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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城 第8节

作者:云澹波谲 字数:24319 更新:2021-12-20 01:47:09

    星辰理所当然地说“那我就一直供着你血,胃口别那么大就行,反正我也不会出事。”

    “别傻,难保以后”

    云谲撇开头,下意识地按住脖颈上的伤口,那道伤痕会永远刻在他的肉体和生命中,像一道无法摆脱的枷锁“收留你本来就是个错误,吸血鬼是不可以与人类为伍的,你应该懂得。我没办法看你比赛,没办法接触阳光,更没有办法不对你产生杀意。昨晚只是一个奇迹,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发生总之,我再也不会以身犯险,把你留在身边了。”

    每一句都是直白的拒绝,云谲果然动了心思,星辰瞬间火冒三丈“所以到了今天,你还没有打消赶走我的念头”

    云谲缓缓地吐出句子,“从来没有。”

    小孩心头咯噔一阵乱跳,急得额头冒汗,前阵子两人闹矛盾是因为沟通不畅,他以为经过昨晚的坦诚相见会恢复到以前,没想到经历了昨晚,反而加深了云谲赶走自己的想法,“可是可是我不怕啊我要留在你身边,不管你是人也好吸血鬼也好,你要是丢下我、我就我就找苏池航让他把我的血全部吸干”

    云谲哭笑不得,“幼稚。”

    “你才幼稚最胆小的人是你才对”

    “随便你怎么说。”

    云谲起身作势要走,星辰连忙跳起床,从背后不管不顾地抱住他。现在少年已经长得跟云谲差不多高了,仔细看还要再高上一点点的,他嘴唇凑近的地方正好是云谲耳朵,所以接下来的每一句话,云谲都听得清清楚楚,避无可避。

    “你以为你还甩得掉我吗即使我肯离开,你会舍得吗。快四年了,一千四百多天,你的每一句关心我或者凶我的话,都像一把小刀,在我的身体上划下一刀,那些伤口结了疤,一道一道,就埋在我的身体里,从我们相遇的那一天起,你已经避无可避,注定和我纠缠在一起了。”

    星辰已经过了变声期,声音低沉好听,透过云谲的耳朵蛊惑着他的心“你需要血,我给你。你需要命,我给你。你需要什么,我都给你,只求你一件事,从此以后,不要再说抛弃我的话了。”

    他的手放在云谲垂落的手上,细细地摩挲着,一点点勾勒过其中的深浅纹理,最终十指相扣“我爱你,哥哥,我需要你,我不能离开你。”

    云谲呼吸一滞,星辰从后面抱着他,身体的热度从薄薄的睡衣透了过来,那股温热疾风火燎地点燃了他的情绪,一发不可遏制。他缓慢地转头,肩上突然一湿,孩子那双明澈的眼睛已盈满泪水,“别再赶我走了,好不好我真的很难过”

    “我”

    虽然出发点是没错,但云谲也觉得自己确实做得过分,他不知道翟星辰离开了,自己是否真的会如他说的那样舍不得,但现在,他又忍不住动摇了。

    垂下的手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搭上孩子的后背,他无奈地拍拍星辰的后脑勺。“别哭了,娘娘腔吗你。”

    星辰一听云谲松了口,心里乐开花,又恢复那副小孩心性“哭是正常的发泄渠道,我难过就哭怎么啦”

    云谲再次哭笑不得,拧了一把他的鼻子“行了娘炮,哭得鼻涕糊一脸,滚回你房间去。”

    “啊就这么打发我你还没答应我的要求呢保证书也没写,至少先按下指纹吧,文字部分我后补”

    “去你的。”

    星辰笑嘻嘻把他拉进怀里,忽然双眼亮亮的,很温柔地在云谲脸上亲了一下,云谲一下子没反应,他自己的脸反而涨得通红,害羞地把手别到背后“好了,先盖个戳,不许不认。”

    云谲也是一愣,看他害羞的样子,忽然觉得好笑,怎么有人偷亲还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你是无赖么,撩完就跑”

    “啊”

    “啊什么啊,傻子。”云谲没多大在意他自以为的哥俩好的吻,说道“以后出去泡妞,别人家姑娘没害羞,你被吓跑了。多丢我人。”

    “切我才不会去泡妞”星辰忽然心里吃味,生气起来,觉得跟云谲讲不通,气呼呼地拐进自己房间去了。

    云谲不明所以,没往别处想,他茫然地坐在床边,颓废地揉着自己的脑袋。昨晚的后怕还历历在目,好像给生活埋了一颗,今天没有把星辰赶走,不代表情况就很乐观。

    云谲倒在床上,满脑是翟星辰着急的样子,他苦笑出声你知道么,在希腊传说里,曾经流行过一种说法,吸血鬼一旦找到心灵相通的宿主,就只会对宿主的血上瘾,直到宿主的血被吸干,吸血鬼才会停手,而灵魂也会随之神形具毁。

    不知是真是假,但他想,自己恐怕已经对那孩子的血上瘾了。

    所以他必须尽快攒到钱,把翟星辰送得越远越好,越远越好。

    、动情

    被咬一口的代价是一个月的假期,翟星辰翘着二郎腿,觉得这笔账实在很划算。其实脖子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细心看,根本看不出什么,偏偏云谲对这件事上心得很,非得让他一个大好青年在家窝着,说要观察一个月。

    星辰平生第一次被人宠得像败家爷儿,喝口水有人给倒,饭都喂到嘴边,许是之前被虐待得多,他一开始很不习惯,总觉得自己有手有脚,让云谲服侍很不好意思。但云谲很坚持,恨不得把前面欠的父爱全补回来。由俭入奢易,既然有人宠,星辰也乐得清闲,十指不沾阳春水,成天翘着个二郎腿翻杂志啃苹果,时不时撒撒娇,谋取点储备粮的福利。

    云谲正在厨房瞎折腾,不知去哪买了一堆动物内脏,说要给他补血补气,顿顿都来,翟星辰闻到那个味儿想吐,但看见那个清冷傲慢的人肯为自己穿上围裙,他就幸福得合不拢嘴,再难喝的汤都成了琼浆玉露。

    云谲刚好端了一盅黑暗料理过来,翟星辰像条泥鳅似的,把杂志一丢,滑到沙发上,捂着肚子滚来滚去“哥,我疼。”

    “哪疼”云谲像在头顶上装了个gs雷达,一听他哼唧,立刻奔过来“有发烧吗你快躺下,别看书了”

