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眨了一下眼睛，眼眶一滴泪水掉了下来。
恰好砸在了殷羽铎手背上，砸地他的心也生痛。
“在哪里”殷羽铎问肖辰。
“锦江区派出所。”肖辰道，他原本是站在门口的，这会已经给他们让开了道。
“你去提车。”殷羽铎冷声吩咐，肖辰看了眼他怀里的人，头一点，转身就快步下了楼。
殷羽铎把衣钩上的羽绒服外套取下来，给楚宥穿上，随后才拉着人往门外走。
这个时间点是上班高峰期，街道上车来车往，走不了多远就是红绿灯，也常遭遇堵车。
楚宥心急如焚，恨不得自己能立马长出一对翅膀来。
殷羽铎一直握着他的手，楚宥慢慢回过了神来，他回握殷羽铎，以这个行动告诉他，他感激他。
终于在四十多分钟后，汽车开到了锦江区门口。
那里早围了一群新闻媒体，由于死的人是最近正炽手可热的大明星，大家都想得到第一手的消息，完全不顾对方刚死，其实最需要的是安静。
他们当然也进不了警局，外围都设置了一圈路障，肖辰挤到媒体们中间，抓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从他那里打听到最新的消息。随后肖辰倒回来。
“昨天夜里发现的，现在尸体在停尸房，据说排除了他杀可能，好像是投河溺水身亡的。警方已经联系上了她在外地的家人，但赶过来还得要一两天。”
“警方立了案，只是尸体在水里泡了有一段时间，很难从上面找到案发地点的线索。”
“那个视频”楚宥忽然说了一句，让肖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后面他又停下了话头，楚宥是打算给警方的，不过还得匿名，如果他现在就给的话，肯定会把自己和殷羽铎都拖进去，他是为林姗的死难过悲伤，可如殷羽铎刚才说的，他肚里还有孩子。他做什么之前，都得先考虑一下孩子。
“回去吧。”楚宥向殷羽铎道。
两人并肩而走，周围不断有媒体涌过来，都行色匆匆，有的甚至撞上了楚宥，让他避让不急，险些摔倒，殷羽铎伸过手臂将人半护在身前，渐渐有人认出了他们来，一些人把镜头转向他们，a老板的独家消息，也是众人竞相想要获得的。
咔咔咔数道闪光灯。
楚宥和殷羽铎进了车，肖辰在驾驶位将汽车开上街道。
“哪家媒体报道，就给我撤了哪家。”殷羽铎脸色暗沉。
“知道。”肖辰回。
心里不免替那些人的老板默哀几声，殷羽铎的私生活的确会引起很多人的关注，但也得先问问他乐不乐意。
他们回到别墅区，楚宥将发送地址层层包裹，然后才将手机里的视频发送到警方的邮箱里。
殷羽铎还陪着楚宥，楚宥疑惑“你今天不去公司”
“下午过去。”殷羽铎说，他没直说是担心楚宥。
“我没什么事，如果真要说实话，我其实想一个人待一会。”楚宥大概也猜的到殷羽铎的本意，只是林姗的死真的给他很大的震惊，他偶尔会冒出一个念头，如果那次在电梯里面，他答应和林姗复合，不不，他马上否定了这个，他怎么样都不会和林姗复合，尤其是在他和殷羽铎在一起后，这个不能争辩的事实。
那么，如果上一辈子就死了，没有这次重生，还会有其他人死吗
楚宥知道这个想法太悲观，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会想到那里去。
殷羽铎看楚宥坐着，脸上眼里都很疏离，他将人抱了满怀“你要好好的。”说完，他招呼等在一边的肖辰，两人离开了。
楚宥双手平放在膝盖上，一时间，觉得面前的周遭都开始渐渐变成了血红色。变成了他上一世最后看到的从他身体里流出来的血红色。
楚宥挪动双手，到自己腹部，他似乎能感受到里面孩子心脏的跳动。
我希望你会好好的。
独自坐了有很久，楚宥兜里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但似乎是骚扰电话，只响了两遍，还不等楚宥拿出来接通，已经挂了。
楚宥还是拿出手机，查看，当看到那个号码是楚原打来时，他心不自觉的咯噔了一下，回拨过去，那边一片忙音，机械式的女音说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楚宥不信地继续拨，一连拨了二三十个，还是同样的声音。
楚宥觉得这一天简直像是在地狱，他像是被谁给扔上了热锅，不管翻过去，还是覆过来，都灼得他浑身，连带着五脏六腑都痛。
