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城 第11节

    白凌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倏地站起来，一把夺过秦川的，对准苏池航的脸一连打了十几枪，直到弹夹里的子弹都被任性打完。

    其实苏池航只需要往桌下一猫腰，就轻而易举地躲掉一连串攻击，秦川看得一身冷汗，少爷这么个打法，站着一动不动的，根本就是被挑衅得失去理智才乱开枪，能打到人才怪

    苏池航拍拍手中的灰尘，讥笑道“看看，女人恼羞成怒起来会变成公狮，白会长倒好，生气起来，蠢到连枪口都不知道对准谁了。”

    白凌彻底激怒了，拿出抽屉里的，指着苏池航的脑袋，这次苏池航没有回避，迅速化成吸血鬼的形态，双指捏住对方的枪管，将坚硬的钢铁捏得微微变形，同样以迎敌的态度站在白凌对面“别那么着急，猎人和我们这场仗是非打不可。但这张光盘，不是拿来和平谈判用的，我们只想用它来交换一个人。其余的，用实力说话。”

    “换人”

    白凌的耳机正好发着蓝光，他思忖了一下，松开枪，在电脑上敲击了两下，屏幕立刻换成某一个地方的摄像，他别上耳机，果然听见分队长惊慌失措地喊着，说一大波吸血鬼已经攻到实验室外围。

    白凌立刻下令道“守住实验室一旦他们攻进来，立刻把地下牢那批东西放出来”

    说完，男人摘下耳机，干脆不去理外面的战况，手指在键盘上点了点，画面又切换到另一个地方，故意移到云谲面前“换那个叫翟星辰的男孩”

    屏幕里是一排严阵以待的猎人军队，每个人都背着荷枪实弹的装备，仔细一看，他们的皮肤上都刻有彰显身份的玫瑰刺青，并且多数刺在手背和手臂上，似乎意味着对最强猎人的向往。画面抖了抖，镜头越走越近，最终停留在一个少年身上。

    那张面孔站在队伍当中还略显青涩，但他身材很好，穿着板直的军装也不会违和，简单的流线型设计把他的身体撑得非常伟岸，他安静地站着，如标枪一样笔直，那把衬衫袖口卷到手臂中间，露出一节有力的手腕，头发较之前要长了些，显得有些阴郁。

    “这孩子这么年轻，应该十六七岁吧，看他资料，还以为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孩子，没想到，居然是你的人。”

    白凌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看向一脸愕然的云谲“你大可放心了，这小孩很懂事，训练起来，比我其他下属都要狠，学得也快，是个难得一见的好苗子。”

    云谲情不自禁地走近过去，目光像被锁住一样，焦灼得顾不上危不危险。屏幕里的少年刚好偏过头来，无悲无喜地望着摄像头，距离越来越近，紧接着是一个大特写，让他手掌的伤痕显得更加清晰。

    “白凌”云谲目眦尽裂“为什么要把他卷起来你居然教他去杀人”

    “为什么不呢在你眼里，他是孩子没错，但在我这，他可是一个最好用不过的棋子，听话得很我会让他亲手废了你的。”

    白凌的表情像在听一个笑话。“被咬也好，人体试验也罢，我还从没见过你这么脆弱的表情。呵呵，这已经够值回票价的了。再说，他没和你这位监护人说清楚吗，人家是自愿来找我的，央求我让他加入哦对了，我大概忘了，你还杀了他的父亲，叫什么、翟启明哈，这孩子也是傻，居然认贼作父，是不是很可笑”

    话音刚落，云谲抽出别在腰间的折叠短刀，奋力朝对方甩出，刀身划破空气，扎向白凌的眼睛。白凌猛一偏头，背后的墙壁立刻被凿出一个洞来。

    云谲气得发抖，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差点抽出枪崩了对方。“你别搞他，我们已经没任何关系了他只是个孩子，一个普通人”

    “可我拿他威胁你，却十分管用。这不是奏效了嘛。”

    白凌看都不看身后，缓缓抬头，轻轻地摸了一下屏幕中的少年，“就凭那张根本不知打哪来的光盘，你们还想和我谈判只要我一声令下，这孩子的死活也就是一秒钟的事。”

    “白凌”

    云谲拔枪相向，却被苏池航从身后捏了捏肩膀“没关系，光盘是真是假，林教授自然会给你答案。现在光盘的备份已经上传到邮箱中，能不能发给他，同样也是我一声令下的事咱就别白费口舌了。你听，吸血鬼们已经攻进实验室，明天一早，猎人公会注定要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果然，一开始那一阵哄闹声还不是很大，白凌没去多加注意，现在仔细一听，外头的打斗声尖叫声确实非常激烈。这群吸血鬼明显是有备而来，公会却处在被动的位置，本身防线就容易被攻破，再加上把地下室的“东西”放出来还需要一点时间。

    白凌按了一下安装在积木里的通讯仪，不得不答应“交易可以成交。我答应你们，除非翟星辰自己请求，否则，我只会把他当成普通猎人来对待。”

