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卫武的声音从后面儿传来,“刚刚才到北京,我们就赶来啦!”说着他走了上来,站到叶歧路和涤非的中间,搭住他们两个肩膀,“大非、歧路和嘉蓝发了盘儿,就凭我们之间的交情,怎么可能不到位呢?”
叶歧路只是轻轻地笑着。
“就你一个?”涤非朝门口儿望去,“其他人呢?”——说完他又加了一句,“小白呢?”
卫武解释道“小白跟我们不是一道儿的,他得比我们晚一些到北京,不用等他了,我代表全队!”
连众所周知远在日本的秘密乐队都到场了——尽管只有卫武一个人代表——那么arty就此开始。
为了庆祝,他们再一次在西二旗启动了方晓大哥当年的规矩——上台表演的可以用任何乐器,唯独不能动摇滚乐器——吉他、贝斯、键盘和架子鼓。
喜欢在台上打打闹闹的多数是意气风发的年轻一辈,例如傅立文和他的同龄人。
虽然叶歧路等人也就二十出头,但已经是摇滚圈儿的前辈了。
而秘密乐队和黑风车乐队,那更是前辈中的前辈。
一伙儿人在台下看着新生代们在舞台上肆意挥洒着青春,一如他们当年,那种感觉别有一番风味儿。
卫武坐在涤非的旁边,悄声问对方“你们专辑的名儿是谁定的啊?”
涤非想都没想,直接回答,“是歧路啊。”
叶歧路本来在对旁边的人突击教学二胡,突然听到涤非叫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卫武看到叶歧路回头,就笑着说“我和大非聊会儿天儿,没什么事儿。”
叶歧路点了点头,继续教别人二胡。
涤非看到卫武一脸欲说还休的样子,勾起了好奇心,小声问“我们专辑名儿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是云舒。”卫武将声音压到最低,“我们其实都瞒着他今儿你们发盘儿的事儿,不过他还是知道了,他一看到你们专辑的名儿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而且你猜怎么着?”
涤非讨厌卫武跟他卖关子,就推了他一下,“快说!”
“云舒竟然说要一起来!他不是和叶歧路绝交了吗,这种场子叶歧路明显是主角啊,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卫武接着说,“而且更奇怪的是,都到门儿口儿了,他又让我一个人进来,他呢,二话不说就颠儿了。”
“…………”涤非吸了一口气,琢磨了一会儿,“他俩儿,反正我是不懂,莫名其妙的……”
涤非话音未落,叶歧路又将脑袋转了过来。
涤非和卫武一起盯着叶歧路。
叶歧路意味深长地注视着那两人,轻描淡写地说“他是不会来的。”
卫武面无表情地戳穿了叶歧路“他已经来了。”
叶歧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
就在这时候,傅立文在舞台上拿着麦克风大叫“叶歧路!你丫好意思不上台吗!”
傅立文一喊完,下面的人立马跟着集体起哄。
叶歧路“…………”
在这种场合下,他要是不响应群众的号召,那也忒不“局气”,更不要说带头起哄的是他乐队的成员……
叶歧路只好借了一把二胡上台。
当他抱着二胡坐到舞台中央的时候,忽然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他轻轻地拉了起来。
二胡的断肠之音弥漫了全场。
不知道为什么,台下的人的表情都是如痴如醉的,只有他自己觉得,这二胡之音,前所未有的单薄,好像缺了一点什么东西。
叶歧路想不通……
到底缺的是什么呢?
直到他结束了这一首属于二胡的赛马曲,他终于恍然大悟——
缺的那一抹色彩不是别的,正是与二胡天生绝配的笛子!
叶歧路站起鞠躬的同时,轻轻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傅立文从后台冲了上来,从背后一把抱住叶歧路,“好棒!”
由于傅立文是用“冲”的,相当于整个身体都撞到了叶歧路的身上,叶歧路的精神正处在稍微恍惚之中,直接顺着傅立文的力道,一个踉跄,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露在外面的胳膊贴着地面狠狠擦了过去!
差一点就摔到了舞台下面!
“歧路!”台下的人都惊了!
傅立文也傻眼了!
一阵阵疼痛顺着胳膊扩散到四肢百骸,叶歧路强忍着,瞪了傅立文一眼,“你丫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甭这么冒冒失失的!”
“…………”傅立文眨了眨眼,“歧路哥,我……”
他委屈!
明明他就没用什么力气啊!
叶歧路怎么就倒下了!
“歧路!没事儿吧?!”
