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谲不咸不淡地提醒道“你发表的够多了。”
“有意见”苏池航冷着脸说“我还就管定你了。你他妈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非得这么受罪不可为了翟星辰,居然连觅食都不去了,真以为自己无坚不摧,不会死啊”
“你不懂。”
云谲挥开他的手,眼神无助得像一只枯萎的蝶,他何尝不知道把翟星辰留在身边,是在给他制造险境。
其实自己一开始也是拒绝的,甚至很讨厌,明明看见那孩子凑过来就会心烦意燥,每一次都能狠下心把人撵走。但翟星辰就有本事掐准他的软肋,被撵时也不哭不闹,就瞪着泪汪汪的大眼睛,坐在家门口,可怜巴拉的,坐上一天都不走。等到云谲实在不忍心去开门,再兴高采烈地抱住他,甜甜地叫一声哥,我把菜买回来了。
后来云谲自己也习惯了,就连前几日星辰说的比赛,他也不是没有半点蠢蠢欲动。
有时他会觉得,那孩子与他非亲非故,却喜欢缠着他,仿佛是他冥冥中抛下的一个亲人,即使没有血缘的联接,也是他唯一可以相依为命的存在。
云谲比谁都清楚,不是赶不走,而是自己舍不得。
苏池航很生气,脸色沉郁得非常难看,“我不明白,云谲被以为轻飘飘的一句你不懂,就想打发我”
他走了过去,单膝跪在云谲面前,五指他的发根,强硬地抬起云谲的脸。
“告诉我,你在坚持什么”
、强忍的理由
他们曾经一起长大。
很难想象世界上有着这样一个的地方,如同光鲜城市背面的暗疮,隐匿在市井底层,却是那么真实的存在。
房屋是破败的,道路是脏的,人也是可恨的。被油漆泼过的街头巷尾,随处可见兜售劣质烟支和性药的小孩,光膀子的男人殴打妓女,过不多久,又靠在墙壁厮混嚎叫。大排档的深夜往往是大规模的打架斗殴,更有磕了药的精神患者蹲在路边虐打流浪猫,又疯疯癫癫地跑掉
云谲和苏池航,他们在那里长大。
为了生存下来,小孩子往往自成一派,一起合伙抢到食物后,再按年龄的大小分成,苏池航就是在那样的团体里认识了云谲。和其他以大欺小的人的小孩不同,云谲不喜欢抢比他小的孩子的东西,尽管幼年的他孱弱矮小,却很会打架,也很聪明,常常让年青人没有招架之力。
事实上,深深吸引住苏池航的不是云谲的本事,而是那双眼睛薄薄的双眼皮,瞳色漆黑,却永远明亮如星,仿佛永远不会被遮蔽。让他看得见希望。
自那以后,苏池航渐渐觉得小团队没意思,便开始观察他,不自觉地跟着他,也许他潜意识里认定,只有和云谲一起,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对生活在贫民区的他们来说,混在一起并不意味着成为小玩伴,他们也想无忧无虑地撒野,可他们没有钱,没有食物,没有衣服。除了解决一日三餐外,他们还要到处打零工,和大人干架,累得像一条赖皮狗。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长大了,那种悲惨的生活还一直持续着,直到幸福的同龄人在城市里庆祝完十六岁生日的那年。
被一起抓住的人大概有三百个,很多,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像待宰的猪一样,挤在货车的车尾箱里。苏池航记得,他们被运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然后被困一个铁笼子里,每天只能得到很少的食物。
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要干什么,每个小时都有人被饿死,被打死。
忽然有一天,看守的人进来了,抛下一箱发霉的面包,冷冷地说,饿了就抢吧。
门残忍地关上,人们开始动了起来。要想尽快地抢到实物,必须和人合作。聪明人一开始都是组团对战,但每个人心里都明白,即使是和自己并肩作战的朋友,迟早都是要杀的对象,所以有一些人刚一结盟卸下警戒,隔天就被同伴杀死了。
于是铁笼里的人数逐日减少。
旷日持久的自相残杀让人性泯灭得彻底,最后剩下的几个人也杀红了眼,有时候食物分明是够的,他们却像畜生一样,渐渐形成了见人就砍的习惯。
最后一关云谲和他一起,当杀完最后第三个人时,云谲突然转头,黑色的瞳眸依然亮亮的,苏池航看着他,再也绷不住,第一次流下眼泪。
他不想杀云谲,也不想被杀,于是傻乎乎地呆在原地没有动。
云谲转过黑乎乎的脑袋,对他招招手,池航,我们逃出去,趁现在。
他回头一看,看守的人已经不见了,监狱的门大敞,他们便一路不要命地往外逃,很奇怪的是,路上竟然畅通无阻,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只要再跑几分钟就可以逃出去了,他们拔腿狂奔,坚信着,希望就在前方,很快就可以恢复自由。阳光从铁门口洒了下来,当他们以为快要摸到时,一根针,带着gkh病毒的针,不知从哪个方向射出来,扎到苏池航的后脖子。