    苏池航觉得诡异，他原本以为得纠缠很久白凌才会同意，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谈妥了。“你该不会以为自己能打得过我们吧。就算是云谲一个人，你也不可能单枪匹马赢得了他。”

    白凌笑笑“苏池航，我以为你是明白人，现在看来，是高看你了。”

    男人打开背后的橱窗，从中挑选了两把满膛状态的，“想把老子搞下台的人，不缺你一个。我早就料到有一天可能会死在这。不过没关系，网我已经布好了，我在不在这，活没活着，这盘棋都会像齿轮一样运转下去，没有人能改变”

    苏池航凛了凛神，他还在思考着白凌字里行间的意思，就听见对方说“既然你们这么自信，那我就提一个条件，你们当中只能有一个人对我出手，可以做到吧。”

    云谲颠了颠枪，勾起一个浅浅的、带着恨意的笑“求之不得。”

    “少爷”秦川着急地喊道“你不能”

    “你先去地下室准备。”白凌兴致勃发，弹了弹“放心，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警鸣还在持续尖叫，撕心裂肺的打斗声音如滚雷般，越传越近。苏池航同意他的要求，把战场留给他们两，单脚踩住栏杆从屋里翻了出去。

    他曲着腿，坐在窗台边，枪托灵巧地在食指间转了一圈，望着地面的火把一点点汇聚成火海，

    对他而言，能不能亲手了结白凌已经无所谓了，反正十分钟后，吸血鬼部队马上就要攻占实验室，这场战争，很快就见分晓。

    月光勾勒出他伟岸的身影，苏池航旁若无人地笑着，目光如炬“我们赢定了。”

    、战争

    好人的定义是什么

    云谲从来不知道自己该归类于好人或者坏人，他打架斗殴，喝过人血，也杀过很多人。而白凌救过很多人，他研发了血凝剂，以一己之力保护着这座城市，是吸血鬼的克星，同时又是将这座城毁于一旦的罪魁祸首。

    到底谁是错的，或许世上本来没有绝对的正确和错误，是与非，仅仅是一念之间。

    鲜血从云谲额头渗入刘海，染红他笔挺的鼻梁，面对白凌的枪击，他激动得热血液沸，隐忍已久的杀意全都释放出来，仿佛又回到儿时舔着刀口的日子。

    “我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正义，但我明白，我今天来到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

    他抽出腰际的两把枪，露出了狰狞的獠牙，乌黑的短发刹那间长到腰间，双眸早褪去了清明，变成泣了血般的艳红。“那就是杀了你。”

    苏池航坐在窗台上，低头看了看表。

    从二十五楼望下去，地面和夜空一样深不见底，楼下亮起星星点点的火焰，如繁星般，声势浩大地从周围聚集而来，很明显，吸血鬼们已经成功突破公会的第一道防线，正欢呼着他的英名。

    男人立在栏杆上，明亮的明月将他颀长的身体勾勒出来，他望着楼下，徐徐脱掉长外套，露出肌肉喷发的脊背，肩膀缓缓松动，展开背脊处的双翼。今晚月圆，苏池航的状态非常好，皮肤正逐渐变得油亮发光，如罩着一层薄薄的金属，他缓缓睁眼，两枚獠牙毕现，眼睛变成一模一样的鲜红色。

    十年，不长不短，足够让一个城市由年轻变得沧桑，也可以让一些人，从善良之辈变成人人诛之的恶魔。他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

    砰砰

    刹那间，子弹击穿整块落地窗，云谲用手肘撞破玻璃，整个人破窗而出，狼狈地翻了个身，落在苏池航身边，他的情况不是很好，额头的血流了一脸，手臂、脚掌似乎都添了很严重的新伤。

    苏池航问“白凌死了吗”

    “应该还没有。”云谲捂着手臂，黑色的外套湿得厉害，有汗也有血，仿佛沾了一块很大的污迹。他不仅手臂中弹，一只膝盖被砍伤，右脚的脚筋被白凌用刀挑了出来，连他的刀也落在屋子里“算了，他被我打中肚子，已经不能动了。”

    苏池航意外的不挤兑他什么，只是把他扶起来，“你这家伙，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那种家伙需要同情吗”

    云谲舔了舔干燥的唇，好看的眉毛拧成结“我可能走不了路了，待会不一定能帮上什么。”

    “不用帮忙，你只要乖乖看好戏就行。”

    苏池航羽翼耸动，举起手中的流火锏，身下的一把把火炬汇聚成一片火海，在黑夜中摇曳着，等待他的号令，人群中忽然有人喊了一声“航哥”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声音汇聚在一起，火把照亮了南市中心的黑夜“航哥航哥”

    公会办公厅瞬间成了吸血鬼的领地，那一阵阵呐喊声就像起伏的海浪，淹没了公会的每一寸地方，其余猎人待在第二防线里，听到那一阵阵燎原般的咆哮声，不免人心惶惶，斗志都给摧毁了大半。

