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七点才传来那人的声音,云谲一下子惊醒过来,但他没有坐起来,反而一直闭着眼。
“不好意思,回来晚了。”翟星辰匆忙搁下书包,愧疚地在他身边坐下“路上有人打架,我们学校一学生,被吸血鬼围攻,我看不惯,就拔刀相助去了。你别生气”
云谲一动不动,口鼻被棉被捂住,翟星辰看他半天没有动静,吓了一大跳,连忙掀开被单,探了探他的体温。幸好没有异样,只是苍白的脸显得非常疲倦,脱力得好像刚刚才历经过一场心力交瘁的战争。
翟星辰摸了摸他的额头,心里头七上八下的,不知是不是太久没接触阳光,云谲的脸色才总是那么苍白。
其实半昏迷的状态已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之前他没多注意,以为是感冒发烧之类的,不会严重到哪去,但这种状况似乎是周期性的,每年有两个月发作,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有时候聊个天,云谲也会很容易睡着
“哥你还好吗”
星辰迫不及待地把云谲弄醒,手还没碰上,先被一股压倒性的力量掀翻,云谲忽然睁开眼,右手一把卡住他的喉咙,直往前逼去,两个人重心齐齐往后坠,翟星辰连连后退,差点摔倒,背部结结实实撞上了墙。
“怎、怎么了”
云谲几乎站不稳,他大口地喘气,细碎的刘海遮住了表情,右手始终没放开翟星辰的脖子。
“你去了哪里”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忍耐的嘶哑,“为什么身上会有血的味道”
小孩惊恐万分地眨着眼睛,他却被血味刺激得双眼发黑,泪水盈眶,除了不停晃动的影子,什么都看不清。
“你知不知道血的味道,会让我杀了你”
“哥我”
严重的耳鸣影响了听力,云谲不知道翟星辰在说什么,双手已经幻化出尖锐的指甲,掐住小孩脆弱的静脉。
去死吧,去死吧。
一个声音催促着他,放大他的所有感官,促使他陷入疯狂。
云谲的手在剧烈地颤抖,只要他稍微用力,就可以捏断翟星辰的脖子,尝到鲜美的、温热的血。
只要杀了你
长期以来的渴望马上会成为现实
只要杀了你,没什么比这个更简单了
翟星辰两眼昏花,使劲掰开他的手,“哥、放手,我要死了”
少年的力气,在即将变形的吸血鬼面前如蚍蜉撼树,可翟星辰没有做出多余的防抗,只是气若游丝地喊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哥,我知道错了哥,我脖子好疼放开我好不好”
云谲被唤醒了理智,半天回不过神,少年的脸颊憋成朱红色,因呼吸不畅而凸起的动脉,仍在他手下跳动着。云谲连忙松手,惊慌地看着自己的掌心,他知道发病会有什么后果,毫无悬念的,只需一个轻而易举的动作,翟星辰的命就会被自己掐断。
“怎么了这是咳咳”
星辰少年扶着墙,连咳了几声才说出来话“看你把我掐的,有话好好说不行吗我知道,哥是担心我才生气的,对不起,我郑重地道歉,下次一定早点回来。您可别瞎动怒,本来就吃不下饭了,还气成这样,身体能好才怪。咱们坐沙发上好好说。”
翟星辰伸过手去,想去抓他冷得像冰的手腕,云谲条件放射地一缩,没躲过,手腕仍被牢牢地锁在对方手中。
那双手暖得厉害,热乎得他想甩开。心脏被一股莫名的恐惧攥紧,云谲的信心似乎有了些微的动摇迟早有一天,我会忍不住杀了你的。
男人松松垮垮地站起来,翟星辰想去扶他,却被要强地甩开“别碰我。”
星辰以为云谲是被自己气得不轻,内心更加愧疚“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下次您再有看不顺眼的地方,告诉我,我来替你出气你说打胸,我绝对不敢打自己两耳光你说去死,我绝对不敢多活两天”
云谲的脸色更加难看,“少自作多情,白痴。”
“老实说,刚刚差点被你吓死。”星辰嬉皮笑脸地跟在他后面,“我还以为玩儿真的呢,凶神恶煞的,好像欠你几百万似的,要是有一面镜子摆这,没准会被你自己吓得做恶梦。”
“要是玩真的呢”他胸口一阵酸涩。“其实刚刚我”
“行了,你的暴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也是出于关心,我能理解。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为什么刚刚在客厅里睡着”
云谲还有些恍惚“可能熬夜多了。”
“成,要是哪里不舒服,咱就上医院去。”
星辰用脑袋拱了拱他的肩膀,把他推到浴室门口“快去洗个澡吧,都到点上班了,我去帮你拿衣服。”