    云谲紧张地摸他的脸,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探温,翟星辰理所当然地枕上他的大腿,让他到处摸,看看脖子又看看牙口,配合地啊了一声。“我的牙长得白吗茄子o”

    “别动、犬牙没有长尖出来啊。”云谲的表情很严肃,“是不是觉得牙龈疼什么,胃痉挛”

    “嗯胃疼得很难受。”星辰翻了个身,展开双臂,把脸埋在云谲腹部,把他瘦瘦的腰圈起来搂紧,“我想吐”

    “为什么”云谲紧张得不行,七魂都没了六魄,“怎么会想吐呢以前没听说过有胃痛的的征兆啊”

    星辰有气无力地摇摇手,鼓着脸颊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我不想喝那个内脏太腥了,夜里一直反胃,都睡不着,休息不好,你看我的黑眼圈多重,现在手脚都是虚的,一直在抖”

    “好好,不喝。”云谲一看他难受得愁眉苦脸,眉头都皱成一团,心疼地梳着他的发丝,“对不起,都怪我。”

    “没事,不喝那个内脏汤就好了。”星辰收紧手臂,攀着云谲的脊背不放,“哥我困了,想睡,你唱首歌哄哄我吧。”

    云谲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头,“没戒奶啊。”

    星辰笑着“嗯,舍不得戒。戒了,你就不疼我了。”

    因为大量失血,孩子的嘴唇都是苍白的,像是生了一场很严重的大病。云谲一时嘴角酸涩,佯怒捏他的脸“还敢跟我撒娇,不怕我吃了你”

    “不怕。”星辰笑嘻嘻呲着一口大白牙“你肯喝我的血,都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感觉好像被你需要了一样,而且哥会变得好温柔,煮黑暗料理给我吃,都不舍得凶我。嘿嘿,你要能再狠点心,把我吸成人干,住cu,那样最好,不然都不知道心疼我。”

    星辰没有说谎,他喜欢看云谲愧疚,喜欢云谲自己觉得“欠了他”,喜欢云谲用平日少有的温柔来关心他。因为他实在太缺,也太渴望了。

    “瞎说。”

    云谲心里一动,确实,他也知道自己的性格冷硬得惹人讨厌。明明小孩要的真的不多,稍微一两句关怀的话,已经足够他反复珍惜好久了。可偏偏是这么简单的愿望,自己总是一口回绝。

    见他不说话,星辰伸出一个指头,戳了戳云谲发呆的脸,“我准备好了,来吃午餐”

    云谲血瘾得持续一个星期,每天必须喝一定量的人血,并发症才会消失,他怕翟星辰身体受不了,所以每日的分量控制在400毫升之内,比正常量少了一倍有多,无论喝多少都觉得饥肠辘辘的。

    云谲咽了下口水,看见星辰苍白的唇色,犹豫了一下,“今天算了吧。“

    “不能算。”星辰咬破自己的手指,眼里装着喂宠物的自豪感,“必须把你喂得饱饱的。”

    鲜艳的血从指尖冒出来,云谲被刺激得眼红,一口含住,忘情地吮吸起来,几乎要把他指头吞进喉咙里。指尖的血流速很快,顺着指缝流了出来,被云谲舔得干干净净,粉色的一截舌头滑过掌心和指缝,整个中指被温热的口腔包围着,那种感觉真的很像被

    翟星辰大脑轰的一声爆炸,感觉身体哪里又胀又挺,他还穿着紧身牛仔裤,所有变化都被勾勒出来,裤裆很快鼓鼓囊囊的妈呀,被发现会被打死吧

    他怕云谲嫌弃他,弓起腰假装胃疼复发,云谲立刻停了嘴,紧张得去摸他的肚子,星辰心虚地趴在他腿上挣扎,为了躲避云谲的魔爪,脸在云谲的双腿上滚来滚去,硬得更夸张了。

    云谲慌张地抱住虾米一样的少年,又把手探过去“怎么、又痉挛了”

    “啊,肚子好疼,哥,那个啥、你去忙吧,我可能着凉了,要去拉屎。”

    “着凉无端端的着凉你别捂着”云谲硬要掰开他的手,往他肚子上一摸,五指不小心往里一掏,抓到一团硬邦邦的东西,

    “”

    星辰嗷呜一声,捂着他的小星星翻滚得更加激烈“啊靠蛋好疼你要人道毁灭你二弟啊哎哟,小星星肿起来了快跟它道歉,说对不起,我把你捏肿了”

    云谲冷笑,手快速往上移,掐住他的脖子“妈了个巴子害我那么担心跟它道歉可以,对、不、起我现在要割了你”

    翟星辰哈哈大笑求饶,把手伸进云谲袖口里,摩挲着他手臂下一块很嫩的皮肤,云谲痒得想躲,忙往沙发里缩,星辰抓住机会,双腿缠着他乱动的小腿,整个人压了上去,额头顶着云谲的脑门,舔他的鼻子,要他投降。云谲笑得很辛苦,眼角都憋出眼泪,眼睛眯成两轮弯弯的月牙儿,亮晶晶的,有些迷离,星辰一怔,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沉着声道,“哥笑起来真好看。”

    云谲坏笑着拍拍他的脸,舔了舔嘴唇,殊不知小动作得很“你笑起来真丑,像个二愣子。”

    “哼,二愣子急了也要咬人的”

    翟星辰张嘴去咬他的鼻子,两人脸贴着脸,几乎要吻到一起,贴身的牛仔裤碰到云谲的大腿,两人皆是一愣。

    云谲侧过脸,推开他颇有肌肉的胸膛,“起来,压到我了。”

    翟星辰似乎不愿意放手,反而一把圈住云谲的脖子,把他的脸拉得极近,鼻息缠在云谲脸上,像暧昧不清的小蛇,声音都带着几分沙哑,“不起,那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是不是被吸过血后,会情动”

    “你知道”云谲努力侧开脸,不免觉得危险,这样的距离太近了,擦枪走火很容易。

    “我不是傻子,试了三次了还不知道吸别的地方还好,脖子尤其敏感而且我想接吻了。”

    星辰眼神像被点燃了,情动地把唇凑过去,云谲连忙抬手,挡住他的嘴,翟星辰危险地眯着双眼,故意舔了一下他的掌心,眼睛亮晶晶的,像只偷腥的猫“别躲,我受不了。”

    云谲惊得收回手,很尴尬地横在两人之间,掌心那湿热了一块,像从指尖过了一阵电流,连心脏都变得酥酥麻麻的。云谲让他先起来,翟星辰不肯,双手撑在他脖子上方“我成这样子,是哥的责任吧。你该负责任才是。”