楚原不会无缘无故不接电话，更不会在给他打了后，莫名关机，他一定出了什么事。楚宥抓起衣服，想离开去找人，在玄关那里换鞋时，他顿了几秒钟随后坐在了地上。
他去哪里找人，楚宥住的地方，楚宥公司，还是老家。
他知道，都不可能。
唯一的还有，他能想到的，夏辛那里。无法确定夏辛的具体位置，不过要查到他的电话，也不算难事。
楚宥从地上起来，他再次开启电脑，登录到德胜内部，找出了夏辛电话。
他离座，走到窗户边，按下一串数字，拨打了出去。
响了四五声，对方接通电话。
是夏辛本人接听的，楚宥听出了他的声音。
“夏辛。”楚宥道。
“你是”那边有短暂的沉默，随后像是也想了起来，“楚原的堂哥，你好啊。”
“楚原是不是在你那里”
“是在我这里，不过我们已经离开南城了，大概要两三个月后才回来，你要是想见他的话，还得再等等。”
“你绑架他”
“怎么算是绑架，我那么喜欢他，才舍不得拿绳子困住他，不过肌肉松弛剂就会打一针了。”
“夏辛”楚宥吼道。
“他好像要醒了，那我就先挂了，回见。”
楚宥看着暗下去的频幕，拳头紧攥，指骨逐渐发白。
所有的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在之后不到一周的时间，从监狱那边也传来消息，说付东在押送途中误食药物中毒，没能抢救过来，当场死亡。林姗到底是自己跳进河里，还是被人推下去，线索在快要接近终点时忽然就断了线。
至于楚原，楚宥让殷羽铎帮忙查找夏辛他们去了哪里，也是没有任何消息。
一晃两个多月过去了。
过年期间，楚宥回过老家一趟，二叔二婶他们询问楚原怎么没有一起回来，楚宥不想他们担心，只说楚原公司有个重要的项目，需要出一段时间的差，那边电话也不能打，只能通过网络联系。楚原爸妈不会电脑，也就没有联系上楚原，但看楚宥都这样说了，也知道儿子现在还年轻，应该是工作第一，他们是思念他，可也不想影响儿子工作。
让楚宥转告楚原，天气冷，就多穿衣服，不要再绷风度，该吃的要好好吃，和朋友相处要多考虑对方。
楚宥连连点头，道他会和楚原说的。
楚宥不想大过年惹父亲生气，只是在门口和他问了声好，在家里待了两天，第三天下午，楚宥回了南城。
寒冷的冬天逐渐被长出来的嫩芽取缔，天气回暖，随处可见是盎然的生机。
一切都安静平和，仿佛过去的那些事不曾发生过一般。
只是楚宥心里总是会发慌，偶尔在午夜见，甚至会被噩梦惊醒，梦里整个世界都血染的鲜红。
殷羽铎睡在他旁边，也多会跟着醒来，楚宥身体颤抖，窝在对方怀里，殷羽铎宽慰他，别想太多，他在，他会一直陪着他。
这天清晨，外面还下着绵绵细雨，楚宥准备去医院做定期产检，殷羽铎道他也一起去。
楚宥微笑着点头。
两人下楼，在门口等了会，司机从车库把车开出来，两人上车，汽车开上街道。
当车子快要拐过一个弯时，后面悄无声息跟上了一辆黑色的车。车里坐着的人，赫然就是几个月之前，还在监狱服刑的徐凌。
徐凌三天前出来的，他一直跟踪殷羽铎，从他公司到他住处，一般都是殷羽铎一个人，不会有楚宥，徐凌很多次想下手，最后一一放弃，光是报复殷羽铎，他觉得还不够。
他遭受了那么多苦难屈辱，没道理殷羽铎还能那么轻松自在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他恨毒了他们。
之前殷羽铎让他妹妹失恋自杀，好不容易小然醒了，现在她又喜欢上了楚宥，他去见过徐悠然，但对方直接告诉他，她有新的喜欢的人了。徐凌问过她是谁，徐悠然没说，徐凌趁着妹妹离开，到她屋里去，在抽屉里面找到了楚宥的照片。多数都是偷拍的。
徐凌为了今天即将做的事，给徐悠然下了几颗安眠药，让对方暂时睡着，否则徐悠然会出现，破坏他的计划。
徐凌一路跟着，在前面楚宥他们的汽车停在红灯前时，徐凌车速不减，反而一脚踩死油门。
车子发出嘶哑的声音，直直撞了上去。
可让他很意外，旁边忽然拐过来一辆车，徐凌下意识望过去，看到开车的人是徐悠然。
你为什么在这里徐凌想问。他也更想去踩刹车，阻止徐悠然的自杀式撞击。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三辆车撞到了一块。
车辆发出尖锐的轰响，将这一方沉寂的青穹都震裂。
殷羽铎扑到楚宥身上，减缓了撞击的力度，车头已经凹陷了进去，司机当场死亡。
殷羽铎从楚宥身上起来，焦急问他“还好吗有没有事”
他视线一移，看到深红的血液慢慢往车座上流淌。