云谲无从开口,不知该说什么“嗯”
可能是不知者无畏吧,这孩子向来神经大条,从没有怀疑到自己头上。明明是被伤害的那个,却能够强颜欢笑,还拼命逗自己开心。
云谲看他忙活的身影,突然间有些庆幸,幸好自己年龄是在十七岁定格,好歹算是个成年人,要是少几岁,不长个又不长肉的,能瞒得下去才怪。
云谲揉了揉脸,没再往下纠结,心想着晚上再去跟苏池航要多两箱血凝剂,即使当水喝也没有关系。不然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暴露。
“哥,我把衣服拿进来咯。”
云谲在厕所洗了把脸,感觉到翟星辰走到他身边,却一直没有出去的声音,他睁眼一看,星辰正皱着鼻子闻自己的衣服,说身上血味重,要和他一起洗。还没得到云谲同意,就三下五除二把上衣扒掉,忙着扯着裤头上的皮带。
云谲看了眼皮直跳“谁允许你进来的,给我出去。”
“都是男人,怕什么。”翟星辰把脸凑过去“咦,你的洗面奶好香,用的啥,家里没见啊,我也要用,最近痘痘长了好多”
“你属狗吗嗅什么嗅,别使劲靠过来啊。离我远点”
“别叫那么大声,好像我要黄花闺女似的,我放水了。”
云谲连忙用五指抵着星辰的脸,把他推出半米外,“出去出去等等、别把泡沫甩到我身上,别拽我裤袋翟星辰你丫的”
翟星辰比他先脱了衣服,干干脆脆地露出屁股瓣儿,坦荡荡的眼神弄得云谲实在没辙。男孩洗头都一个样儿,揉了一会儿泡沫,囫囵吞枣地冲几下,还没五分钟就搞定了,星辰像宠物狗一样甩了下脑袋,睁开眼睛看他“你怎么还不脱衣服”
“要你多事。”
云谲一点都不想在别人面前遛鸟,把翟星辰推了好几把,“洗完了就滚蛋别在这碍手碍脚。”
大男孩扑过去,笑兮兮地扒他的上衣,“就不我脱光衣服吃大亏啦快点,我帮你搓背,洗头,免费的。”
“”
云谲被他烦得没有办法,身上也湿透了,干脆脱了上衣,别别扭扭地站着,要捂住吧,好像显得很怪很娘,不捂吧,他又觉得哪里不对。
小孩活像中了魔怔一样来回看,他觉得很神奇,云谲的身材可以说很好,宽肩窄腰,臀部很翘,明明力气不小,手臂肌肉却很精瘦,他手贱地摸摸云谲的腹肌“这是怎么练的”
“没练过。”男人的脸颊被热气烘得通红,“看完没有”
“没有呢。”
翟星辰的眼睛忍不住飘到云谲的下面,发育良好的器官正在体毛下沉睡,他低头比了比自己的鸟,忍不住惊呼,“诶哥的也大不到哪里去嘛”
“去死”云谲一拳抡下去“正常状态能有多大啊”
“我还以为成年人会大很多。”翟星辰憋屈地捂着脸,“生理课没学好也打我”
过多几个月就十六了,云谲懒得跟他做生理教育,买了几本书给他看,翟星辰身心都发育得七七八八,就差最后一点还懵懵懂懂的,后来才知道有时候身体的燥热,是怎么回事。
他有些好奇,因为云谲一直是清清冷冷,无欲无求的模样,把梦遗这种事放在他身上会觉得很扯“嘿嘿,哥也会梦遗吗”
话一出口,果真被云谲用眼白鄙视了一番,“我是正常人。”
言下之意就是会咯。
“那你那啥过吗”
翟星辰的语气很闪烁,就云谲那个油米不进的性格,哪个女孩子受得了啊。再者,他对同性恋没有半点概念,自然也不会想到那档子事去。
云谲问“那啥是啥”
“就是那啥呗”青春期少年脸红了红,紧接着就被云谲冷哼“问那么多干嘛,吃饱了撑的。”
那啥不就是那啥嘛,云谲不是不懂,幼年时,他常常混迹在一些乱七八糟的场合,身边还跟着一个形影不离的骚包,每天跟他科普,想忽略都难。
偏偏他生性凉薄,对爱情,或者419这种纯粹发泄的行为很不喜欢,害得苏池航一直取笑他,说他是冷血动物,自己花了那么多精力来泡他,云谲却连个屁都不赏。
“别吊我胃口了。”星辰发挥死缠烂打的功力“以前呢有没有跟女孩那啥过”
云谲斜视他,好像对方问的问题很白痴“我洁身自好,可以不。”
“哈哈哈,洁身自好是好事、好事”
翟星辰一听乐得合不拢嘴,高兴的理由自己也弄不清楚,只摸摸脑袋傻笑个不停,再也没有乱瞄了,安安生生地洗完澡,准备给兄长搓背。
云谲不同意,他怕自己忽然发起病来“算了吧。”
“很舒服的,给你按按肩井穴和天柱穴,有助于缓解疲劳,保证让你爽翻天。不过多少有些疼,忍着点啊。”
星辰不管他愿不愿意,把对方脑袋上的泡沫过到手上,像模像样地顺着穴道,捏着他的肩膀和背脊。
和云谲熟了之后,他越发没大没小,总想着逗着他玩儿。于是想法变成了现实,拇指不知不觉移到嘴角,两个指头轻轻往上一提,云谲正想着事,被扯住嘴角两边,呆呆发着愣,没反应过来,翟星辰自己先忍不住笑个不停,“哈哈哈哈哈,笑得好僵,有你这样的嘛,会把客人吓死的,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多加练习,应该像这样”