    “是我的责任,对不起。”云谲抿了抿唇,“前两次不算,是我的错。但你现在脑子清醒,可以自我控制,应该立刻从我身上下去。”

    翟星辰对他的推卸责任很不满意“可以控制是因为想要控制,如果我不想呢,哥是不是至少、应该针对这几天的事情,给我一个明确的态度”

    “你要什么态度”云谲不喜欢他咄咄逼人的样子,刻意把手臂横在中间挡着他,“我已经道过歉,态度也很端正,并且会好好补偿你所做的牺牲。这不够的话,你跟我说,需要什么我来做,而不是”

    翟星辰不耐烦地吼道“我不是要你的道歉”

    “那你要什么”云谲疑惑“说清楚,不要打哑谜,我不想猜,星辰,你要我对什么东西给出态度”

    当然是和我接吻,和我结婚的事

    话到嘴边,星辰却说不出口,他自己也觉得很下流很诡异,明明是兄弟一场,竟然对着云谲莫名其妙地bq了,还不止一次,连梦遗的对象都逃不掉。他不敢相信,也很害怕云谲的回答,万一给出的解释就是简单粗暴的一句自然反应,他该怎么摆正两人的姿态

    或许云谲根本不在乎,又或者,人家根本就是病发时的症状而已,要他给出哪门子明确的态度这不是强人所难嘛如果是那样,那自己的在意算什么还是说他太把这些当回事了

    “我没法说清楚”

    他郁闷地一拳打在沙发上,话到了嘴巴,又全部咽回去。茶几上的电话忽然响了,像是暂时解救了两个人,云谲松了口气,翟星辰沉默地看了他一眼,绕过云谲坐起来,拿起话筒不爽地喂了几声。

    周鸣大大咧咧的骂声还是那么熟悉,星辰心情郁闷,所以口气不是很好,只说自己生了一场病,在家里休息,半句话没提云谲的事。周鸣一听他生病,急得说要来他家看他,被他二话不说拒绝了,好说歹说,约了个时间出来见面,才说服他挂断电话。

    “谁”

    云谲拿着脏衣服转过头,眼里流露出一股怨念,盯得星辰背后一阵凉飕飕,他挠了挠头解释“同学,一哥们上次跟你提过的那个家伙。”

    “你给了他家里的电话”

    云谲不满地皱眉,他的身份夹在吸血鬼和猎人之间,两边不讨好,猎人公会对他这个逃犯觊觎已久,个个都想抓他去立功,他作为一只吸血鬼,血又好,还总是脱离群体活动,看见攻击人类的吸血鬼还要见义勇为一下,自然两边都对他有意见。

    所以云谲对自身的保密工作做得很严,三年前搬家,就是为了避开不必要的攻击,没想到翟星辰居然把电话号码泄露出去,气得他现在一肚子火“兔崽子,做事前能不能经过大脑那人是谁,哪里人,调查清楚没有家里的电话随随便便说出去,你是嫌日子太幸福是不是”

    “我晕,同学之间,总不能连交换电话都拒绝吧,周鸣不是坏人,我挺喜欢他的,没什么需要担心”

    “喜欢”

    某个词语极其刺耳,云谲粗暴地盖上洗衣机盖子,不耐烦地打断他,“你喜欢什么,一个男人”

    星辰被问得一头雾水,拜托,断章取义也有个度吧,怎么说发火就发火,如果硬要说喜欢男人也只可能喜欢大哥你啊

    等等,喜欢

    星辰猛地愣住,虽然前几天说结婚的玩笑成分很高,但他不过十五六岁,对真正的爱情和婚姻,并没有很深入地想过,但不知怎的,一想到要相伴一生的人,他第一反应就是非云谲不可。这么说来,难道这份所谓的喜欢早已经有了迹象,只是自己从没发现而已。

    心情像射中三分球一样激动,星辰不自觉地咧开嘴角,红了红脸,在云谲看来,那种表情更像在亲口承认喜欢周鸣。

    偏偏星辰察觉不到他截然相反的心思,脑子被刚刚的念头刺激得异常兴奋,他激动得握了握拳,迫切地想把对方的态度问出口“如果我喜欢男人,你会不会讨厌我”

    “好恶心。”

    云谲的语气隐隐不悦,眉头深锁,表情骤然变得冰冷“喜欢男人,太恶心了”

    其实平日在酒吧里,也常常有两个男人拥抱接吻,甚至在公开场合交媾,更何况苏池航经常对他表白,云谲虽然没有回应,但也没有觉得多厌恶。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己先提出这个问题,却先对翟星辰的答案感到厌烦,甚至是怒不可遏的。

    “别的我不干涉你,但是喜欢男人这一点,在我这,绝对不允许。”

    少年自尊心被狠狠刺伤,像是一夜之间从天堂打进地狱,急得跳脚“我去喜欢男人什么时候恶心你了”

    云谲无情打断他的话“小小年纪,你懂什么叫屁喜欢那叫乱搞那叫幼稚好好的书不读,成天和乱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才会有这种想法”

    云谲深吸一口气,可能想竭力表现得豁达一点,但在翟星辰看来,他的第一反应,在听到那句话时表现的尴尬和不自在,已经一览无余了,“总之,你明天给我在家休息,不准去见什么周鸣”

    “哥”星辰难过地反驳道“你怎么这样说喜欢男人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关人家周鸣什么事”

    “我不接受解释,家里我说了算,现在是读书时间,不准出去玩,不准谈恋爱。”

    星辰闷闷不乐,心情跌入谷底,争辩道,“现在还二十一世纪呢,你怎么不说恋爱自由为什么啊,之前根本没听你提过”

    “不准就是不准,没有为什么。”

    其实争吵之间两个人都转换了概念,在云谲听来,星辰是在为喜欢周鸣做辩解,但从翟星辰的角度听去,云谲更像嫌弃自己喜欢上男人这一点。

    星辰越想越不爽,懊恼地把杂志摔在沙发上,大声吼起来“书上说,同性恋有一半原因是基因决定的,另一半原因是后天造成的。就算我不是天生的,那也是刚好喜欢的那个人是男性而已,有什么错啊我就是控制不住、喜欢喜欢喜欢男人不行吗”

    平时星辰性格温顺,一旦真正生气起来,语气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冲得多,云谲一听更是气得火冒三丈,昨天这小子还说要和自己结婚,什么在一起一辈子,现在却非说喜欢周鸣,妈的,哪有这么反复无常的喜欢