“去医院，赶快，快啊”楚宥痛地脸发白，他声音都几不可闻，“孩子不能有事，他不能”
殷羽铎踹开车门，抱着楚宥跑向前面的路口，这边已经堵成了一团，那边很多车都开始掉头往回路开。
殷羽铎拦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马上开到第五医院去。他一只手紧紧抓着楚宥手腕，另一只手拿出电话给程黯打了一个过去，让他把手术室准备好。
“没事的，到医院就好了，你坚持一下。”他从来没这么心急心痛过，觉得肺腑都撕裂了一般。
“”
楚宥嘴唇微微阖动，殷羽铎没听到声音，他把耳朵贴过去，听到楚宥在说“孩子，你别让他出事，他不能出事”。
殷羽铎频频点头，保证道“行，我答应你，不会让他有任何意外，你别说话了。”
楚宥咬着唇忽然无声哭了起来。
他害怕，害怕的全身发抖，手脚都开始冰冷，肚里一阵绞痛，他不敢去碰自己肚子，怕一个不小心孩子就没了。
而殷羽铎能做的，只是更紧的抱着他。
去医院的路程不算远，中途也有多个红灯，但好在运气好，没怎么遭遇堵车。
程黯和一众白大褂的医生等在医院门口，车子一到，他就让人过去，医护人员把人从殷羽铎手上接下来，放在担架上，一行人匆匆忙忙往医院楼上手术里走。
先是用很快的速度做了一番检查，楚宥的情况很不乐观，大人同小孩都面临生命危险，顾着其中一个，就顾不了另一个。
殷羽铎站在手术室外，两眼不错的盯着手术大门，程黯从里面走了出来。
“保”程黯还没开口问，殷羽铎就眼睛通红地瞪向了他，于是他不得不把保大还是保小这个问题咽回肚子里。
“他得活着，我要他活着。”殷羽铎低吼。
程黯沉着眼返回手术室，那边医生正给楚宥打局部麻醉。
楚宥抓着医生的手，他听到了殷羽铎的声音，刚才门并没有关严实，他看向走过来的程黯。
“我怎么样无所谓，我要孩子平安”
楚宥眼底的决绝和不顾一切，叫程黯心惊。
程黯向医生示意，照楚宥的话做，保孩子。医生们开始忙碌了起来。
“喂，在想什么思春吗”胳膊被人撞了下，楚宥拧动脖子，转向旁边。
周深一脸笑意，嘴角快裂到腮帮子去了。
楚宥抬眼，往四周看去，他应该在医院，他看到很多血，为什么呢
他头一阵发痛，拳头用力敲打着，想缓解一些疼痛感。
“干嘛，干嘛，头不舒服吗要不要休息一会。”周深关切地道。
楚宥默声点了点头，公司有专门的员工休息室，他穿过办公大厅，往那边走，到门口位置时，他往外面走廊看了眼。
随即快步走了出去，一路乘坐电梯下楼，出大厦，在路边招了将出租车。
坐上车后他拿出电话，拨了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那边接通，传来一道由于大提琴般深沉优雅的声音。
楚宥没说话，惊到了般挂了电话。
怎么回事
楚宥看了电话上的时间，八月份。他摸了摸肚子，一片平坦，这个时间点，两世他们都没没有接触过。
老天难道又让他重生，只要他不合殷羽铎接触，周深不会出事，林姗也不会，他堂弟楚原，或许也一样。
可是，真的会吗
车子很快开到了a娱乐正对面，楚宥下车，抬头仰望高层。
南城八月份的太阳还很毒，在露天下晒几分钟，就能感觉皮肤都要烧起来。
楚宥退到了阴影下，他保持站着的姿势没动，他并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他想看一看殷羽铎，哪怕远远一眼都行。
他等了一下午，等到太阳从正中间落到西边，他没有等到从大门出来的殷羽铎，而是等到了，从一辆汽车里出来，旁边也跟着出来一个女人的殷羽铎，女人依偎在殷羽铎怀里，小鸟依人，楚宥眼睛霎时发直。
他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第44章 十
林珊
对面依偎在殷羽铎怀里的人正是林姗。
楚宥想冲过去质问，面前路灯变成红色，一辆车急速从他身边掠过，楚宥惊地倒退两步，接二连三的汽车从他面前驶过，等红灯转绿，楚宥再往对面看过去时，a大楼门口已经没了那两个人的身影。
楚宥狠狠掐了一下手心，像是能感觉到痛，又像是不能。
他开始独自一个人在街上游荡徘徊，在一个拐角处，他看到一辆尾号很熟悉的车，他快步走上去，想看个清楚。
后车座坐了两个人，黎野和秦旭，两人在谈论着什么，彼此脸庞上都带着笑，他们没察觉到楚宥在看他们，车子远去，楚宥怔怔地看着。
