就不能总喂、喂的叫它。

    这只狗因为年龄小的缘故,总爱在叶帆身上蹭来蹭去的撒娇,叶帆喜欢狗,每次它一撒娇就会摸它。他甚至为它专门准备了一种密齿方梳,每天傍晚都会一边为它梳理浓密的卷毛,一边轻声说“这里挠挠”、“那里挠挠”,一来二去的,叶帆干脆把这狗取名为“挠挠”,还总当着徐盛尧的面喊它。

    每次他一喊,徐盛尧便瞥他一眼,叶帆故意不与他对视,等徐盛尧把头转回去继续处理工作,他才会把脸埋到小狗的毛里,默默偷笑。

    其实徐盛尧并不会因为与狗同名而感到生气。当初钓钓喊他“挠挠”喊到十岁,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钓钓突然很抵触他,他就像是一夜之间长出了尖刺的小刺猬,对他说话总是咄咄逼人,每次见面时都硬邦邦的直呼其名。这次回国后,钓钓的态度明显缓和,但仍然只叫他名,从来不叫他哥,徐盛尧不以为意,并不在称呼这种事上逼他。

    他等他慢慢想通就好。

    吃过晚饭后,徐盛尧在客厅看报纸,叶帆在一旁与狗玩耍。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场景,但放在三个月前,徐盛尧连做梦都不敢想自己那个叛逆的弟弟会乖乖的呆在自己身旁。

    两人安静的共处了一会儿,忽然叶帆叫“挠挠。”

    徐盛尧如往常那样撇他一眼,刚好看到小黑狗把爪子往叶帆手里塞。

    过了五分钟,叶帆又叫“挠挠”

    徐盛尧又看他一眼,这次看到小黑狗围着叶帆转了一圈,用爪子挠他胳臂。

    第三次叶帆还叫“挠挠挠挠”

    小狗急得直呜咽,摇着尾巴又是转圈、又是打滚,看上去可怜极了。

    徐盛尧不忍见他总是这么作弄狗,便问他“你总叫它做什么叫了它又不搭理它。”

    叶帆抬头望向他的眼,笑意盈盈的说“谁说我在叫狗了”

    “”徐盛尧以为自己听错了、亦或是误解了叶帆的意思,他没有立即应声,待这句话翻来覆去的在脑中过上三遍,才终于敢确定叶帆是在唤自己。

    可正是他这么犹豫了几秒钟,却给叶帆一种错觉,误以为徐盛尧不愿意应和自己。其实叶帆哪有表面上看着那么自信满满,他这一声“挠挠”叫出口时,心中七上八下。他最开始给狗取名叫挠挠,就是想试探一下哥哥的态度,哪想徐盛尧根本不在意这个称呼。

    这一次他直接开口叫他,徐盛尧更是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也对,他哥今年都35岁了,哪还会像十年前一样,因为他一句讨好的“挠挠”就被哄得眉开眼笑,恨不得把弟弟扛在肩膀上,带着他去摘星星。

    叶帆觉得自己之前做的无数心理建设全都泡了汤,他像是一只斗败了又不愿承认自己败了的小公鸡一样,梗着脖子嚷“徐惜弟,我叫你呢,你没听见吗”

    徐盛尧见他不知怎么回事又开始闹脾气,干脆放下手中的报纸,静静的看了他半晌,直看到他再也撑不住硬气,羞恼的把头扭向一旁。

    直到这时徐盛尧才慢悠悠开口,他问“你既然知道我叫徐惜弟,那你说,我更想听你怎么称呼我呢”

    殷红的颜色自叶帆的脖子爬向耳朵,他咬咬牙,老实喊出了那个一直在他心中萦绕许久的称呼“哥。”

    这一瞬间,徐盛尧想到了很多。他想起二十年前他站在医院床前看着那个脸皱皱的婴儿,他想起怀中的孩子学说话时口齿不清的模样,他想起少年在叛逆期桀骜不驯的样子,他想起酒瓶砸在脑袋上时那种火辣的疼痛这些被埋藏在深处的记忆,在这声“哥”入耳时,自心底翻涌而出。

    “嗯,”一声喟叹,徐盛尧翘起嘴角“我的好钓钓。”

