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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守(活受罪) 第28节

作者:鱼香肉丝 字数:10097 更新:2021-12-19 23:59:06

    然而那时他们怎么也没有料到,这一波波的政治运动会愈演愈烈,最后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文化大革命开始后,沈凉生那点底子终于被翻了出来,逃不过,躲不了,老吴想保也保不住他,只能拿话宽慰秦敬道“还有办法……你别着急,让我再找找人……”年过七旬的老人头发全白了,最近也没心思打理,稀疏地打了缕贴着头皮,宽慰完秦敬,自己嘴唇却哆嗦着,茫然地反复念叨着一句话“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秦敬着急,他比他更急不单是为了沈凉生的事情,他还有几个老战友纷纷落马,被批斗,被隔离,不生不死……可是凭什么!他们可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豁出命来为国家做过贡献的!到了儿到了儿……老吴什么都说不出来,一句“没想到”,便似耗尽了这辈子全部的心血力气。

    但无论如何人还是得找,能保下一个是一个老吴知道这当口人托小了没用,找了所有能找的关系,冒着大风险把话一层层地递了上去。

    实则他也不晓得管不管用,到了这地步,无非是尽人事而听天命罢了。

    沈凉生被组织叫去审问了两回,终被带走隔离那日,秦敬也在家学校已经停课了,他也被人谈过话,但因那时教育系统尚未被完全波及,他与沈凉生在户籍上也没什么关系,倒没被一起带走隔离审查。

    可他宁肯他们把自己一块儿带走他站在院门口,看他们带他走,剪着他的手,推推搡搡地他想说你们不能这么对他,他不是反革命,他做过好事的……他什么都不能说,他只看到沈凉生费力地回头瞧了自己一眼,那一眼……

    早在被叫去谈话时沈凉生便有了心理准备,自己做了最坏的打算,口中却未同秦敬说过一句告别的话,更未交待什么后事有些话真说出来跟要秦敬的命也没两样他本是打定主意不回头看的,事到临头却一个没忍住,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到秦敬孤零零地站在院门口,干瘦伛偻的,一小条孑孑的人影,像一下老了二十岁,却又像个小孩儿似的,眼巴巴地、像被遗弃的孤儿一样望着自己……沈凉生把头扭回去,突地流了泪。他不怕挨打受罪,甚至不怕就这么被整死,只是怕秦敬受不了,惦记他往后要怎么一个人过日子。

    他是想着要跟他过一辈子,为伴侣,为兄弟,为父母,为子女,再苦再难也不后悔……就这么一个承诺,可怎么就守不住。

    沈凉生被带走那几天,秦敬一个人坐在屋子里,不知吃也不知睡,最后还是老刘生生撬了他们家的门,硬按着人吃了点东西,又把人拖上了床,自己坐在床边儿看着他,等他好不容易闭上眼,才背过身偷偷抹眼泪。

    煎熬的日子过了快一礼拜,老吴那头终于有了好消息竟是总理亲自批了条子,明确指示不能制造冤假错案,诬蔑为抗日做过贡献的好同志。

    实则老吴托人递话时都没抱什么太大的指望且不说总理日理万机,沈凉生为抗日捐款,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那时通过各种途径捐款的爱国人士可不少,他真不指望他还记得可他就还真的记得,竟是每一笔,每一人都还记得。

    沈凉生被放回来那日,秦敬面上却没什么喜色,也说不出什么话许是劫后余生,人反而迟钝了,做不出反应,半天才哑声吭哧了一句“我烧了水……给你擦擦身子。”

    沈凉生却只回了句“回头吧……先陪我睡会儿。”他身上有挨打的瘀伤,他怕他看见受刺激。

    不过沈凉生也是真的累了,那么多天都没正经睡过,几是一沾到床边儿就睡死过去。秦敬手哆嗦着为他脱了鞋,盖了被子,在他身边躺下来,想挨近他,又怕吵着他睡觉,最后胎儿一般蜷缩在他身旁,面上仍是麻木的,身上却像打摆子一样抖得厉害。

    沈凉生是上午睡下的,醒来时已是后半夜,他迷迷糊糊地往旁边摸了摸,却没摸到人。有一瞬他以为自己还是被关着,跟秦敬的重逢不过是一场梦,心里一片冰凉,缓了会儿才明白过来,自己是真在家里,是真的回家了。