他又接着走，继续走，在一家咖啡厅外面，透过明澈的玻璃，他看到里面也坐了两个人，楚原和夏辛。两人并排坐着，从楚宥那个角度，能看到他们放置在底下，交握在一起的手。
楚宥怔忪了好一会，他摸出电话给楚原打过去。他心里纷繁复杂，似有千言，最后却只是说了几个字。
他问楚原你在哪里。
楚原回他在南城。
楚宥又问，为什么到南城不和他说一声。
楚原看了旁边的夏辛两眼，随后道，我昨天才到的，今天和朋友在外面吃饭。本来想和你联系，只是手机暂时出了故障，里面所有号码都丢了。
那你工作找的怎么样
已经找好了，在德胜上班，做网络安全员。
楚宥手里攥着电话，觉得这一切太可笑了，他哈哈大笑起来，声音惹得过路的人都频频向他投以怪异的视线，他笑得弯下了腰，他笑得直接跌坐在地，他两手捂着眼，泪水从指间溢出来。
周围的声音渐渐消散，温度似乎变得微凉，风也停止了吹动，楚宥隐约闻到了鲜血的腥味。
他放下手，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忽然来到了一个惨烈的车祸现场，三辆车相撞在一起，各自车身都有严重破损，周遭急救声和警笛声都叫地刺耳。
人们围在不远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可就是这么多嘈杂的声音，楚宥却还是清晰的听到了从中间那里传来的声音。
徐凌脸上淌着鲜血，他妹妹徐悠然躺在他的膝盖上。
他流着泪，让徐悠然不要闭上眼睛，说救护车已经来了。
哥哥，我错了，对不起，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人。可惜我现在才明白过来，哥哥，我要死了吧，这次是真的要死了。你别哭，别哭啊，哥哥最好看了，你答应我，要好好活下去，别报仇了，我没怪任何人，是我自己不好，非要去喜欢不会喜欢自己的人。
我有你就够了，哥哥，我有点冷，你抱紧一点。
徐悠然抬起手去勾徐凌脖子，在快要触碰到对方时，她手臂啪地砸回地上。
徐凌瞳孔陡然扩大，发出了一道尖锐凄厉的哀嚎。
楚宥大骇，惊得连连往身后退步，他后面涌上来很多人，有穿白大褂的，有穿警服的。
可是楚宥却穿过了他们的身体，直接跌坐在地上。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双手，有无数殷红的鲜血正从掌心里泉涌般地冒出来。
他呆呆地盯着，霎时，周围所有一切开始急速倒退，整个世界都仿佛离他远去，景物，人，声音，温度，空气，还有吹拂的风，转瞬消失不见。
在灰白世界即将如坍塌的大厦倾轧过来时，周遭景物却又是陡然一转。
楚宥发现自己来到了一间手术室，他看着四五个白大褂的医生围在一个手术台边上，那里躺着一个人，肚子中间被切开了一个大口，有一双带着白色胶手套的手，正往血淋淋的大口里面伸，随后，那双手上取出来一个血团，像婴儿一样的血淋淋的肉团。
无形中有股力量在拉扯着他，楚宥朝着手术台走去，他并没有马上去看躺上面的人是谁，他听到旁边仪器传出滴滴滴急促的声音，他抬眼看过去。
看到仪器上的屏幕里有条波浪线在跳动，数值一点点降低，从80，到62，到43到15
数值最后在10左右上下跳动，有时候跳到零，有时候跳到20。
楚宥身边有人撞过来，他看到医生们都神色焦急，在给病人做着心脏复苏。
他忽然很多东西想不起来了，当他望向手术室大门时，心里咯噔跳了一下，明明这里的人都看不见他，也摸不着他，他身体是虚幻的，为什么还会有心跳，他到底忘记了什么
楚宥想要去知道。
滴
一声长的提示音过后，有的医生停下了抢救的动作，还有两个医生锲而不舍的做着最后努力，楚宥慢慢走过去，跟着他看清了手术台上那人的样子。
和他长得很像，几乎一模一样，他伸手去碰那人青白的脸，一股大力从对方身体里冒出，将他拽了进去。
一阵天旋地转，楚宥坠进了无边黑暗。
孩子属于早产儿，一出生身体各项指标都不达标，也因此在仔细给孩子做了全身清理后，医生们就将它放进了高级无菌室里。
殷羽铎站在无菌室里面，他身上穿着医院特别的无菌服，从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浓烈的悲恸，让这个房间温度似乎都低了许多度。
面前的婴儿比巴掌大不了多少，浑身皮肤紫红，从头到脚都插着数根针管，几乎看不到他胸口的起伏，让殷羽铎产生出一种错觉，孩子他