    这一声“钓钓”喊得叶帆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自从他十五岁之后,就再没让哥哥喊过他一声小名。现在两人都是成年人了,重拾小时候的昵称,实在是肉麻的可以。不过他这次回国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与哥哥和好,现在愿望达成,他恨不得和徐盛尧再腻味一点才好,这样才能补上他曾经错过的那么多年的时光。

    他把小狗抱在怀里狠狠的揉了两把,正开心着呢,忽然觉得头顶一疼,他哎呦的叫了出来,莫名其妙的抬头一看,原来是徐盛尧揪了他好几根头发。

    徐盛尧问“疼吗”

    叶帆瞪眼“当然疼啊”

    “疼就好。你这么乖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

    第十四章

    余知乐手术结束后在医院住院观察了一周,今天终于可以出院了。这种关乎男性尊严的手术他不愿让过多人知道,所以并没有通知什么亲朋好友,就连出院手续都是自己跑完,然后回到病房默默收拾东西。

    他正埋头装着衣服,就听身后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诶我说你这干嘛去啊”

    余知乐不用回头都猜出身后的人是谁,这个敖澜仁是个自来熟,见过两次面后就对他称兄道弟,不过最近一周都不见他的踪影,他还以为这位大少爷终于腻味和他这种古板无趣的人做朋友,没想到居然在他出院这天又絮絮叨叨的出现了。

    他叠袜子的动作没停,口中答道“我今天刚好出院,早点回家洗个澡休息休息,明天还要上班。”

    “那我还来的真巧”敖澜仁一边说着,一边瘸着腿扭哒扭哒的走进了病房。

    余知乐用余光看到他的走路动作,觉得非常奇怪。敖澜仁毕竟出身富贵人家,即使性格再怎么放荡不羁,该有的礼仪一分不差的刻在骨子里,平时走路时挺胸抬头,绝对不会像小混混一样全身都在抖。

    “你的腿怎么了”余知乐关心他。

    “你问哪条”敖澜仁扶着墙像只鸭子一样岔开腿站着,“左右两条都没事,中间那条腿上午刚做完环切手术,护士不让我回家,我就溜达上来找你聊聊天。”

    “”余知乐觉得自己嘴欠就不该问。

    他强迫自己专心收拾行李,千万不能再和敖澜仁搭话,他和他实在不是一路人。余知乐知道自己不该带着有色眼镜看人,但就算他把有色眼镜摘下来,敖澜仁也是黄色的啊。

    过了一会儿护士小姐把药送进了病房,还为他特地打印了一张纸,清楚的罗列着哪种药口服,哪种药外敷。待全部交代完毕,护士小姐脸色不变的开口“虽然您做的是微创手术,但是半个月以内最好不要让您的生殖器沾水,您洗澡时可以套上保鲜袋,洗完澡后拿湿毛巾避开伤口轻轻擦拭”

    虽然明知道人家护士小姐是公事公办,但被一位妙龄姑娘当面叮嘱这种事情,还是让余知乐羞得满面通红,他急急忙忙的应了,接过药就想走,护士小姐拦住他,很认真的说“还有,您两个月内最好不要有性生活。”

    “您放心”旁边的敖澜仁抖着腿接话“别说两个月了,我哥们保证两年内不会有性生活”

    如果眼刀能化为实质,敖澜仁早就被余知乐片成太监了。

    他之前没说话的时候护士小姐没注意到病房里多出了一个人,他一接话,护士小姐就逮到他了。“敖先生,您怎么在这儿之前说了让您卧床观察,您怎么现在就下地了”

    自投罗网的敖澜仁忙说“我这不是来看朋友吗而且医生说像我这样的小手术,今天下午就能走,刚好我哥们出院,我和他一起办手续吧。”

    护士小姐见劝不动他,只能帮他办了手续,并且照例叮嘱他三个月内不要有性生活。

    敖澜仁一听脸都绿了,要知道当初孙悟空拿去捅了天的可就是他胯下的这根定海神针啊,别说三个月了,三天没有性生活就足够他生命的绿洲变成荒芜的沙漠了。

    唉,早知如此,今天早上就不该挨这么一刀。

    两位难兄难弟一前一后出了医院,余知乐本来想借个轮椅推他,敖澜仁好面子没同意。他只是腿部做了个小手术,又不是断了腿,哪里需要轮椅出行。可是他移动速度实在太慢,所以余知乐只能走两步,原地等他一分钟,然后再走两步,再原地等他一分钟。