而他身边只有云谲一个人。
记忆戛然中断,如同他们的相貌永远停留在十七岁那年。
很多事苏池航已经不想记得,比如失去的右眼,再比如后来受到的虐待。现如今的他,除了让自己强大到足以与猎人公会抗衡之外,心里就只惦记着云谲一个人。
他还记得云谲刚被他咬成吸血鬼那时,怎么哄都不肯喝下人血,白白折磨了好几年,最后自己实在看不下去,才在酒吧里各种威逼利诱,让他以做任务的名义去杀人。
“告诉我,你在坚持什么。”
苏池航托住云谲的后脑勺,让自己能看见他黑亮的眼眸“难得你又要重蹈覆辙,去重复以前所经历过的痛苦”
云谲摇摇头,没有回答。
“想要血,为什么不动手杀人明明很痛苦,为什么还要忍受他在你面前晃来晃去”
苏池航急切地望着他的眼睛,“我很理解那种不好受的滋味,因为我曾经也多么希望,伤害你的人不是我,但很遗憾,当时我忍不了云谲,老实承认,你究竟有多少次想杀了翟星辰,想喝他血,割他的脖子又有多少次因为这种念头而深深自责的”
“我不会我和你不一样”
云谲甩开他的手,怒视苏池航明显收缩的瞳孔,“我不像某个胆小鬼,拿自己的软弱当借口。我不会伤到他,绝对不会的”
云谲看着照片里的少年,“因为我会赶他走,在星辰受到伤害之前。”
进一步得不到光明,退一步逃不出黑暗,就是这个病最恐怖的地方。
身为同类,苏池航深知病发的痛苦,他一方面想骂醒云谲的天真,另一方面,又不得不为对方的毅力所折服。没错,他一直都是那个胆小鬼,又自私又卑劣,恨不得把云谲拉下水,让他跟自己一样堕落而没有回绝的余地,只有这样他们才可以靠得更近。
可惜,云谲从来不给他这个机会。
苏池航深深地吸了口气,破罐破摔地说“随你吧,那小子的事我懒得理。不过我必须强调一点,如果有一天你的身体受不了,就别怪我撬开你的嘴巴,把血灌进去”
“你不用再帮我。”云谲撑起身体,再次筋疲力尽地瘫坐在沙发上。即使会有今日是苏池航直接导致的,但云谲没有怪罪他,他甚至觉得,对方三番四次的帮助已经足够抵偿所有罪过,自己没必要再欠下人情。
“不,我很好奇。”苏池航捏住云谲下巴,端详着他沾了血分外妖冶的面容,“这个小孩,真的值得你这样做”
云谲笃定“没有人比他更值得。”
“呵,真是可怜的人,可怕的执念。”
苏池航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不得不承认自己竟然在吃一个毛头小子的醋。他将瘫软的云谲按入颈窝,唇边带着求而不得的苦涩“为了不伤害他,先喝我的血吧,多少能让你再撑一段时间。”
“人情我会还的。”
苏池航哭笑不得,特意刮伤自己,“让你喝就喝吧,哪来的废话。”
云谲忍受不住扑鼻的血味,张口咬住苏池航的脖子,新鲜的血液缓缓流入身体,很有用,不到五分钟,发病引起头晕很快缓解,四肢的抽搐也消停下来。
苏池航看着他吸食得非常投入的脸,心里五味杂陈应该知道我的血止不了渴。那么接下来,你会怎么做
嘭
门锁咔哒响起,牛皮纸袋重重掉在翟星辰脚边,他一脸震惊地看着屋里相拥的两人,尽管云谲神情有点不悦,但他们确实在接吻就在自己出去的几个小时里,云谲竟和一个行为不端的老男人,在接吻
“星辰”
云谲呆愣了几秒,他的脑子仍未恢复得很清醒,等意识到被误会了什么后,才狠狠地推开苏池航,脸上挂着似愤怒又似愕然的表情。
苏池航福至心灵,立刻唯恐天下不乱地舔舔唇,故意转过身,佯装惊讶地跟翟星辰打招呼“哎哟,星辰回来啦,今天放学提前了云谲,你不知道吗那、咱们要不要回到房间继续”
“继续个鬼”
云谲拼命地擦着嘴唇边的血,却被星辰误以为在擦接吻的痕迹,他不自觉地阴沉下脸,表情像凝了一沉霜。气氛一时变得尴尬非常,少年冷冷地看了眼苏池航,一句不说,飞速走回自己房间,砰的一声把门槛震得晃动。
云谲拼命擦着嘴角问“他是不是看见我喝血”
苏池航笑得花枝乱颤,尤如神经病“看屁,他八成以为你在家偷汉子,来不及躲,被抓个正着,哈哈哈”
“”
“开个玩笑嘛,那么凶干嘛。”
苏池航耸耸肩,起身要走,黑色风衣和墨镜骚包得云谲只想抽他,走没几步,又返回来。“最近猎人公会看得紧,你自己小心点,有什么问题记得找我。”
“知道了。”云谲心不在焉地应着,不由自主地看向紧闭的房门,心里突然有了一丝愧疚。具体在愧疚什么鬼他自己也不知道,本来一点儿血缘关系都没有,自己却总是情不自禁地顾着翟星辰的感受,连喝个血,都整的像做贼一样。
也许苏池航说的对,他的生活,早在这个孩子仓惶闯入时,失去了原本的控制。
可他手上的罪孽太重。爱情也好,亲情也罢,都不是一个杀人犯能拥有的东西。
云谲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那一晚,他一直坐到凌晨五点,翟星辰的房门却再也没有打开过。
