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斯汀先生左右团团挥了挥手,高亢而欢快的语气几乎一瞬间炒热了满场的气氛,观众席上骚动着欢呼起来,丁老板坐在第一排,被明亮的灯光照着,有些不自在的缩了缩脖颈。
“好了!女士们先生们!我知道你们已经迫不及待!现在,让我们有请今天的第一位选手,来自巴西的,天堂之拳阿——隆——索!!!”
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几乎令丁老板吓得跳起来,他捂住耳朵看着从门后走出的黑肤壮汉,不自觉盯着对方赤裸的胸膛看,那里有一个超大的纹身,是一只带着翅膀的白色拳头。看了大概有好几秒,丁老板蓦然反应过来,赶忙收回视线。
他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年总,发现对方嘴角微微噙着一抹笑意,表情却相当的漠然。正在这时,那个主持人又介绍起第二名登场的选手。
“请注意,这位小个子的选手来自泰国,他的膝盖能击碎岩石!让我们欢呼他的名字,巴——裕!!!”
两名拳手都进入擂台后,主持人便退到靠近门的角落里,他拿着话筒又说了几句炒热气氛的场面话,接着便宣布开始比赛倒计时。
“五!四!三!二!一!!!!”
大厅里的声音在倒计时开始后便渐渐消失,人们屏息凝神的注视这正在场中对峙的两名拳手。二者一个高大威猛,另一个瘦小精悍,丁老板潜意识比较看好同样有着一张东方人面孔的泰国人巴裕,不过他对搏击一窍不通,这纯粹只是好感作祟罢了。
没有什么比赛礼仪开战致敬,更没有什么裁判,两名选手弓下身体,缓慢的向对方靠近,试探性的出拳,灵活的躲避。丁老板渐渐看的专注,这与他在电视上看到的拳击比赛没什么不同,但真人在现场果然气氛就是不一样。
泰国选手的动作明显要更灵活一些,表情十分狰狞,看样子很凶。丁老板微微倾前身,攥起双拳,立场上完全倾倒在小个子这一边。他看着对方出拳,出腿,被闪过会感到可惜,被挡住则有些不满,嘴巴里也不自觉的嘟嘟囔囔起来。
“巴裕跳了起来!”主持人突然也跳了起来,大声咆哮,“漂亮的肘击!”
丁老板也几乎跟着跳起来,攥起拳头狠狠喊了一声。
场上终于开始出现真正的对击,体型瘦小的泰国选手巴裕一记肘击过后,跟着又是一记扫堂腿,大个子阿隆索被逼得连连后退,一脚接一脚被踢中小腿,大腿,腰腹,他露出愤怒的表情,猛然向前一冲,撞进巴裕怀里,将人一并撞飞倒地。
丁老板惊呼出声。
阿隆索用右腿膝盖夹住巴裕的脖颈,凭借体重死死压制住对方的反抗,抬起手臂,一拳,两拳……大厅里渐渐安静下来,在丁老板的位置,能够清晰看见被拳头带起来的血花和头皮,他傻傻的瞪着眼睛,表情僵化在惊呼完的那一刻,像一条被吓呆了的金鱼,嘴巴无声的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巴裕的挣扎越来越弱,这里可不会有什么裁判跑出来将两人拉开。阿隆索连续击打了二十多拳,喘着气放下手臂,站起身来,用脚将巴裕踢翻过去,骑到对方背上,双手捧住对方头颅,向后用力一错。
明明不可能听得见,但丁老板就是觉得听见了——巴裕颈骨断裂的声音。
一条刚刚还鲜活无比的生命,就在他眼前这样消逝了。
丁老板缓慢的靠回椅背上,颤抖着抬起双手,捂住面孔。在他身边身后四面八方,无数人尖叫着欢呼着嚎叫着,为了这残酷的杀戮。
人,都变得像野兽一样了……
他反胃,想吐,无法在这个地方再多呆哪怕一秒。他扶着座椅踉踉跄跄站起身,想要离开。年总伸手拉住他,嘴巴开开合合的似乎在说什么,丁老板听不见,他像是聋了,什么都听不见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有些模糊,变得不真实。
他用力的挥动手臂想要挣开年总的拉扯,对方却不肯松手,丁老板心中有无名火起,莫名其妙的愤怒起来。
“这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他冲着年总咆哮,“有人死了!你没看见吗!?”
年总闻言笑了,嘲弄的,冷漠的,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松开抓着丁老板的手指,然后用力向前一推。
丁老板惊骇欲绝的瞪大了眼,膝弯向后磕上了低矮的围栏,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向后倒下去。他在半空中慌乱挥舞着四肢,在明亮到刺眼的灯光照射下,在无数人聚焦的目光中……
重重砸上了擂台的地面。
作者有话要说 s哟吼吼~~~
☆、chater 61
“喔……瞧瞧这是什么?我们迎来了一位自愿的挑战者?”
