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了。”
妈的!朝钼简直想摔碗。
“那你急什么,就不能见一面告诉我再走吗?”
“机票订好了,时间紧,你又没接电话。”岑愿抱着臂,在满窗清冽的小镇气息里语带软意“我错了。”
好像是撒娇,好像是任性,他说我错了,朝钼指尖都不稳。自控地清冷淡薄如岑愿,有多依赖才会以这种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来。
朝钼听过他说过千种不与他人听的话,看他露出过万般不与他人看的模样,可是这句我错了,却还是难逃情衷。
“你……什么时候回来?”
“过年前吧。”
朝钼几乎是条件反射“那我过去……”话却被岑嬷嬷无情地直接打断“停。你们公司逢年过节那么忙,你可得好好上班。可靠你赚钱养家的,年终奖没拿到别进卧室睡觉啊。”
“我也好好教书,你过来碍手碍脚,还打扰我。”
“而且学校里可穷了,也没你吃的,别来抢小孩子的饭。”
朝钼满肚子闷恨地听完说道,催促岑嬷嬷老人家快点休息,挂了电话。自己却跳起来开始百度地图,百度天气,百度地形,然后满屋子检索岑愿带走的行李。发现岑嬷嬷不愧对称呼,带的衣服倒是合适。最后实在困了,也不知怎么,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隔天闹钟响起来,朝钼顶着黑眼圈进了公司大。李里儿紧随其后,溜到他前边倒着走着,看他一脸苦大仇深,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哟,老大早上好!这是家暴了?”李里儿同学还清清楚楚记着那个伦理家庭偶像剧的罪证——偷拍小照片儿,一刻不忘打趣。
朝钼闻言脚下一顿,把自家小助理堵在门口,微微俯身盯着他,寻寻觅觅半天,问“亓景怎么搞的?你还能下床来上班?”
“卧槽你大爷!我们……我们!我们只是玩游戏好吗!飞行棋!大富翁!”工作狂小助理的脸一阵白一阵绿一阵红,揪着朝钼的领带比划着要下手。
他慢条斯理地从炸毛猫手里抖出领带,塞进西装里整理好,笑得志得意满,完了暗示性的瞄一眼某人的翘臀,抬脚进了办公室。
身后飘来一声惊吼
“你这是欲求不满的嫉妒!!!□□裸的嫉妒!!!”
朝钼没办法反驳,他是欲求不满。
岑愿每晚一个电话报报平安,在他的要求下说说小山村里的生活。他只能听听声音,欲求不满得紧。
可是每天听到最后,岑愿的声音又好似抚平了他的所有情绪。
岑愿说说每天不怎么变化的事情早上五点起来,打着手电筒去山路上接孩子上学,常常没时间吃早餐。今天上了两节语文课,一节生理,一节历史。午餐又吃了疙瘩汤,卖菜的集市三天才赶一次,今天晚上就没有肉了……零零散散,洋洋洒洒。
他乐得听,岑愿就说给他听。
岑愿这是第二次来到意州,时隔这么些年,这里却几乎没有变,只是孩子都换了一批。他熟识地形和一些村镇里的人,校外的面店、杂货店、拐角买便宜的手工抄手的大婶、学校里的一些老师和几个主任,都还有印象。所以没有第一次来时那样不适和紧张。
岑愿和他讲当年没有棉被,没有垫褥,一群大学生带着睡袋,直接睡在地板上,睡袋抵御不了寒冬腊月的冷意,夜里手脚凉得不行,全身僵硬。太冻了,一夜夜睡不了,冷着醒来,又倦又累,又困又乏。热水也只靠一个小电炉烧,效率低得急人。男生把热水省给女生,也没多少用处,一个个晚上,睡觉变成了无尽的痛苦,折磨得女孩子直哭。
岑愿和他讲,早上五点起床,抬着电筒走过蜿蜒的山路,走过拴在树下的沉睡的小狗,走过荒野坟地,在集合点等一个个孩子,点名,带着他们叽叽喳喳上学去,路上坑坑洼洼,这个摔了,那个乱跑,天渐渐亮起来,还要看着早班运货的车子。紧接着一个个班去上课,嗓子哑了也要拔高声音。课上维持纪律,课间照看着别打架,然后下课集合,把孩子一批批送回家,再马不停蹄地去家访。