    苏池航站在天台上，遥望着即将为胜利点燃的火炬，目光变得坚不可摧，他的声音亮如洪钟，传进每一个吸血鬼的心里“十年，我们在猎人眼皮下苟且偷生。十年，猎人在我们哀求下赶尽杀绝。这个城市，原本属于全部人，白凌却生生把它劈成昼夜两半，没有人知道我们病发的痛苦，没有人知道我们被歧视的悲哀，更没有人体谅我们只能行走在黑夜里的孤独直到现在，我们站在这里，为自由和尊严而战。六点钟的阳光即将降临，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今天我苏池航，将带领大家，把属于我们的一切拿回来”

    焰火涌动，爆发出一阵整齐划一的拥护声“不得胜毋宁死”

    “很好。”

    展翅的男人仿佛站在云端，如神般高大伟岸，他危险地眯起双眼，眼神如凶猛的雄狮，把云谲单手环住，从二十五楼的高层俯冲而下“杀啊”

    “啊啊啊”

    所有吸血鬼像吃了一颗效果极佳的定心丸，纷纷龇着獠牙，露出或激昂或嗜血的表情，按照原先的计划掉转方向，冲那群追在后面的猎人部队攻去。

    云谲捂着受伤的手肘，默默站在一边。他不是一个领导者的角色，也不是演说家，他只是一个目睹者、或者说是见证者。和所有吸血鬼一样，他也承受着病痛给他的伤害，但更多的，是社会强加的压力和人们先入为主的歧视。

    以前他习惯苦难，心里没有对什么东西产生过极端的恨意，更何况他觉得自己是个人，更没必要对人类抱有恶意。

    但星辰走后，他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这种病同时他也恨猎人公会，恨整个社会对吸血鬼的歧视和打压。

    人生而不平等，既然决定不了命运，那就自己亲手打破这种不平衡。

    今晚，他仅仅希望能化作苏池航的一柄剑，劈开这犹如暮城的黑夜，把翟星辰救出来，也算是对他最后的弥补吧。

    但愿今夜过后，战争不再。

    实验室的几个小区统一拉响了红色警报，猎人们被打得措手不及，落荒而逃，只能困在第二防线的门外，等着其他部队的救援，他们甚至想不到，自己的boss已经丧失战斗力，现在正在25楼躺着。

    一时间炮火声和尖叫声齐鸣，每个人都把火力放到最猛烈的程度，用完就用，子弹用完就用冷兵器，拿着刀和拳头互殴。甚至有人在尸体上浇上汽油，点燃了火，腾腾的热浪烧亮夜空，灼着所有人的皮肤，现场血流成河，到处都是横死的尸体。

    脚下散发着很多肉块，血渍拉碴的，云谲踩得咯吱咯吱响，不舒服地直皱眉“这下死了好多人。”

    苏池航跨上早有准备的重机，拧开引擎，朝他斜了斜下巴“别看了，收起你多余的同情心。战争总要死亡，要好好活命的人，谁还大晚上在这溜达啊”

    “不是同情，是无法冷漠。”

    云谲撇过头，这种场面他确实不爱多看，可他无法确定翟星辰是不是在这场混战中，那颗悬着的心怎么放得下来。

    “喏，拿着”苏池航塞给他两把新的，“敌人随时会攻过来，别随便分心我的背就交给你了。”

    云谲戴上头盔，犹豫了一下才坐上重机，“如果你看见他先别开枪，告诉我一声。”

    苏池航一阵哂笑，“要是看见他的尸体，还跟你说吗”

    云谲想都没想，眯起右眼，对着苏池航背后的猎人扣动扳机，打穿偷袭那人的手臂，随后一拳抽在他头盔上“那你就自己给自己收尸吧。”

    苏池航笑得很张狂，把油门踩得轰鸣作响“他没死最好，我还要开车撞死他碾得他脑袋开花，脑浆四流，连他老母都认不得”

    “闭嘴，死鸟，再说把你两翅膀折下来。”

    苏池航无所谓地笑了笑，顿时目光如炬，除了脸，他的皮肤化作可怕的铁青色，僵硬如铜铁，因为那一身刀枪不入铠甲般的皮肤，他曾暗地里被白凌夸做最优秀的艺术品。没错，苏池航的身手是比云谲略输一筹，但这一身无缝焊接的穿山铠甲，和那对强壮有力的翅膀，让他可以在一定程度抵消子弹的伤害，还可以在半空中迅速飞行，可以说是无人能敌。

    “走吧。”

    云谲对他那身皮肤司空见惯，他是第一个看见他全部变形后的样子，当年在人体实验室，苏池航就是这么裸着全身，半死不活地，被那群冷漠的实验员送了回来的。

    一路上，苏池航控制着彪速的摩托车，一手扛起一台火力巨猛的改装加农炮，冲着远处模模糊糊的一团人影开火。火力很大，枪炮的反作用力更大，他咬得牙龈出血，身体经不住地往后撞去，肩膀也被蹭破了一层火辣辣的皮，忍不住骂道“我擦咧这玩意儿猛到没边啊谁被轰到，准成一把灰”

    云谲紧张地在人群里搜索“你别瞎开炮万一杀错人怎么办”