主持人斯汀拿着话筒,凉凉的调侃着突然出现在擂台中的丁老板,他正想叫工作人员把人带走,耳麦中突然得到了新的指令,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错愕。
但他很快恢复如常,亲自来到丁老板身边,弯腰将人用力的搀扶起来,同时对着话筒飞快的说着话“女士们先生们,让我们欢迎这位新的挑战者!哦,虽然我们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但这并不重要!你们只需要看到他英勇的身姿!和让人颤栗的勇气!欢呼吧!咆哮吧!这将是今天晚上的第二场比赛!由阿——隆索!对战这位不知名的勇士!!!”
丁老板摔得人都懵了,被斯汀拉着高高举起右手,迷茫的抬起头望向四周。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人影,他看不清人们的面目,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黑影,像是一群发了疯的野兽。当斯汀松开扶住他的手,他几乎当场就瘫跪下去,腿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脑袋也昏沉沉的,看东西都带着重影。
他看见了站在对面不远处的黑皮肤大个子阿隆索,心里想,咦,他怎么离我这么近?
对方抬起右手,狰狞的笑着,在脖颈上横着划了一下。
丁老板傻傻站着,不明所以的瞪着眼睛,然后他听见了主持人高亢的倒计时,他英文不好,但倒计时的英文数字还是听得懂的。
谁,要跟谁打?
……我?
开玩笑的吧,不可能啊,别开玩笑啊,开玩笑的吧……丁老板慌张的左右张望,他看向主持人,看向看台上的年总,看向正一步步走过来的阿隆索,他往后退,疯狂大叫——
“你们搞错了!我不是!我是来看的!你们搞错了啊啊啊啊啊——”
阿隆索一边走近,一边抬起手臂,十指交叉,活动着指节。他看着丁老板,就像看着一头待宰的猪羊,冷酷而充满恶意的狰狞的笑着。
丁老板崩溃的抱着头挨着围栏蹲下去,他已经完全搞不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年总要推他下来,为什么这帮人要让他跟阿隆索打,他会死啊,他会被打死啊,就像刚才那个巴裕一样……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在他绝望而恐惧的视线中,一道人影蓦然从头顶跃了下来,黑色的西装外套后摆高高扬起,像一只展翅的大鹰。
对方落在他面前,一手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身。
他听见对方用熟悉到不可能认错的声音道——
“我替他打。”
………………
丁当前脚刚到菲律宾,就收到来自老亨利的联络,告诉他人已经找到。
“爵士老爷今天早上刚到新加坡,你要找的人应该就跟他在一起,最新消息是他们上了一艘叫月亮公主号的船。这艘游轮明面上属于月亮邮轮集团,主要跑东南亚航线,实际上大多时间是出租性质,很多富豪租用其来定期举办一些私人聚会,嗯,不太合法的那种,赌博,拳赛,滥交派对之类的。”
“它的位置?”丁当问。
“新加坡港,还没出航。”老亨利看了看手表,催促道,“我会随时跟进,但你最好也立刻出发,以我的估计它最迟晚上八点就会离港,进入公海,你得抓紧时间了。”
看来是没有事前准备的余裕了,丁当挂断电话,又给刚刚离开的接货人拨过去。
“嘿,伙计。”他的话音里颇多无奈,“希望你还没有走远,看来我又得麻烦你了。”
在等待接货人返回的时间里,他又收到来自佩姬的好消息,对方告诉他图坦等人已经成功救出克莉丝汀,当然了准确情报的佩姬也有很大功劳。她告诉他,鬣犬们得知他还活着都非常高兴,叫嚣着要来打他的屁股,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丁当没好气的回了一封邮件,表示想来的尽管来,看看到时候是谁的屁股遭殃。
然而他还是高兴不起来。
接货人的快船上,丁当靠在舱室里唯一一张沙发里,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人称‘大巴佬’的接货人拿着罐啤酒回头问他喝不喝,丁当摇了摇头。
“别那么紧张。”接货人喝着啤酒注视着前方的海面,语气很随意,“不管你是要去做什么,反正都是决定好的,往前冲就对了……我像你这个年纪,还在马尼拉打渔呢。”
丁当很直白的冲人比了根中指。
接货人从旁边拿了罐啤酒,甩手丢到他头上,讥笑道“别苦着张脸,如果天上下雨,你就当免费洗了个澡,年轻的时候不多笑笑,到老你就笑不出来了。”
丁当起开啤酒皱着眉喝了一口,反问道“就像你这样?”
