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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愿的极夜与永昼 第2节

作者:十十得一百千足金 字数:19214 更新:2021-12-20 02:11:16

    朝钼刚想说什么,许潘电话就来了,地方不远,baba杂七杂八地听他说了些事情就快到了,朝钼交代了几句,说他们要到了,就挂了电话停车。

    “我们”这个词不是第一次听见,甚至以前两个人在外时常常说过,可是这简单平凡的一个词眼,这一下却让岑愿心口一跳,眼里流转了一瞬。朝钼诧异地回头叫他下车时,才回味过来,并无深意。

    他们进门的时候人差不多都齐了,许潘选的地点,笙添拟的邀请名单,两个人都不是好好坐下来吃饭的那种,挑了一幢西江边的别墅租下来。

    地方不远,倒是很静。风景独好,一二层是庭院和休息室,三层全部打通作为宴会区,四层全是套间的卧室,闹腾得差不多了刚好还能住下来,第二天再走。

    啧啧啧,朝钼心想这场面真有这两人的味道。

    他遇到这种事从来不过问,都是扔给他们两个处理的,何况今天是笙添的主场。说到八面玲珑地社交,察言观色地讨巧,他还真不如许潘和笙添,也烦。朝钼不喜欢假正经,今天心思也全然不在那上面。他只是蜻蜓点水地溜了会场一圈,差不多打了个招呼,示意大家随意。

    朝钼让岑愿一路跟着他,他也就不多话地陪着。朝钼也不向别人介绍岑愿的身份,他原来舍不得,只想岑愿帮他一个人做歌,当时笙添给他别的歌,岑愿也意外地不接手,只说忙不过来了。而现在,更是舍不得让别人知道一分一毫。

    岑愿也认真跟在他身后,只是偶尔站在一边添酒,等着他寒暄几句,摇着酒杯里的酒,看琥珀色的液体挂上杯壁又滑落的姿态,有些出神,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

    许潘和笙添忙着热场子,朝钼看着觉得有他们就够了,转身问岑愿要不要去露台透气。

    他们走出去,凉风铺面,西江映着江边密密匝匝的灯,像一条流光的缎带,朝钼深深舒了一口气。岑愿踏进来,回身关好滑门,把里间的声音隔去了一些。

    两个人撑在望台上放空眼睛,看着西江大道的靡靡夜景,谁也没说话。

    里面偶尔传来隐隐的声音,朝钼忽然听见里面闹哄哄地爆发出一阵起哄,不自觉回身看了一眼。磨砂和玻璃相间的的滑门间隙看进去,依稀可以分辨出来,灯红酒绿里,隔空传花牌的游戏。

    两个人牌掉了,嘴唇碰在了一起。两个人本是情侣,男人在嬉闹声中伸手揽了女生的肩头。

    深吻。

    隔得有点远,人也有些多,朝钼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却第一时间回头去望岑愿。

    还好,他没看见。

    朝钼想起来一久前的那天晚上。其实他不知为何记得不是很清楚,或许是喝了很多酒,或许是那天晚上的事两个人后来都刻意避开不谈。

    纠缠灼人的影响有些遥远模糊。可是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岑愿微凉的嘴唇。

    朝钼当时觉得,不讨厌。

    岑愿沾染着淡淡酒味的嘴唇,一点都不讨厌。

    他看向岑愿的脸庞,恰巧碰上他转头疑惑地目光,忽然强烈地很想

    再试一遍。

    鬼迷心窍。

    他忍了一秒。

    “看什么”岑愿忽然笑他错神的表情。

    朝钼答得从善如流“看你好看啊。”

    “比你任何一任前女友”

    岑愿问出来也自觉不对劲,他左手拇指轻擦了一下食指尖他只是控制不住,听到朝钼像平时那般和女生调笑的口气,就忍不住这么问出了口。有点气自己酒后口不闭心,他却掩了神色,倒是意外地望着朝钼的眼睛笑开了。

    “呵。”朝钼简直被他气得哼笑出来。

    他抬眼扫了岑愿一眼,见他难得会这么开心地笑,眼睛眯眯的,漏出右边的小虎牙。朝钼皱了皱眉,言语之间有些试探

    “那天晚上,你没事吧”他不知该从何问起。

    “恩,当然没事。”岑愿就像在回答“同学关心自己感冒有没有好”的问题一样。

    他把自己整理得太好。

    摊牌之后,两个人反而开始不再自然。

    朝钼想,他什么时候才不这样藏着自己

    他们之间什么时候才能不这样句句打太极。

    很快,想出了结论。

    他忽然侧身上前一步,把岑愿挤到门边,推着他的肩膀把人按在墙上。

    岑愿脑子一紧,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愣愣地由着他动作。

    朝钼手上的力道一点都不减,另一只手还恶劣地探下去摁住岑愿的腰。他仿佛刚才那句对话不存在一般,恶劣地挑唇,接上了上一句

    “是啊,比任何一任前女友。”