    “还能杀错谁，这个方向没咱们的人哦对，你家那个臭小子还在里面呢，不说还真忘了妈的，还好你提醒，我得把火力调再猛一点。”

    “去死”

    云谲的手臂和脚跟不停地流血，流了一路，他根本顾不到自己的伤，一方面要掩护苏池航，一方面又要在对方枪口下分辨出翟星辰的样子来，累得他浑身衣服都是湿的，稍微一拧就能榨出汗来。

    前方的人越聚越多，雾也越来越浓，逼得苏池航真不敢随意开炮，非得眯着眼才能确认。对面云雾缭绕，秦川开着军用吉普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十多辆货车，车门敞着，放出来一群拥拥挤挤的东西，样子难以言状，脚步声又稳又沉，还带着隐隐约约的咆哮声，听起来非常瘆人。

    “这什么鬼，我没近视到这种地步吧。”

    苏池航被眼前的东西吓了一跳，按住油门的手猛然松开，两人通通被惯性甩了一下，云谲的脑袋狠狠地撞上男人的后背，气得他直吼“干嘛无端端刹车”

    苏池航咽了咽口水，睁着眼睛，像机械人一样缓缓转头“妈的，这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了你看吉普车后面，是白凌说的东西吗”

    他们还来不及确认，秦川忽然举起枪，朝天空打了一簇烟火，跟在后面的东西纷纷扬天嘶吼，表情木然地朝前面跑去，目标就是他们两。

    苏池航一脸懵，那些人，不，那些根本不能称之为人，完完全全是怪物啊

    他们的速度并不快，个头大的有两米，个头小的还没有一米二，跌跌撞撞冲过来，有几个长出半个翅膀，移植在上半身的三只手迎风颤抖，有一个被掀开了脑壳，露出雪白的脑浆，也有的脸上长着密密麻麻的毒瘤，五官若隐若现，已经完全分不清楚了。

    可怕的是，他们的声带好像被毁掉，只能发出嘶嘶的声，像婴儿细细的声音，又凄惨又瘆人。云谲失血过头，本身就头昏目眩，现在看见对面的怪物，差点把隔夜饭都呕吐出来。

    他知道，对面那些怪物正是白凌说的“东西”

    就是那些经过人体实验室改造出来的“东西”

    云谲强咬着牙，手心的颤抖却根本控制不住，他看了眼苏池航的背影，男人的后脖子也沁出冷汗，肩膀肌肉绷得非常紧，看得出他也很震惊。

    可想而知，这些畸形的东西全是人体实验室的新作，他们被剥夺了声音，被剥夺了最基本的人性，没有思维，也没有了人形。

    谁又能想到，他们原来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人，同样有着七情六欲，背后一样有着挚爱的家人。

    就和当年的他们一模一样。

    云谲强忍着怒火，不敢想象，如果当年没从那座实验室里逃出来，说不定自己就是这里面的一份子了。他恨得咬牙切齿，真后悔半个小时之前没有坚决把白凌杀掉，反而因为一时心软，放了那个人渣一马。

    “白凌疯了吗抓了这么多人妈的，这得有三四百个吧，操他娘的”

    苏池航心里同样很膈应，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打下去。虽然失去人性，但对方也是可怜人，是他们的同类，要下手还真需要一些勇气。

    云谲迟疑地问“还打吗”

    怪物们闻到人气，都疯了一样围过来，苏池航被逼到墙头，不得不战，咬牙啐了一口说“打”

    看云谲不知从何下手，苏池航事先扛起枪炮，开启最大的火力，一拨接着一拨碾压过去。地面烟尘滚滚，惨叫连连，怪物们像完全不知道疼痛似的，依旧没完没了地往前冲。别说普通老百姓了，就连猎人们自己，恐怕也不知道实验室里会藏着这么一堆畸形怪物。

    确实，谁也没有料到，公会附属的实验室仅仅存在于表面，实验室底下还有实验室，这群人工改造的产物，就是从那座隐藏的实验室里放出来的。

    除了秦川等高层外，普通猎人并不知道所谓的帮手竟是这些东西，更何况眼前这群怪物，比吸血鬼长得更凶残，六亲不认，见人就攻击，根本没有敌我之分。他们比普通人强壮一些，看得出来是经过特地挑选的，肌肉纠结成块，眼球凸出，嘴唇歪斜，鼻翼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声音活像几百台运转的收割机。

    总而言之，看得出前身是人类，但外貌各有各的畸形。

    猎人们应接不来，腹背受敌，不知道该集中打吸血鬼，还是保全自己攻击怪物。公会c区的猎人反而被打得焦头烂额，怪物们如潮水一样蜂拥过来，又力大无穷，一下子把整只精英队撞散了，扑上去撕咬他们的手臂和大腿，男人们被惹红了眼，枪炮全招呼上，愣是把前排的怪物轰成血块。