、雨夜之前
今天是篮球赛最后一场比赛,南市中学是主办方,又有很大的赢面,所以场地布置得格外用心,到处都是彩旗飘飘。周鸣爬在高处,着急地眺望着整个操场候场区的队员们都在听赛前指挥,板凳球员则站在不同角落,或坐或站,好像在找着什么,球场唯独缺了这场比赛的主角。
“快去教学楼找,小盛和大斌,你们去器材室问问,看有没有人看见翟星辰”
教练急得满头大汗,此时暖场音乐已经响起,观众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意味着青少年篮球赛的两方球员准备进场,可是学校赖以夺冠的主角却迟迟没有现身。
“小吉哥,你先拿着矿泉水,我去教学楼找找”
周鸣把一箱水丢给跑腿的刘小吉,急急忙忙地从冰柜里抓起一瓶,往教学楼后面跑去。他知道翟星辰就躲在某个角落里,果然,在后面那个停用的球场里,翟星辰就站在阳光底下,手里抛着篮球,玩得百无聊赖,仿佛赛场上的狂热和自己毫不相关。
他还在思考,好像全身心都沉浸在失望中以前并不是没有想象过云谲的过去,只是现实太残忍,他无法接受那样的他那么脆弱,那么信任地依偎在一个不知打哪来的男人怀里,甚至还衣衫不整,发丝凌乱。
或许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还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
一窝蜂疑问冲击着星辰的太阳穴,撞得他脑袋笃笃地疼了起来。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在他家,明明上次见面时云谲还解释说是普通朋友,昨晚却可以和他在一起接吻难道所谓的朋友还包含着情人的性质吗万一朋友不只苏池航这一位呢
还是说,那根本就是云谲的职业
当然,云谲不可能是吸血鬼,如果是的话,早就咬上自己了,也不会对自己那么好。
删掉所有可能,答案就只剩下一个。星辰头痛欲裂,不停地安慰自己
不是的,哥才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他去工作只是为了养活整个家
为了供我上学而已
突然间,一阵冰冷刺痛了他的脸,星辰抬头一看,周鸣就站在他旁边,蠕动着唇,一副随时准备揍人的样子。
翟星辰扯了扯嘴角,有些猝不及防“你干嘛,故意拿矿泉水冰我”
周鸣满脸写着强烈的不满,但看见他那双眼睛又气不出来,只好活生生地把怒气按下去,一屁股坐在翟星辰隔壁。“谁让你又是这副死人脸我说,教练都紧张得心脏病了,你还坐在这里发呆,不知道比赛几点开始吗”
“知道啊,九点。”星辰无聊地转着篮球,“你赶快去看吧,班长还要点名的。”
“那你呢”
“我不去。”翟星辰将篮球抛掷空中,再次接住“是不是教练让你来的你告诉他,我不去了,老子已经退出,但江湖遍地是老子的传说。那感觉多爽啊。”
“擦,翟星辰,你这人怎么那么不负责任”
周鸣见他消极得要死,气不打一处出,扯住翟星辰衣领没好气地吼道“最近是怎么了,中邪了都一个两个都这副德行小吉哥一直很不开心,问他也不说,你也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有什么难过的事不能,好兄弟是这样当得吗”
“算了,周鸣。”
翟星辰无所谓地抿嘴笑“球员没有干劲,根本得不了分。我现在状态很差,不想打,就算我勉强上场,对比赛结果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星辰站了起身,球朝篮筐扔了出去,他静静地看着那道抛物线在眼前逝而不见,心里满是惆怅。反正无论我作何努力,哥都不会来看的。
自从前几天自己摔门而去,两人就一直在冷战,话也没有说多一句。他一心期望着能够听到一句辩解的话,只要是云谲说的,哪怕是一句谎言,他都会义无反顾地相信。偏偏云谲生性凉薄,自己一赌气不说话,他也不当回事,对那晚的事缄口不言,仍和没事人一样昼伏夜归,不带解释一句,甚至等到翟星辰一到家,就急着跑出去,弄得他一直处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什么也没心情做,比赛更是一点都没法上心。
所以我对哥来说,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
他冷淡地扯了扯嘴角,对周鸣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已经无所谓了,没人会在乎我的。”
周鸣被他说得一愣,等星辰走远后,他才连忙追了上去,从后面用力扳过他的肩膀,一记硬拳直直抡向对方下巴。“你是白痴啊”
翟星辰吃痛地摸了摸嘴角,望着气得发抖的周鸣,疼得他吸了口凉气“擦,搞什么鬼啊你,还往死里打”