“虽然孩子早产，但幸好各器官这些都完整，就是太虚弱了些，在这里养一两个月，应该就能好，羽铎你放宽心。”程黯手掌贴在殷羽铎肩膀上，说道。
殷羽铎摇了摇头，笑容苦涩。
车祸时，他其实也受伤了，前方碎裂的玻璃有一块插、进了他后背，他一路却是没感觉到任何痛，全幅心思都在楚宥身上。
等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他才觉得那里的痛，犹如散开的蛛网，朝着他身体每个部位侵袭，他痛得几乎呼吸困顿。
“孩子和楚宥就麻烦你多照看了。”
殷羽铎抽身离开无菌室，他下楼，出了医院，肖辰始终伴他身侧，在殷羽铎说了句去公司后，肖辰沉默地开着车，很快就驶到a门口。
这个时间点是中午，很多员工午间休息，都在公司食堂吃饭，殷羽铎坐的员工电梯，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外面，也可以看到里面。发生车祸的事，已经被炒得沸沸扬扬，有很多人想打听最新消息，都被程黯叫人压了下来，a其实也有其他媒体在蹲守，也是程黯委托朋友秦旭帮忙，让那些人不要随便去打扰殷羽铎。
殷羽铎对外界这些事毫不关心，从那天起，他就一直待在公司，将自己投入到大量纷繁的工作里，只会在晚上七点，准时去医院看望一下没有醒过来的楚宥，以及他的孩子。
他也开始抽起了烟来，他并不喜欢烟的味道，但抽烟时，能让他短暂的不去想很多事情。
d省那边的殷父，第一时间得知了儿子出车祸的事情，也很快知道了具体缘由，他知道儿子养的小情人给他生了个孙子，他也知道对方现在昏迷不醒。
他更是知道，徐凌的假释，其实是顶替了别人的名字。殷父找来南城的相关负责人，质问他为什么管制不严，竟然让不该离开的人，离开了监狱。
对方支支吾吾，为自己做着各种辩解。
殷父直接打断他，让他下去查，查到始作俑者给他拧出来，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触犯他权威的人。
又一个星期转眼就过去，这天傍晚，一如之前的每天一样，殷羽铎准时到了医院，他走到住院部，还没有上楼，就看到前面程黯匆匆跑了过来。
“楚宥不见了”程黯急着说。
殷羽铎自然不信，但他却是连电梯都不肯等，直接沿着楼梯往上面走。
程黯跟在后面，眼还没来得及眨，前面的人就没影了。
等到了楚宥的病房，程黯已经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白色病床上空无一人，周围物品摆放得很整齐，没有任何凌乱。很显然，劫人的，有备而来。
“是谁”殷羽铎像头凶兽一样低吼。
“我不确定，听门口的保安说，来的人有一群，五六个，都是男的，身高差不多，行动很有秩序。”程黯转述着。
“孩子呢”殷羽铎转头，眼睛里都是血丝。
“孩子还在，不见的只有楚宥。”
“哎哎，你去哪里”见好友二话不说，转身就要走，程黯忙叫道。
“d省”殷羽铎头也没回。
“你知道是谁了”程黯一时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除了他，没有别人。”
“谁”
“殷振齐”
“你爸”程黯愕然地张大了嘴。
、第45章 十
殷羽铎并没有订购机票，而是直接乘坐的私人专机，该飞机是归属一个制片商的，对方和a娱乐每年都至少有三部电影，五部电视剧的合作。殷羽铎一个电话过去，该制片商二话没说，就让专属的飞行员将飞机开到了提前预约好的地点接殷羽铎。
殷羽铎走的匆忙，也没和谁打过招呼，等助理肖辰知道他离开南城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直升机飞了三个小时，很快抵达d省。
殷羽铎先是联系的他弟弟殷祁，从他那里得知到，父亲殷振齐眼下正在一家商务酒店里，问清了酒店地址，殷羽铎下飞机，转上一辆出租车，就直奔该商务酒店。
几个月前的大变动，让殷振齐的地位有了质的飞跃，如今在d省，不说他是只手可遮天，但随便走到哪里，都能备受人敬畏。
至于曾经和他明争暗斗的黎家，从原来位置上退开，到了别的去处，虽说两家之间有了高低差距，可明面上大家依旧要保持和气。说是做给别人看也好，说是做给自己看也罢，在这个和平年代，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更何况一方政要了。