    周鸣站在队列最前方，差点被一个怪物挠伤，那家伙很大只，手指像五把锋利的小刀，刷的一声往地上一抓，立刻在洋灰地上挠出五道抓痕出来。那怪物长得很吓人，脸上的脓包多得数不清，远看还以为蜂窝盖在她脸上，硕大的鼻孔流出褐黄色的液体，又流回到嘴巴里，像极排泄物，光样子就能恶心倒一片人，定力不够的，全趴在边上哇哇地吐着。

    周鸣狼狈地爬起来，连忙下令，“c队继续攻击入侵者，d队阻挡怪物，都给我守住了娘亲的，被挠了两口，也不知道有没有病毒，老子非废了你们不可”

    周鸣刷刷两下给枪满上膛，正准备对着一排吸血鬼扫射，星辰却提前一步把他的枪口压下。

    “等等，我好像认得这个人”

    星辰指着里面乱窜的一只吸血鬼，男性，长得很矮，肢体都失去了协调，龇牙咧嘴地流着口水，是没脑的低级种。

    周鸣眯着眼睛看远处“谁”

    等看清楚那人的长相，星辰惊呼“我认得他他是学校早餐摊、就是卖早点那个蔡大爷的儿子你应该记得吧，高二四班的，是个同性恋，他怎么会”

    周鸣急着催他“甭管认不认识，他都变形了，你倒是开枪啊”

    那张和蔡大爷如出一辙的面孔，已经彻底失去人的气息，精神涣散，连五官都是扭曲的，嘴巴一张一合露出獠牙。翟星辰举着手头的枪，半天动不了手“不是”

    “你退后。”

    周鸣把他往后一推，端着机关枪，三下两下就把人解决了。星辰望着地上躺直的尸体，心脏猛烈地噔地一下，撞得他胸腔有些疼。周围的枪声把他耳朵炸得嗡嗡响，星辰还处于迷茫的状态，眼睛盯着那一具尸体这么五六秒的时间，就死了一个熟人，关键是前不久他还帮蔡大爷一起去高二四班找他。

    “打起精神来，别愣着。”

    周鸣担心地拍拍他的脸，虽然不可否认，翟星辰在格斗射击方面的素质不错，但最糟糕的一点是，他没有亲历过真正的战争，不管怎么讲，他始终还是普通的高中生，以他温和的性格来说，还是太勉强了。所以直到现在，翟星辰的子弹还是原封不动的。

    周鸣分析道“这群怪物不知道打哪来，体型屌得要死，却没脑子，跟苏池航肯定不是一伙的，一副饥不择食的样子，见人就扑，应该是饿了很久。你注意点，稍不留神，咱们都得变成他们的晚餐。”

    “嗯。”翟星辰仍望着那具可怜的尸体，想起蔡大爷疲惫的脸，一时难以释怀“你下手太快了。”

    周鸣看他出神的表情，捏住他的后脖子安慰道，“习惯就好了。以前带我的一个队长，在一次围剿中被吸血鬼咬到，当场发病，他长得牛高马大，被感染后跟疯牛似的，一个小队都抓不住他。”

    “后来呢”

    周鸣一边扫荡僵尸一边说，“死了。想不开，一枪崩了自己。还在床上留了遗书，说不仅工作丢了，还染上病，一辈子都得留在南市，他不愿意，也怕给家庭带来负担。我估计他很可能是想拿到保险赔偿和体恤金，毕竟有三小孩在读书呢，他媳妇哪来那么多钱啊。我知道你很不适应，如果没有足够的觉悟，就不要站在战场上。因为你犹豫的一秒，就有可能让自己变成他们那样，懂了吗”

    星辰抿了抿唇，仿佛胸口缺了一块什么。

    周鸣还想再说，却被闪光的蓝牙耳机阻止了，他仔细一听，对讲机传来熟悉的声音，“白会长”

    话筒里，白凌的声音虚弱得随时要掐断“a区，你带翟星辰过来杀了他们两，云谲、还有苏池航”

    “好、很好。”周鸣掐灭了对讲机，让后勤部队把他的鞭子拿过来。

    “怎么，上头有任务”翟星辰问。

    “嗯。我要潜进a区，会长说里面有两个很危险的吸血鬼，现在没人支援，让我过去。这么着吧，翟星辰，你先掩护我走到二号实验楼那边，负责干掉围过来的怪物，吸血鬼由我来杀。”

    星辰点头，握紧，杀人对他来说是勉强了点，不过杀怪物，他还是能逼着自己下手的“行，放心交给我。”

    周鸣转身往前走，暗自露出狡黠的眼神，白凌下的命令无疑正中他的下怀，天知道，他等待这个名正言顺，又可瞒天过海的契机等了多久。他对吸血鬼的愤恨，夹杂着对云谲的嫉妒，如同涨潮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战争

    不可否认，苏池航是个牛逼的家伙。

    和白凌依傍家世的强势不同，他从烂泥摊出生，从一个毛头小子，混到叱咤南市、一声令下就号召全市吸血鬼对政府进行反抗的头头，他的成功，完全得益于他亡命之徒的作风。

    金黑色重机发了疯似的飞窜，他们是公会最大的目标，必须把大部分兵力引走，好让剩下的吸血鬼部队攻进公会基地。不间断的炮火轰向机车这边，苏池航展开双翼，用身体去抵抗百分之八十的炮轰，剩下没有瞄准的百分之二十，全数落在他们的脚边。

