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樵笑骂道“你那嗓子是因为午休时偷巧克力吃上火了,再说,你只会吃甜点又不会做甜点,没有利用价值。”
小云鼓着脸,气呼呼地看着袁樵。
丁子木说“袁大哥,我真的不用歇,已经没问题了,可以上班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袁樵到底不敢让他太累着,只给了他半天的工作就让他回家去歇着了。丁子木换了衣服后去跟袁樵道谢,袁樵摆摆手“这有什么可谢的?我这是采取可持续性发展战略,完全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丁子木懂,有些事儿不用非得说出来,就好像有些话说出来也不一定就是真的,袁樵是个什么人丁子木心里有数,他除了一个“谢”字说不出别的来。
从面包店出来,丁子木给杨一鸣打了电话,让他下班直接回家不用接他,而自己直奔了菜市场,他想回家给杨老师做顿正经的晚饭,这几天想也知道杨老师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杨一鸣下班后急急忙忙往家赶,中午在实验中学吃的食堂,那饭菜都能吃出一种悲壮慷慨的感觉来。再想想丁子木做的饭菜,杨一鸣恨不得扛着车跑回去。
到家的时候饭桌上已经摆上了三菜一汤,清炒荷兰豆、红烧排骨、干煸四季豆外带一盆冬瓜汤,房间里弥漫着饭菜的香味。杨一鸣站在玄关换鞋时,有种强烈的“回家”的感觉,仿佛只有这样,这里才是一个真正的家而非“杨一鸣工作室”——还是不挣钱的工作室。
丁子木端着两碗饭出来说“杨老师,洗手吃饭吧。”
杨一鸣把鞋放好,一边往浴室走一边说“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丁子木摸摸胸口,说,“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挺高兴的。”
“高兴什么?”杨一鸣洗了手坐在饭桌边,上来就捞了一块排骨吃。味道非常棒,他忍不住竖起一根大拇指。
“嗯?”丁子木挑挑眉看着他,发出疑问的声音,可是眉毛已经飞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全是笑意。
“嗯。”杨一鸣嘴里塞着肉说不了话,只得使劲儿点点头,好不容易把肉咽下去后说,“我夸你呢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啊,”丁子木拿起筷子说,“你又没说出来。”
杨一鸣惊讶地看着他“你小子这趟回来学会逗贫嘴了啊。”
“那叫风趣幽默。”丁子木扒拉一口饭说,脸有点儿热。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反正就是想跟杨一鸣说话,闲磕牙也好,逗贫嘴也罢,就想跟他这么一路聊下去。他喜欢看杨一鸣吃饭时那种满足的样子,也喜欢看杨一鸣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样子,更喜欢杨一鸣搂着自己的肩膀说“我会陪着你”……这种强烈的渴望难以压抑,甚至让他自己觉得害怕。
“杨老师,你说大丁是不是个会逗贫嘴的?”
杨一鸣愣了一下“逗贫嘴?你说这话就是在逗贫嘴,为什么这么问?”
“我就在想,我刚刚说那话是不是受到大丁的影响了,徐霖不可能,郑哥是个特严肃的人,我就没接触过大丁,一共就跟他说过一两句话,不太了解他。”
一提到大丁杨一鸣就有点儿晕。徐霖好解决,他存在的意义是“隐藏”,隐藏那段恐怖的过去,那种恐惧的禁忌一旦打开,他出现的概率就会大大降低,如果大丁能把他放到一个让他有足够安全感的地方,他也就不会再出来。但是大丁不一样,他存在的意义是“释放”,把那种压抑的怒火和反抗释放出来,所以他肯定要和丁子木争夺一个“存在”。
还有那个始终没露面的郑哥。
杨一鸣给自己挑了一块大个儿的排骨鼓劲再接再厉,解决完一个再来一个,生命不息,奋斗不止。
“丁子木,”杨一鸣说,“大丁是个好人但不是风趣幽默的人,如果他愿意找你聊聊天,你要对他有耐心,他可能有点儿偏激,可能有点儿暴躁,但是你要记得,他永远永远不会伤害你。”
丁子木郑重地点点头,杨一鸣仔细地看着丁子木的眼睛,他觉得自己能从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看到一种强烈的渴望,也许,那就是大丁的目光吧。杨一鸣低下头去扒拉碗里的饭,他觉得自己很难面对这么强烈的目光。
你不是那个人。这是世间最残忍的话,你很好,但是你不是那个人。
杨一鸣低下了头,所以他错过了丁子木倏然变红的脸和尴尬移开的视线。
丁子木约了罗飏周日吃饭,临出门的时候杨一鸣像个碎嘴老太太一样跟在他后边嘱咐带手机,不要去太远,如果不舒服要立刻给自己打电话,早点回来,万一遇到丁奎强千万冷静,先给自己打电话……
杨一鸣说着说着有点儿犹豫,要不然自己悄悄跟着他好了,虽然这样看起来更像个变态,但是好歹安全啊。
丁子木站在玄关换鞋“杨老师,你现在挺像德育主任的。”
“混小子!”杨一鸣笑着弹了他额头一下,“说真的,你要约的午饭我就不担心了,现在天都黑了。”
“这有什么分别?”