翟星辰揉着他的脸,云谲后知后觉的,拳头捶向翟星辰的大腿,倒也没有真的打“笑屁,继续笑啊今天不笑上三个小时,你丫别指望睡了。”
“哎呀别动,泡沫都整眼睛里了。”
翟星辰用毛巾帮他擦眼睛,重新挤了沐浴露,在云谲耳后揉搓,他们面对面坐着,星辰忽然捧起他的脸,小孩的声音很温柔,舒服得让人想睡“哥,问你个问题,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云谲懒洋洋地说“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平时话也不少,您不是天天吐槽来着吗。我就是奇怪,你从来不跟我掏心窝子,也不知道有没有真把我当家人。”
云谲难得见他露出正经八百的一面,认真地想了想。其实除了搭讪的陌生人外,苏池航算是喜欢自己最久的一个人,但他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他活过二十多岁,童年缺失了大半,从来没有过校园生活,也没有机会经历小情小爱,更没有资格谈什么喜欢。
他想开口说没有,转念一想,翟星辰十五岁,这样的年龄,情窦初开也很正常,不知怎地,他竟然莫名地生气起来,“问这有什么用能让你英语及格,还是物理满分不好好学习,一天天想些没用的东西,找打啊”
“你是老妈子吗天天念叨着学习学习”翟星辰痛苦地揉着耳朵,“恋爱怎么啦,现在剩男剩女大把呢,我早点解决问题不好咩不过说起来如果我有喜欢的人,一定是像你这样的。”
“”云谲猝不及防,“你变态啊,喜欢被虐”
“我是觉得,能入得了我法眼的,必须要像你对我这么好。不过别太凶的,不然娶回家我还得两边受气,多憋屈啊”
这个回答云谲始料未及,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对翟星辰很好,除了收留他,平时也会骂他,生气了更是二话不说直接上揍。可他永远那么懂事,不怨不怒,明明脖子被掐得一片淤血,却还要反过来安慰自己。
翟星辰用手按摩着他的掌心,“她最好还要像老大您一样,皮肤白白的,眼睛有神又漂亮,
笑起来特别好看那种。”
或许这种温柔又带着期待的表情太像告白,竟让云谲心里有些苦涩。他刻意避开少年的眼睛,在水里微微握了拳头“以后找个实在人,好不好看,都是次要的。”
“成,都听你的。”
翟星辰笑了笑,脖子一阵一阵地疼,但他没提,只是心里忐忑不安,声音都闷闷的“哥,你能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把我当成你最信任的人,不要瞒着我,可以吗”
“嗯”
云谲被他刚才的话感染,只当成他像往常一样撒娇,随手呼撸了一把星辰的脑袋。“别想太多,我没事。”
“没事就好。”
翟星辰不置可否,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云谲赤身裸体地躺在浴缸里,刘海被指头往后梳去,露出英挺饱满的额头,他本来就长得漂亮,现在两人的脸贴得极近,双腿随意地交缠,湿淋淋的手臂贴着他的胸口,一下子让血气方刚的少年脑袋当机。
“时间差不多了,我先走,待会记得锁好门。”
云谲湿哒哒地站起来,跟没事人一样去上班了,可怜情窦初开的少年,当晚睡觉就稀里糊涂地做了个梦,对象正是他熟悉的,无欲无求的兄长大人。
他们在浴缸里纠缠,云谲埋首在他的双腿之间,刘海被梳到后面,额头饱满干净,和冲澡那会儿一模一样。
明明在做着邪恶的事,云谲的眼神依然如往日,迷离又清冷。翟星辰很亢奋,又懵懵懂懂的他知道那样不对,心里却抵不住那一股潜滋暗长的欲望。
更多,还想要更多
在梦里,他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抓紧云谲的双肩,不断地冲撞,发狂,把自己一点一点击沉,耗尽。
凌晨三点,他张开双眼,之后已无心睡眠。
、一枕安眠
第二天,开门声刚响起来,翟星辰立刻像上了发条,从床上弹了起来。
昨晚他一晚上没睡,挂着两个黑眼圈去开门,云谲刚好上完班回来,钥匙还没有,就看见孩子一副自知理亏的样儿,垂着头,看得他很奇怪。
“昨晚做贼去了眼眶比鬼还黑。”云谲知道他周末要睡晚,提前买了早餐回来“喏,鸡蛋灌饼。”
“谢谢。”星辰抓了抓乱遭遭的脑袋,眼神有些闪烁,“俺梦遗了”
云谲嗯了一声,把新出的报纸摊开,往嘴里塞了一根油条“很正常,都十六了。”
星辰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这是个啥子反应,要是知道对象是你自个,还能安安生生坐那儿吃油条嘛