    那一段路途艰难险阻，死伤无数，苏池航都数不清碾爆了多少人的脑浆，才突破了一小段距离。

    怪物部队越靠越近，脚步声震耳欲聋，好在它们没有脑子，跑得杂乱无章，没对他们构成太大的威胁。风刀刮般划过脸颊，苏池航反而更亢奋，把机关枪架在重机屏风上，一面端枪扫射，一面任性地把油门拧到极致，试图用机身撞开一条路来。

    云谲大腿血流如注，他顾不得包扎，双手牢牢地抱住苏池航，以免一不留神被超速的机车甩了出去。“疯子，不要恋战时间拖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知道了”

    不到五分钟，又一把机关枪哑火，苏池航干脆丢掉多余的武器，一口咬下手榴弹的保险栓，朝秦川的吉普扔去。而后塞给云谲两把来福枪，让他抱紧自己的后背，把翅膀展开到最大范围，“抱紧我的腰”

    离合器发出一阵尖锐的声。重机得到极致的操控，所有部件崩到临界状态，整辆车都在发抖。一只实验体伸出锐利的手指，一巴掌盖下来，眼看就要招呼到云谲脑袋上，机车忽然灵活地扭身，堪堪避开那大家伙的爪子，一路往前冲刺，活生生让他们撞开一条小道来“他娘的，玩火玩到老子头上来”

    秦川那边，同样把吉普开到最大马力，准备半路拦截他们，无奈实验体六亲不认，速度比他更快捷，刚追了一小段路，吉普反而被怪物们困在中间，气得秦川一顿国骂，没辙，只能集中精神对付这群帮手，一时半会恐怕出不来。

    云谲依然在失血，嘴唇一直发抖，他不得不逼着自己打起十二分精神，以免错过任何一个看到翟星辰的机会。

    苏池航伤痕累累，声音变得很暴戾“秦川在对面，你仔细看着，别光顾着找人”

    “不碍事。”

    云谲淡淡地应着，费力地眯着双眼，他的超远视力能让他看清敌方的情况。秦川似乎被困住，猎人部队群龙无首，还好对付一些。否则以苏池航和他两个重伤患者，别说能逃得出去，就连走出猎人公会都难说。

    他吁了口气，原本以为能顺利点，谁知道重机平稳开过几秒，车头突然发出一声低吼，随后车轮猛地一滞，整辆车打滑，控制不住地往一边偏去，苏池航连忙踩刹车，无奈惯性太大，两人都狼狈地往前撞去。

    云谲被撞得脑袋突突疼，急问道“怎么了”

    “不知道硌到什么玩意了”苏池航愤怒地咒骂一声，使劲踹了好几脚踏板，“草居然这个时候死火今天日了狗了，要不要再背点啊”

    摩托车依旧跟他有仇似的，一动不动。苏池航锤了几下罗盘泄愤，就在他低头检查的时候，一颗子弹携卷着风，不知道从哪个方向来，准确地打在挡风玻璃上。子弹的威力很大，估计是ak7，贯穿了玻璃后，竟然直接打在苏池航手上，苏池航的手被狠狠地弹了一下，疼得松开离合器。

    “到此为止了。”

    硝烟滚滚的对面，走来了一个少年，身姿挺拔，眉宇间却带着深深的戾气。“死刑犯云谲，你的狗命到此为止了。”

    四目对视之时，云谲惊讶得瞪大双眼他认得这个人虽然没见过真人，他的名字却经常出现在翟星辰嘴里

    “不要这么惊讶，我也认得你，翟星辰的监护人。”

    周鸣不徐不缓地走过来，他的腰间别着一条带着倒钩的九节鞭，手里分别端着两把枪，面无惧色地看着云谲“只要在星辰来之前杀掉你就可以了吧，他不应该恨我的。毕竟，你是他的杀父仇人，会横尸街头，那也是你自作自受”

    “呸，滚犊子。”苏池航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沫，斜睨他“人家的家务事关你屁事，需要你一个外来人指手画脚不要脸男人要活到你这份上，得重新去死，重新换个妈投胎”

    周鸣被他一口一个不要脸激得火冒三丈，再也顾不上讽刺，咔擦两下给子弹上膛。苏池航一看，那还得了，都欺负到他假想的媳妇儿头上了，反正也没子弹了，他干脆弃车，潜到行道树后面，绕到周鸣背后，抬脚袭向他的膝盖窝。

    男人的皮肤经过强化，随意一拳就能把普通人的肋骨打断，周鸣却不以为然，流畅地躲避掉几回合后，抬枪直面苏池航的翅膀。

    “妈的”

    苏池航咒骂道，他已经没有任何枪支，这个臭小子，肯定是揪住这一刻才出来。虽然有皮肤护着，但翅膀是他的软肋，一旦被打到，很可能会失血过多而死。

    “你以为我们会长是什么人”周鸣扬了扬眉毛，露出轻蔑的笑“跟你交手多年，怎么可能连一个吸血鬼的七寸都拿捏不到苏池航，你的录像资料，可是我们部队里必须学的课程啊。”