    云谲忍不住勃然大怒。“不行就是恶心到我了正因为交了这种狐朋狗友,你才天天心神不宁,心术不正,搞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所以我更不能让你去见他”

    “你、你根本不讲理明天我偏要找他,怎么样”

    云谲的脸色冷得像掉进冰窖里“你敢,我就打断你的腿。”

    “来呀光说不练假把式,你最好拿那把装逼的刀把我砍了,一了百了”

    “翟星辰”

    云谲气得把一拳砸向洗衣机盖上,拎着剑就朝翟星辰杀去,小孩像事先预感到似的,刷刷两下跑得飞快,一眨眼就窜进房间里,砰地一声把云谲甩在门后。

    云谲缓缓地放下剑,坐在客厅里,一时间,他也搞不清楚自己想要得到怎样的答案,只是一听到星辰说喜欢别人,心情仿佛不受自己掌控,总有股本能的反感在煽风点火,让他有股想骂人的冲动,他忍不住想,是不是父母听见儿子出柜,也会这般蛮不讲理呢还是说,心态摆不正的,是自己才对。

    “我到底,为什么要生气”

    他迷茫地看着掌心,想理清楚思路,却始终想不明白一个道理。爱情或许是最捉摸不透了,一旦陷入,往往身不由己。

    、boodycross

    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邪恶,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观念,所以道德的界限才会永远模糊不清。

    但周鸣始终坚信,自己站在了正义那边。

    他原本出身富贵,父母都是银行高管,生活一直无忧无虑,不料造化弄人,在他懂事的那天,警局传来父母被病毒感染的消息,据说是被南市的吸血鬼刻意咬伤,尸体死相很骇人,脸毁得差不多,特意通知他去认人。

    五年后,猎人公会开招培训,他抱着复仇的心态进入培训营,在里面密闭训练了三年,因为天资过人,还未成年就被提拔为队长,如愿以偿成为一名编制的军人。

    所以他最恨吸血鬼,当上猎人对他来说,不是简单的为民除害,而是源自一股镌刻在灵魂的使命感他是吸血鬼猎人,在他手里,所有吸血鬼都必须死

    刚成为吸血鬼猎人不久,周鸣已经凭着他出色的天赋晋升为三星猎人,在公会算得上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衔,主要负责重要案件的调查和重刑犯的追捕。为了保密,这个特殊的身份他没有跟任何人提到,包括刘小吉和后来爱上的翟星辰。

    几个月前,他还天真地以为只有自己活在黑夜中,而刘小吉他们,本就应该生活得无忧无虑,和这一个陌生的、肮脏的世界没有半毛钱关系。直到最近,小吉的后脖子经常出现伤痕,整个人表现得失魂落魄,后来在他的逼问下,才哭着承认自己爱上吸血鬼,他想再问多,对方就什么都不肯说了,只知道没头没脑地哭个不停。

    周鸣担心得要死,这边还没调查清楚,翟星辰也无端端请了一个多月假,还一点消息都没有,他才觉得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虽然没有头绪,但至少可以肯定,肯定和吸血鬼有关。

    所以他开始从两人的亲朋好友身上查起,刘小吉是孤儿,家里不好查,但翟星辰有个大哥,档案挂在市政户籍科,不过资料似乎被窜改过,年龄履历都对不上,一看就知道被动过手脚,这点更是加深了他的疑虑。

    要挖深了去查,必须动用到机密档案才行,还好周鸣有三星猎人的身份,可以到公会的档案室借阅,没成想,这么一查的结果,竟让他心惊胆寒

    云谲,那个被翟星辰心心念念的大哥,根本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一只s级吸血鬼,属于最高级的攻击类型。档案里记载,那家伙曾经在南市虐杀十六名成年男性,手段异常残忍,在猎人实行逮捕后,消失过一段时间,直到四年前被白凌射中两枪,坠落后失踪

    档案是公会留底的,具有很强的可信度。如果资料里说的那只失踪的吸血鬼云谲,正是翟星辰口中提到的人,那这次他无故请假,很大可能就是被杀害了

    “周鸣”

    远远便听到大男孩的声音,周鸣猛地回过神来,朝他挥了挥手。翟星辰跑得很急,走到他面前时气都喘不匀,杵着膝盖歇息,“没等太久吧呼,你选的店太偏僻了,拐了好半天,找都找不到。”

    几日不见,少年好像又长高了一些,干净的轮廓经阳光打磨,变得更加好看。周鸣张了张口,满满的担忧很快被喜悦冲散了,“偏你妹,路口左拐不就是了,喂你这,大白天穿什么风衣,还立着领子,穿这么骚准备泡妞”

    星辰随便捋了一下额头,抹了把汗“拜托,是女孩排着队泡我好吧。”

    阔别许久,对方的笑容还是一贯的温暖,周鸣忽然有些想哭,他微微低下头,揉了揉眼眶怎样都好,只要你没事。

    星辰厚脸皮地笑了笑,用肩膀撞了一下他“你也不要自卑,说不定就有人口味重,喜欢暴躁熊哈哈哈。今天算我迟到,你想吃什么尽管说,我请客”

    “不只是迟到的问题,你让老子等了足足一个月,才请吃一顿,哪有这么便宜”

    周鸣不客气地骂道,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星辰的表情,“别一副乐哈哈的样子。你老实告诉我,最近为什么不回学校上课,还请假那么长的时间你不来学校,是去做别的什么吗”

    对方一下子来个开门见山,问得星辰措手不及,他不得不装傻充愣“啊就是想逃课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近有点厌学,觉得读书没什么意思了,刚好家里需要个帮忙干活的,我就没回去了。”

    “谁信啊,没头没脑请一个月假,说谎也要点脑子,你当我傻逼吗说实在的,你是不是遭遇什么不顺心的事,上次比赛时就觉得不对劲,是不是谁迫害你了”

    “得了,谁那么重口味迫害我,又不是什么美女。”星辰心虚地撇开眼光,“对了,小吉怎么还没来走,打个电话给他,我请你们吃饭”

    “又准备糊弄我”周鸣甩开他的手,粗鲁地扯掉翟星辰的上衣扣子,当众把他的衬衫扯到肩膀下。

    普通人的肉眼兴许看不出,但他作为吸血鬼猎人,是绝对不会看错的脖颈的牙印虽然淡化了很多,但那伤痕他认得,就是吸血鬼的獠牙咬伤的

    “你、居然”出于第一反应,周鸣立刻从口袋里掏出枪,对准翟星辰的脑袋“不准动双手举到头上”

