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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愿的极夜与永昼 第8节

作者:十十得一百千足金 字数:20720 更新:2021-12-20 02:11:20

    “我想你了。”

    妈的朝钼简直想摔碗。

    “那你急什么,就不能见一面告诉我再走吗”

    “机票订好了,时间紧,你又没接电话。”岑愿抱着臂,在满窗清冽的小镇气息里语带软意“我错了。”

    好像是撒娇,好像是任性,他说我错了,朝钼指尖都不稳。自控地清冷淡薄如岑愿,有多依赖才会以这种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来。

    朝钼听过他说过千种不与他人听的话,看他露出过万般不与他人看的模样,可是这句我错了,却还是难逃情衷。

    “你什么时候回来”

    “过年前吧。”

    朝钼几乎是条件反射“那我过去”话却被岑嬷嬷无情地直接打断“停。你们公司逢年过节那么忙,你可得好好上班。可靠你赚钱养家的,年终奖没拿到别进卧室睡觉啊。”

    “我也好好教书,你过来碍手碍脚,还打扰我。”

    “而且学校里可穷了,也没你吃的,别来抢小孩子的饭。”

    朝钼满肚子闷恨地听完说道,催促岑嬷嬷老人家快点休息,挂了电话。自己却跳起来开始百度地图,百度天气,百度地形,然后满屋子检索岑愿带走的行李。发现岑嬷嬷不愧对称呼,带的衣服倒是合适。最后实在困了,也不知怎么,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隔天闹钟响起来,朝钼顶着黑眼圈进了公司大。李里儿紧随其后,溜到他前边倒着走着,看他一脸苦大仇深,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哟,老大早上好这是家暴了”李里儿同学还清清楚楚记着那个伦理家庭偶像剧的罪证偷拍小照片儿,一刻不忘打趣。

    朝钼闻言脚下一顿,把自家小助理堵在门口,微微俯身盯着他,寻寻觅觅半天,问“亓景怎么搞的你还能下床来上班”

    “卧槽你大爷我们我们我们只是玩游戏好吗飞行棋大富翁”工作狂小助理的脸一阵白一阵绿一阵红,揪着朝钼的领带比划着要下手。

    他慢条斯理地从炸毛猫手里抖出领带,塞进西装里整理好,笑得志得意满,完了暗示性的瞄一眼某人的翘臀,抬脚进了办公室。

    身后飘来一声惊吼

    “你这是欲求不满的嫉妒裸的嫉妒”

    朝钼没办法反驳,他是欲求不满。

    岑愿每晚一个电话报报平安,在他的要求下说说小山村里的生活。他只能听听声音,欲求不满得紧。

    可是每天听到最后,岑愿的声音又好似抚平了他的所有情绪。

    岑愿说说每天不怎么变化的事情早上五点起来,打着手电筒去山路上接孩子上学,常常没时间吃早餐。今天上了两节语文课,一节生理,一节历史。午餐又吃了疙瘩汤,卖菜的集市三天才赶一次,今天晚上就没有肉了零零散散,洋洋洒洒。

    他乐得听,岑愿就说给他听。

    岑愿这是第二次来到意州,时隔这么些年,这里却几乎没有变,只是孩子都换了一批。他熟识地形和一些村镇里的人,校外的面店、杂货店、拐角买便宜的手工抄手的大婶、学校里的一些老师和几个主任,都还有印象。所以没有第一次来时那样不适和紧张。

    岑愿和他讲当年没有棉被,没有垫褥,一群大学生带着睡袋,直接睡在地板上,睡袋抵御不了寒冬腊月的冷意,夜里手脚凉得不行,全身僵硬。太冻了,一夜夜睡不了,冷着醒来,又倦又累,又困又乏。热水也只靠一个小电炉烧,效率低得急人。男生把热水省给女生,也没多少用处,一个个晚上,睡觉变成了无尽的痛苦,折磨得女孩子直哭。

    岑愿和他讲,早上五点起床,抬着电筒走过蜿蜒的山路,走过拴在树下的沉睡的小狗,走过荒野坟地,在集合点等一个个孩子,点名,带着他们叽叽喳喳上学去,路上坑坑洼洼,这个摔了,那个乱跑,天渐渐亮起来,还要看着早班运货的车子。紧接着一个个班去上课,嗓子哑了也要拔高声音。课上维持纪律,课间照看着别打架,然后下课集合,把孩子一批批送回家,再马不停蹄地去家访。

    岑愿和他讲,有些孩子的家特别远,家访的时候,一座座山翻过去,还是不到,他们口渴得不行。小孩子就蹲下来等他们,还说老师你们体力好差。他们每天天没亮,鸡没打鸣,就起床出发,走上读书的路。他们会在路上摘认识的人家的果子给老师解渴,给老师讲笑话,牵着老师的手问大学像什么样子;他们的父母会感动得直哭,讲着家里的经历一遍遍抹眼泪,翻着破旧简陋的屋子,爬上自己家的果树,给老师塞水果,煮鸡蛋,上一碗酒。规定什么都不能拿学生家里的东西,他们只好一直推拒,推不过了,就接一个水果,拿好家访单跑往下一家。最后再翻过一座座山爬回来,满脚水泡,再磨破了。全身都脏,沾着泥灰。