岑愿和他讲,有些孩子的家特别远,家访的时候,一座座山翻过去,还是不到,他们口渴得不行。小孩子就蹲下来等他们,还说老师你们体力好差。他们每天天没亮,鸡没打鸣,就起床出发,走上读书的路。他们会在路上摘认识的人家的果子给老师解渴,给老师讲笑话,牵着老师的手问大学像什么样子;他们的父母会感动得直哭,讲着家里的经历一遍遍抹眼泪,翻着破旧简陋的屋子,爬上自己家的果树,给老师塞水果,煮鸡蛋,上一碗酒。规定什么都不能拿学生家里的东西,他们只好一直推拒,推不过了,就接一个水果,拿好家访单跑往下一家。最后再翻过一座座山爬回来,满脚水泡,再磨破了。全身都脏,沾着泥灰。
岑愿每天晚上讲不了多久。家访回来做表格,接着批完作业,给大家开会,开完会烧水洗脸,打个电话,然后躺在睡袋里备课。他过来接任一个临时退队的副队长,因为有着经验,又和校方相对比较熟,在很多方面能给大家一些指导。
好在学校现在条件好了不少,每个人拿了条棉被盖,水也能烧得够大家洗脚,节省很多时间和精力。他就每晚一个电话,抽空和朝钼汇报情况。
“时间差不多了,你快早点睡吧,别忘了给手电筒充电,别又像前天走黑路,我不放心。”
“恩,没事,我有手机,手机里还有你的歌,听着就不怕了。”岑愿照旧最近的惯例撒娇。
朝钼今天却不吃那套,直接训他“你走路上听什么歌,充电!看路!”他心想卧槽,穷山恶水出刁民。他才不管民风有多淳朴,岑愿细皮嫩肉的,黑不溜秋路上走着,朝钼不敢想。又补上一句“手机就拿手里,有事直接……打给别的老师。听见了吗?”
“哦,知道了,充电了充电了。”
“恩,晚安,你挂吧。”
“好,晚安。”
等到那边挂了,朝钼才把手机拿下来,放到床边。最近公司忙,也不忙。他心疼岑愿,可是天高路远。
他想了想,第二天下班推开了录音室的门。
几个哧溜溜吸着泡面的革命战友转过头“嘿哟,朝大多年不见啊!”
朝钼面不改色走过去坐下,笙添也在,伸着脖子探出来“岑愿还没回来?”
“恩。”
革命战友给朝钼递泡面,他皱皱眉拒绝,笙添嘿嘿嘿笑“别看了,人家有家庭温暖爱情滋润的人怎么还吃你们的单身破泡面。”
朝钼不理她这茬,说“你搞策划,我要录歌。两天出。”
革命战友小绘师和v师缩了缩脑袋,趴在桌上不出声。笙添也表示这太不人道了,两天?他挑眉“我现在录,大家不回了,我往市场价以上给。”
“你整什么幺蛾子?”
朝钼把歌单递过去,托着下巴看她“岑愿要回来了。”
励志做岑愿老妈子的笙添同志顿时了悟“早说嘛!收到!”她一拍桌子,揪起了革命战友“起来起来,我和你们说价钱随便开,但是质量我严把,动工动工!”
威逼利诱之下,新歌很快做出来了,短期之内,质量出人意料的……不是一般的好。笙添听了一遍,立马传给朝钼。结果过了半个小时朝钼都没个消息,笙添很心急!她夺命连环催,打通了朝钼的电话,同时收到了朝钼返的文件,她瞄了一眼,心想传回来做什么我又不是“剪切”传给你的。
她慷慨激昂“快快快,打电话给小愿愿!”
“打电话做什么?你先投稿,我给你那个。”
“投稿?不是应该让他第一个看吗?!或者作为你们的‘独~家~记~忆~’,你就投稿了?”
“恩,别废话,投吧。快去。”
笙添略带不满地被挂了电话,但还是默默投上了音乐区。
它几乎是一枚炸弹。
弹幕飞速增长。
“必须第一!”
“啊啊啊啊失踪人口啊!看我刷出了什么!!!”
“诈尸诈尸,鉴定这是诈尸”
“声音好苏啊啊”
“开口跪!朝大我爱你づ ̄3 ̄づ╭~”
“承包男神”
“低音炮!!!我是谁我在哪???”
“朝大竟然翻唱了同人曲?”