    “靠你疯了”星辰被突然掏出的枪支吓到,连忙往下摁住周鸣的枪口,“不会来真的吧我干什么了你拿着枪对着我

    猜想验证后,周鸣的内心反而更凌乱翟星辰的的确确被云谲吸过血,估计已经被病毒感染了。这下该怎么办才好,如果他真的变成吸血鬼,自己能不能硬下心肠来开这一枪

    翟星辰举手投降,眼神很无辜,叫了他一声“喂,周鸣”

    “不准动举起手”

    周鸣盯着那道牙印,满眼都是星辰无辜的表情,他咬了咬牙,用枪口推着翟星辰往门外走,“出去,站在阳光下,让我看看。不许遮眼睛”

    “好好好,你可端稳了,千万别擦枪走火”

    原来得这个病真的会被歧视,星辰被逼到门外,心里七上八下的,他来不及揣测周鸣的身份,却很清楚对方要证明什么。因为周鸣的表情和云谲那天一模一样,饱含着担心和恐惧。

    星辰大方走进阳光里,在太阳底下张开双臂,很二很孩子气地转了个圈圈,“周鸣,我没有问题,我不是吸血鬼。”

    “嗯,多晒会。”

    翟星辰无语“不是,外头很热,你烤鱼呢”

    五分钟后,周鸣才慢慢移下枪口,靠在墙边松了一口气,把翟星辰拉进屋檐下,将他的伤口复看了一遍,虽然没有发黑,但已经可以确定被感染了,并且百分之一百是那个姓云咬的,一想到这,周鸣怒得双眼要喷火“是你哥弄的”

    “”

    “ok,你不必承认,我什么都知道。”

    周鸣讽刺地抬了抬嘴角,他还记得一清二楚,每当提到和云谲有关的事,无论大或小,对方脸上的爱意永远都那么明显,眼底的温柔多得快要溢出来。那个伤口,是不是云谲弄的又怎样,翟星辰估计也不在乎吧,可是自己的心,竟然痛得在打颤。

    “翟星辰。”周鸣送开手,露出一抹释然的苦笑。“对了,上次你拿奖的时候,我们还没庆祝。”

    “嗯,钱包都准备好了,正等你敲竹杠。”

    星辰默契地没有再提伤口的事,心想着找个机会请周鸣吃饭,两个人单独聊聊天也不错,一来可以问问周鸣的身份,二来,还能问问周鸣怎么知道他被咬的事,“那咱们去哪儿小吉来吗”

    “他上班,不来。”

    周鸣深呼一口气,看了看他,语调里并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今天晚上,我们去小吉哥打工的店里找他,给他一个惊喜。”

    、boodycross

    好不容易等到入夜时分,街上到处都是死寂沉沉,连零星半点的灯光都没有。

    翟星辰默默跟在周鸣后面,自打上次的大冒险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天黑后出来逛过。不过他看过云谲病变的样子,吓人是挺吓人的,但好像也没传说中那么可怕,兴许是被家人吸过血,才让他对这类病人的印象有更为乐观的认识。

    但现在,他的心情很复杂,可以说是忐忑难安,还夹杂着一丝担忧和疑惑。虽然被周鸣带领着,但他隐约能感觉,冥冥中,前方有一扇门正在等着自己,只要轻轻推开这扇门,他就可以更加深入地了解那些潜伏在黑夜里的生灵。

    周鸣的态度也很奇怪,能够一眼看出他脖子上的伤痕,便足以证明,周鸣的第二个身份和吸血鬼多多少少脱不了干系。

    而最最让他担忧的是,对方从开始到现在,一直保持着严肃得不正常的表情。“等等,周鸣,这里是哪里为什么白天没有见过东环一路吗,也不对呀,家乐福超市怎么不在这边”

    “别问了。”周鸣侧过脸,眉峰不知觉地皱起,好像多说一句话都会引来什么致命的危险,“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

    “嗯”翟星辰被他警惕的表情噎住,只好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周鸣轻车熟路地带着他,绕过好几条一模一样的小路,原本星辰还试着记住地标,可绕了几圈后,他已经完全找不着南北了。走了大概一个半小时,周鸣才终于停下来,带着他站在一栋房子面前。

    那是一栋木屋并不是很大,外表长得很奇妙,对比起现代化的建筑,更像一座矮小的、独立于周围高楼的中世纪城堡,有点哥特式建筑的感觉,也不算大,只有三层,给人感觉有些玄乎。

    翟星辰惊讶地看着它,木屋周身缠绕着干枯的藤蔓,叶子长得很像鸡爪子,朝着四周撑开,费力地包裹住建筑本身,牌匾被几片叶子遮住了,他费劲地站前去看,boodycross。英文字体古老得不知年月,唯有一盏暗红的灯笼悬在旁边,映得周遭莹莹绿绿的,很是恐怖。

    “周鸣,这到底是哪长得这么玄乎,像鬼屋一样。”翟星辰吸了吸鼻子“你闻闻,叶子有股很淡的腥味,形状也很奇怪,你见过这玩意吗。”

    “这些是血藤萝,需要动物血浇灌才会长出来,所以汁水有血腥味,闻多了会致幻,你最好离远点,那玩意有罂粟之友之称,”

    星辰一脸佩服,夸他“懂得还真多小吉哪可能在这上班,他比我还正常。”

    周鸣哼了一声,脸上始终带着轻蔑,“我知道你憋了一下午很想问。但我不会告诉你,因为只有亲眼看见这一切,你才会彻底信服。”

    “说得好他妈有道理,虽然不知道你在说啥”

    星辰能猜到,周鸣带自己过来,肯定不只为了找小吉,因为对方那种咬牙切齿恨之入骨的表情实在太明显。但作为同龄人,星辰可不想显得自己太无知,憋了半天,才硬着头皮问周鸣要不要进去。

    “嘘”周鸣把他拉到角落,用极低的声音叫他看右边。“看就好,千万别出声”

    星辰愣了愣,乖乖捂住自己的嘴巴。窸窸窣窣的音量从藤蔓那边传了出来,其间掺杂了断断续续的,时高时低,夹杂着几声嘶吼,可见战况之激烈。

    他正值年轻气盛的时候,该了解的知识过目不忘,gv有时还看得更多一些,但他不像其他男孩子喜欢萌妹和美妞,如果有多余的精力,他宁可花在打篮球上。所以当面前演着3d版时,星辰先是觉得臊得慌,然后才是对夹杂在声中的嘶叫声产生了好奇。