    岑愿每天晚上讲不了多久。家访回来做表格,接着批完作业,给大家开会,开完会烧水洗脸,打个电话,然后躺在睡袋里备课。他过来接任一个临时退队的副队长,因为有着经验,又和校方相对比较熟,在很多方面能给大家一些指导。

    好在学校现在条件好了不少,每个人拿了条棉被盖,水也能烧得够大家洗脚,节省很多时间和精力。他就每晚一个电话,抽空和朝钼汇报情况。

    “时间差不多了,你快早点睡吧,别忘了给手电筒充电,别又像前天走黑路,我不放心。”

    “恩,没事,我有手机,手机里还有你的歌,听着就不怕了。”岑愿照旧最近的惯例撒娇。

    朝钼今天却不吃那套,直接训他“你走路上听什么歌,充电看路”他心想卧槽,穷山恶水出刁民。他才不管民风有多淳朴,岑愿细皮嫩肉的,黑不溜秋路上走着,朝钼不敢想。又补上一句“手机就拿手里,有事直接打给别的老师。听见了吗”

    “哦,知道了,充电了充电了。”

    “恩,晚安,你挂吧。”

    “好,晚安。”

    等到那边挂了,朝钼才把手机拿下来,放到床边。最近公司忙,也不忙。他心疼岑愿,可是天高路远。

    他想了想,第二天下班推开了录音室的门。

    几个哧溜溜吸着泡面的革命战友转过头“嘿哟,朝大多年不见啊”

    朝钼面不改色走过去坐下,笙添也在,伸着脖子探出来“岑愿还没回来”

    “恩。”

    革命战友给朝钼递泡面,他皱皱眉拒绝,笙添嘿嘿嘿笑“别看了,人家有家庭温暖爱情滋润的人怎么还吃你们的单身破泡面。”

    朝钼不理她这茬,说“你搞策划,我要录歌。两天出。”

    革命战友小绘师和v师缩了缩脑袋,趴在桌上不出声。笙添也表示这太不人道了,两天他挑眉“我现在录,大家不回了,我往市场价以上给。”

    “你整什么幺蛾子”

    朝钼把歌单递过去,托着下巴看她“岑愿要回来了。”

    励志做岑愿老妈子的笙添同志顿时了悟“早说嘛收到”她一拍桌子,揪起了革命战友“起来起来,我和你们说价钱随便开,但是质量我严把,动工动工”

    威逼利诱之下,新歌很快做出来了,短期之内,质量出人意料的不是一般的好。笙添听了一遍,立马传给朝钼。结果过了半个小时朝钼都没个消息,笙添很心急她夺命连环催,打通了朝钼的电话,同时收到了朝钼返的文件,她瞄了一眼,心想传回来做什么我又不是“剪切”传给你的。

    她慷慨激昂“快快快,打电话给小愿愿”

    “打电话做什么你先投稿,我给你那个。”

    “投稿不是应该让他第一个看吗或者作为你们的独家记忆,你就投稿了”

    “恩,别废话,投吧。快去。”

    笙添略带不满地被挂了电话,但还是默默投上了音乐区。

    它几乎是一枚炸弹。

    弹幕飞速增长。

    “必须第一”

    “啊啊啊啊失踪人口啊看我刷出了什么”

    “诈尸诈尸,鉴定这是诈尸”

    “声音好苏啊啊”

    “开口跪朝大我爱你づ ̄3 ̄づ╭”

    “承包男神”

    “低音炮我是谁我在哪”

    “朝大竟然翻唱了同人曲”

    “扛起朝大就跑”

    “哇这个画风的朝大太帅了”

    “表白画师”

    “别抢了朝大已经躺在我床上了”

    “留下男神,我耳朵怀孕了他要负责”

    但是十多分钟后,弹幕的画风立马转变得彻彻底底。

    朝钼挂了笙添和许潘的一堆电话,冷静地等着。终于意料之中地在下班前接到了他妈的电话“死小子你要气死你爸吗快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就到这章修文的时候合章了,前面有些太短小,断的不好,合在一起老爷们看的方便一点谢谢老爷们捧场

    接下来就是更新啦

    201691分界线

    糖里有刀

    、没关系

    朝钼站在自己家门口按门铃,响了两声,一个中年女人来开了门。她微微发胖,佝偻着身子,面容和蔼。身上还穿着围裙,看样子正在做饭。朝钼礼貌地点头,打了招呼“陈妈。”

    陈妈见是许久不回家的少爷,赶紧在围裙上擦擦手上的水迹,笑着给他让道“快进来吧,夫人他们在客厅,要开饭了。”

    朝钼脱了外套挂起来,走进屋。顺手把两个礼盒放在桌上,他对着椅子上自顾自泡茶不看他的女人开口“妈”