    从住院部到停车场不过几百米,两人走了足足半个小时。

    这一路实在太过无聊,两人随意找了几个话题。

    敖澜仁说“你知道我最近一周为什么没来看你我那个本来打算在春节开业的新餐馆发生了燃气泄露,为这事我忙的焦头烂额,本来约得前天的手术,今天才来做。”

    余知乐听了忙问“燃气泄漏没出事吧”

    “要说也是巧了。那天我从你这儿离开之后刚好遇到老徐和他弟弟,聊了两句,他弟说我烟瘾太重,让我别老烟不离手。我第二天去店里验收的时候,进门前想到他这句话就把烟给掐了。得亏掐了,因为一开门那燃气的味道就扑出来了,万一遇到一点火星我估计就能炸上天。”

    余知乐听着都觉得惊险无比,这么看来,敖澜仁现在能全须全尾的出现在这里,还真要谢谢叶帆。

    “你不觉得叶帆有点邪乎”敖澜仁摸摸下巴,“你之前跟我说过,你会来医院检查也是因为他在你耳边叨叨这不就跟我的情况一样”

    余知乐闷闷听着并没接话,他的老板是徐盛尧,而叶帆是徐盛尧的弟弟。作为一个好下属,不论什么情况都不能议论领导的家事,再者叶帆可算是他的救蛋恩人,他感谢都来不及,哪还有心思想东想西

    可他不愿意想东想西,现实却逼迫他面对所有的不合常理。

    出院第二天,余知乐去公司复职,可他在办公室待了一上午,徐盛尧并没有给他安排任何任务,只告诉他等到中午无人时,去他办公室一趟。

    午休时分,余知乐避开同事进了总裁办公室,徐盛尧看他外表无恙,问他“身体好了”

    “嗯,手术很成功,之后定期去复查就好。”

    徐盛尧点点头,再开口时已是一脸凝重“你现在身体刚康复,按理说不应该给你安排太繁重的任务。但是这件事我实在不放心让别人去办,只能让你帮我跑跑了。”

    余知乐以前也帮自家上司处理过一些私人事宜,但从没有一次听到徐盛尧用这么严肃的口吻说话。

    “您吩咐就好。”

    “首先,你帮我查一下钓钓出车祸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他是和谁进的酒吧、究竟是他骚扰了别人还是别人故意找茬、那个和他赛车的人的账户上有没有大额的金钱进出。”

    余知乐心中茫然,早在叶帆出车祸之后的第二天,保镖就上交了整理好的调查资料,当时还着重调查了那辆由飙车族的摩托车是否被人动了手脚。明明这些东西都已经调查过,余知乐实在不明白为何还要重新调查一遍,而且这次居然要查那个飙车族的账户难道徐盛尧怀疑三个月以前的那场车祸是有人故意为之的吗

    “其次,叶帆身边所有的保镖,他们现在的家庭及交友状况重新调查一遍,尤其着重调查他们的亲人,不管是赌博还是嫖娼,只要是有异动都要汇报。”

    余知乐听后更为不解,据他所知,叶帆身边的保镖是自他出国时就一直跟着他的,到如今已经五年,人员流动极少,非常忠诚可靠,为何现在突然怀疑他们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徐盛尧拉开抽屉,从中取出一只巴掌大的透明封口塑胶袋,把它推到了余知乐面前。

    余知乐疑惑的拿起它,发现里面装有三四根头发,从长度来看头发的主人应该是名男性。

    “这是”

    “这是一个星期以前,我从叶帆头上亲手取下的头发,你把这个送去医院做dna比对。”

    余知乐更为不解“和谁做比对您吗”

    “不是,”徐盛尧摇摇头,他声如寒风,字字如刀“和钓钓出生时,医院采集的脐带血做比对。”

    余知乐手指一僵,根据徐盛尧刚刚所说的一切,一种隐隐的猜测模糊的出现在他脑中,但是他完全不敢把这个假设述之于口,因为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可怕了。