    隐藏在藤蔓后面的是两具人形,影子交叠在一起,互相缠绕,做着激烈的之事。星辰发现,被压在下面的那个人竟然被咬得浑身是血,一只乳房暴露在空气中,上面的男人忽然张开大嘴,朝女人的乳o咬了下去,噗嗤一声,鲜血喷射在男人的脸上,而男人却不慌不忙地舔了舔嘴唇,俯下身去喝那汩汩流出的血液,表情十分享受。

    翟星辰捂住嘴巴,一股翻江倒海的恶心感涌了上来,他摇摇头稳了稳,忍不住问周鸣,“他们明明在,为什么那个男人要把那女的咬得还喝她的血哇,好恶心我都说不出口了”

    “哼,你还看不明白吗那个男人是个吸血鬼,利用搭讪和做爱作为幌子,先把对方迷倒后,再吸他们的血,那个女人无疑是他今晚的猎物。”

    翟星辰冷汗都掉下来了,家里那只也没那么激烈啊“那个女人不会反抗吗单看都觉得很痛苦”

    “笨蛋,那个女人被吸血鬼释放的荷尔蒙迷住了神志,除了性欲外,她已经感觉不到任何不妥了。好一点的就变成吸血鬼,不幸的话”

    星辰鄂然一怔,“会死吗现在救还来得及”

    “站住”周鸣扯住他的手,表情凝重得非常可怕,“你别着急同情,一个人无端端跑来这种地方玩,不是自食其果是什么”

    “可是”

    周鸣摇摇头,“别去,救不活了。”

    丛林里那具发抖的躯体逐渐平息下来,翟星辰虽然不忍心,但也无从反驳。其实吸血鬼入侵南市的时候,市政府曾经做过一系列抗争活动,其中包括一些注意事项和宣传。即便是现在,学生们也常常需要参加猎人公会举办的宣讲会。

    但关于夜晚不能出门这件事,是每个要活命的人都必须知道的。所以周鸣说的不无道理,这个女人敢大摇大摆出来蒲,肯定不是什么好鸟,而现在,报应来了。

    星辰觉得胸腔有股说不出来的憋屈,事成定局,虽然无力阻止,但他依然不能原谅自己作为旁观者的冷漠。想起云谲过去曾一次又一次地嘱咐,他心里一痛,为自己以前的不懂事内疚不已。

    “别发呆啊,死都死了。”

    周鸣拍打了一下他的肩膀,星辰才猛地回过神来,沮丧地撩了一下后脑勺“不好意思,刚走神了。咱们现在要进去吗,那个酒吧”

    “不然我们来干嘛,郊游”

    周鸣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恢复了严肃的表情“你听着,boodycross的空气中含有杜冷丁的成分,呼吸过多,会让人产生兴奋、激昂、追求的情绪,进而慢慢丧失理智。我可没有和你说笑,这里非常危险,一不小心我们都有可能一命呜呼,所以等一下你一定要跟紧我。”

    “嗯”

    原来小吉的工作环境这么危险,可他半点都没透露过,只是说在一个普通酒吧里打工,星辰觉得不可思议,但周鸣的样子又不像在开玩笑。

    没错,他是很担心刘小吉,可一想到要从女尸身边路过,他的情绪就很低落,一步都不愿踏进酒吧“要找小吉,我们明天再约就好了,打个电话约饭也行啊,既然这么危险,何必非得进去凑热闹”

    周鸣幽幽地望着他“因为你有知道真相的权力。”

    “在这也可以说,只要你说,我肯定信。”

    “”

    周鸣又沉默了,翟星辰被气得无语“我去,怎么一个晚上说话都莫名其妙的什么真相必须让我搞明白,你才应该说清楚自己想干嘛吧还有啊,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对这间酒吧这么了解”

    周鸣看了看他,掀开上衣下摆,他的腰部刺着一朵玫瑰,“我是吸血鬼猎人,这间酒吧是公会重点监控的对象。还记得么,咱们刚认识那个晚上,我是在执行任务。”

    翟星辰倒吸了一口气,这简直比知道云谲是吸血鬼还难以消化。“是那个那个猎人”

    “不然还有多少个猎人”

    周鸣白了他一眼,警惕地观察了一圈周围,确定没人后,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让还处在蒙圈状态的少年把两颗小药丸全吞进去“这是解迷药的,吃了它可以保持清醒。”

    “这么灵”星辰捏了捏小药丸“那你呢”

    周鸣头也没回地说,“我是猎人,必须扛得住。”

    推开酒吧门,翟星辰立刻闻到一股扑鼻而来的香味,很浓很浓,香得简直让人作呕,除此之外,他倒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反而是周鸣,因为没有吃药,他的的喉咙像被针扎似的,开口都觉得疼。

    没错,他撒了谎,猎人和普通人的体质没有任何差别,他骗星辰说自己扛得住,只是药只有一人份,而他必须保证翟星辰毫发无损。

    “周鸣”少年捂着口鼻,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你确定小吉真的在这工作咳咳、我的娘亲,这也太群魔乱舞了吧”

    周鸣忍住不适,转头去看脸色正常的少年,总算稍微地放下心来。“别废话,跟紧我。”

    灯光炫目刺眼,男女姿势放荡,连酒饮的颜色都斑斓得像一块块蛇皮,翟星辰看得有些晕菜,要不是有周鸣领着,他早就找不着东南西北了。

    身边不停有人挨过来,他长得帅气,身材匀称修长,浅浅的梨涡很有几分明媚的少年气,一双被牛仔裤包裹的大长腿更是惹眼得要命,单单站在原地,就已经引来不少吸血鬼侧目。

    少年不适地在人群里移动,肩膀很容易蹭到别人,一不小心,一个喝醉的女人就被他“撞到”在地上,他出于习惯弯腰去扶,女人却趁机攀住他的脖颈,蛇信子般的舌头突然伸了出来,卖力地舔着他的锁骨,星辰鸡皮疙瘩直冒,使劲把人往外推,那女的却用脚硬缠住他的腿,死不让他走,周鸣见状,从后面一把扯住那女的头发,撕膏药一样,嫌恶地扔到一边。

    “放自然一点。”周鸣摁着指关节,冲围观者发出警告的咔哒声“在这里你要怎么发癫都行,最怕就是太正常,反而容易惹他们起疑。”