    他的手就那么把住肩腰,也不动,喝过酒后火热的呼吸喷洒在岑愿耳畔。手掌的力度和手心的热度霸道得岑愿大脑一死,眼神闪烁着看向别处。

    朝钼见他那样子更是来劲,错开一点,脸虚虚实实地贴上他,压着嗓子逗“所以你可担心了,我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走火。”

    最后几个字压低了喘着气声,沙沙地十足性感,还趁机偏过头去,恰好擦上岑愿的嘴角,直直的望向他的眼睛。

    这个姿势下朝钼微微倾身,和岑愿挨得极近。

    他忽然发现岑愿的眼睫毛很长,就是不翘,顺顺的垂下来,看着挺乖。岑愿垂着眼睛极力想看向别处,却浑身僵硬,浑身破绽。眉眼处投下一片阴影,闪烁颤抖,很是撩人。

    岑愿渐渐呼吸不稳,轻轻挣了挣无果。墙后的谈笑声却清晰地一味传过来,他只得绷着绯红的脸开口

    “你放开,里面那么多人。”

    他嘴唇张合间轻轻碰上朝钼的唇,说完耳朵都红透了。

    朝钼一笑,靠过去站直,手抚上他的跨侧,下身也贴上去,眼睛却只看着他白里透红的耳垂,还想逗

    “管他们呢,隔着一面墙,更刺激,恩”

    谁知他贴上去就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岑愿紧紧张张不知所措的模样让他得意忘形,这一蹭,发现两人都有些感觉了。

    朝钼还记得这滑门可没法上锁。他再想怎样,也不喜欢做到一半被人围观。

    这时岑愿抬手来推他,他就顺势让开。

    两个人之间咫尺的火热气息被凉凉的风灌入吹散。岑愿轻咳了一下,偏着头靠着墙,不好意思先动。

    朝钼冷静了一下,侧身想喊岑愿进门吃东西。结果抬头看过去,见他垂着个脑袋在哪儿,还是那副样子,耳垂红红的露出在碎发间,压着的火忽然就莫名地一下子烧起来。

    连他自己也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长腿一迈跨过去,整个人把岑愿罩住,控制在身影之下,偏下头吻住他的鬓角,轻轻地蹭,满含暗示。

    岑愿躲闪不及,被这个吻烫得浑身一哆嗦。

    朝钼如愿以“尝”,热热地一笑,气息喷进岑愿耳朵里,拉着他两只手往身后一折,重新吻上他的耳垂,嘴唇贴着耳廓慢磨缓擦,心想我怎么就每次都这么容易被你给弄魔怔了呢。

    岑愿颤抖着身子,躲不掉,只能压着声音叫他“朝钼你清醒一点”说着自己却先压不住声音,细细的哼了两声。

    这句话在朝钼听来就是没头没脑的,酒没喝几杯,清醒得不得了。

    可是现在两人都没空去考虑多余的问题。朝钼看看他涨红的脸,凑过去轻轻说了句什么。岑愿一听这话就浑身一紧,感着羞耻抬头瞪他,抿着唇说不出一句话。

    朝钼看他涨着脸气呼呼的,那样子紧张得可以,很是满意。他心念一动,微微退了一点。

    辨出里面嘈杂间有声音叫了他们的名字。

    “哎。朝哥呢”

    “他刚和岑愿出去了,好像是观景台吧。”

    “是吗怎么这么久。”

    声音渐渐靠近了。岑愿闻声从酒精带来的昏热和意乱情迷中清醒过来一些,急得挣扎“有人”

    朝钼也想放开他,可是

    他拉住岑愿“我知道你别动”

    两个人挨在一起,大脑发胀,岑愿感受到身下的不同,一时没说话。朝钼看着他,却不合时宜地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笙添那天问他“岑愿跟谁都冷淡不多话,你们之前关系好我就很惊讶了,怎么”她话风一转,好奇地追问“他在你面前什么样子啊”

    岑愿是不是真的只有在他面前才这么生动

    尤其这种时候

    他皱了眉,唇角却挑高了。回神轻轻拍了一下岑愿乱动的腰,被自己的念头弄得暗骂真他妈是魔怔了。

    “一会儿,你别动,也别说话。”