殷振齐看着桌对面，前来讨要说法的黎野和他母亲叶湘，他挥手让勤务兵先出去，等门重新关上，他这才道“羽铎打伤你是不争的事实，但在之前，是不是你先做错了什么”
黎野肃着脸，没言语，这次是她母亲逼着他来的，他身上的伤好的七七八八，原想尽快会南城，只是母亲道她会给他一件最想要的东西。
对于黎野来说，最想要的从来就没属于过他，可他知道母亲的手段，她既然这样开口了，未必没有可能，所以哪怕知道会遭受指责，还是跟着来了。
叶湘不是吃素的，她能跟在黎野父亲身边这么多年，还没被其他人从黎家家母的位置上推下来，自然有她的厉害之处。
“呵，我不认为黎野有做错过什么，倒是你儿子殷羽铎，就为了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把黎野打伤进医院，我倒是要问一问你，还有没有公道可言。”
“那你的意思”殷振齐也不和叶湘多废话。
“道歉就不必了，我儿子伤也伤了，痛也痛了。这事也不能就这么完，你把那小子交出来，我就当这事不存在。”
“我听不懂你说的话。”殷振齐面色不动。
“南城不归你管，也不归我管，你能派人过去，难道我就不能，要不是你的人早到半小时，我这会也不会坐你面前了。”
叶湘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神情，她妆容依旧精致，不过嘴角不明的笑意，却将美丽的脸庞扭曲了半边。
黎野到现在算是隐约猜出母亲叶湘的意思了，殷振齐派人把楚宥带到了d省，而现在她母亲则是让殷振齐把人给她。
他转向母亲，想从她眼里看出点憎恶来，可是没有，她明明很讨厌楚宥，为什么现在又要为了他，来见殷振齐。
这世界上没不透风的墙，更何况他们这样的位置，一举一动都有人暗中盯着，殷振齐倒不是怕什么，他人生信条里，没有害怕这两个字，不过这关乎他殷家的名声，他作为一家之长，需要维护应该要维护的东西，最起码，不能让殷家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沾染上哪怕一丁一点的尘埃。
将人送走也好，断了殷羽铎的念头，也让他好好清醒一番。
殷振齐给了黎野他们一个医院地址。
茶室内恢复宁静，桌上的西湖龙井还带着暖暖的温度，殷振齐端起来浅喝了一口，正要放下间，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
殷羽铎风尘仆仆赶了过来。
他在楼下碰到了离开的黎野还有叶湘，后者看着他的目光隐含轻蔑和胜利，他并没有和叶湘见过多少面，但从各方传来的流言也大概知道对方不是个好相与的，他千想万想，也没猜到他们来这里的目的。
直到他见到殷振齐，直到他看到前面两张空椅以及摆放的两杯没有喝过的茶。
“人在哪”殷羽铎语气不善，他不希望刚才的猜测变成现实，他还存在一些奢望。
嘭殷振齐将茶杯重重放下，他也冷了声“你在和谁说话见了我连句称呼都没有，你是要翻天了吗”
“我问你，人去哪里了”殷羽铎还是那句话，他俯视着殷振齐，此刻的两人到不像是有血缘关系的至亲，而是积怨已久的仇敌。
“你就这种态度，一个小玩意而已，还是男的，你还真爱上他了不成。我不知道他的去向，就算知道，你也别想从我这里打听出一个字来。”
殷羽铎眼底暴出利芒，他一脚踹翻了两张椅子“就算把d省翻过来，我也会找到他。”说完这句话，殷羽铎就一把拉开门，后面传来父亲的怒喝。
“你今天要是敢走出这道门，以后就别再叫我爸。”
殷羽铎身形有片刻的停顿，这让殷振齐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可转瞬，殷羽铎就甩开门把手，扬长而去。
门口两名警卫往里瞥了两眼，又立马收回目光，原本挺拔的身体，陡然间更直了，连脊背都绷得紧紧的。
爸殷羽铎在下行的电梯里，他唇角勾起，冷笑着。在殷振齐为了事业工作，连他母亲最后一面都不肯抽时间来看时，他就已经对他失望了。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挚爱，这一个，无论如何不能再失去。
殷羽铎打电话给殷祁，让他找人查一下黎野和他母亲的去向。
他在街边等着，最近倒春寒，路上的行人又重新裹上了厚衣服，殷羽铎穿着单薄的西服，在这冷风里，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意，倒是让从他旁边路过的人，觉得忽然更冷了。