“痛死活该你他妈就是瞎矫情。”
周鸣大声骂道“无所谓个屁,你装什么装。什么叫没有人在乎,演偶像剧呢,还是不是男人啊你。说句老实话,之前这么辛苦练习,不就是为了今天,你还耍大牌,耍你妹,其他同学的努力在你眼里都是一坨屎我不知道你怎么回事,但有什么误会,解释清楚不就可以了也好过一个人在这里半死不活,对得起观众,对得起关心我和小吉哥么”
周鸣揪住翟星辰的衣襟,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吼道“有种别怂,老子还等着你那顿饭呢”
对方的话语像连珠弹一般,吵得星辰清醒了些。对啊,当初是为了什么才如此努力着,每天风雨不改地坚持着答案很简单,因为对篮球,是发自心底的喜欢,也想让云谲亲眼看到,在他面前展示最优秀的自己,所以才那么拼命地想赢。
有什么误会,解释清楚不就可以了。
对,我要找他说清楚,我要去找云谲哥带着奖杯去找他
少年眼里的茫然逐渐转化为兴奋,他一跃而起,匆匆给了周鸣一个拥抱,露出两排洁白的门牙“我知道了谢谢你,好gays”
“搞什么鬼,神神经经的不是gay是guy啊白痴。”
周鸣被他吓得一怔一怔的准确来说是翟星辰突然间的拥抱吓的脑袋竟然有些发懵,连心跳也快得不像话。
该死的,他竟然为翟星辰无意间表现出来的动作动了心。
转念一想,他隐隐约约觉得,能让星辰振作起来的根本原因不在自己身上,想到这,他反而更为自己的患得患失感到气恼,只傻傻地望着星辰的背影,低头嘀咕了一句“谢我屁事,反正你的喜怒哀乐,都只会和那个什么什么决有关。”
十点半,三分线外的少年背对着篮筐,如他所料,最后三分已经稳稳拿到手。
裁判哨响,第二小节结束,而他心中所想的那个人,依然不见到来。
、雨夜之前
“哥”
翟星辰推开家门,屋里没人,衣架的外套也被人拿走。他走进房间,墙上日历本的最新一页不见了,诡异得很,他明明还画上了着重号来着,怎么就被撕掉了。更奇怪的是,白墙上竟然出现五道触目惊心的抓痕,很长很尖利,像是什么兽类的爪印,上面还染了一些斑斑的血迹。
轰隆
闷雷作响,一场伺机而行的暴风雨在空中潜伏着。翟星辰急急搁下奖杯,他想给云谲打电话,手机却接收不到任何信号。天黑得特别快,又下雨,更是黑蒙蒙的一片。
他想出门去找人,却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找起,只能不停地安慰自己也许云谲刚去上班,平时这个点他应该刚好出门;或许还在回家的路上,只是没有撞见自己,反正他那么大的人了,身手又好,肯定不会有事,就算遇见吸血鬼也铁定逃得了
想是这么想,但星辰还是坐立难安,双脚控制不住地往前迈,满脑子都是白墙上的血迹。那道来历不明的爪痕好像是有形的,钳住他的后脑神经,越钳越紧,让他忘记不得,也逃脱不得。
星辰等了五分钟就等不下去了,拔腿往屋外跑,天越来越黑,他在雨里乱走,裤脚全湿透了,贴在身上又冷又湿,雨水灌进鞋里,每走一步都像拖着铅块一样,双眼也被一片黑压压的影子晃得发花,他像失去了所有触觉,不停地瞎走,顾不得鞋底打滑,像是磨光一生的耐心也要把路找完。
“哥你在哪里啊回答我一下”
“哥云谲你在哪里,快回答我”
星辰吼得声音嘶哑,连回音都被磅礴大雨卷走,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原来他们之间的联系如此薄弱,如果云谲刻意不见,自己会永远联系不到他。
对星辰来说,最可怕的认知已冒出芽来,他只能靠不断地寻找,来压制住内心的忐忑。
他要见他,立刻马上
沙沙沙
倾盆大雨直接从头顶倒下来,落在脚边,乱糟糟地响了起来。空气中窜出几丝淡淡的腥味,像极他常去的菜市场,到处都飘着内脏的味道。为了让云谲听见,他故意走得很大声,喊得很大声,只要云谲仔细一听,就可以认出自己的声音来。
可是没有。
所有声音都在雨声中被湮没、被同化、被切断。、
沙沙沙沙沙
除了雨声,什么都没有。
泥土和积水灌进鞋袜里,每提起一步,都让他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自己就是那带着脚镣的犯人,拖着两行罄竹难书的罪状,一步步走向地狱,云谲就在那里等着他。
沙沙沙沙沙
星辰在一条笔直的长巷口站住,呆滞了般,往巷子深处望去。那一刻,他仿佛真的看见菜市场那条被开膛破肚的鱼,奋力拍打着尾巴,在地面呜咽。而他自己,则是一条困在浅滩上的鱼,亲眼看着喂养他的渔夫站在血泊里,面无表情地残害同类的身体。
不这不可能。
“哥”
雨水融入运动服里,又刺又痒,牵扯得星辰的声音不停地发抖,他无助地站在长巷的一端,目眦尽裂,歇斯底里地云谲吼道“放手啊”
云谲捏着女人的脖子,站在血泊里,机械地缓缓转过头,双目很空洞,手上的动作并没有一丝松动。
“云谲,放手啊”