    反应来得很快,药物让周鸣脸颊发烫,他走到舞池边缘,将星辰的手扶到自己的腰部,随着音乐微微扭动胯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异于常人。两人的脸贴得越来越近,翟星辰一脸疑惑,周鸣难耐地咬着下唇,拉着他移动脚步“走,到隐秘的角落去。”

    两人走到少人的地方,依然一片乌烟瘴气,烟雾缭绕,现场乱来的情侣比比皆是,连男人和男人搞在一起的都有。星辰看得目瞪口呆,刚想发问,脑袋就被周鸣掰了过去“你往五点钟的方向看”

    他的眼睛因为情欲变得水润,却丝毫没有改变眼里的恨意“那个络腮胡子,站在吧台喝酒的那个,因为忍受不了缺血的痛苦,他对自己亲父母下手,被病毒感染而死掉。坐在他旁边的,叫吴兰,比我们大两届,曾经是南中的优等毕业生,因为好奇来了这间酒吧,才五分钟,就被吸血鬼盯上,之后连人都做不成,每晚的工作就是张开双腿等着。”

    音乐声震耳欲聋,但周鸣说的每一句话,星辰都是瞪着眼睛听完的。

    “还有boodycross的老板你应该认识,是云谲的老朋友了。那个被这群乌合之众称为航哥的人,是一只超危险吸血鬼,公会有他的档案,案底比墙还他妈厚。他虽然只有一只血眼,却比其他吸血鬼都厉害,死在他手上的尸体数都数不清楚。最近,他正密谋对公会发起战争,不过被会长及时瓦解了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人渣,在留年前收留了一个叫刘小吉的童工,栽培他,假装关心他,之后利用刘小吉的感情,屡屡对他进行性虐待”

    星辰一脸愕然地看着他,太阳穴突突地跳得厉害“谁你说小吉他,怎么可能”

    周鸣愤恨地锤了一下桌子,却无可奈何“是小吉哥亲口跟我说的妈的,当时我要报警,他还拦住我不让走,说他是自愿的”

    “我擦,自愿个屁这种被侮辱的事、一个男人被性虐靠你居然说他是自愿的我死都不信”

    星辰急匆匆地站起来,拉着周鸣要去找苏池航算账“他在哪里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我要去救他”

    周鸣用手肘把他推到一边“冷静点现在可不是让你去救什么人要能劝的话,我早就劝了,何必等你来既然他是自愿的,我们就无权干涉,明白吗”

    星辰急得对他直吼“那你还非带我来这里让我观光吗苏池航那个贱货、撩完我哥还敢搞小吉”

    “翟星辰”周鸣甩了甩晕乎的脑袋,他胸中积郁了很久的愤怒,如滚滚的岩浆,把之前的顾虑都冲散殆尽,“你他妈给我听清楚了我今天带你来,不是为了小吉哥,而是为了你为了让你亲眼看看这些吸血鬼的面目”

    他指着舞池里糜烂的男女骂道,“我知道你听信了小吉哥的话,以为吸血鬼有人性的,是吧没错,也许他们偶尔会故作心善,但这些渣滓的本性,压根不会改变他们的嘴,说着甜言蜜语,他们的牙,吐着致命的,他们的手,沾着洗不净的血”

    周鸣的胸脯剧烈起伏,双眸布满了血丝,杜冷丁的颗粒正在侵蚀着他的大脑神经,他却仿若未闻。“你看看,这些垃圾和嗑药的人有什么区别没有,他们谋财害命,最喜欢伤害自己的亲人,最不在乎的就是人命他们就是罪恶的缩影,堕落、下贱、贪婪、十恶不赦”

    翟星辰的皮肤在灯光中泛起光泽,周鸣本就爱着他,此刻更觉得自己要深深地陷进去,身体情不自禁地贴了上去,和少年耳鬓厮磨。“你的云谲哥也不过如此。”

    “喂、兄弟,没事儿吧周鸣”

    周鸣双颊潮红,喝醉了似的,说出来的话更像胡言乱语,翟星辰没在意他的话,一心顾着对方烫手的体温,“你的精神头不太对,可能杜冷丁起作用了,我们先出去再说。”

    他担心地扶着周鸣的肩膀,驾着他的胳膊劝道“我哥虽然是吸血鬼,但他很善良,更不会伤害我。周鸣,你坚持住,咱们先出去,你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我很担心啊”

    周鸣醉得糊涂,抬起双手,毫不忌讳地勾住星辰的脖颈,“哼,他善良那杀了十几个人的杀手又他妈是哪位”

    唇不偏不倚地覆了上去,那充其量,只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真正让翟星辰手脚冰凉的,却是周鸣在他耳边缓缓说出的话,“那我来告诉你,多年前杀死翟启明的凶手,到底是谁。”

    周鸣冷笑一声,将一沓文件塞进对方怀里,音乐是鼓噪的轰鸣,隔着许多舞动的男男女女,翟星辰在舞池边不容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和苏池航暧昧不清地靠在一起的,不是云谲还是谁。

    、遥远梦

    早晨起了薄薄的雾,整个病毒隔离区像个嗜睡的婴儿,不情不愿地苏醒过来。

    一大早就有人开始忙碌,街道两边的商铺陆续拉开闸,迎来短暂的热闹,早餐店的蔡大爷刚烘完一笼面包,麦香味儿又糯又软,勾得人直流口水。买体育器材的售货员站在店前,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远方走来了一个人,她揉眼一看,打到一半的哈欠突然就卡住了,嘴大得能吞下一个鸡蛋。

    此时雾还没有散完,一柄纸伞盛开在街道那头,伞面是很古典的书卷黄色,上面画着竹子,好像哪位书法名家随意泼墨而成,伞下那人的影子也是消瘦的,仿佛踏着云雾而来,却不染一丝风尘。

    云谲手里的伞有些年头了,看起来像是清朝时期的古董,其实只是一件山寨货,从二手市场里淘来的,翟星辰笑他倚老卖老,拿着一根陈年老伞装高深。云谲每次都回一个冷傲的眼神过去,说你懂什么。其实上面不是普通的竹叶,而是一道符,可以保护他不被阳光烧伤。

    走进店里后,云谲把售货员晾在一边,走过去把屋子里所有的衣服都看了一遍。

    “请、请问您需要什么”

    我滴神,这个人也太好看了吧售货员在内心咆哮,她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标致的客人,真的叫肤白胜雪,近乎透明。双眼也非常漂亮,像琉璃珍珠般的墨色,整个人泛着一股仙气,不过正因为气质太清冷,看起来很不好接近。