客厅一下子静了下来,云谲抬头看他在旁边乱捣鼓,敲了敲桌子,“你干嘛,牛奶倒来倒去,溢一地了都。”
“没干嘛,就是心理不爽,膈应得慌。”
星辰被梦弄得心情急躁,今天偏要吵上一架不可,说话跟竹筒倒绿豆似的“校长说了,我们现在是青春期最敏感的时候,做家长的,理应时刻关注青少年的健康成长。你倒好,晚出晚归,见都见不着你说你那个到底是啥工作啊,还日夜颠倒,我放学你上班,我上学你才下班,弟弟的成长也不多用点心,万一出心理疾病怎么办,染上黄赌毒怎么办”
“不活蹦乱跳呢嘛,能出什么病”云谲看他小孩子心性,挑着眉笑他“话唠要能算的话,你早就弃疗了。”
星辰气冲冲地挨着他坐,猎犬一样在云谲跟前使劲嗅,“不是,你闻闻自己,上个班还一股恶心的烟酒味也不知道去的什么鬼地方,天天通宵达旦,一点正形都没有,长那么多大,还要弟弟操心”
“行了啊,蹬鼻子上脸的。我又没让你操心。”云谲把他推开,边伸懒腰边往里屋走“我补觉去了,记得锁上门。”
“不准走,把话说清楚”
翟星辰越想越气,扯着他的手腕不让云谲走。他发誓,一定要搞清楚云谲每天晚上在干什么。南市的行情他多少能知道点,云谲没读过书,哪会有什么高薪的工作等着他,总不能骗自己去卖烧烤吧。而且身上那阵酒味,混杂着纯男性的荷尔蒙气息,扑鼻而来,让他几乎都要炸了。
“为什么上班还有烟酒味不是哥自己说的吗,晚上很危险,为什么你还总是出去白天不能上班”
云谲被他问的一愣,勉强才想出个理由“晚上钱好赚,我当然是去赚钱。”
星辰被他吊儿郎当的回答弄得火大“我不喜欢你的工作。天天夜不归宿,我都找不着你了。我很奇怪,到底是他妈的什么烂工作,才要搞得自己一身骚”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傻到云谲说什么就信什么。他昨晚刚做了春梦,又迷茫又害怕,因为亵渎了兄长而愧疚了一晚上。云谲的工作实在太让人浮想联翩,当他一想到自己的哥哥有可能在风雪场所被人亵玩,血就直往脑门上冲,恨不得把云谲扒光,做个全身检查。
“一身骚”男人被莫名其妙地发了火,脸色也很差“什么意思没有钱,你丫准备喝西北风还是去”
“那你老实告诉我,你去哪里工作k还是夜店”
云谲昨晚通宵端盘子,已经很不爽了,散发出缺觉的低气压来,再加上他一贯冷漠,直来直去,也不知道说几句软话把小孩哄走,偏偏硬抗硬地跟他吵。“k还是夜店,跟你关系大么又不会饿着你,管那么宽干什么。”
星辰被他的态度气得冒烟,胃里升起一团火,“你简直不可理喻。哥,我有权利知道你的职业难道你干的活那么丢脸,连家人也不能讲那好,你至少告诉我地点吧,省得我不会半夜三更担心得要死。”
云谲挥开他的手,不是说当服务员丢脸,但苏池航给自己开的工资比一般人高两三倍,星辰又不待见他,怎么说都说不过去,还不如不解释。再说了,地点能告诉吗,万一小孩哪天摸到那边去,不被吸血鬼剥皮拆骨才怪。
“我没什么好说的。你要有那空,今天就把家里收拾收拾,我睡觉了。”
“睡个屁觉,先把话说完不然我就找人换锁,把你锁在家里,不让你出去工作我也不去上学了,就在家看着你。”
要是哥哥真的在夜场被人上下其手,就算云谲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一定要退学。
云谲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翟星辰,你要造反吗”
“对。”
与其让脑补把自己整疯,还不如云谲一句话了结。星辰今天是打定主意要跟他抗到底,他知道兄长体质过人,受伤都比别人好得快,如果真的是从事那种事,身上有痕迹是在所难免的。要检查,最好是现在。
“哥,你老实告诉我。”星辰用手臂把云谲抵在墙边“你是不是在夜店待着每天晚上,我闻到那股恶心的酒味都快要吐了。你就告诉我,是不是去卖了”
卖云谲气得头脑发晕,恨不得一拳把他揍扁,“神经病”
星辰脾气一上来,拦都拦不住,他被怒火侵占了大脑,一把把云谲推到墙边,撕拉一声,扯掉云谲的白衬衫,前面的扣子蹦到地上,他的眼光紧紧锁定在盯着每一寸肌肤,生怕让人攻城略地似的。
“翟星辰你大爷的”云谲衣衫半褪,露出半个圆润的肩头,又怒又窘,鼻头气得红红的。
星辰惊讶地瞪大双眼,和想象中不一样,云谲的皮肤好得完整无损,“额、那个”
“傻逼,你他妈吃错药了”
“哥、你别生气,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衣、衣服我给你补,扣子在这”
“别碰我妈的、翟星辰,真有你的翅膀硬了要反了你”
云谲举起拳头要打他,那愤恨的眼神很锋利,看得星辰忐忑不安。完蛋,这下闯祸了。