“人在晚上相对没有安全感,这种时候意志力会比较薄弱,一旦真的遇到什么事儿很容易被打击到。”
丁子木笑着说“放心,现在能打击到我的只有一件事。”
“什么?”
“再做出上次那样的土豆丝和鱼。”
杨一鸣想起那盘甜得掉牙的土豆丝和无法形容的鱼“那哪里是打击你,分明就是打击我好吗。”
丁子木笑着摆摆手走了,杨一鸣留在家里挣扎要不要变态一次跟着呢?
丁子木约了罗飏吃火锅,大冬天的只有吃这个才舒服。罗飏和宋智坐在丁子木对面,看起来真是特别配。
“你俩挺合适的。”丁子木真心实意地说。
“木木,你才见过他几面啊就把我卖了!”罗飏不满地说,“有你这么当娘家人的吗?”
“我又没催婚。”丁子木说
宋智抢过话头“你还是快催催她吧,这丫头说要三十岁再结婚。”
“三十?”丁子木算了算,“虽然你现在谈结婚是太早了,可是也不至于要三十岁吧。”
宋智愁眉苦脸地说“飏飏说那是我的考察期。”
罗飏瞪了宋智一眼,说“我好歹得把工作弄稳定了吧。”
丁子木点点对宋智说“那你得理解罗飏,她从小就要强。再说,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事业真的很重要,甚至可以说是最重要的。”
罗飏不吭声,但是向丁子木投去一道温暖的目光。
“这我懂,”宋智点点头,“我能理解,所以我也不拦着她。说句实话,如果我真想找个家庭主妇全职太太,我也不会找到罗飏,她一看就是那种恨不得我在家当全职老公她挣钱养家的人。”
丁子木向罗飏挤挤眼睛“幸福吧?”
罗飏嘴硬地说“光说说谁不会啊,等你做到了再说。”
宋智装模作样地叹口气“其实啊,我是真恨不得把你搁家里。木木你可不知道她们公司那帮单身狗看罗飏的眼神一个个都欠抽。”
“瞎说。”罗飏白了宋智一眼,脸却有点儿发红。
丁子木笑了一下“我懂,那是种特踏实的感觉,他就在你身边,在你的家里,抬眼就能看到他,伸手就能碰到他,时刻能跟他说话,他就能一直陪着你,那感觉特踏实。”
宋智举起饮料杯“哥儿们,都是男的,啥也不说了,你懂我!”