    售货员做花痴状,眼光一直粘着云谲不放。男人皱着眉头,觉得背后那眼神很诡异,想可能不知道自己在店里打着伞太奇怪了,还是收起来吧。他顿了一下,缓缓收拢纸伞,对售货员敲了敲柜台,白皙的脸颊精致得挑不出一丝瑕疵。

    “我想买篮球和球服,要最好的牌子,就是那个黑乎乎,满脸毛的篮球手代言的那款。”

    “客人您这样描述太抽象了吧。”

    售货员暗地里叹气,虽然这男人帅是很帅,不过脑子也不是很好使嘛。

    等了一会没回答,清晨的阳光已让他感到不适,此时又被奇怪的视线盯着,云谲已经开始烦躁起来了“我要篮球和球服,听见了吗”

    早知道昨天就不应该去上什么鬼班,那群喝高的家伙在酒吧闹了一晚上,不仅乱丢垃圾,还吐了一地酸水,害得他和刘小吉收拾了好几个小时。平时苏池航把场子看得很紧,昨晚也不知发什么神经,非得抓他一起去唱k,搂着他不肯放,气得他差点把酒吧一锅端,估计苏池航现在还肿着脸。

    售货员被他不善的表情吓到,连忙收回目光,去仓库里拿出最贵的一款篮球给他“不好意思,您看看这款吧,虽然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明星,但这款很多大牌都代言过,很出名的。。”

    云谲接过篮球,摸了摸上面的o,这个牌子他恰好在电视上看过,广告确实做得很成功,代言的明星正好是家里那个死小孩的偶像,他还清楚地记住,星辰每次看到这条广告,都会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不明摆着叫他买嘛。

    说实话,大白天出来晃荡实在很危险,如果不是之前自己确实做得太过,云谲断不敢冒着生命危险出来买礼物的。也算是为了翟星辰,破例这么一会。

    他掂了掂篮球,说“球就要这个。”

    “好的好的”

    难得能和帅哥搭上话,售货员很兴奋,推出一排不同牌子的球服出来,兴高采烈地让他挑选。

    见云谲一副不知从何下手的样子,她了然地举起两件畅销款,反正往贵的推荐总没错,“国内的牌子我就不多做介绍了,您肯定都懂。国外卖得比较好的款式是这件,德国彪马的蓝色红底全套,还有这件意大利diadora的白色,肩上和口袋都缝制了金边,非常时尚,穿起来还特别舒服”

    “不要这个,太土了。”

    云谲摇摇头,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和翟星辰的一点都不搭,但衣架上的款式他都不喜欢,总觉得要么太花,要么太素,无论哪件穿在星辰身上都不怎么好看。

    “嗯上边那件拿给我看看。”

    云谲看向墙壁上那些经典系列,突然看上了右边的黑色带帽外套。那是一件质感很好的球服,以优雅的黑色做底,用金边勾勒出一只奔跑状态的猎豹雏形,线条简单又大方。

    说实在话,他还没看过翟星辰正式打球的样子呢。但不知怎的,透过这件衣服,他仿佛可以亲眼看见少年穿着它站在操场上运球、持球、突进,那道身影飞快地转身、上篮,像一架储蓄力量的弓箭,竭力往后仰去,手臂伸到空中的最高一点,扣篮

    他想象着,也只能想象着扣篮的那一瞬间,黑衣少年稳稳落地,在吹响哨声的那刻,朝自己挑了挑鸭舌帽的帽檐,那时阳光刚好照在他的侧脸上。

    那么耀眼,那么引入注目。

    可惜那个像猎豹一般矫捷而帅气的翟星辰,自己永远都没有机会看见。

    他怅然若失,轻声说道“就要那件衣服吧。”

    现在是早晨七点,云谲甚少在这个时候才回家,但今天是意外,他特地在酒吧呆得晚一点,好一大早“碰见”翟星辰。如果是平时,那孩子应该刚刚起床,开始收拾屋子,看会儿杂志,磨磨蹭蹭到八点才去上学,多年如一日。

    今天唯一不同的一点他所能想象到的应该是翟星辰欣喜若狂的脸。

    对,必须这样。他一定会很开心。或许会高兴得跳起来,或许会抱起自己转三个圈圈,非要他揍上一拳才肯放手。

    云谲加快脚步,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想到翟星辰可能有的反应,他心里头从未有过的雀跃,像燃得正旺的火苗,跳跃着,交织成绵亘的一片。

    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气喘呼呼地站在门口,微湿的掌心蹭了蹭裤子,紧张地拧开门把,走了进去没有跑出来迎接他的身影,也没有打招呼的声音,屋里没有开灯,黑逡逡的,窗户也关得很密实,甚至没有一丝光线,云谲吸了吸鼻子,很快就闻到一股酒味,从里屋传出来的。

    屋子里一片乱糟糟,他第一反应是被猎人发现了,或者别的吸血鬼找上门,但也不像,因为还没有乱到那个程度。云谲把铁门阖上,捂住口鼻摸进屋,才走了几步,就踢到了一个玻璃瓶子,在地上圆碌碌地滚了两个来回。

    云谲找到墙壁上的灯开关,刚想打开,地上一只手忽然摸住他的脚踝,顺着裤管摸了上去,云谲吓了一跳,条件放射抬脚去踹,可那只手使劲地抓着他不放,好像是为了借力爬起来,不过星辰明显喝高了,动作格外地笨拙,跌了好几回,泄气地嘟囔了句什么,干脆坐在地上,抱着云谲的大腿不放,像个大孩子在撒娇。

    “你喝酒了”云谲不满地皱了皱眉,有些扫兴地敲了敲他的脑袋,“小小年纪喝什么酒找揍不是”

    “我没喝嗝没喝多少”

    “还嘴硬”

    可能是工作性质使然,云谲对酒鬼都不怎么待见,本该狠狠地训斥几句的,却被对方软塌塌的态度弄得没了脾气。星辰小狗似的抱着他的大腿,傻乎乎地蹭了蹭,云谲心都软了,没舍得骂出来,手扒拉扒拉星辰的额发,“算了,等你睡醒再跟你算账。地板又凉又湿,你倒是回房间去啊。”

    “不、不回在这儿睡,跟你一起”

    少年着实醉得厉害,压得他有些吃力。云谲摸了摸他汗湿的额头,试图叫醒他,可星辰醉得昏昏沉沉,半天只说出几句无意义的嘟囔。云谲叹了口气,双手抄在他腋下,试着把人从地面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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