星辰放声大吼,喉咙疼得渗出血丝“不要伤害她,我求你了,哥,你快醒醒啊”
“咳咳”
被捏住脖子的女人猛烈地咳嗽了几声,无力地垂下脑袋,云谲费力地睁开被雨水糊到的双眼,像才回想起了什么,手腕用力一甩,那女人像一滩烂泥般,重重摔在墙壁上,顺着青红色的墙壁滑落下来,脖颈处的勒痕清晰可见。
她的右手呈现着诡异的形状,估计是在挣扎的过程中,被人卸了下来。
云谲保持着攻击的状态,喉咙上下滚动,头发如黑色瀑布,长长的,遮住了他半边脸,露出白得像纸的另一边。
雨水冲刷着星辰的视线,视野里的人一动不动,仿佛雨再滂沱,也洗不净他齿间的血色,和殷红的眼。
翟星辰呆呆地站在原地,下一秒,就看见云谲疯了一样冲过来,朝他张开锐利的獠牙。
、雨夜之中
屋外是狂风骤雨,屋内却是死一样的寂静。
翟星辰大气都不敢喘,把扫把握在胸前,生怕对方做出惊人的举动来。刚才他从雨里把云谲强行抱回家,脸上和肚子挨了两拳,衣袖被长指甲撕成条,脖子也差点遭殃,幸好他平时打篮球反应快,当场扣住对方的嘴,把云谲敲得半晕乎,才敢把人扛回家。
也不知道力道会不会太重,伤到哪了
星辰死死盯着蜷缩成团的云谲,担心地想着,才一个下午不见,那人仿佛变成陌生的一个人,不仅瞳色变红,头发疯长,连指甲也长得像十把尖锐的小刀,特别是两枚瓷白的獠牙,看起来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非常瘆得慌。
打从进屋那一刻,云谲就一个人缩在角落,披头散发地挡住脸,眼神空洞洞的,只有无边无际的绝望。让星辰心痛的是,他一直在用獠牙咬着自己的臂膀,好像在抑制着什么,整只手臂滴滴答答地流着血,,但那血的颜色和正常人的不太一样,跟掺了水似的,颜色很淡很淡。
说不害怕是假的,忽然变得不人不鬼,精神状态也很恍惚,很明显就是新闻里吸血鬼的样子,如果不是长着一张云谲的脸,他早就不知逃哪去了。虽然把人绑回家来,星辰却一筹莫展,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他恢复原样。
“哥”
云谲身体很明显地一抖,没有做声。
看来是恢复点意识了,翟星辰想,又试探性地叫了声,云谲呆滞地抬起眼,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滚。”
去你本该呆着的地方,再也不要回来。遮遮掩掩了三年终于被识破,对云谲来说,最痛苦的不是这副恶心的样子被看见,而是他的自尊,他所极力维持的兄长的尊严,都被今日这一幕丑剧挫骨扬灰。
他的声音很沙哑,一点都不像之前的清亮“很可怕吧,我这个样子。”
星辰心疼地摇头“没有”
“别骗我,”云谲嘴角带血,恨极反笑,“很恶心对不对,你害怕对不对。别担心,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
翟星辰知道云谲又动了赶走他的念头,所以拼命否认,想走上前去解释,却被云谲用剑柄不留情地抽了一拳,“快滚去你该去的地方不要再呆在这里”
“嘶”
面对云谲疯了一样的攻击,星辰没及时躲开,整个人撞到对面的墙壁上,摔了下来,他痛呼一声,捂着磕伤的地方,手指缝被渗出的鲜血染红,更是刺激得云谲精神恍惚。他碎碎地说着话,很小声,更像在自言自语“学校也好,垃圾堆也行,总之离开这里”
趁虚而入的不只有身体的痛苦,更多的是心理上的煎熬。云谲像一头丧失理智的恶兽,看见东西就砸,抓起椅子就扔,疯狂地破坏眼前的东西。星辰脑门血流不止,顾不得喊痛,晕头转向地想去拉他,云谲却一把抓起对方的衣领,打开门,直接把他踹出去“快滚不要回来”
“哥”星辰在外面拼命敲门,声音都是发抖的“你不要锁门,有什么事咱好好说行吗云谲”
男人背抵着门,绝望地闭上眼睛。只需要再熬上一个钟头他深知自己的情况,再不进食,根本熬不过今晚。现在星辰还走不远,他只要再熬多一个小时,等星辰离开就可以了。
发病症状和和传说中的狼人相似,月圆之夜会比平时发作得更频繁,为了让身体迅速冷却下来,云谲吃了强力的血凝剂和安眠药,用麻绳捆住双手,把自己泡在装满冷水的浴池里。
大概泡了半个小时,云谲被冻得没有知觉,才回卧室用毛巾堵住嘴,绝望地蒙在被窝里。
他快要死了,几分钟像是几个世纪的煎熬。冷水可以减少躁动,但今天好像没什么用,安眠药也只会让神经更错乱,云谲已经到了抓狂的状态,只要在他面前放个人,那个人就死定了。
他用棉被死死地捂住鼻子,几乎要把自己困窒息,大脑一团浆糊,满脑都是那晚的画面翟星辰脖子,翟星辰的血管,翟星辰流动的滚烫的血液,才是他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东西。
客厅的门被砸开,他却失去了往日的警觉,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催促血我要血我要人血