    他先头以为秦敬不在身边儿是起夜去了厕所,等了会儿没见人回来,才觉着有些不对,摸黑下地走到外屋,借着窗户漏进来的一点月光,看到屋角蜷着个黑影秦敬像畏光的鬼一样躲在旮旯里,连个板凳都不晓得坐,就那么蜷在那儿,头埋在膝盖中哀哀地呜咽,因着怕吵醒沈凉生也不敢弄出声响,不走近都听不出来他在哭可沈凉生这辈子都没听过比这更惨的哭声。

    沈凉生急急走近他,因着没开灯,几步路都走得跌跌撞撞,终于到了跟前,想伸手抱住秦敬把他拖起来,秦敬却不肯让他碰,一个劲儿地往旮旯里缩,直到被沈凉生抓死了,才终于压抑不住地,像动物濒死的哀鸣一样哭着道了句“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啊……”

    他觉着他拖累了他一辈子多少年,多少事,多少悔恨,全一股脑儿地涌到了脑顶,要把人活活溺死他恨不得把身上的rou一片片削下来赔给他,可把命赔给他也不够,他是真后悔,后悔老天爷怎么就让他遇见自己……他后悔同他遇见。

    “你怎么能这么说!”

    静夜里吼声听起来格外骇人,秦敬吓得一激灵,泪倒是止住了那么多年,俩人不是没为针头线脑的小事儿拌过嘴,可还真没动气吵过大架,秦敬从没听过沈凉生这么跟自己喊,一时呆傻地看着他,头发蓬乱着,满脸又是鼻涕又是泪,五十多岁的人了,却像个五岁的孩子一般狼狈,手下意哆嗦着去拽沈凉生的衣角。

    “你别这么说……”沈凉生垮着肩蹲在他身前,也很显得老态,双手握过他的手,包在自己手心里拍了两下,轻声叹了口气,跟向小孩儿讲道理一样同他絮叨,话意却也有些颠三倒四,“你不能这么说……我岁数大了,经不住你这么说……往后都别这么说了。”

    第二十七章

    那是一场席卷了全中国的浩劫,足足持续了十年。后来整个教育界都被牵扯进去,秦敬虽只是个在普通小学挂个名的副校长,没两年就要退了,却也得没完没了地挨斗。

    市里斗,区里斗,学校里也斗,但好在市里区里的公开批斗一月就那么两回,人在学校里被斗,境况总要好些。

    学校小,学生都是附近的孩子,出了校门儿,大家全是邻里街坊,不管平时为了什么家长里短的事儿闹过矛盾,这当口却不会真的落井下石,回家关起门来,大多要嘱咐自家孩子一句“可不许动手打老师”。

    不过学校一停课,孩子们没了管束,到底是野了。不见得真有什么坏心眼儿,只是小孩儿本来就皮,又被大环境煽动着,一帮半大小子成天一块儿瞎闹。秦敬出门走在路上,没少被他们起哄架秧子,家里后窗的玻璃也没少被他们用石头子伺候,打破了就没再装,凑合用纸糊了几层。

    这日下午学校和厂子里都没有批斗会,秦敬在家写检讨材料,沈凉生就坐在旁边儿看着他写因着有人保,他后来倒是没被再找什么大麻烦,可算不幸中的大幸。

    所谓的“认罪书”秦敬已经写得很熟了,来来回回不就那么几句话,一头写着,一头还能分神跟沈凉生随意聊聊闲天。

    正是八月仲暑,沈凉生拿了把破了口的蒲扇帮他打风,过了会儿又伸长手胡噜他的头。

    秦敬跟很多老师一样被剃了y阳头,半边儿有头发,半边儿却是秃瓢,最近长回来点,毛茸茸的扎手。

    “我看你是摸上瘾了吧?”秦敬边写材料边跟他玩笑,面上并不见什么失意落魄的神情他这人沈凉生也知道,要说有什么毛病,就是做人太过乐观了些,遇事儿总先往好里想,说好听的叫心眼儿好,说不好听的就是没心没肺。俗话说江山易改本xi,ng难移,沈凉生也懒得去扳他这个毛病,且现下这光景,他能乐观点也是好事。

    实际秦敬是真想开了,只要自己身边儿这个人平安就千好万好,国家这样就这样吧,自己挨斗也没什么大不了大夏天的,头剃一半儿还凉快呢。

    哪怕是写认罪书时他也不觉得委屈。不觉得自己真教书教错了,便不肯觉得委屈。

    写着写着,秦敬突似听见雨声。其实并非是真下了雨,不过是又有小孩儿往后窗扔东西或许被家里大人骂过了,他们不敢扔砖头石子,便改扔没什么破坏xi,ng的土疙瘩,打到窗纸上就摔散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有些像是落了场雨。秦敬并不生气,只觉得到底是小孩儿,想捣乱又没胆子,哪儿能真跟他们置气。