    面前的徐盛尧即使坐在柔软的沙发中,他仍要求自己背脊挺直,整个人崩的紧紧的,像是一颗在大风肆虐下仍然在山峰上屹立不倒的松树,因为他所处的地位让他不能有一刻松懈,否则便会从峭壁上跌落。

    他的语气冷静,表情淡然,但没人注意到他僵硬的指尖。“我太了解钓钓了。在他出事前的一个月我飞去秃鹰国同他见过面,直到那时他还对我横眉冷对,满口污言秽语。我不相信一场车祸就能扭转他的态度,正相反,以他的性格,他会借车祸休学,然后成日里和那些狐朋狗友玩闹,绝不可能一睁眼便嚷着回到我身边。”

    “毕竟是忧关生死的车祸,可能他一下就想通了呢”

    “不可能,你不知这五年来每次见面时,他看我的眼神有多冷漠,那种不信任和防备是发自内心的。而现在他看我的眼神和小时候一样。以他的年纪,飙车带给他的应该是生死时速的刺激,如果说他伤好后闹着要买一辆哈雷,反而更和常理。”

    徐盛尧又说“而且你不觉得他回来这短短三个月中,发生的事情太巧了吗你的事,澜仁的事,还有那个被拐卖的孩子的父母恰巧在千岛之国考察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他在借机讨好我,放松我的警惕。”

    而他差一点,就要沉浸在这失而复得的亲情当中了。

    其实之前徐盛尧便有隐约感觉意识到这个“钓钓”非同从前,可苦无证据,直到前几日,对方开口叫哥

    从小到大,徐盛尧一直尽心尽力的照顾他,亦兄亦父。可就在钓钓小的时候,也从未喊他一声哥,都是“挠挠”“挠挠”的叫,后来两人关系恶化,更是听不到他的一声好言好语,怎可能一场车祸之后就让他成了恋家的小鸟。

    没错,他的心底无数次希望钓钓能够倦鸟归林,但前提是,那个乖巧的蜷在他羽翼下的人,真的是他的“钓钓”。

    面容可以复制,经历可以调查,性格可以模仿唯一能够动手脚的时候就是进医院那一次,抢救时如果有心与保镖里应外合的话,很容易偷梁换柱。

    一想到自己很可能把一只狡猾的狸猫当了三个月的掌上金勺,徐盛尧最近一周就没有一个晚上能完整的睡超过四个小时。

    如果这个人不是钓钓,那他的钓钓呢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

    第十五章

    余知乐在徐盛尧身边呆了近五年,自认为见识过无数大场面,但如今依旧被徐盛尧嘴里说出来的事情惊到站不稳。他身为局外人都觉得可怖,更何况身在局中的徐盛尧了。

    从总裁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余知乐整个人晕晕乎乎,走路都像是在飘。其他同事见了,围上来问他是不是还未痊愈大家只知道他做了个手术不知道他做什么手术,有心急的都想打电话为他叫救护车了。

    余知乐摆摆手拒绝了大家的好意,只说自己有点头疼,吃点感冒药就好。大家拧不过他,只能留他一个人呆着。

    他坐在电脑前,无意识的一遍遍刷新着电脑桌面,而左手则揣在兜里,一遍遍摸索着那个躺在口袋里的塑胶小袋子。小袋子里的四根头发将会证明,那个被他从机场接回来的大男孩,究竟是不是原装的叶帆。

    一想到这里,那个安安静静的小袋子像是有了温度一样,烫的灼人。

    徐盛尧的话仅仅点出了最表面的东西,余知乐只要顺着那条路往下继续想,埋藏在其后的东西就足以令人全身发冷。

    如果敖澜仁没在进入餐厅之前熄灭烟,那么就会点燃泄露的天然气。可那个餐厅明明是新装修好的,又不是老化管道,天然气是如何泄露的呢

    如果叶帆没有救下被拐骗的小孩,徐盛尧就不会认识他的父母,也就不会得知当地的气候变化可拐骗小孩的人,真的只是临时起意吗

    但是,如果这两点都是“叶帆”动的手脚,目的就是给徐盛尧甜头、让他放松警惕的话,依旧有一个问题难以解释那就是余知乐的病情。

    因为忙于工作,余知乐自己都对身体状况不上心,已经好久没去医院检查过,如果说另外两个是“叶帆”故意派人设下的陷阱,那自己都无从知晓的病情,他又是从何得知的

    多想无益,现在看来只有掌握关键证据,才能对“叶帆”的目的进行下一步判断。

    因为知道这件事情至关紧要,余知乐自然无比上心。他一边派可靠的私家侦探去查叶帆在美国有没有结仇、以及他身边的保镖们有无异动,另一边亲自把那四根头发送到医院,盯着他们取出当年冷藏的脐带血进行比对。