    岑愿还来不及回味这句话的意思,就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被朝钼拦腰抱了起来。他吓得本能地抬手,勾住了朝钼的肩膀,而朝钼已经转身推开门踏进了房间。

    热潮扑来,音乐声和笑闹声无边地裹上来,岑愿羞得把脸埋在朝钼胸前,干脆闭上眼,一动也不敢动,装睡。

    许潘注意到他们,几个人朝着朝钼走过来

    “哎朝哥你们去干嘛了,快过来喝酒”

    “你们怎么了你怎么”

    “岑愿怎么了”

    气氛燥热,灯光缭乱,也没人去想他们略显凌乱地抱成这个样子有什么不妥。

    朝钼只瞥了几人一眼,错开身不让人碰到岑愿。他随便扯了谎“他不舒服,不碍事,我带他上去休息。”

    “不玩了”许潘闻言不信地问,他震惊地指指身后,回头看看满屋子的长腿短裙,确定不是幻觉,再回头看看朝钼认真的脸,还带着几分醉意,声音越来越小,满满的不可思议“你竟然就要去休息了你这”

    灯红酒绿,光线暧昧,掩住了两人身下的尴尬。朝钼看不见岑愿埋着的脸,却知道他气都喘不匀,呼息往来,让他胸口很热。

    “我们一间房。”他顿了顿加一句“方便照顾他。”

    不愿再纠缠,他挡开一群劝酒的人抱紧岑愿大步走了出去。上楼随便踢开一间房间就快步进门,一把将岑愿抛上床。

    岑愿一路紧张,羞愤交加,还没缓过来就被扔出去,闷声撞在并不是很柔软的床上,他闷哼一声,登时炸毛了“唔疼朝钼你”

    不想朝钼抬手扯松了领带就整个人压下来,抓住他的手一按,埋首在他颈窝边,哑着嗓子威胁他

    “闭嘴”

    岑愿脑子被羞得一涨一涨的“你混蛋压着我还不让我说话”

    朝钼没出声,要不是他还自己虚抬着身子没有实实在在压上来,岑愿就要怀疑他是不是死了。屋子里很静,他没想到朝钼会不还口,骂了一句停下来,现在静得尴尬到要起鸡皮疙瘩。

    他终于受不了企图挣扎着把手挣出来的时候,朝钼加大了力道,把他摁着,抬起了头,飘飘地看着他的眼睛。

    隔得太近,朝钼的额发垂下来,鼻子轻轻蹭过他的,岑愿一时屏住了自己的呼吸。而朝钼像在找什么,认认真真把岑愿的眼睛看过一遍又一遍。气息交缠,岑愿觉得很不安,却迟迟没有别开脸。

    朝钼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找那个冷静自持的岑愿,那个情不自禁的岑愿,还是他眼中近在咫尺的自己

    朝钼觉得哪个都不真实。

    岑愿终于等到他开口,却是十足十不着边际的话,他问“你说如果你胃不好,可是看见街边有卖冰激凌,想吃得不得了,又有所顾虑,那怎么办”

    岑愿听完,愣了一下,竟然真的被他带进去了,他认真地回答“当然是吃啊人生得意须尽欢,今朝有酒今朝醉,诗酒趁年华啊。”

    朝钼听着就笑了,玩味地看着他。

    岑愿被这一笑搞得有点不爽,解释道“诶说真的,你笑什么,你不吃以后想起来都会后悔,这叫及时行乐。”

    朝钼觉得岑愿好笑死了,真是不知道是喝了多少酒的原因还是其他,他是不是忘了自己现在是以什么姿势被自己按在身下,也忘了自己是为什么才被自己抓上来的。竟然这么容易为这么个问题分心,还一本正经地争论。笑着笑着看岑愿的眼神就顺从地、“及时行乐”地深深暗下去,起身抱了他就往洗漱间走。

    不出多久,岑愿就意识到了危险将至,几杯酒的后劲不小,他扒着凉凉的瓷砖,质问道“你干什么”

    “干什么”朝钼理所当然“当然是人生得意须尽欢”他慢悠悠地吐出这句话,岑愿气得回头瞪他“你卑鄙”

    “卑鄙我只是听你的,今朝有酒今朝醉啊,恩”

    岑愿声音都破碎了,低声叫停。

    “来不及了,我可是提前提醒过你了,我啊,想吃得不得了。”

    朝钼不确定他想到的答案是不是对的,不确定是不是在床上的时候他们之间就真真裸诚而待。可是他不得不承认这让他有了满足感,有了岑愿属于他的安全感。

    最后岑愿眼角红润湿濡,睫毛颤着,躺在床上说不出话来。朝钼低头去吻他的眼睛,很轻,一下一下的。

    “你以后也只在我面前生气,只对我撒娇,只对我说很多话吧,阿愿。就像刚才那样。”