星辰整个人扑过去,像只小狼狗一样抱得他不得动弹,“你打死我吧只要解恨的话,打我几十拳都没关系我就是想知道你在哪儿工作,会不会危险,没有别的意思,如果这都不行的话你就打我吧,我不还手了。”
有理的就怕无赖的。云谲本来火冒三丈,被他视死如归地一通耍赖,又黏了吧唧地往身上凑,火都不知道往哪里撒好。他冷静地想了想,站在对方的角度,不理解自己也很正常。
“面儿大啊,翟星辰。”云谲泄恨地往他肩上锤了几拳。疼得星辰呲牙咧嘴,“你算老几,还敢锁我几天不教训就上天了。”
“我知道错了。”星辰可怜兮兮地应着,把云谲抱得更紧,“你以后早点回来,不许太晚,我真的很担心。也不许喝酒,更不许和陌生女人搭讪,男的也不可以”
“滚远点,兔崽子。”
云谲不耐烦瞪了他一眼,推开身上的累赘,警告道“下次再说些胡话,小心你的嘴。”
“我错了对不起。”
星辰委屈地缩了缩肩膀,低下了脑袋“哥你去睡吧,我跟你赔礼道歉,碗筷我收拾。”
“哼,给我长点记性”
云谲气了一会儿,把工作战袍脱下来丢给他,便钻进房间去补眠。翟星辰逮到机会立刻卖乖,翘着尾指穿针引线,力求把每个针脚都缝得完美,以得到组织上的宽容。
天知道他有多后悔,云谲脾性多硬啊,一点都不能得罪的主,自己还特意闹了个大乌龙,差点把脸撕破,想想都觉得后怕。不过回头一想,他又觉得很高兴,只要云谲洁身自好,一切都好说。
南市的发展几乎停滞,一到夜里,整片区域格外冷清,虽然没有完全入冬,但晚上还是很冷的。翟星辰午睡了一个下午,作业只能晚上来补,一边写作文一边冻得直哆嗦,在屋里走来走去。
明天是周日,云谲刚好轮休,点就钻进自己房间里看书,床头开了一盏昏昏黄的台灯,把整间小屋子照得很温馨。星辰逛到他房间,去掀他的被窝,塞了一只暖水袋进去,自己也钻了进去,脚踝不小心碰了碰云谲的脚丫,冷得他叫了一声。
孩子心里还惦记着早上那个事,一上床就低眉顺眼地道歉。
云谲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没跟他记仇,翻了新的书页,问他为什么过来。
“隔壁屋太冷了,两个人暖和些。”
星辰从被窝里捞出暖水袋,放在云谲怀里,又怕他冷着,干脆双腿一夹,把云谲的脚丫裹在自己膝盖窝里,给他焐热,“你的脚也好冷,哥,我的大腿是不是超暖像不像揣着一个小暖炉”
云谲被暖得很舒服,说“除了脚毛好硬硌得慌,是挺暖的。”
星辰一边义务暖脚,倒在床上刷网页。云谲刚给他配了个小灵通,这会儿捧得正热乎着,睡前必须刷刷新闻。外界每天都会播南市有关的东西,大多数是实验室又出xx成果,xx实验又进入临床阶段等等,但又不少公众号自己写文章,反倒很真实。
每天都有人被感染,每天都在死人。
“啧啧,吸血鬼真他妈猖獗”翟星辰可惜地摇摇头“又有人被开膛破肚,一次死了六个人,目击证人说,都给吸成人干了,草、还他妈带图的,辣眼睛”
翟星辰目不转睛盯着手机,新闻还都是几个月前的,现在肯定死的更多“唉,现在入城都那么严,想出去根本就是在扯蛋。不过我上次遇到一个同学,拔刀相助的那个,我应该跟你说过,他本来是外省的,今年转来我们学校,很奇怪,人家爸妈不知道怎么想的。”
“少见多怪,现在很多猎人都迁到南市来。”
云谲面无表情地拿起笔写了写,把脚从星辰的膝盖窝里抽出来“别嘀嘀咕咕,烦死了,滚回去你房间。”
“不干啊,两个人睡多舒服。”星辰嘿嘿笑,直接就借坡下驴“今晚让我在这儿睡一宿呗,那屋风大,都能把我这聪明脑袋冻成傻逼了。”
云谲头都不抬“热水袋是摆设啊”
“不要嘛。”翟星辰贱兮兮地把头靠在云谲肩膀上,“人家怕黑。”
云谲嫌弃地推掉他“你是娘们吗”
“我是爷们,可我也怕冷怕黑。两人睡多热乎,我还可以给你暖脚呢”
云谲也拒绝得毋庸置疑“我不习惯和别人睡,这事没得商量。”
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翟星辰哼了哼“没得商量你可别把俺逼急了,万一出什么心理疾病,把您的宝贝书们一把火烧光,嘿嘿”
“你试试。”云谲拿枕头砸他的袋“这些书很经典,你可以多读读,提升一下思想境界,别光长身体不长智慧,傻大个,将来没姑娘看得上你,别找我哭。”
“我才不稀罕呢,姑娘都追着我跑这本字太多,看着容易睡着。你念给我听呗。”
“多大年龄还讲睡前故事,没断奶啊”
翟星辰眼睛瞪得像俩铜铃,欠扁地撅起嘴“你肿么知道3”
“”
翟星辰从一大摞书挑出一本五彩封面的,让云谲给他读“读这本儿童书吧,没几页,讲起来不费劲,就这本啦。”
“小王子这是世界名著,你倒是会挑。”