    温婉端坐在椅子上,身着一件丹色秀梅的无袖旗袍,雅秀大气,贵色可居,正在专注地温茶具。

    她故意不看他,谁知听见自家儿子开口就撒娇,这才放下手中的东西抬眼打量朝钼。看了半天,她瞅他一眼“你还知道我是你妈自己打扮的人模狗样的,也不知道回来给我们看两眼,怕是连家都不记得咯。”温婉说着,把桌上的两个盒子拉过去兀自拆开来,边拆边继续说“我真是养了个小白眼狼,这每年出去了啊,过年了都不知道主动回来看我这个老人家一次。”

    朝钼倚到椅子边上,伸手帮温婉捏肩,一个劲儿讨好她“什么老人家,妈你这么漂亮,出去了人家都说你是我姐。您貌美如花,我糙皮老脸,我这不不好意思回来见你吗。”

    “少贫嘴”温婉打开了一个方形的礼盒,里面嵌着一方田黄镇纸。她拿起来看看,镇纸圆润盈光,上有兽钮,头部雕工细腻写实,尾部写意粗犷,别有意趣,温滑可玩。

    温婉伸手打他一下“闯下了事,倒是会捏你爸的七窍。”

    朝钼指指另一个盒子,笑“您最爱的那支毛笔也给您买啦。”

    “别成天想着用这些小破玩意儿收买你爹妈。”温婉收起盒子,思量不久,问“你这回这动静,认真的”

    朝钼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正色道“恩,妈,认真的。”

    “那人家认真不认真呢”

    “欸妈你这是什么问题啊,人家不认真我这样不是给人家难看吗你看我是这么对媳妇儿的人吗”他又开始嬉皮笑脸。

    “死小子,就你嘚瑟。你这样气你爸,我还要帮你说服他。万一以后掰了,你再怎么哄那个老顽固你就哭去吧”

    朝钼乐得笑,接着伸刀去给温婉削苹果“您放心吧,我保证不掰,所以这回稳住我爸不是还得靠您吗”

    “少巴结我,他气快死了,在书房练字呢,我还不知道哄不哄得回来呢。上去把他叫下来,叫他别在那糟蹋纸墨了。”温婉说着补一句“手都气得抖成筛子了写什么字啊。”

    谁知道朝钼压根没想去摸老虎屁股,他直接扭头冲楼上大叫一声“爸我回来啦妈叫你下来吃饭”

    朝云阶正在楼上笔走龙蛇地发泄闷气,听见自家儿子一声叫唤,手一抖,纸上落了碗大的一处墨迹。他也没心情去收拾,搁下笔就在书房里踱来踱去。

    踱了半天没个谱,就黑着一张脸下了楼。

    陈妈张罗好一桌饭菜,已经下班回家了。朝钼和温婉在沙发边说话,看见朝云阶背着手下来,他就蹭过去,递一块苹果“爸,过年了吃个苹果,平平安安。”

    朝云阶没看他,“哼”一声错开他走了。

    朝钼可怜兮兮地看向她妈,温婉倒是早有所知的样子,招呼他们父子两去桌边“过来吃饭了,都快凉了。”

    三个人坐下来,一年难得几聚的饭桌,却并没有比平日里添多点热闹。朝家向来依照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训言,有什么话都饭后说。

    朝钼坐不住,他随便吃了几口。把碗一摆,就开始破规矩“爸,我想带他回来给你们看看。”

    对面的男人一改往日的严谨肃穆,放下碗的时候在桌子上重重磕了一下。他沉吟一会儿,还没来得及开口说“先吃饭”,朝钼就接着说“反正,这事儿吧,我也不瞒你。我就直说了吧,我们好了很久了,我喜欢他那就更久了,而且生米早就煮成熟饭了。”朝钼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成功捕捉到他爸皱眉的瞬间,他边感叹“我妈诚我不欺”,边接上“简而言之,你儿子毁了人家清白了,人家a大博士,根正苗红,前途无量,祖国昨天的花朵,世界未来的栋梁,就被我这么糟蹋了。”

    朝云阶这下把筷子也摆到桌上,彻底吃不下了。

    朝钼不辱使命,接着下猛料,他把一张照片放在桌子上推过去“喏,照片,被拍到了,还是在学校,影响特别不好,差点见报了。这事儿登出来了吧,你可以不顾老朝家的名声,可是人家马上毕业了,你让人怎么办吧。”边说边细数他爸脸上可谓相当精彩的表情变化。

    温婉在旁边坐了半天,看着差不多了,终于出来救场,她招招手让朝钼上楼去“你去书房或房间里呆一下,我和你爸说几句话。”

    朝钼坚信不疑地遵循组织的安排,慢悠悠地晃到楼上去了。

    他想了想,闪身进了书房,走进去看着桌上铺好的宣纸,不免有些心虚。

    大块墨迹打乱了一副壮阔迤逦的墨色山水,纸侧提了一行小字,只看得清“愁风愁雨愁煞人”。

    他知道让他爸妈接受这件事不容易,何况他还选择了这种方式。虽然温婉没有反对,还干脆帮他劝着倔老头,可是也看得出来她心情并不轻松。

    朝云阶和温婉年轻时在国家艺术协会相识,两个人当年相见恨晚,又门当户对,不久就结了婚。婚后依然形影不离,一同探讨研究诗书词画,一同出席慈善会,一同进行收藏,办展览会,有能力有眼观的一对佳偶,相敬如宾,伉俪情深。后来又生了一个小公子,更成了圈子里盛传的一段佳话。