丁子木端起橙汁跟他碰了一下,咽下去的时候,甜中夹杂着一些苦涩。
罗飏楞了一下,询问地看了看丁子木。
散席时,宋智要开车送丁子木回去,罗飏说“你自己先回去吧,我送木木。”
“哪儿有让你送的道理?”宋智说,“你真打算把我当媳妇养着啊。”
“我们闺蜜有私房话,你要听?”罗飏说。
宋智老老实实地把车钥匙上交“那也不能走过去啊,天都那么晚了。你开车,我溜达回去等你,开慢点儿注意安全。”
罗飏接过车钥匙,丁子木翻个白眼“虐狗。”
“上车,就你话多。”罗飏推了丁子木一把。丁子木上了副驾驶座,透过反光镜他看到宋智在跟罗飏说话,大概是嘱咐她注意安全吧。罗飏微微低着头,听得很认真。
丁子木想,人真的会变的,以前的罗飏处处都要争个尖儿,如果某件事她能做并且能做得很好,可别人还要在她耳边嘱咐来嘱咐去,她一定会生气暴走。可是看看现在,她就那么乖乖地站在那里听,一句话也不说。
只是因为她知道那个人在意她,把她的安全放在重在之重,她领他的那份情,她宁可耐着性子也不愿意拂了那个人的心意。
愿意为他改变自己,只要他高兴。
丁子木看着宋智在罗飏的唇上印下一个吻,慢慢地笑了我愿意努力改变自己,变得更好,不再让你担心,不再让你着急。我也不会拒绝你的要求,如果你想要自由我不会禁锢你,如果你想一个人走走,我也不会赖着你,但是我会在某个地方看着你。
这个城市那么大,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如果你愿意你总能找到我,我总会在某个特定的地方,哪儿也不去。
☆、第五十六章
罗飏把车开上快行道,车子平稳地向前飞驰,车厢里一片寂静。其实丁子木知道罗飏想说什么,果然,罗飏说“有两件事儿我想问你,第一,杨老师一直不肯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他是咨询师,不肯说我能理解。但是我想问问你,你到底怎么了;第二,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没告诉我?”
丁子木犹豫了一下说“第一,我的心理是有些问题,但是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我……其实……”
“行了,不想说就不说吧,没关系的。”罗飏打断丁子木的话,“谁还没点儿秘密啊,不过你要是需要我帮忙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丁子木很感激,其实杨一鸣说过,如果他周围亲近的人能理解并且支持他,对他的康复很有好处。但是丁子木不太愿意说,他总觉得这件事连同这件事背后的那些过往都只属于他和杨一鸣两个人。是杨一鸣带着他一步步走出来,让他变得完整,他只想跟杨一鸣共守这个秘密,也只想跟杨一鸣一起面对它。至于罗飏和冯老师,他希望在她们面前,丁子木永远就是丁子木而已。
所以,丁子木自然而然地跳过第一个问题,他说“第二件事……我不太清楚你想问的是什么。”
“你今天说懂宋智,这是什么意思?”罗飏犀利地问,“木木,我认识你快二十年了,你连个姑娘的手都没牵过,懂什么懂。”
“谁说的,我拉过你的手啊,你不是姑娘?”丁子木说。
“我是你姐姐,神一般的存在!”罗飏翻个白眼说,“别转移话题,跟我说说。”
丁子木扭头看着车窗外面,满肚子话却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来,一开口就觉得各种回忆片段席卷而来,他很难解释清楚这种感情,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罗飏理解和接受。
罗飏瞥他一眼“有喜欢的人了?”
丁子木慢慢地点点头。
罗飏又不说话了,丁子木觉得车速越来越快,他小声说“罗飏,你想问什么就问吧,但是……开慢点。”
罗飏一脚刹车剁下去,车子发出尖锐的声音,后面立刻响起一片喇叭声。罗飏抓着方向盘喘口气,又重新踩下油门。
“木木,我大概知道那人是谁,你的交际面太窄,一下子就猜到了。”
“嗯。”丁子木笑一笑说,“我也没想瞒你。”
“会不会太辛苦?”罗飏说,“我很担心你,这样……没什么结果的。”
“是啊,我知道。”丁子木自嘲地笑笑,“所以我也没想有什么结果。喜欢不喜欢,那用永远是一个人的事儿。”
“木木,”罗飏迟疑了一下说,“我觉得你应该想想……”
“罗飏,”丁子木打断了罗飏的话,“你别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从我醒过来那一刻起我就在想这个问题了,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你醒过来?醒过来是什么意思?”
“那个啊,”丁子木摇摇头,“那个不重要,我有一阵子犯迷糊,总搞不清楚自己是谁在哪里,但是现在我很清楚,我也知道这样会面对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我都二十多岁了,要是还想不清楚这个那真是白活了。”
罗飏试探着问,“要跟他说吗?”
丁子木这次沉默了很久,久到罗飏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的时候,丁子木慢慢地说“我其实真的很想告诉他。”
“你说什么?”罗飏有些惊讶。
“我想告诉他。”丁子木再说一次,说的很慢但是很坚定,“罗飏,我真的想告诉他。”
“想好了?”罗飏追问,“你真的想好了”
“这种事,有什么想好不想好的。”丁子木苦笑一声,“想不想好不都是那么回事儿吗,又不是我想想就能改变结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