    苏池航脸色铁青，不错，他皮肤是僵硬如铠甲，也可以很大程度缓冲子弹的攻击，但肉身毕竟不是盾牌，更何况公会的子弹都是经过改装的，比普通子弹多了冲击力，还有和射进皮肤时的二次爆炸，才是最致命的。

    噗呲

    苏池航再次中弹，翅膀郝然出现一个血窟窿，汩汩地往外渗血“云谲、上车”

    男人顾不得喊痛，尽量用身体去抵挡所有子弹，重新爬回重机上，咬紧牙关把油门拧到另一端，他们几乎要弹尽粮绝，再不走，恐怕就要被一个十八岁的孩子灭掉了。

    周鸣冷着脸，抬手又是一发子弹，“死到临头还想跑，真是下水道的臭老鼠，没药救。”

    车胎被子弹贯穿，飞驰的重机一个猛刹车，两人重重地摔出路面，连云谲仅有的一把枪也摔了出去。他想去捡，胳膊却被苏池航一把抓住，双脚飞到空中，刚好躲过周鸣射过来的子弹。

    “枪掉了池航，放我下去”云谲吼道“车还能用吗你坐后面，我来开车”

    “动不了了，车”

    苏池航费尽力气把云谲带到半空，他的喘息声很粗重，喷在云谲耳边，像一台鼓噪的吹风机，“不行手臂没有力气的，航哥的翅膀成蜂窝了”

    周鸣的子弹全打在苏池航身上，一颗也没有浪费，这让他很有成就感，脸上满满是嗜血的亢奋，对地上那把仅剩的枪视而不见。双方都没子弹，而他精力旺盛，身上只有几处擦伤，绝对赢定了。

    周鸣干脆抽出腰间的九节鞭，在空中张牙舞爪地挥动着，噼里啪啦，如无孔不入的蜜蜂群，朝苏池航笼罩住。倒钩顺势勾住异瞳男人的衣裳，把他们两扯了下来，重重摔到地上。

    “唔”

    苏池航费尽地捂着伤处，拼劲最后一丝力气，把云谲推到远处，“快走我来挡他，你快走、啊”

    “吠什么，土狗”

    周鸣走过去，一脚踩在苏池航胸口上，对着他的肋骨猛地揍上几拳，反而被苏池航僵硬的皮肤弄疼手，他更加懊恼，气得肺部都快要爆发，为了报复云谲似的，他直接拿枪托当武器，反复捶打着苏池航的变异的那只眼，仿佛那只异色瞳，载着他对吸血鬼的满腔仇恨“告诉我，到底谁他妈得重新投胎”

    苏池航被揍得满脸血，他空手白拳的，根本没有办法躲，只能用手肘攻击周鸣的腿肚子，周鸣被他扰得怒不可遏，对着他碍事的手，送上最后一枪。

    “啊去你妈”苏池航痛得发狂，捂着穿洞的手掌在地上“翟星辰有你这种、jb朋友咳咳，就是他的不幸”

    “住手”云谲爆发出一声吼叫，他一动，全身的肌肉都撕裂了一般，多处的伤口让他整个人泡在血池里，“等一下星辰就来了，你有种过来、一刀杀了我”

    周鸣讥讽道“少在这里指手画脚你以为自己有多高尚，舍己为人呸还不是杀人犯一个”

    云谲吃力地眨了眨被血糊住的双眼，只希望周鸣把矛头转移到自己身上，别让苏池航再受伤，所以故意激怒他“要动手就快点，别让我看不起你”

    “我偏不”

    周鸣邪恶地勾起唇角，缓缓地吐出句子，就像一个乐在其中的孩子，玩着自己手头上的玩具，却一点儿都不珍惜，“你的旧情快要死了，他还敢骂我，是不是特欠揍喂，云谲，你是不是冷血的啊，怎么还不开枪打我”

    苏池航忍不住捂着胸口，呕了一大滩血，“操，别听这臭瞎说，快走”

    “走你们谁都别想走”

    周鸣挥动九节鞭，鞭打着苏池航血肉糜烂的背部，并且专门盯着那一块子弹痕来打，再抛到空中来回折磨，鞭子和肉体剧烈撞击，发出刺耳的声音，和云谲绝望的喘息声一道，几乎要把整个夜空划破。

    “听说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我的同事的”周鸣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那个叫刘丽的女人，才22岁就死了，炸得身上没一块好肉，真是造孽啊。不过我猜，你们压根就不知道她的名字。”

    “池航”

    云谲咬得牙快要碎掉，拖着伤腿挪过去，却被周鸣的鞭子逼到退无可退，阻挡在两米开外的地方。等他躲过那一阵鞭子雨，周鸣掩护在下面的一击肘击，突然打向他的腹部，云谲把他打得连连后退，一失神，就被对方一脚踹翻在地。