    这样的两个人,骨子里有着那么点固守根本的意思。

    朝钼小时候耳濡目染,自然而然地开始接触爸妈的兴趣爱好,结果琴棋书画都是样样学了个遍,朝云阶还没来得及捧着儿子让人羡慕几年,朝钼就扎进了他当时所不解的、胡乱“噔噔噔噔噔”、不明所以的流行音乐里,他那时已经吹胡子瞪眼地不高兴。

    朝钼这时候想起那几年两父子针锋相对不依不饶的样子,忽然觉得怀念。

    那个时候温婉在干什么呢

    她当时也是劝,劝说让孩子选择自己的人生吧,那是他的路。她说只要路不偏不歪,我们瞎着急什么。

    朝钼在窗边的书桌边坐下来,一碰到电脑的鼠标,才发现电脑是开着的。没有锁,直接亮屏显示了页面朝钼如果相信  同人歌翻唱  原创v付

    他不自觉翻了翻,哟,老头子还考过了网站的会员。他好笑,自从这几年他很少回家,温婉倒是不时和他说朝云阶的动向。

    倔老头当年挣扎了很久,还是自己偷偷开始关注朝钼自己的选择,他一个人捣捣鼓鼓,在家一闷就是好久,竟然把各个网站和社交软件摸了个遍,扒拉着自己儿子的“小隐私”,一个人偷偷看。偏偏脸上什么都不表现,依旧提起朝钼就装个大黑脸,说不关心,无所谓他的死活,以为温婉什么都不知道。

    朝钼心里一动,关了声音,点了播放,屏幕上的弹幕一条条滚过,基本一派和谐。

    “肯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天哪听完一遍我正想说开头见,就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来人,拿朕的黄金狗粮来”

    “什么情况,这是真的吗啊啊啊啊”

    “前面等等我,我也不敢想相信”

    “我老公在唱这首歌的时候还在我床上,唱完就说爱上了别人”

    “求男盆友现身”

    “qaq泪目祝幸福,比哈特”

    “男盆友名字好好听哟哪个cen哪个yuan啊朝大”

    “男神嫁啦一大颗糖撒花  ”

    “好撩嗷嗷嗷弯弯的男神也好撩”

    “大家不质疑攻受问题吗”

    “前面的小可爱朝大会是受吗”

    “哇:3ゝ我都没想到男神是受的话还蛮带感的”

    “1”

    “带我一个”

    “求男盆友现身给个说法”

    “想看直播嘿嘿嘿”

    “你萌好污”

    眼看着弹幕画风又要歪了朝钼默默地点了右上角。

    刚关了电脑,温婉来敲他的门,朝钼站起来问“爸怎么说”

    “哎,你就让他缓缓吧。你每次搞个事出来,他都得消化好多天。”

    他点头表示知道了,几步走过去,给了温婉一个拥抱“妈,对不起。”

    温婉抬起手拍拍他的背。

    她知道,儿子早就长大成人,足够独立足够强大,相比从前,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去选择,也能为选择背负责任。可是此时站在温婉面前的,却仿佛还是很多年前的那个稚嫩的、撒着娇的孩子。

    书房里熟悉的墨香涌动,温婉在朝钼有力温暖的拥抱里莫名地几欲落泪,她拍着他的宽阔的肩背这个臂弯将要守护另一个人,他们的新的家人,这个人他们夫妻俩曾期待了很久很久。温婉相信,现在这个人如若出现,也不会让他们失望她说“没有什么可对不起的,过年把人带回来,一起吃年夜饭,给我们看看。”

    岑愿定下回程的时候恰逢年关,车票机票一票难求,张掖休却是有着准备的。当地的教育局为了表示支持和感谢,给一行人订好了从云川镇到家乡的火车票,还安排了候车厅。

    岑愿提着行李,一路没有多挤,可是跌跌荡荡做了快两天的火车,整个人都萎靡不已。

    朝钼算着今天就和家里约好了回去吃饭,坐立不安,提前很久就跑到火车站等着了。他寻寻觅觅又寻寻,终于找到一个有利地势,视野开阔,方便行动。

    朝钼离妻太久,心浮气躁,印堂发黑,煞星附体一样往那里一站就不动,占着身高优势立在边上朝出站口眺望,连推推搡搡的春运人群都有眼力地和他保持着一点点距离。

    笙添和胖子屁颠颠地追过来陪他接人,站在旁边被挤得嘴歪眼斜。笙添还不忘说他“卧槽,我说你怎么呢,表个白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啊和岑愿当初一个样,你们还真是”

    她还没“真”出来,朝钼就瞥一眼接上“真是天造地设谢谢:”

    “”

    “有问题”

    “不客气”

    来来往往的各路人马长途久疲,捂得一身汗味,不时从出站口一波波涌出来,东推西攮,笙添一个小个子,被埋在下面拨过来挤过去,掩着口鼻叫苦连天,胖子也在人潮中被闷得直叫唤。