    沈凉生听着动静,撂下蒲扇站起身,想出门看看他面相本就生得严肃,岁数大了也仍不怎么爱笑,于是看着就更凶,附近的小孩儿多少有些怕他,每每见着他出门,板着脸往那儿一站,就吆五喝六地一哄而散,转去祸害下一家。

    “你别去了,六十岁的人了,跟小孩儿较什么劲。”秦敬撂下笔,笑呵呵地说了他一句,见沈凉生真依言坐回去,便也提起笔继续写。

    下午三时的阳光照进窗户,落在斑驳的旧书桌上。这桌子还是打在西小埝的公寓里住着时就用过的,搬家时一块儿运了过来,因着不是古董,抄家时倒幸免遇难。秦敬在这张桌子上改了十几年的作业,备了十几年的课,却没想到末了儿会有一天在这桌上写检讨材料多少老师跟他一样教书教到满头花白,不过都是这么个下场。

    秦敬想得开,小半是因为问心无愧,大半还是因为有沈凉生在只要身边儿还有这个人在,就觉得这辈子没白活。

    可毕竟很多人是想不开的,认罪书写着写着,就上了吊投了河“六代繁华三日散,一杯心血字七行”,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在真实的阳光与不真实的雨声中,秦敬一笔笔把检讨材料写完,放下笔,望向沈凉生笑着问了句“晚上咱们吃什么?要不还熬点儿粥喝?”

    一九七六年一月八日,周恩来总理逝世,没能够等到看文革结束,中国复兴的光景。四人帮竭力压制着悼念活动,老百姓却不管那套。家里没布票了,秦敬买不了黑布,便把一件黑褂子绞了,做了两个黑箍,两人一块儿戴在了胳膊上。

    他们会念着他的好,念一辈子当面致谢再不可能,但人都没了,总得为他戴个黑箍,哪怕为了这事儿再怎么被批也认了。

    同年七月二十八日,唐山大地震,华北多少都受到了波及,京津也受灾不小。

    那夜沈凉生和秦敬睡到一半猛地惊醒,只觉天摇地动先是平着摇,然后上下颠,东西哗啦哗啦地往下掉,轻的家具已经倒了一地。他们都没经历过地震,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该往床下躲,只知道往外跑。

    可当然是跑不起来的沈凉生年轻时看着不比秦敬胖多少,力气却大得很,可以把他打横抱上很久都不松手,但如今到底是老了,没力气抱着护着他,只紧紧拉着他的手,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地往门口走。

    万幸虽住的是老平房,盖得却也结实,这么摇都没塌,两人平安出了屋,不敢靠院墙站着,只躲在小院中间,等到第一波震过去了还有些回不过味来,握着手面面相觑。

    要说后怕自然是有的,却也没那么怕他们这辈子什么没经过,现下竟连地震都不大怕了,也不担心再震一波房子塌了怎么办只要彼此还在身边,手还握在一处,就什么都不怕。

    那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天灾,人祸,一桩连着一桩,风云变色,遍地疮痍。

    而后天亮了,中国再次从废墟中站起来。

    一九七七年,文革正式结束,转年就改革开放,好像眨眼间便换了个新天地。

    这么多年,他们一起走过漫长的战争,经过洪水地震,撑过轰轰烈烈的政治运动,到了最后最后,终于过上了真正太平的日子,便每一日都过得珍惜。

    院子里的花草在文革时都被拔了,现下又都重新种了起来,那棵歪脖子枣树倒是一直幸存着,看了那么多年,他们也看出了感情,跟看自己小孩儿似的,不嫌它煞风景,也不嫌它从来没结过枣子。

    虽说买好多东西还是得凭票供应,但物资终归丰富了不少,俩人夏天依旧爱在树底下支张桌子,煮点盐水毛豆,切几毛钱粉肠,一块儿喝两盅,或者单纯聊些家常,或者听秦敬讲几个段子就酒。

    秦敬这段子讲得可有历史文革时没书看,也没什么娱乐,他便关起门偷偷说些段子给俩人解闷儿,有旧时学过的,也有后来新编的,一讲便讲到了如今。

    这些段子,说的是一个人,听的也只是一个人他说,而他听,有听过很多遍的,却也不觉得烦。

    一个接一个的故事,每一个都热闹欢喜。

    再后来也有不少书读,他们定了份《小说月报》,也会看看诸如张恨水之类的作家写的爱情小说,但还是最爱读武侠改革开放后打南边传过许多新作品,其中不乏ji,ng妙之作,但或许是人老了都念旧,他们依旧最欣赏还珠楼主,买了套新出版的蜀山从头读起。