半个小时后那边殷祁回了电话，通过查看交管局相关监控视频，看到黎野和叶湘上了同一辆车，不过在穿过一个立交桥后，车里就只剩叶湘，黎野不知去向。目前叶湘已经回了家。
殷祁以为大哥又和黎野产生了什么矛盾，本想劝说两句，殷羽铎就挂了电话，未婚妻询问什么事，殷祁摇了摇头，他也不清楚。
殷羽铎乘车来到黎家，门口是紧闭的漆黑铁闸门，里面一眼能看到站了两三个警卫。
殷羽铎绕到后院，他曾经也在部队里待过几年，后来从商，远离了政界。
不过身手依旧，翻阅个两三米高的围墙，轻而易举。
叶湘在屋里坐着边喝咖啡，边看杂志，厨房里有保姆还在弄小糕点，当殷羽铎悄无声息潜入房间时，无一人发现。
等到听见脚步声，叶湘才惊醒，她太过震惊，都忘了尖叫。
倒是端糕点出来的保姆叫了一声，屋外的警卫都同时快速闯进屋来。
殷羽铎离叶湘有七八米远，他没有动，任由三名警卫将他包围在中间。
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袖口，把领结也松了松。
三个人从三方一起扑了过来
飞机的轰鸣声一直响着，偶尔会遇到一些气流，导致机身轻微晃动，坐在座椅上的黎野时不时往旁边看去，担心楚宥会有任何不适。
不过从刚才到现在，他除了睁着眼睛，什么表情也没有。
黎野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手。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黎野关心地道。
楚宥眼睛转向黎野，眨了一眨，恢复了一些生气，他声音撕裂了一般地低哑“我就这七八个月的记忆没有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得了胃癌，从公司离职后，暂时没有找工作，后来我们偶然见面，我向你告别，你接受了，之后我们一直住一起，一星期多前你动手术，昏迷到现在才醒。”黎野半真半假地说。
楚宥眉头紧皱，似是在想黎野话的可信度。
他肚子上确实有条鲜艳的疤痕，必定是从里面取出过什么东西，可那样东西，楚宥一回想，就觉得不是让他讨厌的，而是，他说不清那种感觉，像是和他血脉相连，他不能割舍掉的存在。
还有一点，楚宥疑惑，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没喜欢过男的，在大学期间也和黎野接触不深，没道理他得胃癌，然后身边来了个男人，他就接受了。
说不通。
楚宥心里想着，面上没有马上否定，他又问“我在南城，怎么会去d省”
“你手术是在南城做的，刚好这段时间我家里有点事，所以回来了一趟，我妈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知道我喜欢你，让人将你带了过来。”
“哦”有点像八点档的狗血剧情，听起来一点不真实，像是别人的故事。楚宥眼里的亮光沉寂了下去，他转头望向机窗外，那里有着一片一片相连接的浩瀚云海。
另一个人的体温从相握的手掌传递了过来，那股热意只是徘徊在手臂上，抵达不了他的心。
、第46章 十一
飞机在天上飞了两个多小时，抵达南城已经约莫晚上十点，黎野带着楚宥，在机场附近找了家酒店，楚宥身上没有身份证。于是两人开了一间标间房。
房间里并排有两张床，楚宥进去后就先坐到了床上，在飞机上他就昏昏欲睡，眼下沾上了柔软的床铺，就更想睡了。
眼皮开始打架，旁边黎野拍了下他手臂，对他说“先去洗个澡吧。”
楚宥身体条件发射地怔了一下，他不着痕迹的避开黎野的手，起身往对面浴室走。
黎野两眼不错的看着他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不自主的紧了紧。
站在浴室里，楚宥开始一颗颗地解开衬衣扣子，在解到最后两颗时，他的手停在了肚脐下方的那条结痂的疤痕上面。
手指微微用力，往下按了按，一阵尖锐的撕痛传来。楚宥移开手，继续脱下身的长裤。
他赤身走到洗浴间里，拧开水龙头，任由热水扑洒到脸上。洗的时间不长，十多分钟就结束了。
楚宥穿了酒店的浴衣，将放在一边衣钩上的衣服拿手上，推门出了浴室。
房间里黎野坐在了他刚才坐的地方，听到开门声，对方抬起眼，楚宥瞳孔稍稍收缩，他视线平静地从黎野面上掠过，随后走到衣柜边，拿出里面的衣架，将衣服抖直，挂了上去。
