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早逝,父亲因公殉职,展莫从小唯一的理想便是子承父业,当一个父亲一样的英雄。警局高层直接找到他的时候,他是惊喜的,本想脚踏实地,现如今却能一步登天。他的优秀让他被赋予重任,让他的青春燃烧着危险却诱人的光芒。奈何,展莫到底还是太年轻,他无视将至的孤独,义无反顾地扑向梦想,却忽略了对另一个人的恶意中伤。
展莫是同性恋,他有一个相恋七年的爱人。这段感情从高中开始萌芽,他爱他,却不想让别人知道。不正常的禁忌之恋,说到底都是前路的负担。
展莫从学校的大门走出,便看见了那个如暖阳般的人向他走来。然而,再没有什么一如既往,他被这阳光照拂了太久,是时候说再见了。
“展莫!这里!”关正笑着朝他招了招手,向他跑了过来。
“喏,给你的。”关正将手中的花送到他面前,“恭喜展大警官毕业啦!”
展莫看着他明朗的笑颜,仿佛心被狠狠地抽了一鞭子,他接过花笑了笑,“谢谢你,关正。”
关正是个极其敏感的人,见他这幅淡漠的样子,以为是怪自己招摇,连忙悄声说道“这不是玫瑰,就是一把桔梗,别人看不出来我们的关系的。”
“我知道,没事,这花我很喜欢。”
“那就好。”关正微微一笑,他不想戳穿什么,“走吧,我们回家吧?今天是你的生日呢!”
“嗯?是么?”自从父母走后,展莫再没自己过过生日,倒是遇到了关正之后,每年他都比自己记得更清楚。
“不用了吧…”
“那怎么行?”关正的手指偷偷碰了碰他的手背,“你今天毕业,还过生日,双喜临门,多好的事啊。”
展莫只是轻笑一声,“那好吧,回家,正好我有事跟你说。”
关正的笑容僵了一瞬,便又恢复如初,“我也有事和你说。”
两个人对视着,多年的默契让彼此互通了心意,他们心照不宣,只不过,一个在咄咄逼人地试探,一个在战战兢兢地逃避。
“走吧。”
“好。”
“你坐一会儿啊,我去做饭,马上就好。”关正拉着展莫的手让他坐下,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排骨,等我一会儿。”
展莫拉住他的手,“关正,我有事要跟你说。”
“我锅里还烧着水呢,你等会儿再说。” 关正冲他笑了笑,推开他的手,向着厨房跑了过去。
展莫坐在那里,看着他着急忙慌的身影,他确定,关正肯定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所以不想听。
最后一顿饭了,再等等吧。展莫这样想着,起身走到了餐桌旁。
生日的晚餐,毕业的晚餐,还有,临行前的晚餐,总是丰盛的。关正做了一大桌子菜,全是展莫最爱吃的。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关正手捧着一个小生日蛋糕,一边唱生日歌,一边朝着展莫走来。
“快吹蜡烛,大寿星。”
展莫笑了笑,呼出一口气,吹灭了明晃晃的蜡烛。
“切蛋糕吧。”关正递给他一把塑料刀,“喏,自己的蛋糕自己切。”
“关正。”展莫接过刀,却将它放到了桌子上,直勾勾地盯着他。
“怎…怎么了?”
“我有事跟你说。”
“切完蛋糕再说吧?”
“就现在。你坐下。”
关正偏过头去抹了抹眼睛,又回过头来,嘴角依然微笑着,“说吧。”
展莫看着他泛红的眼角,心中隐隐作痛,但还是说出了口“我们分手吧。”
似乎是意料之中的,关正的眼中没有震惊,只是淡淡地问道“为什么?”
“我有职责,不能再陪着你了。”
“我什么时候耽误了你的职责?”关正死死地拽着裤子,声音压抑而痛苦,“我…我可以一辈子不说,可以一辈子活在地下,只要你别…别离开我…”
“关正。”展莫强忍着眼中的灼热,“对不起。”
他说完起身便走,关正扑过去,紧紧搂住他的腰,“别走…别走…”
“放开。”
“不要…求你不要…”
展莫深吸一口气,咬着牙重复了一遍“放开。”
关正就好似没有听见一般,不住地呢喃着“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放、开!”