    写书的人早便去世了,这部书自解放后就再没出过新章,注定永远看不到结局。

    可看不到结局也没什么关系,他们反而觉得这样一部书,没有结局才是好的。

    老刘家前年搬到了大胡同那头,离他们家并不算远,两家便常走动走动。老刘因着早年说相声,文革时也难免吃了些苦头,不过许是天赋异禀,这么折腾都没能让他瘦下来,现下就更见发福,有时三人坐在一块儿,沈凉生和秦敬便要说他,你也运动运动,别老成天在家除了吃就是睡,这肚子可真没法儿看了。

    “你们管我呢!”人说老小孩儿,在老刘身上体现得那叫一个明显,往往听见这话就要不乐意,嘟嘟囔囔地一脸委屈相,反像两人合起伙来欺负他似的。

    秦敬和沈凉生倒是晚饭后总爱散个步,尤其是天暖和的时候,出了院子沿着街边慢慢溜达,一路跟相熟的邻居打打招呼,聊两句闲话,或自带个马扎去大悲院前的空场上纳凉大悲院也在天纬路上,离秦敬旧时任教的小学就几步路,庙不大,香火却挺旺,文革时被砸过,后来又重修了起来,庙门口的两尊石狮子不晓得是打哪儿弄来的,看着竟不像新物,狮爪下的石球已被人摸得滑不留手,一群小孩儿在狮子边儿上窜下跳,大人们就坐在庙门前的空场上扎堆闲聊,说是佛门净地,却也满眼俗世喜乐。

    不管文革时再怎么被批斗,秦敬对教过书的小学还是很有感情的,有时也会带着沈凉生回学校里看看。

    学校门房一直没换过,自然知道秦敬以前是副校长,但因着他常年带课,熟人却还是多半叫他“秦老师”,秦敬自个儿也更爱听这个称呼。

    学校c,ao场上有株老桑树,正长在领c,ao台旁边,夏天桑韧熟了,红紫的果实挂满枝头。沈凉生知道秦敬爱吃桑韧,也知道他八成就是为了吃才专拣这当口往学校里溜达,可亲眼见他趁学校放学了才溜进去偷果子还是觉得十分好笑。

    桑树树龄老,长得也高,秦敬老了有些抽抽,人看着比年轻时矮了,兼又有些伛偻文革时有回被斗狠了,受了腰伤,缺医少药地也没全治好,后来硬要站直了就腰疼。

    沈凉生倒是仍身姿挺拔,看他想吃便登上领c,ao台为他够了几个矮处的果子,见秦敬接过来就往嘴里送却又要说他“你说你又不是饿死鬼投胎,回家洗洗再吃。”

    天纬路离海河也挺近,有时他们ji,ng神好,便沿着河边一直往东走,走到火车站那头,站在解放桥边看来往的车船,听着从河上传来的,多年不变的汽笛声。

    解放桥就是以前的万国桥,传说当年的建造图是出自设计埃菲尔铁塔的大师之手。解放前这座桥确实被归在法租界,也确是法国人建的,传说却不知是真是假。不过这座桥倒真跟埃菲尔铁塔一样,全用钢铁打造,这么多年过去,海河上的桥多少都被加固过,只这一座除了重漆一漆,就没见它动过大工程,却还是结实得很。

    秦敬同沈凉生站在桥边,往对岸看过去对岸是解放路,旧年叫中街,两侧洋行银行林立,来往的都是那时候津城里顶体面的人。

    有回立在那儿,秦敬突地想了起来,当年有一次,他们也曾一起走过中街,然后站在河边儿往对岸看。

    彼时从左岸眺望右岸,如今却是从右岸回望左岸暮色中秦敬突似看到了两个人,推着一辆自行车,立在对岸与他们遥遥相望那是年轻时的他们。

    那刻秦敬也不管周围还有乘凉的人,蓦地伸手抓住了沈凉生的手。

    他握着他的手,看着年轻时的他与他站在对岸,像是他们一起牵着手走过了一座桥,就过了四十多年。

    一九八三年的夏天来得有些迫不及待,刚五月中天便燥得厉害,沈凉生似是有些害暑,连着小半个月都没有什么胃口。

    有日沈凉生午睡起来,却见秦敬没躺在身边儿,下床走到里屋门口,才见他斜斜背朝自己坐在马扎上,脚边放了个小盆,盆里泡着七八个不知打哪儿淘换来的鲜莲蓬。秦敬戴着他那副厚得跟汽水瓶底儿似的眼镜子,仔仔细细地剥莲蓬,也没听着身后人的脚步声。