涤非他们从舞台下面直接跳了上去,几个人将叶歧路团团围住——
涤非捧起叶歧路的胳膊查看伤势——表皮擦破了一大片,微微有血丝渗了出来,但总体来看应该还好。
“没事儿的。”叶歧路举起手中的二胡,笑了一下,“全怪这倒霉玩意儿,我就不应该拉二胡!好运都被它‘哭’没了,剩下的都是霉运!”
全场哄然大笑。
二胡“???”
傅立文有些五味陈杂。
他当然知道叶歧路这么说是为了给他台阶下。
“立文,你和大家继续玩儿,我和大非去后台处理一下。”叶歧路在涤非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谢绝了其他人的陪同,只和涤非去了后台。
说了处理,其实就是用纸巾随便擦了擦了事。
涤非当然不同意叶歧路这样做,“你必须跟我去一趟医院!”
“算了吧,多大点儿破事儿啊,还用得着去医院。”叶歧路笑了起来,“不过我倒是真想离开这儿了,今儿没什么兴致,本来大家就是为了我们,我提前走不太好,正巧负伤了,我一会儿就回学校,你和大家说一声儿,就说我去医院了。”
涤非知道拗不过叶歧路,也懒得管他了。
就这样,在他们新专辑发行日,叶歧路倒霉的见血了……
回到学校,叶歧路还没走进宿舍,远远的就听到他们宿舍里传来了尖锐的吉他声——
而且曲调还是他们乐队的主打歌《夜的虫》。
叶歧路硬着头皮推开了宿舍的门——
同宿舍的其他三个嗨着的同学,见叶歧路突然回来,全愣住了。
其中还有一个抱着叶歧路的吉他站在桌子上正放飞自我呢。
对方一脸尴尬地道歉“不好意思啊歧路,动了你的吉他……”
“…………”叶歧路笑了笑,关起门儿,拿起脸盆接了一盆温水,沾湿干净的毛巾,一点点地擦拭着胳膊上的伤,他抬头看了一眼,“甭管我……你们继续啊……”
能继续才怪呢!站在桌子上的室友已经坐下了,“你受伤了?我说嘛,今儿你们乐队发专辑,那些乱糟糟的媒体记者怎么舍得放你这么早回来?”
叶歧路“…………”了几秒钟,“你……香港娱乐报纸看多了吧?我们一不是混娱乐圈儿的,二不是什么歌星影星,就一群北京的、搞摇滚的,根本没什么媒体记者乐意关注我们好吗?”
“这样的吗?”那男生挑了挑眉,“我看秘密乐队他们被报道的挺多的,还以为你们摇滚虽然自成一圈儿,但也属于娱乐圈儿呢。”
叶歧路擦胳膊的手顿了一下,抬起眼睛看着他那个室友,不知是真是假地笑道“秘密?你怎么不看他们的主唱是谁?盘儿那么靓,那些媒体不咬着他不放也不可能啊,观众就喜欢看帅哥美女的八卦。”
“…………”旁边的室友立刻义愤填膺,“你长得比他差?何况你还是咱们清华的呢,吊打他们好吧?”
“嗨!乐队是用音乐说话的,提学校干什么?”叶歧路。
“咱们音乐也不差啊!”那室友拿起桌子上的磁带,得意洋洋地说“这些歌儿多好听啊!尤其那首《夜的虫》,太他妈带感了!听得我们几个都想去组乐队玩儿了呢!”
“就是!”剩下的两个室友异口同声地附和着。
叶歧路略有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他的那段媒体记者不关注他的说辞,没有两天就被一张报纸打脸了。
那天是个周末,距离他们第一张专辑发行过去没有几天。
叶歧路上午本来有课,但一场倾盆大雨突如其来。
反正也是实验课,叶歧路没有去,而是选择呆在宿舍里学习,连午饭都是出去上课的室友带回来的。
那个室友带回来的除了午饭,还有一张报纸。
叶歧路一看到那张报纸整个人就不好了。
页面的左边儿是大大的他的照片,右边儿是易云舒。
大红色的标题是《秘密vs象牙塔,新与老的交锋,揭秘北京摇滚“王不见王”的真相!》
那位室友摆出一张八卦脸,“哇哦?歧路,你和易云舒还玩王不见王呢?”
“…………”叶歧路瞪了那同学一眼。
那室友立刻闭嘴了。
他快速地浏览了一下整篇报道,各种分析,除了情敌那条儿,全是胡说八道的。
而且情敌那条儿也没有指出左珊的名字。
还好还好…………
叶歧路一直绷着的那口气终于顺了。
他是真的害怕……
他和易云舒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太复杂了,如果被如实报道了,那么等待他们的,就是山崩地裂。
叶歧路泄愤似得将那张报纸搓成一个大纸团儿扔到桌子上。
他继续看书了。
窗外的大雨一副要把天下塌了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