声色俱厉。
关正愣了半晌,终于轻轻松开了手臂。展莫拨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向着门口走去。
“展莫!”
展莫停住了脚步,手悬空在门把上,“什么?”
“生日快乐。”
如鲠在喉,在眼泪决堤之前,展莫狼狈地逃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前往城的火车,展莫站在火车站的广场上,也不知道在等什么。他憎恨自己的贪心,鄙视自己的自私,却还是忍不住贪恋那个人的温柔。
时间到了,轻叹一声,终究是什么都等不到。
火车上,列车员查票,展莫将手放入外套的内兜,疑惑地蹙起眉头,之前未曾察觉,除了票,还有一个东西,被胸口捂得热乎乎的。
一枚小小的银环。
展莫突然明白,关正昨天那未说出口的重要的事。
他怔愣了几秒,再也克制不住,眼泪就那么一滴一滴地融进车票中,竟让一旁的列车员不知所措。
展莫下了火车,回到了这个阔别四年的城市。他是城人,四年前去外地上了警校,关正放弃了更好的大学毅然决然地追了过去。现在,他毕业了,他回来了,他摇身一变成了韩漠,剪断了自己的过去,也切割了那个人一直追随自己的脚步。
韩漠一直知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要么壮士断腕,要么一无所有。事已至此,唯有一路向前,吞咽了自己的选择,然后,兀自痛苦。
韩漠再遇到关正,已经是十九年后了。
他被岁月磨砺了心性,面若冰霜,冷淡薄情,不以物喜,亦不以己悲。那份职责,已经不再是理想,而成为了一个寄托。情怀早已不在,倘若他不去坚持,就会意识到自己这么多年,得不偿失。
所以当他历尽艰辛,终于在这金钱帝国身居高位时,那个人的出现,就如同旭日,再一次照亮他尘封多年的心。
“韩经理,这是应聘二少司机的名单。”秘书走到办公桌前,双手递上了一份文件。
“嗯,我知道了。”韩漠接过,粗略地扫了一眼,眼神便黏滞在了那个名字上面。
心弦被撩拨了一下,关正,重名么?
韩漠陷入了矛盾的挣扎中,他第一次,迫不及待地想要亲自去看看。
强压住内心的悸动,“面试的人在哪?”
“正在外面等着。”
“那现在开始吧。”
“好。那我按顺序叫他们进来?”
“嗯。”
韩漠根本没有听前面那些人说一个字,他只是机械性地点着头,让他们一个个进来,又让他们一个个出去,直到那个人出现。
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韩漠还是怔住了。十九年未见,那人看起来成熟了许多,可那澄澈的眸子却丝毫未变,任你如何在惊涛骇浪里弄潮,却还是会溺死在这方寸的温柔中。
相顾无言。
恨半分不忍,爱十分不够。
“你…”到底是韩漠先开了口。
“好,我很好。”
眼泪滑下,“那就好。”
关正仍站在那里,还是那样温暖的微笑,“你呢,好么?”
“不太好。”韩漠笑了笑,“要应聘?”
“嗯。”
“我记得你是工程师?”
“不想干了。”
“为什么?”
“没意思。”
“当司机也没意思啊,纪童是个二世祖,都不知道气走了多少司机了。”
“我不怕二世祖。”
“不行。”
“为什么?”
“你知道极夜城是什么地方么?”
“我知道。”关正一边向他走了过来,一边喃喃地说着“很危险,危险到把你陷在这里,危险到让我苦等了十九年却还是等不到你回来…”
“关正…”韩漠凝视着他,“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
“是么”关正苦笑,“那是你呆的地方么?”
“嗯。”
“你的身边,就是我要呆的地方。”
韩漠缓缓站起来,慢慢靠近他,“你知不知道,你的去留,由我做主?”
“我知道。”
“我不会答应你的。”
关正没有再与韩漠争辩什么,只是悄悄摩挲着他的手,轻声说道“这戒指…你一直戴着?”
韩漠僵在那里,抿着嘴唇,不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