    往常若见秦敬做这些费眼神的活儿,沈凉生定会过去帮把手,这日却反常地没有动,只立在里屋门口,静静看着秦敬坐在外屋里认认真真地把莲子去皮,又一个个把莲心剔了出来,莲实莲心分别用两个小白瓷碗盛了。

    他看着午后的夏阳在擦得干干净净的水泥地上拖出长条的光斑,落在秦敬几近全白的发上,突地觉得自己这辈子真是有福气不管受了多少罪,也觉得真是有福气。

    “起了?”秦敬把莲蓬剥完了,一扭身才见到沈凉生站在里屋门口,笑着朝他道了句,“这东西败火,晚上给你拿莲蓬仁儿熬点粥喝,莲心要觉得太苦就泡茶时放两个,茶叶一冲就没味儿了。”

    沈凉生也浅笑着点了点头,轻声应了句“嗯。”

    后来沈凉生觉着自己那时是有预感的秦敬以为他吃不下东西是害暑上火,胃口和嗓子都不大爽利,沈凉生刚开始也这么想。直到后来嗓子里那种哽得慌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才觉着有些不对劲,想起父亲早年的病来。

    要说这些年有什么事沈凉生一直瞒着秦敬,便是他父亲当年的喉病。那时候路易斯因为同沈凉生交好,私下里坦白跟他讲过,咽喉癌可是有遗传xi,ng的,劝告他一定少吸点烟。

    虽说遗传病是个没影子的事儿,沈凉生却也不愿跟秦敬说,若是说了,他多少得提着点心。再后来同秦敬在一块儿,烟倒是慢慢戒了,年头一久沈凉生自己都忘了这码事,可现下吃了不少去火药嗓子还是越来越发紧,才终又让他想了起来。

    既是觉得不对,总归是得去医院看看。沈凉生不敢跟秦敬两个人去,先背地里跟老刘说了,让他叫上他大儿子陪着走一趟。

    “老沈,你别吓唬我,”老刘早便不叫沈凉生“二少”了,没等他说完就急了眼,梗着脖子道,“你哪儿能这么咒自个儿,咱查归查,你快别吓唬我!”

    秦敬跟沈凉生日日在一块儿,去医院查病这事儿也不能避着他,于是还是一块儿去了。沈凉生只道叫上刘家大儿子是为了有辆自行车方便,可秦敬还不知道他他这个人做事儿一直是妥妥当当的,自己还没想到,他便全打算好了于是心里很有些七上八下,面上却又不露分毫,连等检查报告那几天里都一如往常,该吃该睡都跟以前一模一样。

    他是不敢想。

    只仿佛自己还跟以前一模一样,把日子过得跟以前一模一样,两人便就能这样一直过下去。

    去取检查报告那日,老刘的大儿子说自己去就成了,秦敬却非要一起跟去。

    沈凉生可不放心他这么着,归其了还是三个人一块儿去了医院。老刘的大儿子长得跟他爸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xi,ng子也是一般的热乎,一路上嘴就没敢停过,讲厂子里的事儿,讲他大闺女的事,使劲活络着气氛。

    直到排上了号,大夫出来问了句“谁是家属”,他才噌一下站了起来,急急应了句“我是”,也不待秦敬反应就跟着大夫走了进去看片子。

    沈凉生的关系一直挂靠在针织厂,那年头是公费医疗,他们赶上了个通人情的大夫,见外头两个老同志,确实不方便听结果,便也没纠缠是不是直系亲属的问题,只细细给病人家属分析了片子,什么声门上型下型的老刘的大儿子也听不懂,最后就眼巴巴地看着大夫问了句“……那还能治么?”

    “当然能治,可以做手术,也有保守些的疗法……”大夫顿了顿,因着见多了生死,不落忍也得遵守医责,明白地解释了各种治疗手段和风险,最后委婉地劝了句,“老爷子岁数大了,开刀不是不可以,但治愈几率刚才您也听我说了,您不如多想想,跟家里人商量商量再做决定吧。”

    可这要怎么商量?他红着眼圈儿瘫坐在椅子上,简直都不敢站起来走出这扇门。

    但事情终归得说老刘人虽没跟去,却也一直在他们家里等消息,眼见三人闷声不语地回来了,心里就咯噔一下。

    沈凉生固执地不肯避讳,让他有话直说,于是四方坐定,老刘的大儿子终把大夫的话一五一十地讲了,拿眼觑着他爸,又觑着自己俩干爹,只觉煎熬得坐不住,是硬把自己按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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