    枪，那把掉落的枪，刚好硌在他屁股下面，云谲忍着剧痛，偷偷把它握在手里。

    星辰最好的朋友星辰最好的朋友

    明明可以，枪明明拿在手里，双手却抖个不停。云谲咽了口水，喉咙又疼又涩，他的眼睛也被血和汗糊得看不清楚。如果我杀了你的朋友，如果我杀了你的朋友你会不会更恨我。

    “别一副很委屈的样子，我欺负你了吗”

    周鸣怨恨地盯着云谲，他当然清楚云谲在对方心里有多重要。从在学校那会儿，他就知道了那时天热，每个人都被毒辣的太阳晒得蒙圈，跑个步都拖泥带水，甘愿顶着太阳跑的只有翟星辰一个，他把投篮练得炉火纯青，说为了让云谲观看比赛，必须拿到冠军。

    那种神情，他永远记得，仿佛全身上下的细胞浸泡着喜悦，连攥紧的拳头都兴奋得微微发抖。太可恨了。

    他厌恶地俯视着云谲，走过去，用鞋尖碾压着他的脑袋“有因才有果。如果不是你杀人在先，又能有什么理由怪我向星辰揭发你的恶行呢。天道轮回，在杀死刘丽的时候，你们也该料到有今天”

    “你说的没错一切都是我的报应，你冲我来啊”

    很简单，真的非常简单，他大可以把手头上唯一一颗子弹送进周鸣太阳穴，很快就了结了。而不是跪在这里像个怂蛋一样叫喊。

    云谲心里是知道的，他不是开不了枪，也不是怕自己的双手再多一条人命，而是不愿意翟星辰再多一个理由记恨自己。

    周鸣冷笑，挑衅地踩住苏池航的脸，他知道云谲迟迟不动是因为什么，因此更露出嘲讽的表情来“你倒是开枪啊，翟星辰的杀父仇人。哦，我猜到了，你是不是怕星辰知道，你又杀了他一个朋友，所以才不敢开枪”

    云谲的手依旧在抖，他已经端好方向，只差勾一勾手指，他却偏偏不敢扣下扳机，脑海里时不时晃出翟星辰那张的笑脸。“不要逼我”

    “逼你云谲，你造的孽够多了，不要再让翟星辰难过了。”

    周鸣认定他不敢开枪，故意踩着苏池航的身体，揪起他的脑袋，往坚硬的地上撞去，一下两下，每撞一次，他的身体都跟着颤抖一次。“他马上来了，你随意开枪吧，让他看看你这个该下地狱的怪物，是多么没人性。”

    苏池航满脸是血，已经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云谲眼睛里泡着夸张的血丝，声音嘶哑尖锐“你可以杀我，为什么对池航”

    “呸。”周鸣朝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沫，故意对云谲轻蔑地挑动了下唇角，“云谲，我是讨厌你不错。不管工作也好，私欲也罢，我都想杀了你可是这样不够痛苦，我爱的人竟然也爱上吸血鬼，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不，你们那么冷血，当然不知道，我就是要让苏池航死在你面前，让你尝尽失去亲人的滋味”

    死亲人池航

    “不要”

    云谲喉结耸动，发出一声地动山摇的怒吼，本能地抬起枪，再也来不及斟酌，黑洞洞的枪口一动，最后一枚子弹脱膛而去，只对着周鸣心脏，少年没料到他真的敢开枪，没有一点事先的准备，身体条件反射往后偏了偏，可惜还是没躲过。

    喷涌的血流濡湿了白色的军装，周鸣顿时一僵，双膝直直跪在地上，缓缓的，他瞪着空洞的眼睛，朝后倒下，躺在血泊里。

    云谲木然地维持着开枪的姿势，直到听见不远的前方，爆发出一阵像是哭腔的嘶喊。

    “周周鸣”

    翟星辰发疯地吼叫，不相信般，缓缓地转过头来。云谲还跪在地上，维持着开枪的姿势，不解释不辩解，眼睛没有看着苏池航，也没有盯着他，犹如一尊脆弱的木偶，被抽取了灵魂。

    “为什么、为什么”

    翟星辰抑制住悲愤的哭声，绝望地低下头，双眼空洞如白纸，许久，他抬起手臂，对着一言不发的云谲，开了他今晚第一枪，也是他唯一的一枪。

    战场火光四溅，夜风呼啸，宛如这座城市发出的，永不停歇的悲鸣。

    南市这场史无前例的人血大战，终于在凌晨六点落下帷幕，它是一次死伤无数的反抗，也是一场悲怆的反抗。但从效果来看，它成功地达到最初的目的引起全国轰动，也足够引起全世界轰动。

    作者有话要说　　文章到这里就完结了，等国庆后会发第二第三部荒城和空城

    从8月16号更新，到现在，大概是一个半月时间，虽然很快，但文章前前后后写了大半年，也修改了整整三次，才敢发出来的，希望看起来不要太糟o

    更新过程中基本上没有点击量，虽说有点小失落，但我仍很珍惜这段时间，可以让我非常认真地把精力集中在码字上。

    当然，我最希望能多一点读者，和交流的声音，不然一直一个人，好鸡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