    朝钼看不过去了,把他们两个丢出去等着。

    岑愿出来的时候根本没想到朝钼会进到这里等着,一边低头走一边拿出手机来想着打个电话。四周的人推嚷着碰来挤去,手指在屏幕上按了半天还没有输好开机密码,手机却被人从手中抽出去了。

    他抬头刚想说现在这些小偷越来越猖狂了,明目张胆地抢啊这是。下一秒又被带到了一个怀抱里。

    “你是不是傻啊,看着路好好走出来再拿手机。”朝钼把他圈在身前,护着他往外走,还不忘说上一句。

    岑愿有些出神地跟着他动,一只手拽住他的衣角,呆呆的,很是乖顺的样子。直走到厅外靠近停车的地方,人流疏散,朝钼放开他了,他还是那个样子。

    朝钼奇怪地有些生气,也不说话,就去拉他紧紧拽着衣角的手,要把手机塞还给他。岑愿不放,固执的把手又攥紧了几分。

    他抬头看一眼朝钼,眼底熨着光。另一只手里的睡袋就这么被落在地上,倒在朝钼脚边,而他,被岑愿拦腰抱住了。

    “对不起。”他说。

    朝钼顿了一下,抬手把他按进怀里,问“对不起什么”

    “我以后会当面和你说的,还有”

    还有,我不太擅长分离和相聚。

    “知道了,没关系。”

    没关系,我擅长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更更我错了开学忙到吐血,两天吃了一顿饭,睡不好,友情提示不是虎背熊腰身体糙不要当团支书啊啊啊

    、遇上你是幸运

    胖子在外边缩手缩脚地蹲着,正困得打哈欠,笙添就提脚怼了怼他“起来岑愿到啦。”结果两人还没来得及超越起起伏伏的人堆凑过去,就踮着脚尖看见那边闪闪发光的“生人勿进”的光芒。

    “看见了吗”笙添把手插在袖筒里,拿手肘捅捅许潘。

    “没瞎呢。”许潘抽抽鼻子。

    那浓浓的恋爱的酸臭味啊,隔着重重人壁扑面而来。

    两个人踌躇了一会儿,找了个角落继续蹲下来。

    “干嘛呀你,走了吧,没我们什么事儿了。”胖子看着笙添的八卦偷窥猥琐样恨铁不成钢。

    “你懂什么岑愿出门那么久,回来的时候要是看到我们热热闹闹地来接他,给他送去亲人般的温暖,那是多么的惊喜准会幸福的哭出来的那种感觉你懂吗”笙添一脸期待地幻想着把手话家常的温馨场面。

    “”不懂,胖子认真地摇头“我可没看出来,而且我觉得”他又偏头看看那边黏糊糊的两个人“他现在压根不需要来自你的温暖,你就别去瞎凑热闹了。”

    岑愿始终没有撒手放开朝钼的衣角,他把脸闷进身前的人的心口,牢牢地贴上去。朝钼轻轻回抱他,任他搂着。不见数日,两个人都对彼此的气息太过熟悉,太过渴求。

    对身边鱼贯出入的人群仿若未见,对周围探究的眼神言语仿若未闻,那些有什么重要的呢

    只有这个人就好,我只要他就好他们都想。

    终于在朝钼胸前呆够了,把那一点“幸福地想哭出来”的念头生生压了下去,岑愿却还是像一条无尾熊一样挂在他身上。忽然想到什么,他耳朵泛上一丝红色,小动作不断,抱在怀里活像一只扭来扭去的毛毛虫。朝钼刚想问他这是怎么了,岑愿就抬手勾着他的脖子把他拉近了,贴着耳朵说了一句话。

    朝钼眨眨眼,心里千山万水走了一遭,再三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再叫一遍。”他说。

    “不要。”胸口的人松了手,眼看着就要往后躲。

    他怎么可能给他跑的机会突然微微弯腰下去,握住岑愿的膝弯把人打横抱了起来,朝车那边走。

    岑愿轻轻挣了一下“你干什么这里是火车站”

    朝钼挑眉“干什么就地,看你叫不叫。”他几步就到了车边,把人放下扣着手腕,俯身过去,压低声音说“我今天就要听个够。”

    岑愿心里一突,就听见车门关上的声音,被人拉开衣服压进了后座毛茸茸的垫子里。脑海里噼里啪啦电光闪过,他不禁想上一次被这么扔进车里是什么时候。

    没想出来,他撑起身要逃,结果下一秒就被朝钼拽住,在锁骨上示威性地咬了一口,拉住腰拖回怀里。

    接下来的整个过程让他感觉压抑而漫长。朝钼的声音就在耳边,低低沉沉,摄人心魂。他像一只不知方向的飞鸟,像一只不会游泳的鱼,像一个苦苦无依的人。他只能随着他的到来而起伏,只能随着他的脚步而追寻,只能随着他的离开而幻灭,没有自我。