    一个星期以后,调查结果出炉。

    出乎意料的是,车祸当天的飙车党没有任何问题、守在他身边的保镖们没有任何问题、dna比对依旧没有任何问题。

    “叶帆”就是叶帆。

    “叶帆”就是钓钓。

    拿到这个结果,余知乐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气,因为这说明之前的猜测走错了方向,叶帆只不过是改邪归正,却被他们误解了初衷。至于他做出的那些事情不过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而且这死耗子刚好解决了他们的燃眉之急罢了。

    “不,”然而徐盛尧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还有一种可能,脐带血出了问题。”

    “”

    三天之后的一个下午,徐盛尧提前下班,他没有回家,而是让司机把他送去了叶帆母亲的住处。

    叶夫人独居在远离城里的某座山坳中,过着极为平静的生活,整栋小别墅中,除她之外只有两个佣人,安静的不像话。因为生活环境简单,日常也无操心之事,叶夫人看起来比同龄人年轻很多。见他们来了,她表情淡漠的点点头,示意他们随便坐。

    她一头长发用木簪子别起,脸上不施粉黛,腕上不见一件首饰,桌上摆着的晚餐也不见荤腥。余知乐见过她多次,但每次见她都觉得她不像个豪门阔太,反而像庙里供的菩萨,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没有什么事情能入得了她的眼。

    “叶阿姨,”在寒暄之后,徐盛尧开门见山的说“我想请您给我几根您的头发。”

    叶夫人连原因都不问,直接散下三千青丝,拔下来几根头发递给了徐盛尧。

    余知乐在旁边看着都替叶帆感到难过叶帆出国时,这个当妈的不闻不问,叶帆回国后,她还是没有出现,现在徐盛尧上门来要头发,不管从哪方面想肯定和叶帆脱不了干系,然而她依旧闭口不提。她像是从未有过这个儿子,不愿被他的存在占据太多心神。想必叶帆小时候如此叛逆,也和她放养的态度有关。

    在回程的路上,余知乐稍稍表示了一下他对叶夫人的看法。原以为徐盛尧会同意他的观点,哪像徐盛尧居然为她说话。

    “每个人都有不想提的苦衷,叶阿姨的事情我大概了解一些。她确实亏欠钓钓很多,但是没关系,钓钓有我就够了。”

    若是在之前听到徐盛尧的这番话,余知乐顶多会在心里腹诽一下自家上司如此弟控恐怕一辈子都出不了坑,但是在如今这个“叶帆”真实身份尚不明朗的情况下,听到了他发自肺腑的珍惜之言,余知乐心中只剩下惶恐。

    因为他们都知道,如果这个人不是“叶帆”,那么真的叶帆很有可能已不在人世。

    徐盛尧真的承受得了这种打击吗

    余知乐在心中不住祈祷,希望一切的猜测不过是精神敏感、草木皆兵。

    大概上天真的听到了余知乐的祈祷吧,叶太太的头发和叶帆的头发的化验结果很快出来,从dna上来看,他们是母子关系,毫无疑问。

    这一次,余知乐是真的把心放回了肚子。

    他在徐盛尧身边呆了多年,两人名义上虽为上下级,其实私底下也能像朋友一样说说话。他诚恳的说“我觉得这件事情真的是您想多了。我做主让人去查了那个拐卖孩子的人贩子,他经常去游乐园趴活儿,这次被抓捕后揪出了他的上下游,至少能判个无期。敖三少那里我也找人问了,天然气泄露是因为前一晚工人试火时没有关闭阀门。这两个都算得上意外,并非是有人在背后指使。我想小少爷真的只是运气好罢了。”

    明明证据已经摆在了徐盛尧面前,可他仍然无法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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