小王子比其他名著薄得多,读起来确实不怎么费劲,云谲见他真想听,便认认真真地读了其中一段,“一般过路的人,可能会认为我的玫瑰和你们很像,但她胜过你们全部,因为她是我灌溉的那朵玫瑰花;她是那朵我放在玻璃罩下面,让我保护不被风吹袭,而且为她打死毛毛虫的玫瑰;因为,她是那朵我愿意倾听她发牢骚吹嘘甚至沉默的那朵玫瑰;因为,她是我的玫瑰”
“是爱情小说”星辰笑了起来“里面有些话还挺适合写情书的。”
“爱情”云谲使劲蓐他的头发,“想什么呢,不好好上学,毛都没长齐就搞想爱情。”
“你怎么知道我毛没长齐”星辰作势要脱下裤子给他看鸟,顺利遭到云谲的鄙视。
他指着书里的一句话说“因为你把时间投注在你的玫瑰花身上,所以,她才会如此重要。你听这句,挺适合咱们的嘛你就像一位小王子,在街边见到我这颗有潜力的好种子,带回家好好灌溉,把我养成一朵美丽的玫瑰花。”
少女星手掌张开在脖子下面,做出一朵花的样子,声情并茂地说“你把精力都投注在我身上,所以,我在你心里才会越来越重要。”
“我早后悔了。”云谲被他的花造型逗得一乐“早知道你是株不给力的狗尾巴草,当初就不应该把你捡回来,现在连光合作用都不会,尽浪费我家粮食。”
“不”翟星辰喊得声嘶力竭“王子殿下不要抛弃我人家还没有断奶”
“滚”
星辰一个劲儿地嘿嘿笑,脚把云谲的脚勾起来,手潜在被窝里给他暖着。“哥,以后我都陪你睡吧。”
云谲难得没说不要,而是问为什么。
“你脚凉呀,我可以给你进行暖脚。”少年温柔得叫人心碎“虽然俺这朵玫瑰花不会光合作用,但可以热传递。”
冻坏的脚丫袭来一阵暖意,云谲心头暖暖的,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来,“边去。”
不用多说,又傲娇了,翟星辰脸皮厚,扑过去跟他插科打诨。云谲拗不过他的死皮赖脸,让他钻了空子,非得两个男人挤在一个床上,睡得像头猪的只有翟星辰一个。
云谲习惯不了两个人睡,一整夜动个不停,手不小心碰到少年的手臂,被他烘得热乎乎的,舒服得很,循着本能又再贴近一些。少年索性把手臂一拢,像挨着火炉似的,把他圈在怀里,搂个结实。
云谲此时才袭来睡意,翻了个身,把冻冷的鼻头埋进少年的睡衣里,闻着那浅淡的沐浴露味,一枕安眠。
、最希望他来的人
美术室通常是个没人来的地儿,和垃圾堆的存在意义差不多,学校必须设一个,但都没什么人知道。
上了高二,练习册又多了几本。翟星辰一大早就被班主任拉去搬书,他是班里最高的男生,又是体育科代,性格好脾气好,经常被老师点去打杂,没想到这一趟,就让他撞见熟人。
周鸣坐在画架旁,手里拿着画笔,很认真地在画布上涂了涂,一副清清爽爽的学生样,和前阵子那个日天日地的他完全不同。
周遭非常宁静,他不敢打扰,抱着书站在暗处。翟星辰不懂美术,也看不出其中的色彩知识,但他单纯觉得,周鸣画的女人还挺好看的,背景色用得很暗淡,人物的眼神都透着一股悲伤。
“臭小子,竟然偷懒”刘小吉从后面拍他肩膀,好奇地朝里面张望“有美女看么你的眼神都惊呆了。咦是个美术生”
翟星辰干干地笑,不知怎地,他觉得被朋友发现自己在偷看一个男生有些尴尬,想岔开话题把刘小吉拉走,对方却忽然兴奋地喊了一声,自顾自拧开美术室的玻璃门“周鸣”
沉浸在画布的少年扬起脸,转眼间,那张冷酷的脸变得异常亢奋,小吉冲过去,两人亲哥们似的搂得死紧,看得翟星辰一阵莫名其妙。
“小吉哥居然是你你怎么会在这”
一声小鸡哥吓坏了翟星辰,这听起来怎么一股流氓地痞的感觉
刘小吉同样惊喜过望,锤了他一拳“不是说好上周五过来报道吗,害得我担心了好几天也不打个电话过来,什么情况啊”
“这不上周出了点小状况嘛,去了趟医院,傻逼医生说要住院查看,害得我白白耽搁了几天。不过你不用担心,现在已经没事了。”
刘小吉胆子小,遇到这种事总是很紧张“干啥要去医院”
翟星辰脱口而出“打群架受的伤呗。”
“你谁啊瞎逼逼什卧槽”这时才注意到另一个,周鸣瞪大了眼睛“你是那个、那个白痴”
“我不是这个那个白痴,伙计。我叫翟星辰,小吉的同学,看来咱们还真是不打不相识啊。”
刘小吉好奇地看着他们两“你们认识和谁打架了”
周鸣紧张地看了星辰一眼,正想开口说什么,星辰却抢先解释了一番“没事儿,上周五一大叔当街抢劫,我们刚好路过,就一起上去做好事来着。”
“就是这样,咱们好好叙叙旧,别理他。”
说完,周鸣急匆匆拉着刘小吉走了,走远了,才扭过脸朝星辰挤挤眼。星辰挥挥手,不大在意。他脾气温和,发现周鸣似乎不想在刘小吉面前提起那晚的事,便顺着他的意,帮对方圆了谎。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周鸣才告诉他,自己和刘小吉是青梅竹马,关系一直很铁。后来他去外地求学,心里一直惦记着竹马。
但后来,他得知父母被吸血鬼杀死,便毅然决然地加入猎人公会,在里面密闭地培训了三年,今年九月才返回南市。现在他表面上是一名普通的高二学生,私下里已经需要为组织卖命了。