    阔别数日,积久弥厚。

    灭顶的情潮逐渐堆积,最后的一瞬间,温暖绚烂得过了头的快感骤然侵袭全身,带出了一句支离破碎的惊喘岑愿眼前顷刻闪过了湛蓝的天色和涌动的绿意,闪过了错落的星渚和朦胧的月华,闪过了朝钼英挺的眉眼和修长有力的手指,还有自己睡在他怀里的、令人心安无比的每一个夜晚种种场景时空错串,过眼即灭,却逼着他战栗不止,浑浑噩噩。

    岑愿这时才发现,自己太快了。这个认知让他瞬间红了脸。

    朝钼抽了抽纸帮他清理干净,倾身上来吻他的脖子,趁着他余韵未退欺负他“舒服就叫一声来听听。”

    岑愿没力气说话,偏头喘气。他就笑“刚才不是叫得很顺吗怎么才一次就连叫老公的力气都没有了”

    光裸的长腿轻轻踢他一下,带着身下人小小的不满。

    他刚回来,累得不行,朝钼舍不得碰他,何况时间也不允许。心想着今天就这么放过他吧,朝钼坐起来。岑愿顺势把腿伸过来搭在他大腿上,捂嘴打了个哈欠。

    朝钼的领带在刚才的交叠中被他扯开了,一端还系在颈上,一端被在他手里虚虚地捏着。起身的动作牵扯到了系结,他不自觉瞧过去

    岑愿本来就被脱得差不多了,只穿着一件打底的t恤,还拉得皱皱的撩上去一截露出腹侧,眼里湿漉漉的,笔直的腿晃来晃去,大腿内侧一片斑驳的指痕。

    朝钼甚至没时间去深呼吸,当即就拉开他的腿,随意理一把稍皱的衬衫,就打开车门走上前坐到了驾驶座上。

    “咳。”他不自然地咳一声,不回头地说“把衣服穿好。”

    岑愿不明所以,也懒得多想,赖了几分钟,直起身来把衣服一件件套上。穿好了坐了好一会儿,整个人都从刚才的涌动中平稳下来,见朝钼还是那么坐着,还一直拿着矿泉水喝。他扒着座椅凑上去问“开车啊,干嘛不走”

    朝钼看了他一眼,又把脸转开,喝了口水,言简意赅

    “压火。”

    车停在小区楼下,岑愿就开了车门一溜烟上楼了。扔下朝钼一个人任劳任怨地把他带回家的行李和来自学生的一大箱类似信和手工制品的东西、还有很多劣质的塑料小玩具小心翼翼地搬上去岑愿跑之前特别交代了的,不能掉了或压了。

    他拉开门,踢开围着腿转悠的小外八,把一堆东西直接堆到客厅。

    浴室里有水声,朝钼进卧室帮他拿了一套换洗的衣服,才出来就听见了来自某个人的召唤“朝钼我忘了拿衣服”

    果不其然。

    朝钼把门拉开一个缝,把衣服塞进去。

    “我不要这个,我要家居服。”

    “还要出门。”岑愿不接,他只好保持那个姿势,柔声解释。

    “我不想动啦,累死了。”

    “不行,过年,回家吃饭。”朝钼说完了,补上一句自觉很有诱惑力的条件“回来随便你睡。”

    “回家什么家”里面一头雾水,关了淋浴问。

    “我家。”

    “什么”

    时针指向了四点,不早了,朝钼只好连哄带骗地把人弄出来,穿了衣服往门外拖。岑愿紧张得一点不留平日的样子,边说着等等等等,边不假思索手脚并用地乱抓,慌忙中一把揪住了小外八的尾巴,吓得它“嗷”地一声蹿到屋子里躲起来。

    被拉出了家门岑愿才发现刚才完全没注意到的景象。

    时值年关,家家户户门口都早已贴上了红色的对联和倒“福”字,一户人家窗口还贴上了繁复精致的窗花,一副“六鱼闹莲”和一副“百鸟朝凤”,预示着来年年年有余,美好吉祥。

    饭点前后,楼道和电梯里人渐渐多起来,三大姨八大叔地进来又出去,串门子,拜个年,然后拖家带口地一起吃个年夜饭。一些门没关的屋子里叽叽喳喳的笑闹声阵阵。

    朝钼把人牵着手拉下楼,按到副驾驶上,把三个盒子和一个袋子一个个放到他面前“记着,这个是你专门挑给我妈的,这个是你专门挑给我爸的。这盒是买给他们平时吃的营养品,这个是水果。”朝钼把“你专门”三个字加了好几个着重号,专注洗脑三十年“这些全都是你买的,到了家这些我都不帮你拿,你给他们,别记差了。”

    岑愿从浴室出来就没缓过来,他把面前的几个盒子袋子推回去,试着讲条件“不是,朝钼,这个事这种事我还没想过,你得提前和我说啊,我现在还什么都没准备好”

    “我都会帮你准备。”朝钼把东西放到后座上,折回来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只用跟着我就好了。”

    朝钼不是不知道,这个事没办法让岑愿自己考虑,自己决定,自己准备。这还没开始呢,就已经这样了,如果放任他一个人做决定,那么他会怕,他会退缩。

    朝钼不能体会家庭和父母对于岑愿是多么隐忍的存在,可是从现在开始,他会来替换掉,来覆盖掉,由他来努力地,重新给他一个美好一点的,新的开始。

    而自己呢,他问自己,他最怕的,就是岑愿没有勇气接受他给的全部。

    所以朝钼想,先哄着吧。

    “我爸妈人都很好,又不会吃人。”他想了想说。

    岑愿还是呆,他看着就笑起来“你看你,吃个年夜饭像上刑场似的,回家了我妈不得以为是我虐待你呢。”