    岑愿心念微动,想要伸手把朝钼拉开一点距离,去看他的脸,朝钼却不给这个机会,直接热热地舔上他的眼皮。

    温柔的力道烫得他不能自已,搭上朝钼脑后的手这下反而顺着收紧搂住,闭着眼任他舔吻,没由来地想哭。

    谁知道朝钼接下来就移下去一脸考量的颜色“不过我记得某人刚才还骂我了呢”

    “我”岑愿仰头急急地喘气,狡辩不得。

    朝钼心满意足地看着他,啄他白净的脖颈“这是惩罚,阿愿。”

    “也是约定。”

    他失神地望着黑暗中天花板上那盏灯的轮廓。月光透进来一点点,灯上好像映着繁星,然后他听见朝钼喘息着伏在他耳边说

    “我们试试吧,阿愿。”

    很认真。

    作者有话要说  中间大段车还是在微博了2333

    微博九九八十一难重阳

    我比较随便,是大号,东西杂,可以看原创微博,用便签发的。

    如果有人看文,:3ゝ真是谢啦。

    我真的大改啦

    、恭喜你啊

    朝钼结束之后要抱岑愿去洗澡,岑愿虚弱地瞟了他一眼,想说又不敢说他自己一点都不想动。

    朝钼挑眉意会似的,自己倒是什么也不穿,捞起他往浴室抱。

    然后就被岑愿红着脸赶了出来。

    朝钼看他扯了浴巾手忙脚乱地推自己,还腿软着站不稳,侧身倚上墙,手不耐烦地来回挥。笑着看他“真不要我帮你”

    “不要”

    “我保证什么都不干。”

    “走开”岑愿转身坚定地瞪他。

    “咳流出来了。”朝钼扶着下巴的手指忽然往岑愿身下一指。

    岑愿低头,大脑哄得一下镇住,全身僵硬一动不动,慢慢收紧了拳头。

    朝钼看他要发作的样子,更是有趣,作势要靠过来,岑愿掀了身上的浴巾甩在他头上,七手八脚地推他“朝钼你不要脸”

    被赶出门的人觉得今天真是赚死了,为了这个小可爱,以后家里得多买点酒。

    恩打定主意后顺从地坐回床边等着他洗好。

    那天晚上岑愿没睡着。他面向墙躺着,静静听着朝钼的呼吸声变得缓和而轻,隔了很久拿起搭在腰迹的手,才起身穿好了衣服。

    岑愿翻出朝钼口袋里装着的烟,抽一根出来放在嘴里,打火机打了三次才点着。抽了一口又觉得不对,反手摁灭在床头的烟灰缸里。

    看看时间,凌晨4点半,下面也歇了声。他站起来,看了一眼朝钼,轻轻出了门。

    于沛昀六点多被手机来电铃声吵醒的时候,揉着头发撑着身子起来,一看来电提示,脑内波就从“是哪个小兔崽子扰爷爷清梦看老子不削死你”迅速切换到了“卧槽这个点来电话不会像上次一样喝大了吧卧槽可是这次天都快亮了”。

    于少瞬间清醒过来,万马奔腾的脑子里硬生生在30秒内凭空补了“岑愿出事了怎么办100问”,然后做好心理准备接起来。

    “喂”

    “喂”岑愿要笑不笑的声音传过来,“你大早上声音抖什么抖”

    “我的天你没事吧肾都快被你吓虚了”

    “我有什么事,别贫了,过来会议室。”

    压榨啊压榨,我们老百姓,在地主的压榨下这么勤奋好学,献身科研事业,简直是祖国未来的栋梁之才。于沛昀腹诽着,手脚却麻利地下床洗漱。

    于书记给他宝贝儿子在学校里也买了一小套住处,干什么都方便。于沛昀不久就提着豆浆包子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岑愿挨着桌子站着,面前的几叠资料排开码好,正在细细地看,听见声响也没抬头,顺手拉了右边的一张椅子,算是示意于沛昀坐过去。

    于沛昀走着,想起岑愿喜欢纸质的东西,他说书和纸让人觉得舒服。

    “你肯定没吃早餐。”他把豆浆从袋子里拿出来,插上吸管开始喝自己的,然后把另一杯和一袋小包子推过去“没放葱的小肉包。”

    岑愿把一叠纸拍在他头上“怎么把这个项目报告拿给刘云写”