做猎人一事很危险,他不希望别人抱有偏见,尤其是发小,所以一直瞒着没说。听到翟星辰也为他瞒着,他才放下心来,对旁边的高个子平添了几分好感。
因为刘小吉的缘故,三人理所当然地成了好哥们,翟星辰听完周鸣的故事后,也深有感触,因为他的父亲翟启明,也是被吸血鬼杀死的,但他没有周鸣那么坚定的决心,骨子里也不崇尚武力,再加上他天生就是个乐呵的性格,看事情看得比较开。
除了篮球和云谲之外,似乎对别的东西都不是很在心。
“虽然老爸的死让我很难过,但是怎么说呢。”翟星辰望着篮球场说“恨一个人是一件很累的事,更何况恨一群人,再说了,我也不知道凶手是谁,能找谁报仇去生活本应该往前看,我现在吃好喝好嘛都好,实在不想自寻烦恼。”
“切,缺心眼。”无论星辰说什么,周鸣都要啐他一口,“那是因为你无忧无虑,根本不知道人间疾苦,才说得出这种话。”
“可能是吧。”翟星辰颠了颠篮球,他确实觉得生活还挺幸福的,再不济,身边还有一个好哥哥,和一个温暖的小家。“如果能拿奖杯就完美啦”
周鸣忍不住给他泼冷水“知足吧你,能进决赛就不错了,还冠军。”
“哈哈、有你这么当支援的嘛,拿到冠军请你吃饭,吃多贵都行。”
“得了,反正我没指望。”
周鸣坐在球场上看他玩球,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我觉得吧,你对我挺好的。老实说,我可不是gay啊,你要喜欢我的话,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翟星辰虽然是出了名的人好,但对自己真的好得太夸张了。比如,翟星辰会帮他搬画架,带他一起看篮球赛,一声咳嗽就紧张得说要送医院,周鸣想,如果这小子不是喜欢上自己,就是圣母病犯了。
可是翟星辰没有说什么,或者打哈哈绕了过去。他没有对别人说起,其实自己对周鸣好,除了友情之外,还来源于一种渴望。
周鸣为人率直简单,在他恶劣的脾气底下,藏着一颗敏感的心。这样的周鸣,仿佛让他看见白天的云谲。
闲暇时,星辰时常躺在草地上想象,如果云谲在这儿,他也读书,那么哥哥是否也会和周鸣一样,没什么朋友,纯粹又倔强,即使走在校园的小道上,脊背都挺得笔直。
他会忍不住地思考,云谲喜欢什么运动,收到情书时是怎样的反应,会不会也像普通人一样担心考试不及格他坚信这方面的担忧是不必要的,因为云谲十分聪明,如果肯用功读书的话又或者,像童话里的精灵,白天化成泡沫,夜晚变回人形。
偏偏这些那些,都是他不知道,也无从了解的云谲。
他内心深切地渴望能够深入到云谲的世界,却总是得不到对方的允许。
难听点来讲,即使一起生活了四年,他仍然对自己的同居人一无所知。
少年停下运球的动作,篮球在地上弹跳,周鸣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在想什么,一动不动的,球都跑没了。”
“没想什么。”
翟星辰心事重重,压了压帽檐,遮住了白花花的光屑“想赢而已。”
日益苛刻的练习,提醒着他球赛越来越近,作为南中最重要的前锋,翟星辰几乎被寄予了最大的厚望,按刘小吉所说的,星辰的出现,是南中篮球队在历届悲惨历史下,翻身为王的筹码。
星辰对此一笑带过,默默想象着夺冠后哥哥的反应,就连队友叫了几声,他都没立刻回过神来。
“给,头等座哦”队友塞给他几张票,开着玩笑说“还是连位的学校总算人性化一回。喏,快拿去给女朋友吧”
星辰边理衣领边说“拜托,没有人看得上我。”
“我才拜托拜托你,过分谦虚等于得瑟,懂不我们全校的女生,哪个不是你翟星辰的后卫队粉丝团早知道就不加入篮球队了,原本想来泡妞,结果还是给你这小子盖住风头”
翟星辰轻轻一笑,他对受欢迎程度没什么概念,想拿冠军只是一心希望云谲能看到。
“得了,不逗你玩了。”队友勾着他的肩膀,揶揄地挤眉弄眼,“票好好拿着,记得要给你最希望她来的人。”
“最希望他来的人”
翟星辰喃喃道,脑子里满满都是云谲的影子,如果能看见在白天的云谲
少年若有所思地望着篮球场,捏紧手中的入场票。
、最希望他来的人
那本枯枝败叶摊在沙发上,男人正看得如痴如醉,手刚拿起热咖啡,屋里突然间啪的一声,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
“真蛋疼,裤衩又掉地上了哥,麻烦帮我拿条底裤过来”
蛋疼老子先阉了你再说
要知道在云宅的家规里,打扰家主看书就是天大的死罪。云谲极度不爽,拳头握得咯吱响,恨不得把书砸到他头上。