由于头发也淋湿了，楚宥拿起吹风机，打开，在轰轰声音里，吹着头发。
黎野目光从吹风机上移到楚宥皙白的手指，再到他还挂着水滴的颈脖上，他盯着那里的一滴水珠，喉结滚动了一下。
黎野噌地站起来，快步走到了浴室里。
等他在浴室里待了半个多小时候后，出来时，里面靠墙的那张床已经躺了一个人，被子裹得紧，只露出了半张侧脸。
黎野脚下放轻了步伐，他来到楚宥床边，伸出手想要去碰触对方脸颊，在快要触及时，又立马收了回来。
黎野在旁边一张空床上睡下，他一闭上眼，就会回想起刚才楚宥开门出来的那个瞬间，浑身带着热气，头发凌乱的贴在额前，单薄的身形在宽大的浴衣里，似乎显得有些脆弱，让他顿生一种想要去拥抱的渴求。
他想他是怎么喜欢上这个人的，大概是一起去图书馆的时候，他记得有一天，阳光正好，楚宥先去占的座位，他后来才到，一路寻过去，在一个靠窗的角落里发现了楚宥，他低着头，脸部一半在亮光下，一半在阴影中，他的侧脸线条柔和美好，垂低的眼帘上睫毛细长。那一刻，仿佛周围一切都已不再存在，他的眼里，心里，都只印下了楚宥一个人的身影。
黎野感谢上苍能给他这个机会，让他能陪伴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他怀着对未来美好的预想中渐渐睡去。
d省，黎家。
三名警卫都狼狈地喘着粗气，各自几乎都用了全力，可对面的殷羽铎却依旧好整以闲，衣服在激烈的打斗过后，也没见多少褶皱。
“够了，你们出去。”叶湘总算看不过去，分明就是她这边单方面地被吊打，这简直和直接煽她耳光没多大区别。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也不隐瞒，他现在和我儿子在一起，已经回南城了，不过就算你找到他也没有用，他忘了你，他失去记忆了。”叶湘吊着眼睛看殷羽铎，话锋尖锐。
殷羽铎黑沉沉的眼眸盯着叶湘，他启唇，声音像是从砂砾上刮过“有没有用，不是你说了算。你们黎家斗不过我们殷家，你儿子黎野也休想从我手里，夺走我的人。这是最后一次，希望你好好记住。”
叶湘脸上隐隐有怒气即将爆发，然而她也真不敢把殷羽铎怎么样，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殷羽铎如出无人之境，在她视野里渐渐远去。
叶湘抄起桌上一个咖啡杯，狠狠砸到了地上。
回南城后，找到楚宥，比殷羽铎预想地还容易太多，他起先以为黎野会将楚宥藏起来，可他没有，反而大大方方地让楚宥在外面。
刚刚过六点，街道边停靠了一辆深色汽车，殷羽铎坐在后车座，车窗摇下，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一家小型的杂志社，的消息里说，近来几天楚宥都会来这边，据说是和杂志社签约了，做插画工作。
他想起来自己那边还有楚宥在网上订购的一套画笔，他顺便一起带了过来，就放在右手边。因为中间出了各种意外，这套画笔有的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开封。
殷羽铎沉静坐着，等待着。
没出十分钟，从对面一扇木质小门里出来一个人，青年瘦高，身形过于单薄，穿着及膝的深灰色长衣，带着一条围巾，头发软软的贴服着耳鬓，他双手环抱着一堆颜色各异的杂志集，出来后就站在离门不远的路边，左右看了看，似乎在等什么人。
殷羽铎推门下车，走了上去。
冷风吹地指骨发冷，楚宥搓了搓手指，不期然对面过来一个帅气刚毅的男子，对方两眼都直直逼视着他，哪怕两人中间还隔了半条街，让楚宥生出一种对方视他为目标，也许下一刻就会扑过来的错觉。
楚宥好看的眉宇拧了拧。
他是认识这个人的，或者可以说，南城有大半以上的人都认识，a娱乐的老总，坐拥亿万资产，虽说是富二代，可他眼下的资产，基本都是靠一己之力积累，并没有依靠家里的权势，也正是因为如此，让南城各界对他好评如潮。他最近入职的杂志社，里面也有很多女生是殷羽铎的骨灰级铁杆米分丝，楚宥一时间想起那群女生在讨论起殷羽铎时，唾沫横飞，眉飞色舞，不由地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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