    于沛昀接过来看,打马虎眼“写得不好吗”

    “简直烂,都没抓到点,校初赛都过不了。”

    “我看他人很机灵啊。”他别翻页边心想卧槽刘局儿子真不给力,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让我暴露了

    “唔,很机灵,倒是相当会做人,投了于少的好。不过可惜我喜欢会做事儿的胜过会说话的。”岑愿抓了个包子喂进嘴里。

    于沛昀被他噎了,默默拿起豆浆喝了一大口。

    两个人改报告、磨合方案、开会,会议室里人来来走走,两个人愣是没挪窝,一口气折腾到日落。中午饭也只是找人带了点面包凑合着垫了垫肚子。弄完了歇下来,顿时觉得饿得不行。

    “今天还找程老蹭饭呗。”于沛昀想起程菱的嘱咐,提议。

    “恩。”岑愿想着这个项目还得老师过目,当面谈一下,就答应着。

    “你给他个电话吧。”

    岑愿顿了一下“你打吧,我手机没电了。”

    “没电”于沛昀拿出手机拨号打过去,想起他确实一天都没用手机,就问“怎么昨晚不充啊”刚问完这头程菱就接了电话。

    程菱高兴地从家里晃出来,在校外的小饭馆等两人。他和他的妻子原本都是a大的老师,才子佳人,两人感情好得不行,时称一段佳话。程菱后来进了官场,离开了a大,没几年他妻子因病突然过世了,他就从上面退下来,继续回来应聘了教授,一个人住在妻子生前的学校公寓里边,成天埋头搞研究,守着这个地方一住就是七八年。

    再后来他儿子去国外工作了,就一个人呆着,下下棋喂喂鱼种种花。最远的娱乐活动就是跑出来上上课,请俩小崽子吃吃饭。

    虽然两人来得也频繁,学校里程菱也是他们的导师,可是程菱教学向来主张放手给学生发挥发展的空间,他们又是他的得意门生,就常常任务一丢,回头搞和妻子生前一起做的老古董了。所以每到聚一聚这天,程老也免不了高兴一番,多喝几杯,不到脸红上头不肯起身结账。

    三个人絮絮叨叨,还是于沛昀和程老话最多,天黑了才散,各回各家。

    岑愿住的地方也是学校周围的租房,很近。走到要分道的地方,岑愿站住,低声叫了于沛昀一声。

    他站在几步远的地方,这条路上延伸到校外,学校安置的路灯隔得很远才有一盏。橙黄色的暖光,盈盈发热,小虫子和飞蛾围着灯转啊转啊转。好像永远不想停下来,可是终于一头闷上去的时候,翅膀挣扎着扇了扇,只得无力地向后坠下去。

    今夜无星无月,远处的天边呈着一点紫色。于沛昀望着岑愿,风清淡地拂面,他听见了时空分割的声音,清楚明晰,就在他面前,那就像

    就像

    就像小时候把纸叠一叠,用力压一压,然后轻轻展开,沿着折痕撕开的声音。

    “呲呲”

    声音断断续续。

    昏暗的幕布下,岑愿显得格外远。远到他的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铺天盖地。

    他说“于沛昀,我找到我要的人了。”

    终于“呲啦”

    纸断开了。

    然后于沛昀逼着自己尽可能从容不迫地回答“恭喜你啊。”

    于沛昀这天梦见了第一次接到岑愿电话的那天。

    那个时候他们两个的关系正脱离于沛昀单方面成天缠着岑愿的状态,开始向岑愿愿意等他放学吃饭的方向发展。

    于沛昀却还是没敢停下来假装交女朋友。他还不知道岑愿怎么想的,但是猛攻之下没有掩护的话,怕给人吓跑了。虽然也挺对不起几个小女生的,但是怎么办呢,于沛昀有点自私地想

    那人是岑愿啊。

    那晚他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有点受惊,更多的却是欣慰,小没良心的终于知道主动找自己了。谁知手机刚放到耳边,于沛昀酝酿好的吊儿郎当的口哨就僵在了嘴边。

    那头岑愿吐得昏天暗地,边不住地咳嗽边凌乱地憋出几个字来。他急着问他怎么了,岑愿却根本没办法好好讲清楚。

    终于有服务员发现了,拿过电话说了地址。于沛昀衣服都来不及套,抓着车钥匙就往外跑。

    他推开酒吧包间的门,岑愿已经被刚才报地址的服务员从卫生间带过来安顿好。

    里间灯开得很暗,各种酒瓶歪倒一地,桌上堆着的烟都只抽了几口,有些还没按灭,味道污浊,呛得慌。

    岑愿斜靠在沙发上,面色酡红,眼睛微阖,紧紧地抿着唇,看起来很难受。于沛昀轻轻走过去要拉他,岑愿忽然睁开眼睛,清亮地望着他。

    于沛昀说不出话来,那个时候靠得太近,一瞬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呼吸。他几乎是立刻就像做些什么。