接货人回给他一根中指。
时间走过晚上九点,接货人的快船抵达目标海域,他拿着高倍望远镜将头探出舱顶,眺望浮在远处海面上的游轮。丁当在下面的船舱里更换潜水服,把手枪弹匣和从不离身的狗腿刀装进防水袋,绑到腰上。
“祝你好运。”
接货人爬下来,拍着丁当肩膀道。丁当张开手臂与他拥抱了一下,对这一路上的照顾表示感谢。他离开船舱,站在漆黑的船舷旁,做了个深呼吸,抬头看一眼远处若隐若现的灯光,无声地笑咧开嘴。
嘿,韦陀,我来了……你准备好了吗?
漆黑的洋面像一只张着大嘴的怪兽,悄无声息地涌动着,令人望而生畏。在陆上恍若庞然大物的游轮到了这里,也变得渺小而微不足道。一道黑影从游轮深而高的侧面船舷旁冒出水面,像壁虎一样贴着船身飞快向上攀援,说巧不巧,一对站在套房阳台上举杯对饮的小情侣恰好看见了这一幕,他们不可置信的向外探出身体,试图看得更清楚一点。
事实证明,好奇心害死猫。
如果他们在第一时间就跑回屋内锁上落地窗,丁当可能还得多费点功夫,但既然人把脑袋都探出来了,他也只能改变行进方向飞快爬过去,跳到阳台上,冲这对好奇心过于旺盛的小情侣抬手打了个招呼。
“嗨,晚上好。”
一下一个放倒反应过来打算尖叫的傻瓜情侣二人组,丁当拖着他们走进套房,用床单将两人背对背捆好躺放在床上,还很贴心的给人盖上被子。他脱下潜水服,去衣柜里选了一套西装,把手枪和狗腿刀分别藏在上衣内衬和后腰,顺便拿走了挂在衣架上的宽沿爵士帽,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出房间,按照脑海中的船舱内部结构图,一路向下。
按照老亨利的消息,今天晚上在这艘船上会举办黑市拳赛,韦陀十有八九会出现在那里。
丁当的目的极其简单,找到韦陀,控制住他,如果有必要,那就杀死他。在此之前,包括营救黄子成都必须往后排,因为他太过清楚,只要韦陀不想,他就不可能活着带走黄子成。
必须得做个了断,就在今天。
十九岁,丁当遇见韦陀,是后者一手将他引导上这条无法回头的道路。对于韦陀,他有感激,有感恩,也有深藏于心底的憎恨。但无论怎样,他并不想与对方兵刃相向。
是韦陀逼着他做出选择。
丁当一边走,一边恍惚的感觉时间似乎已经过了太久,在赫尔塔的那些日子,变成了回忆中遥远的过去。又或者是平凡的生活过得太快,几乎是一转眼,就到了现在。
在下层的会场入口,丁当被侍者拦下。
“邀请函?我没有那种东西。”丁当双手插在裤兜里,表情冷淡的看着侍者,“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去向上面咨询。”
侍者犹豫了下,侧身为他掀起帘布。
丁当走进会场,巨大的乱七八糟的叫声令他不自觉皱起眉,向位于正中心的擂台望去。只看了一眼,他的脚步就停了下来,双手也慢慢抽出裤兜。
擂台上,露出狼狈姿态,像小丑一样被戏弄的,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是他的父亲。
在脑子作出判断之前,身体已经抢先动了,丁当从呼喊着尖叫着的人群中狂奔而过,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擂台中已经被吓蹲到地上的丁老板。
谁敢动他?谁敢?韦陀?
通通都去死。
他一脚踏上围栏,跃入擂台,沉默的站起身,看着眼前露出错愕表情的壮硕拳手。在这一瞬间,至少有十支枪口从黑暗中对准了他的脑袋,丁当的双手垂在身侧,用并不响亮却足够清晰的声音道——
“我替他打。”
他缓慢的向两边掀开外套,露出别在肋下的枪套,伸手取下枪套,倒提着递给小心翼翼走过来的主持人,然后拔出插在后腰的狗腿刀,放进了对方平张开的手心,连同被脱下的西装外套一起。
主持人捧着这些东西跑回场边的门旁,转交给走出来的工作人员,然后又有些畏惧的回到丁当面前,低声要求检查他身上是否还藏有别的武器。
丁当看了他一眼,抬起手,一颗一颗解开衬衫钮扣。
惊呼声从最前排的观众席响起,引发了满场骚动,后面的人们也纷纷站起身,试图看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蹲坐在围栏下的丁老板怔怔的瞪大眼,注视着身前的背影,眼眶一点点红了。
与其说这是一张人皮,不如说是伤疤的图腾。右腰上那块巨大的,还带着缝线的伤口,还显得是那么的新鲜,裸露在灯光下的伤口带着狰狞的血色向外翻起,犹如一只张开了的血盆大口。
这是他的儿子。
那个总让他发愁,无可奈何却又视若珍宝的宝贝儿子。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s嗯,正在码番外 大脸卖萌,嗯,一小时一百字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