翟星辰等了半天等不到大裤衩,就随便穿着条背心从厕所闯出来,用湿哒哒的屁股把云谲挤开,从沙发的间隙里掏出遥控,调到体育频道“八点十五、第一小节都打完了靠19比4,奶奶滴,红队今天喝了兴奋剂啊”
少年眼睛盯着电视屏幕,一边手忙脚乱地往还在滴水的身上套衣服,随手把毛巾一扔,刚好甩到云谲脸上“哥,帮我擦头发”
电视奏起篮球联赛的主题曲,星辰乐滋滋地坐在云谲腿边,跟着狂野地甩头,湿漉漉的发丝溅得满地都是水,其中当然包括云谲新买的、打了折还要三十八块的新书。
“我的书”
云谲抖了抖可怜的印刷品,秀气的双眉凝成两条直线,他火大地掐了一把星辰的胳膊,抓起那条干毛巾,死死地勒紧翟星辰的脖颈“哈、几天不教训找不着北了擦擦擦,让你拿命来擦”
“唔,遮住眼睛了咳咳”
翟星辰做着斗鸡眼吐舌头的鬼脸,边咳边笑,“你可以夺取我微不足道的生命,但不可以抹杀我对篮球的热忱红队必胜”
云谲漂亮的眼睛一眯,笑得格外危险“那就带着你的热证、见鬼去吧”
他作势勒住他的脖子,直到星辰开始呛咳才放松了些,小孩连连拍胸,脑袋倒向他怀里,仰头看他,眼睛一眨一眨的。忽然间,星辰伸出修长带茧的五指,轻轻地碰了碰云谲的嘴唇,像碰着什么易碎的东西。“不见鬼,见你。”
他的笑容带着零星半点的狡黠,一点都不让人讨厌,反倒暧昧得如同幻觉“我才不要去死,我死了,你会伤心的。”
云谲呆住,声音添了一丝慌乱“鬼才会。”
翟星辰别过脸去看电视,说“我不在,没人给你做饭,没人给你揍,得多孤单啊,想骂人都找不到靶子了。”
不知为何,云谲听到他的话,反而不自然起来。有些为自己的失常懊恼,又一时找不到缘由,只能对着翟星辰黢黑的后脖子掐了一把。孩子杀鸡一样嗷地大叫,缩了缩肩膀。“不带这么暴力的脖子皮都给你撸下来了”
云谲继续掐他的肥脸“撸下来正好,拿来包人肉饺子。”
“可别。我皮糙肉厚,您老咬不动,就别惦记着了,安心喝玉米粥吧您。”
翟星辰抓开他的手,心思完全被联赛吸引住,激动得拍红大腿“卧槽又一个三分、倒是过人啊靠傻子,飞鸟本赛季打晕菜了吧,三分都能丢傻逼死了”
云谲拿起干毛巾,盖在他头顶上乱揉一气。五指翟星辰发间,轻轻地往后梳。难得见他那么温柔,少年假装浑然不知,其实思绪已经被他梳动的指尖带走,落在心头微微地痒,像被羽毛瘙过。
“不知好歹的死小子”
云谲看他小嘚瑟的样儿,莫名地觉得不公,在心里骂道,老子又不是慈善机构,活了二十几年,还没人敢对我指东指西的,凭什么我就要养你、供你上学、还要像老妈子一样帮你擦头发。
哨声响起,红队暂时获胜。云谲有些失神盯着那颗刺啦啦的脑袋,心里空落落的,像被人挖空了一块。凭什么你会慢慢长大,而我还是十七岁的摸样。
“真不公平。”
你是人类,可以堂堂正正生活在阳光下。我却永远走不出这黑夜的庇护。
真不公平。
云谲像发泄不满似的,使劲揉着小鬼的脑袋,千方百计不让他看得舒坦。翟星辰岿然不动,看得各种投入。云谲干脆把毛巾一丢,往沙发躺着,把两只脚打在小孩双肩,在他看到最入迷的时候,用脚趾头拧他两只耳朵,玩得不亦乐乎。
“别弄,痒得很妈蛋,16号有病吧,送上门的球还丢,干脆回家种田算了。”
翟星辰沉浸在比赛中,恍然不知,直到耳朵被拧得通红才嗯哼两句,拂开他捣乱的脚,夹在双边腋窝下,用手给云谲取暖。云谲动弹不得,脚心被暖暖的火包住,舒服得不想动,这才好生自在地摊开手上的书,没有再他。
篮球赛到了中场,星辰瞄了一眼比分,满意地露出笑脸,“今天这场好刺激,紧张得宝宝心脏都要坏掉了。哥,我去吃个雪糕压压惊,你可别转台。”
云谲哦了一声,觉得中场休息的大波拉拉队糟心得慌,干脆把电视关了。
小孩回来时,嘴里叼着一根冰棍,他知道云谲不喜欢吃零食,便没有给他拿。坐下时不知想起什么,神秘兮兮地抱着书包,掏出两张纸,像宝物摊在手心一样拿出来“猜猜看,这是神马”
云谲看了一眼门票,“幼稚。”
“哎哟喂,别总整得自己多大岁数似的,你看嘛,南中对山中,最后一场决赛,座,杠杠的是不是很憧憬,很想来啊”
翟星辰明显很想把票推销给对方,讨好地扒拉住云谲的手,用上大段的华丽辞藻肢体语言,跟他介绍两支队伍的特点,勾勒出当天比赛的精彩之处,最后从侧面烘托出自己的关键地位,以突显拒绝参赛的惨重损失。
少年的脸上神采飞扬,像极一位兴奋的演讲者他都计划好了,说,我要带你去参观学校,去看后山波的矢车菊,拜访秃顶班主任,他提了好多次要见家长了,对了对了,我还要介绍两个好兄弟给你认识
翟星辰满脸红光,带着压抑不住的亢奋,眼睛紧盯着云谲的每一个表情听得到我的心在说话吗其实,我最想看到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是白天的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