    他明白自己现在有点乘人之危的心思在蠢蠢欲动,可是岑愿的眼睛太亮,一片清明,让他不得不克制住。

    就像无数次他犹豫着要不要给岑愿一点荧光时那样,明明他拥有着一颗太阳啊,他比岑愿身边的任何人都拥有光亮,惹人羡慕,惹人趋附的光亮。可是岑愿的反应只是让他觉得无助,这个人有自己的星星,并不需要他那点即便是来自太阳,也显得微弱的光芒。

    岑愿伸手拽住他的衣领,拉倒呼吸相闻的地方,颤着声音问

    “我生病了,你知道吗”

    岑愿红着眼睛,执着地看他。

    你知道吗。

    于沛昀恍恍惚惚地动了动唇,他从没见过岑愿脆弱到这种程度。他成绩斐然,性格冷清,纵然相熟之后于沛昀知道他还有很多面,眼里有细碎的光彩,只是不为人知,可是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他那天早上开会的时候,是发现岑愿有些不对劲,可是中途他爸于书记来了个电话,他就不得不走了,什么也没来得及问。

    岑愿在他眉目间看了许久,忽然用力的推开他,别过脸埋进双手间。

    算了,他说算了,你别回答。指缝间溢出来的温度烫得于沛昀心疼。

    这一晚他终于知道岑愿为什么宁肯清冷地避开所有人,对他人的事大多置若罔闻,而为什么却还有人觉得他善良热切,模样温柔。

    冷淡的是他,热情的也是他。

    他不是自私任性,他是太在乎,所以害怕。

    岑愿记得每个人对他的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深深切切,他小时候就知道自己不幸福,冷眼不顾他的父母亲人,吵闹破裂的家庭,让他早早就知道自己从来不被爱着。他企图去寻找其他温暖,结果却全是徒劳。

    所有感情都不可能长久维持,爱情友情亲情

    后来他怕了,他怕一切失去,更怕一切拥有,他怕发现爱的脆弱和浅薄。他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接受什么,也不付出什么。他尽力掩饰自己的所有情绪,可是原来还是,渴望得到一点点温暖。

    他想要绝对的信赖和爱。

    哪怕一个人也好,有人能每天和你一起生活,一个人负责摘菜,一个人负责洗碗,一起吃饭;一个人叫另一个人起床,拉开窗帘迎接阳光;一个人照顾生病的另一个人,熬粥炖汤,忙忙碌碌。也许不说很多话,也许会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拌嘴,也许各自有着手下的事去做,各自独立,各自成熟;但是从不争吵,从不产生离开彼此的念头。

    你是你,我是我,可是不妨碍相互感受背后的温度。

    这个人体悟到你最细小的感受,你藏无可藏避无可避,可是你们一个眼神就知道什么要说破什么不要。永远没有,没有一点点背叛和怀疑,无论你是对是错,至少两个人先站在一起,背负一切。

    换做于沛昀以前,或者说,换做另一个人站在于沛昀对面。他听见这些话,迟早跑得没影了。

    可是那天他只觉得自己混蛋,然后一字不说,抱着岑愿出门。

    车开到岑愿楼下时他已经睡着了,于沛昀甚至不敢去找他身上的钥匙。他不知道现在这种紧张和患得患失是出自于什么,他也开始怕,岑愿明天早上想起来自己说了这些给自己,或许再也没有机会在他身边。

    他丝毫没发现自己失去了风云肆意的洒脱风流,只知道摸出烟来下了车狠狠抽几口,只穿着薄衬衫,被冻得打哆嗦,却又因为短暂的大脑停摆而放松。

    第二天一早于沛昀乐呵呵地撑着脑袋看着身边睁眼醒来的岑愿,一手暗示地从被子里贼兮兮地摸上岑愿的胸口,看他一怔,清醒过来,自己面上笑着,心里却跳得慌。

    岑愿抬眼扫视了一下

    不熟悉的被子,不熟悉的床,不熟悉的摆设,不熟悉的味道。

    熟悉的人。

    于沛昀以为这种情况他应该能看见岑愿直接叫出来,或者就算强装冷静,也要质问他,要确认发生了什么。

    可惜岑愿瞪着眼沉默了一分钟,一如既往平静地开口问

    “几点了”