“你想要这个”
翟星辰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刚刚卸下的锁。他朝他展开五指,从虎口漏出的鲜血哗的一声,全撒在被单上,像一朵朵艳丽的玫瑰。云谲的身体剧烈一抖,血色的双眼明显地收缩,他死死咬紧毛巾,大颗的眼泪涌了出来为什么不听我的话,白白跑来送死
星辰懂了,一连串疑虑似乎找到合理的解释。
云谲怕光。
云谲常常犯困。
云谲不让他太晚回家。
云谲看到他流血会暴怒,会赶他出去。
这些日常细节拼凑成答案,再加上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星辰终于明白了云谲的用心良苦。想到自己之前的种种不满,他心里就五味杂陈,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难过。
云谲呜呜地叫着,眼睛比刚才还红,手背上青筋暴起,两枚锃亮的獠牙卡在毛巾上,很狼狈。星辰毕竟才十六岁,难免觉得陌生,但无论如何,是人还是吸血鬼,那个人是云谲这点没有变,也就足够了。
“哥,我来了。”
星辰克服了心理障碍,才走近过去,摸了一下云谲冰冷的脸,仿佛找到熟悉的感觉与其说是陌生,不如说更想靠近去看看,说不定这个样子,就能了解兄长不为人知的一面了。
星辰试探性地走近两步,立刻就收到对方激烈的拒绝,他心里不再是害怕,而是难受。“别紧张,我想帮你呀。”
“不要过来送死”
云谲咬着毛巾呜咽,星辰每靠近一步,都像活生生地剥开他的一层保护色,“快走还来得及”
“没关系,我知道怎么帮你了。”
星辰不顾云谲激烈的反应,爬上床去扯开他嘴里的毛巾,手掌托起云谲的后脑,一点点剥开他脸上的碎发,好让自己看清那双漾着水色的红瞳。云谲的脸色比之前更苍白,双颊却染了醉酒的酡红,眼睛因为受到刺激,所以湿漉漉的,看起来很动人。
刹那间,少年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人类总是很容易被吸血鬼所蛊惑,那种感觉就像深海里的美人鱼,她必定有着一双漂亮又诱人的眼睛水色潋滟的,幽深的,红得像地狱岸边的彼岸花。
“为什么要把自己绑起来”星辰把绳解开,皱着眉头检查他的手腕“还用这么粗的麻绳,不怕勒出痕迹来吗。”
翟星辰心疼地捋开他湿润的额发,鼻尖贴着云谲侧脸,声音也带着哽咽“哥哥,你是不是很疼”
“唔”
云谲摇头,心里头比刚才更苦涩。只要麻木地活着,就不会觉得疼,反而是你,为什么要露出这么难过的表情,伤害你的人是我,想杀了你的人的的确确是我啊。
“为什么、回来”
云谲仰起脸,眼泪渗入鬓角。即使在经历过儿时那段悲惨的岁月,他都很少歇斯底里的哭过,因为他从不认为哭泣有任何意义的。可现在,当他看见星辰额头被自己伤到,知道那张脸有可能因此留疤时,他竟像婴儿一样抱着自己,哭了出来。“会毁容的吧”
“没事儿。伤疤是男人的勋章,我还嫌自己不够an呢,脸上多一道疤多帅。”
少年笑得很明媚,亲昵地撞了撞云谲的脑袋“难过就哭出来好了,我不会笑你的。痛的时候也不要赶我走,至少让我知道你有多痛如果觉得难以忍受,就咬我吧。”
“什么”
云谲听懂了星辰的意思,但吸血并不像抽血,他太清楚会出怎样的后果。被他这种级别的吸血鬼咬过的人,存活率极低,若侥幸活下来,一般会病变成吸血鬼,他和苏池航,就曾经被猎人公会抓起来做过类似试验,当时死亡率达到百分之七十,剩下的,无一都变异了。
要么死,要么变成同类,他怎么可以把翟星辰拉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可是对血的渴求已经将理智蚕食得丝毫不剩,单单是碰到对方的皮肤,闻到人味,就足以令他全身战栗。云谲像柏金森症一样颤抖不止,却迟迟没有咬下去。
承认吧,你有多少次渴望杀了他,又有多少次因为自己产生这种念头而懊悔
我不会,因为我会赶他走,在星辰受到伤害之前。
我明明说过,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可是现在已经再无退路。
云谲很难过,五脏六腑被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挤压着,他把全身重力倚在少年肩上,难耐地啃着他的运动衫,涎水和泪水流了一地,“傻瓜,会死的。”
“哪有那么容易。”他乐天地笑,轻轻蹭了蹭云谲的后背,像安抚受惊的猫弓起的脊背。“不会死的。”
“白痴,弱智,你这个乱来的神经病”
云谲边咳嗽,边语无伦次地骂着,锤着翟星辰的肩膀,一下重过一下,像快得要裂开的心跳声。
不要死,更不要孤独地活。你根本不懂我在意着什么