    岑愿低了低头问“叔叔阿姨都知道了”

    朝钼异样地看他一眼,回答“恩。”末了忽然又问“你们支教那儿没有ifi”

    “啊”岑愿大脑当机中,只知道好好回答问题“校长办公室有,我们课间会去那里查资料什么的,怎么了”

    “没什么。”朝钼不打算问下去,倒是意外发现聊点别的话题好像比较好,就边开车边随口问意州中心学校的事情。

    岑愿停停答答,偶尔走神,看着窗外陌生的路有点恍惚。

    这是去朝钼家的路,马上就要见到他父母了,他说他们都知道了

    岑愿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他想抓着朝钼的手让他停车,先问个清楚,可是问什么呢,想不出来,无从问起。好像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去哪里,干什么,为什么,这些都知道了。可是又好像一无所知。

    朝钼的爸妈会像什么样子呢

    岑愿心乱如麻,理不清楚。他才发现自己从不关心身处的小圈子之外的东西,他不知道朝钼是不是常常回家去,好像不常回吧,他想。他也不知道朝钼的父母都是什么人,他甚至不知道朝钼除笙添许潘以外的任何朋友,不知道他的公司里有什么人,不知道朝钼的曾经,还有很多很多事,他都没有关注过。

    他原本以为自己不需要这些,但是现实忽然像一面张开的网,笼罩了他。

    就像于沛昀以前老是说他走路不观察身边,也从不去看别人的脸。除了学习工作的事情,什么都不记得去记。

    可是他当时张张嘴,没有解释,那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不去看别人,不去看别人的姿态和人生。

    因为一不留神就会看到别人幸福的样子,然后发现那样小而简单的、太过寻常普通的快乐,是自己没有的。那种猝不及防的、一瞬间的抽痛,不想再一次次体会。

    他手里紧紧捏着几个盒子上的绳子,左手食指的指甲陷进食指的肉里,却不觉得痛。

    朝钼看他一眼,一只手松开方向盘伸过来掰开他的手指,盒子散落到脚边,温暖干燥的手掌握住他的汗湿的手心。

    岑愿偏头看他,却并没有得到回应。朝钼认真地开车,坚毅的侧脸线条明朗柔韧,神色柔和,手指修长,有力坚定。

    这个人啊,动人得很安心。

    车开了不久,停在城郊的一片别墅区,独栋单院,碧水青山。别墅间相隔较远,都有着独立的停车场。朝钼停好车从后座拿出来一个保温壶,倒出一杯水,连着几包药递给岑愿“听你声音鼻炎又要犯了,先吃了,进去就吃饭了。”

    “哦。”岑愿捧着杯子把药一口闷了。

    朝钼指指靠西边的另一栋楼,说“那是我发小家,亓景,c城报社的社长。改天带你见见”

    “别了。”岑愿把被盖旋好放回去,指着身后一脸英勇就义“我先对付完你家再说。”

    朝钼笑笑,把他拉过来搂了一下,绝口不提自己的心疼“见自己爸妈,紧张什么。”

    朝钼家里实际上也没好到哪里去,陈妈一大早就把新鲜的食材送过来。收拾打扫了屋子,贴对联,剪门福,挂灯笼,在门上插一棵翠绿的松枝。

    她走后,温婉就开始楼上楼下地看,这里再擦一擦,那里的花瓶挪一下地方。她跑上三楼铺了一间客房,出来想了想又把被子收起来,去把朝钼之前用的房间再收拾了一遍。朝云阶被她楼上楼下地绕晕了,拦着人问“你干嘛呀,要去打仗啊”

    “我多一个儿子回来过年,紧张不行啊。”温婉斜他一眼“你自己还不是紧张得字都不去写了。”

    朝云阶背着手就走“你懂什么,天天写天天写,过年放一天假不行啊”温婉就笑他,拉着他叮嘱“你就是嘴犟等朝钼把人带来了,你可别吓人家。”

    “他不吓我就好了,我怎么吓他去”

    “你啊你。”温婉也拿他没办法,只好拉着他去做饭。

    两个人平日不怎么做饭,手艺倒是还在。温婉主厨,朝云阶就当真站在边上给她打下手。把菜洗洗摘摘,切好调味,差不多出锅了四五个菜的时候,就听见门响。

    两个人极有默契地僵硬了一下,朝云阶先动了,他从温婉手里接过锅铲,帮她把最后一道菜舀进盘子里。温婉端着盘子接,然后放在餐桌上,她把围裙接下来往朝云阶脖子上一套,说了句“我出去接人,你把汤盛一下。”就拉拉旗袍走了出去。