    “”

    “有水吗”

    “”

    “我的衣服呢”

    “”

    于沛昀看着岑愿掀开被子,下床找到衣服开始穿,瘪着嘴忽然开始不爽“这么无所谓”

    岑愿有点诧异地回头看他,俯身穿裤子,线条好看的腰臀被布料包裹住,白嫩的肌肤被遮挡。他自觉地拿起于沛昀放在桌边的温水和药,放进嘴里吃下去。

    于沛昀还是面色轻浮地开口“昨晚”他实际心里咚咚咚地跳个不停,他想让岑愿记得,又怕他记得。

    “我醉了。”岑愿避开那些不谈,拉开卫生间的门,修长手指轻点后腰“可是发生了什么,你不至于让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吧,于少”

    于沛昀抬起手背遮住眼睛,不去看岑愿故意盯着他谈笑的疑惑眼神,觉得自己脑子坏了。

    梦里梦外,于沛昀都觉得自己脑子坏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谢谢小伙伴围观。

    尼萌是喜欢朝钼还是于沛昀啊。

    、回家

    朝钼一早起来就头疼,细想昨晚似乎大概好像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结果一晚上心满意足睡得好好的,岑愿今天早上起来人间蒸发了电话也一直是关机

    干嘛演聊斋吗

    “小白眼狼”朝钼嘟囔着起来,打算去学校抓人。出了门刚下楼却被许潘一把拉住“朝大,你去哪儿,今天收假了忘啦你助理没打通你电话,让我提醒你你约了签下一个音乐会的合同,时间都差不多了。”

    朝钼一看,手机调了静音。还有一个小时,吃饭的地方和a大南辕北辙,只好发了几条短信给岑愿,在别墅整理了一下,直接开车去公司。

    合作是早就谈妥了的,只差走个形式两边意思意思,然后签签字。结果今天来的代表是这次的合作商那边新上任的,梳个大奔头,油光锃亮的,脸上也油。说话斯斯文文,瞎矫情,面上带笑,蹬一双尖头皮鞋,还是很油。这人那叫一个玩得开,拉着朝钼一行人左一个“不急”,右一个“还早”,硬是一条龙走下来,这条龙走得很龙,很长,就是慢悠悠地找陪玩,不签合同。

    抽空看了几次,岑愿一个标点符号的回应都没有。朝钼想着外边天色越来越黑,脸也越来越黑。

    他给带出来的几个助理使了个眼色,大家了悟。这就两个人上去霸住话筒,拽着那边带来的人唱歌,其余几人开始围上去可劲儿灌那个“老油头”。三下五除二把那边人都放倒了,签好字,朝钼拿着合同书先出了门,心想早知道就不陪你浪费时间了,就你这还和爷爷拼酒量呢。

    之前打电话也是关机,朝钼就算去了学校也不知道上哪栋楼抓人,而且这时间太晚了。只好把车开回小区,直接停在楼下。他坐着没下车,在一片黑暗里把玩着手机,心里有点悬。

    已经快两点了,他在犹豫要不要再打过去一个试试。岑愿今天早上这样一走,什么信也不给。

    “你说你是个什么意思”他自言自语了一句。

    话音刚落,手机屏幕就亮起来,心里“叮咚”一声。屏幕上的光明晃晃的,有些刺眼睛,朝钼适应了一会儿去看。

    “抬头。”

    是岑愿。

    “抬什么啊老子头上是车顶。”打完字就要去按“发送”,朝钼愣了一下,伸手一摸衣服口袋,空的。旋即打开车门大步跨下去。

    抬头。

    岑愿趴在他家阳台上。露出个脑袋,朝他笑。

    没有风的凌晨,月亮蒙着一层雾气躺在天上,空气有点湿润。岑愿的眼睛亮亮的,小虎牙轻轻浅浅露出来,柔软的额发随动作晃着,晃得朝钼觉得那点酒劲迟迟缓缓地漾了上来,填在心上。

    电梯从12楼下来,红色的数字开始闪,他觉得太慢了。

    不行。

    于是三步并作两步地从楼梯跑上去,喘着气站在门口。门开着,岑愿一身家居服,发梢塌塌的有点湿意,看得出来洗过,还没吹干。朝钼迟迟没有走进去,好像这不是自己家。

    “你不进来我关门了”岑愿瘪瘪嘴,作势关门。朝钼猛地抬手抵住,把门推开,跨步进去,一把捞过岑愿的肩膀拽进怀里。他比岑愿高出一个头,埋下去刚刚好是颈窝,他伸手摩擦着岑愿的背,骂他