“扛起朝大就跑”
“哇这个画风的朝大太帅了!”
“表白画师!”
“别抢了!朝大已经躺在我床上了!”
“留下男神,我耳朵怀孕了他要负责”
……
……
但是十多分钟后,弹幕的画风立马转变得彻彻底底。
朝钼挂了笙添和许潘的一堆电话,冷静地等着。终于意料之中地在下班前接到了他妈的电话“死小子!你要气死你爸吗?快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就到这章!修文的时候合章了,前面有些太短小,断的不好,合在一起老爷们看的方便一点!谢谢老爷们捧场?? ??
接下来就是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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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里有刀!
☆、没关系
朝钼站在自己家门口按门铃,响了两声,一个中年女人来开了门。她微微发胖,佝偻着身子,面容和蔼。身上还穿着围裙,看样子正在做饭。朝钼礼貌地点头,打了招呼“陈妈。”
陈妈见是许久不回家的少爷,赶紧在围裙上擦擦手上的水迹,笑着给他让道“快进来吧,夫人他们在客厅,要开饭了。”
朝钼脱了外套挂起来,走进屋。顺手把两个礼盒放在桌上,他对着椅子上自顾自泡茶不看他的女人开口“妈~”
温婉端坐在椅子上,身着一件丹色秀梅的无袖旗袍,雅秀大气,贵色可居,正在专注地温茶具。
她故意不看他,谁知听见自家儿子开口就撒娇,这才放下手中的东西抬眼打量朝钼。看了半天,她瞅他一眼“你还知道我是你妈?自己打扮的人模狗样的,也不知道回来给我们看两眼,怕是连家都不记得咯。”温婉说着,把桌上的两个盒子拉过去兀自拆开来,边拆边继续说“我真是养了个小白眼狼,这每年出去了啊,过年了都不知道主动回来看我这个老人家一次。”
朝钼倚到椅子边上,伸手帮温婉捏肩,一个劲儿讨好她“什么老人家,妈你这么漂亮,出去了人家都说你是我姐。您貌美如花,我糙皮老脸,我这不不好意思回来见你吗。”
“少贫嘴!”温婉打开了一个方形的礼盒,里面嵌着一方田黄镇纸。她拿起来看看,镇纸圆润盈光,上有兽钮,头部雕工细腻写实,尾部写意粗犷,别有意趣,温滑可玩。
温婉伸手打他一下“闯下了事,倒是会捏你爸的七窍。”
朝钼指指另一个盒子,笑“您最爱的那支毛笔也给您买啦。”
“别成天想着用这些小破玩意儿收买你爹妈。”温婉收起盒子,思量不久,问“你这回这动静,认真的?”
朝钼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正色道“恩,妈,认真的。”
“那人家认真不认真呢?”
“欸妈你这是什么问题啊,人家不认真我这样不是给人家难看吗?你看我是这么对媳妇儿的人吗?”他又开始嬉皮笑脸。
“死小子,就你嘚瑟。你这样气你爸,我还要帮你说服他。万一以后掰了,你再怎么哄那个老顽固?你就哭去吧!”
朝钼乐得笑,接着伸刀去给温婉削苹果“您放心吧,我保证不掰,所以这回稳住我爸不是还得靠您吗?”
“少巴结我,他气快死了,在书房练字呢,我还不知道哄不哄得回来呢。上去把他叫下来,叫他别在那糟蹋纸墨了。”温婉说着补一句“手都气得抖成筛子了写什么字啊。”
谁知道朝钼压根没想去摸老虎屁股,他直接扭头冲楼上大叫一声“爸!我回来啦!妈叫你下来吃饭!”
朝云阶正在楼上笔走龙蛇地发泄闷气,听见自家儿子一声叫唤,手一抖,纸上落了碗大的一处墨迹。他也没心情去收拾,搁下笔就在书房里踱来踱去。
踱了半天没个谱,就黑着一张脸下了楼。
陈妈张罗好一桌饭菜,已经下班回家了。朝钼和温婉在沙发边说话,看见朝云阶背着手下来,他就蹭过去,递一块苹果“爸,过年了吃个苹果,平平安安。”
朝云阶没看他,“哼”一声错开他走了。
朝钼可怜兮兮地看向她妈,温婉倒是早有所知的样子,招呼他们父子两去桌边“过来吃饭了,都快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