    朝钼和岑愿一前一后地站在玄关处换鞋,抬头看她出来了,倒是岑愿先反应过来,自然地喊了她“阿姨好。”朝钼侧身站在两人之间,也跟着岑愿对着温婉叫一声“妈”。

    “回来得正好,刚刚做好饭,进来吧。”温婉今天穿了一身直领开叉的正红色百鸟旗袍,这样挑人的颜色款式,在她身上倒是格外合适,又应了节气。她毫不见外地拉岑愿的手,岑愿被她直接拉着走进餐厅里去,就看见朝云阶脖子上歪歪扭扭地挂着一件米白色的围裙,面上却是一脸肃穆,正在盛汤。

    两个人对视一眼,岑愿微微俯身致意“叔叔。”他另一只手里还提着朝钼给他的礼品,干脆拿出来

    “叔叔阿姨,很抱歉过年还来打扰。初次见面,我叫岑愿。这是给你们买的一点礼物,祝你们新年快乐。”

    这边倒也是,温婉才要去接他手里的几盒东西,朝云阶就先开了一口,语气刻意放缓“放下吧,先吃饭。”

    温婉帮着他放东西“以后别买这些了,一家人不要这么客气,多回来吃饭就好了。”说着就怪朝钼“这么多东西,朝钼怎么都不帮你拿呢,他人又跑啊里去了”

    说着朝钼就笑嘻嘻地进来“诶不怪我,岑愿非说要自己给你们的。我去给奶奶打个电话,她怎么还是不愿意搬过来住。”

    “不会搬了。老家也好,亲戚多,她喜欢热闹。”温婉说着帮朝云阶拉开凳子。

    四个人坐下去吃饭,朝钼指着糖醋排骨调侃她“妈,手艺没后退啊。可惜这道菜没有岑愿做的好吃。”

    “岑愿会做饭啊”温婉有点惊讶地问。

    “恩,会一点。”岑愿才回答完,朝钼就说“我们家晚饭都是他做,你看我都胖了。哦,岑愿会做松鼠桂鱼特别好吃。”

    “真的吗”这个话题瞬间引燃了温婉,她眼睛一亮,都忘了要怪自己儿子把做饭的活全推给岑愿,就开始和岑愿探讨“为什么我老是做不好松鼠桂鱼”这个人生命题。

    朝云阶和他妈妈都是苏州人,一直爱吃这个菜,可是温婉尝试了很久,做的老是不大地道。岑愿闻言,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朝云阶在一边继续践行者“食不言”的优良传统,听着一桌子热热闹闹的交谈,微微皱皱眉,没反对。朝钼看着好笑,也不点破,悠悠哉哉地吃他的年夜饭。

    饭后岑愿主动要洗碗,温婉拉着他朝楼上走“让他们两父子洗,走走走我们上楼聊天。”

    上了楼岑愿才知道,所谓聊天就是开始翻着朝钼小时候的照片说他的丑事,温婉显然很是高兴,津津乐道滔滔不绝。岑愿才知道朝钼说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真是所言不虚。

    温婉忽然看到岑愿手上的那枚玉戒“诶这个”

    岑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这个是”温婉笑起来,问他“朝钼给你的”

    “是啊。”

    “他说了什么”

    “恩”岑愿思忖一下照实回答“传家宝。”

    “哈哈哈哈”

    岑愿看着他爽朗活泼的婆婆,抬手看了看那枚戒指有什么问题,就听见温婉说“他也没骗你,这个确实是我们的传家宝。只不过,是从他爸这儿才开始传的。”

    “诶哟他还真想得出来。我以前还一直想,他爸是怎么生出他的,一个硬木头,一个花里绕。现在看来,他们父子两还真是像。

    你知道吗,他爸以前喜欢我,什么都不会说,只知道一幅幅字画送过来给我,画上就画些平日的东西。可是那些书画再值钱,我也不可能转手就拿出去卖啊。

    我后来就不收了,想着刺激刺激他,谁知道他想了几天,接着约我去家里吃饭。自己买了个戒指,给他妈妈,说等一下儿媳妇要来吃饭。结果吃完饭,老人家兴冲冲地拉着我扯家常,就把戒指给我套上了。

    我还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嫁给他了。”

    温婉说“那个时候是个早春,乡下的花开得一簇簇一蓬蓬的。朝钼他奶奶拉着我说话的时候,就跟我们现在一模一样。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朝钼很幸运,能遇上你。我也没什么能送你的,那死小子把我的戒指给你戴上了,就算是我送你们的。”

    温婉说“他要是敢对你不好,第一个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

    万一你要是在外面遇到委屈了,就回家。

    等我把松鼠桂鱼学好了,给你们三爷们做饭。”

    岑愿的人生中从没有这样一天,也没有想象过能有这样一天。有一个和妈妈一样的人,拉着他的手,关心他,怕他受委屈,说他是一份幸运。他们说很多话,有很多笑,也流很多泪。

    他轻轻抹去温婉腮边的泪水,轻声说“妈,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的。”

    他们下楼的时候,朝钼和朝云阶一人一个沙发对坐着泡茶,茶已经过了三道。

    朝钼笑着和岑愿招手“妈和你说我什么坏话了”岑愿瞪他不正经,礼貌地向朝云阶打了招呼才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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