    “小白眼狼,我以为你要拒绝我了。”

    岑愿一根手指抵着他的胸口推他“那样的话你现在应该蹲在门口,等开锁公司。放手,一身酒味。”

    朝钼放开他,看着玄关边的还立着的两个行李箱“你的”

    岑愿不废话,清清嗓子眼神往边上瞟,出口的话却言简意赅,理直气壮“我不知道收到那里。”

    朝钼失笑“我知道我知道,我帮你收。”说着卷袖子去浴室放水洗澡,出来的时候岑愿又不见了,可是这次他却莫名心安。

    桌上摆着一碗水果沙拉,颜色挺好看的,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先去客房睡了,明天有课。收行李的谢礼。”后面加了一个小箭头,指着沙拉。

    “钥匙还你。”后面又是一个小箭头,指着一串钥匙。

    是早上从朝钼兜里拿的。

    朝钼吃了沙拉收了碗,在凌晨两点半,以十二分的明朗心情吭哧吭哧地开始收岑愿带过来的行李。简简单单,一箱衣服,一箱书。

    朝钼把他的衣服一件件收出来,拿衣架挂到主卧的衣柜里面,他的收挂在左边,岑愿的在右边。再把书房里自己那几本略显得可怜的有的没的市场营销法则、市场营销经理五十问、音乐学、四大名著一股脑打包放进杂物室,添上岑愿的一堆书,大半夜生出一种满足感。

    然后坐在沙发上欣赏了一下成果,想一想,又跑进杂物室把四大名著那一堆书全部翻出来,塞回书柜里。愉快地吹了一声口哨,轻声回卧室睡了。

    岑愿第二天一大早就起了床,扣着衬衫扣子走出来,看见桌上钥匙没动,旁边添了一张新的便利贴

    “你的了。”后面一个小箭头。

    他笑着拿起来看看,然后收拾了一下出门去学校。这天从学校实验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他在想着要不要吃了饭再过去。打开手机,收到好几条朝钼的消息

    “回来吃饭吧。”

    “很忙”

    “我在家等你。”

    “好饿”

    两个小时前的。

    岑愿在实验室边的洗手池边洗手边思索了一下,朝钼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恩,会做饭也不会叫“好饿”吧

    于是转出去进了学校边的超市,随手百度了几个菜谱,发现了超市有卖配好料还腌好的菜,抄一抄就能吃。他拣了两个,然后拎着一兜照书采购的简单食材回去,路上回了条信息说快到了。

    进门的时候却看见朝钼在里间,正端着一只碗添饭,岑愿微微诧异。

    房子是全开放式的,朝钼一直一个人住,和式拉门只当装饰,开门后几乎一览无遗。

    他就站在最里面的餐桌边,顶灯落下的暖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很柔和,连嘴边的几粒饭粒也显得不那么可笑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挂钟:

    “你说上地铁的时候我就算好了你准是这个时候回来,给你做好饭了,来吃。”

    岑愿忽然觉得口有些干,走过去把朝钼嘴角的饭粒碾进他嘴里,拿筷子挑了一口菜,评价“咸。”

    朝钼摸摸脸,紧张兮兮地嚼着那几粒甜过头的米,看着他,听他说咸就也夹了两口菜嚼了嚼“咸吗”他又尝了一口:“不咸啊你什么时候吃盐这么淡啊”

    岑愿沉默,盛了两碗汤,给他挌一碗,自己端一碗,回答“家里。”然后慢条斯理开始喝汤。

    朝钼被这个回答熨到心口。放好饭碗跟着他喝汤,边喝边说“那以后少放盐。以后我下班开车去接你吧,回来蛮远的。”

    他公司、a大、小区,是一个三角形。岑愿喝完了,摇摇头回他“不用,不方便,而且我时间太不规律。”说罢补一句“你负责做饭好了。”

    听见这话朝钼想抱怨我们家这人设有点不大对。话没出口就忽然想起什么,跳进厨房抬出来一碗鸡蛋羹,丢在桌上抓耳朵喊烫。

    “隔热手套呢”岑愿瞥他一眼,拉了他的手问。

    “懒得找没事没烫到。快吃吧,呐,专门给你做的。”朝钼把鸡蛋羹向他一推。

    吃着吃着朝钼又开始说些有的没的,岑愿听着他讲,看着桌上五菜一汤,认真吃饭,默默把鸡蛋羹扒光。

    吃完了岑愿去厨房往洗碗池里放水,一边卷着衬衫的袖子。

    “你干嘛”朝钼收着碗筷回头,随口问。

    “洗碗啊。”他泰然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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