“我愿意为你冒险,不管是生还是死。”星辰捧起他的脸,慢慢靠近,直到额头相触,“因为哥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仅此而已。”
一时间,那双红眸迷离得慑人魂魄,毫不遮掩地、裸地落在星辰脖子处。少年心如明镜,主动把脖子凑近了些,他心甘情愿,也乐于承认,并且更加笃定自己的内心没什么比云谲更重要了。
不顾对方瞬间的僵硬,星辰强硬地把云谲按入怀中,缓缓阖上眼睛“快,咬我吧。”
“唔”
云谲再也控制不住,张嘴咬住那片薄弱的皮肤,“啊”星辰痛得哼了一声,又怕云谲突然变卦,不得不掐住自己的手忍痛。
鲜血涌动,如最美妙的甘露,,男人忍不住回抱他,感受着少年不可抑制的战栗,和舌尖心驰神往的温热。
云谲沉浸在血腥味里,贪婪地吸允着琼枝甘露,享受着心驰神往的感觉。迷糊中,他想起苏池航的一句话吸血和接吻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样是荷尔蒙的交缠,身体之间的零距离接触,都让人浑身发热,愉悦,亢奋,如果对方碰巧是你爱的人,那么吸血,就会变得像ove一样享受。
一不小心咬深了,星辰忍不住握了握拳,却被云谲推倒在床上,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对着脖颈的伤痕细舔。除了血的腥甜外,还有少年特有的干净的汗味,混合在一起好闻得要命,从不同层面刺激着云谲的味蕾和嗅觉,同时切断了他的思维能力。
他开始用小尖牙扩大攻击范围,从星辰的脖颈,游移到锁骨和下颌,手忍不住往下摸,他望着星辰的脸,觉得浑身滚烫,小孩好像变了,更加成熟起来,嘴唇的形状很吸引人,还有手底下肌肉的触感,结实饱满,性感得他想咬一口。
云谲咽了咽口水,循着身体的本能,咬破对方的下唇,把舌头卷进口腔里细细碾磨,他忘乎所以,一切的行为都只忠于内心最真诚的想法吸血鬼对被吸血者的占有。
你是我的。
身体上,认知上,灵魂和精神,随着血液交汇融为一体。
星辰虽被咬得吃痛,心里却充满饕餮之后的饱足感,他猛然觉得那股燥热似曾相识,却也懒得细究,在云谲的主动下甘之如饴。他眼神一暗,展开双臂搂住对方,猛地一翻,把云谲压在身下亲吻,小尾指一路往下,勾开对方的睡衣纽扣。
云谲原本冰冷的四肢慢慢变得温热,最初的躁动,逐渐演变成了胸口灼灼的疼。他没想到才吸了不到十分钟,星辰的情绪就起得这么快,要比普通人的反应大很多,他担心地坐起来“星辰星辰”
“呃、头好晕哥你让我睡会”
眩晕感比欲望来得更快,星辰失血过多,已经有些顶不住了,他闭上双眼,脑袋耷拉在云谲肩上,话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好、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只要你”
云谲哽咽着吞下后半句话,一寸不肯放过舔着他脖颈,为他止了血,不停地低唤星辰的名字,可惜少年已经昏睡过去,只有那只手还紧紧地牵着他。
刚刚发生的本来是很下流的事,云谲却顾不及更多,他担心的远远不止这些。
黎明将至,云谲坐得像一尊僵直的雕像,抱着怀里的人,绝望地等着死神的宣判。
、雨夜之后
一夜过去,阳光从窗外透进来,蛰得云谲眨了下眼皮,不舒服地翻了个身。床本来就不大,现在多了一个人,显得格外拥挤,他被阳光骚扰得无心睡眠,被子又被星辰夹在腿间,半天扯不过来,干脆踢掉身上的棉被,把身体使劲往里埋,刚好凑进男孩的颈窝里。
“拉上窗帘快点、晒”
云谲推了推他,没有回应。昨晚的画面像接通了电源般,一帧一帧跳了出来,瞬间没了睡意,他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浑身僵硬,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星辰、别睡了”
被单随着少年的呼吸一起一伏,还活着,还活着,云谲眼睛死盯着少年的脸,眨都不敢眨,翟星辰仍一动不动,手还被他牵在掌中,滚烫得不正常,像婴儿一样蜷握着,恋恋不舍地拉着自己的小拇指,好像自己就是他唯一的靠山。
云谲心里一酸,哑声喊道“翟星辰”
可是那人一点动静都没有,像死了一样,云谲慌乱地扯掉棉被,抓住星辰的衣领,把他提起来,掐着他的双肩一阵猛摇。
“起来别睡了翟星辰”
最可怕的后果就是被感染,云谲怕得手脚发颤,使劲按压对方的人中,给做心脏复苏,可人还是没醒,他逼红了眼,一把扑上去,往后揪起星辰的头发,抡起手,用力地朝小孩脸上扇了几巴掌“快起来,星辰”
“唔”
翟星辰终于被他一系列连吼带打的动作折腾醒,撑开肿胀的眼,床上一片狼籍,面前那人正横眉竖眼地瞪着自己,他郁闷地啊了一声,拿手背遮住眼睛,声音里带着睡眠不足的闷腔,“你干嘛,现在才几点,觉都不让人睡好靠、好痛。”
云谲一听他说痛,心脏都提到嗓子眼,把他的背心扒拉下来“哪里哪里痛”
翟星辰揉了揉脑壳,又牙疼般捂着自己的脸,觉得整个脸都火辣辣的,委屈得要哭“还问你刮自己两耳光试试,一大清早就扇我,打我唔,痛死了”
“除了脸呢,还有没有别的”云谲心急火燎地大吼“快检查看看”
“检查什么啊”星辰莫名其妙,又摸摸刚被云谲打痛的双颊,“我去,你下手真重,脸都肿了,老大你刚刚打均匀了没,咱巴掌数必须得一样啊,不然一边大一边小,更丑”
云谲揍了他一拳,“都什么时候了,没和你开玩笑,白痴”
“靠”翟星辰也凶了起来“你是更年期到还是青春期还没走还揍,还讲不讲理了好,我这就回我房间睡”
“白痴我就要骂你”云谲气急败坏地吼出来,“昨晚明明叫你滚了,为什么还回来找死不听话当然要揍你,疼死活该”
云谲维持着揍人的架势,却在霍然间,如剪断绳索的木偶,摇摇欲坠。他像昨晚那样,双拳抵住膝盖,无助地跪在星辰身边,明明装得凶神恶煞,眼角却带着微红分明是,快要哭的表情。
星辰忽然明白过来,原来是昨晚那事,他才想起昨晚两人有过一场激烈的战斗,对啊,哥差点就要把我杀了。他后怕地摸摸脖子,嘟囔了一句靠,这条小命还真危险,差点就要去阎王了
云谲的恐惧从眼里流露出来,在星辰印象里,哥哥从来没有这样过,他一直那么强悍,从没有过这般脆弱和绝望。星辰心疼地看着他,恍然才领悟到,原来云谲一直在隐忍着
少年伸出指头,去摸他潮红的脸颊,情不自禁想安抚对方的焦灼,“我晓得了,你指的是这里吗”
星辰扯开衣扣,露出颈部的伤口,那里结了痂,却没有变成乌黑的颜色。云谲愕然地盯着昨晚咬过的地方,没有变黑,也就是没有中毒,明明被獠牙咬过,也没有死,不可能啊他连忙掰开星辰的嘴,去看他的牙口,很正常,竟然没有长出小小的獠牙来。
星辰没心没肺地露出两排大白牙,咬得嘎嘎响“怎么样没问题啊,除了头晕外,我觉得挺好的。”
“怎、怎么会没事天啊,从来没有、不可能是奇迹吗”
从来不可能的事竟然发生在星辰身上,云谲口不择言,又想哭又想笑,最后喜极地捂住自己的眼,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劫后余生的喜悦,手却被翟星辰牢牢抓在手里,小孩得意地拍拍胸口“放心吧,我命可硬了,不活个七八十年都不可能。以后也会一直赖着你不走的”
翟星辰温柔地笑笑,把被子拉高,为云谲遮住阳光,将他严严实实包裹在自己的怀里。云谲本来就瘦,现在整个人被柔软的棉被包住,只露出一个红红的鼻尖和两只湿漉漉的黑眸,活像裹在被窝里的乳熊。
星辰忍不住地噗呲一笑“哈哈哈哈,太可爱啦”
“你笑什么”
云谲被盯得有些恼羞成怒,心下一阵奇怪,星辰却突然往他耳边凑过来,很小声地说,“哥,咱们是不是接过吻啊”
“啊”
“不是吗昨天晚上你要喝我的血,我被你咬过之后神智就不太清了,好像还接吻来着。还有上次虽然印象很模糊,但是确实有过吧”
“瞎说”云谲先发制人地否定,“怎么可能你打球把脑子打坏了”
“明明就有,你看看,我的嘴唇都是你咬伤的,喏,你要负责”
星辰翻开下唇给他看,果真被咬破了一处,“其实也没关系,你不想负责的话,那我负责就好了,反正我对女生也没什么兴趣。并且现在和你一起过惯了,结不结婚都无所谓话说两男的能结婚吗”
云谲呆愣住,没想到星辰脑洞这么大,竟然还想到结婚“你个二缺,想什么鬼,什么负责不负责的,再乱说我就抽你了,快上学去。”
“今天周末呢,上个毛学再说了我刚失血过多,还不让人家好好调理调理”
“去死。全世界有一半人每个月流七天血,岂不是都要调理了”
“你就是想逃避”星辰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死活不肯起来,“哼,人家还是黄花少男,铁打的贞操,被你一玷污,以后都别指望讨老婆了。”他忽然沉着声音说道“还是说,在哥看来,我就和那个什么苏池航一样随便”
云谲忍不住发笑,说哪都能绕到苏池航身上,原来还记着仇呢。他倒是想看这小子能玩儿什么花样来,“那你想怎么样”
“和我结婚。”
“”云谲被噎住“民政局还没开放到这种程度。”
星辰晃动着二郎腿说“一张破纸无所谓,可以啪啪啪就行。”
“啪你的头”云谲回头瞪了他一眼“翟星辰,你丫一天到晚在想什么,还说没看小黄书骗子,王八蛋,刚才还装傻白甜啊问我两男的能不能结婚,真会装啊你。”
“我没有”
翟星辰才不会承认自己为了搞清楚那个梦遗的事去看黄书呢,传出去多傻逼。他也坐起来,像狗崽子一样扑过去把云谲压倒,闻着他的身上的味道,在他修长的无名指上咬了个戒指“哥,咱们结婚吧。我会好好对你的。”
“结屁婚,二缺。”
云谲被吵得头疼,明明刚才还为这小子担心得要死,现在手痒得想扁他一顿。“且不说为什么要跟我结婚这事你一点都不了解我,星辰。我是吸血鬼,是一个要靠人血活着的吸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