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少爷。”他喃喃开口,声音细得像个女孩儿。
知道他的名字,居然是在第二天实在不知该唤他什么的时候。
他奶声奶气地操着鼻音“我叫谢棣。”拖着鼻涕,小衬衫却还是那么雪白。哪像我,不感冒时衣服也是乌七八糟。
我说“谢地这名字真难听,改成谢天好听。”
他打了几个喷嚏,眼睛蒙上一层雾水,执拗地瞪着我说“我不叫谢天,我叫谢棣。”
我看了看雪白的谢棣,又看了看灰扑扑的自己,说“那我叫你白。”
“我不叫白,我叫谢棣。”
后来我就喊他白,他不厌其烦地纠正我“我不叫白,我叫谢棣。”
大约维持了一个月,他才放弃。那时候觉得一个月真的很长很长,成天被一句“我不叫白,我叫谢棣”环绕。唯一的印象就是,这孩子好执着。
就那么一个干净得像光一样透明的孩子,我从来没当回事。他那么干净的小孩儿,当然也不高兴跟我这么脏的小孩儿厮混。
也就是有那么一天,我衣服太脏被骂了,然后看了小白横竖不舒坦,把他也蹭脏了,蹭完蹲在一边笑。他迷茫地看着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被他看毛了“傻子!你衣服脏了!”
他看了眼衣服“你神经病啊!”
然后我就犯起了神经病,把他人给扑倒了,把他白衣服给扒了,把他嘴给亲了。
亲完,我得意地笑“我妈说,要是这样对一个人,那个人就要跟我一辈子,我就要照顾他一辈子。”
“流氓!”他嫌恶地瞥了眼我脏兮兮沾着油的衣服,两眼一红,眼看就要哭了,跟女孩儿似的。
我慌了“你不要哭啊,我照顾你一辈子么。”
…………
“安帅你记不记得你对我的山盟海誓?”这是他今年春节时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问我的话。
我当时想了很久,说“你跟着我,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他只是沉默很久,说“八九不离十了。”
同样是春节那段日子,我问他初一凌晨我吻他那次是不是他的初吻。
他同样沉默了很久,回道“不是第一次了。”
原来他全都都记着,而我把一切都遗落了。可现在迟了,什么都迟了,我想挤出两滴眼泪,可眼睛又干又涩,有点疼……
面前的门一下子就开了,我猝不及防跌了进去,入眼一对白皙的小腿。抬头望过去,只见小白全身只套了一件略长的白色衬衫,满眼疲惫地看着我,不禁有些回不过神来。
“白……”
他扶我站起来。
“白……”
他看着我。
“你怎么不死在太平洋里?!”我猛地推他一下。
他险些摔倒,靠着门垂下了头。
“小白!”我一把抱住他,“小白小白小白……”
小白任由我抱着,一声不响。我勒紧他,却觉得怀里仿佛空得什么都不存在,这感觉令人心慌。
“小白你没事就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再放你走了。好不好?好不好?”
怀里的身子有点颤抖,他一只手轻轻抚上我的背,哑着嗓子说“别这样。”
我反倒勒得更紧“好不好?你先说好不好。”
他双手放在我背上,声音微颤“你……放过我吧。”
“做梦!”我推开他,准备进去搜他的护照。
他急忙拉我“别进去!”
可我已经进来了,客厅里开着电视,早间新闻女主播正报道“昨日下午机场抓获三名贩毒嫌疑人”,“一名受害青年下落不明”云云。走到小白卧室,我才明白他为什么不让我进来。
我回头看了看衣衫不整的小白,又看了看狼藉一片的床上披着毯子打瞌睡的江卿白,一时有些腿软。小白一副挣扎着想要解释的样子。
我对着江卿白道歉“对不起,我来得不是时候。”说完,低着头连滚带爬逃似的出了小白的家。
小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计较那么多做什么?我看着渐渐热闹的街道,想无所谓地笑一笑,却发现脸上的肌肉是僵的,手脚都在哆嗦。五月的朝阳照下来,我却冷得像一头扎进了雪里。
回到家,我爸忧心忡忡地看着我。清早摔下手机疯了似的冲出去的样子,想必让他好一通担心。
我一脸无事“小白没走。”
我爸点点头。
我笑着说“早上没课,儿子去谋个营生。”
我爸说“你高兴怎样就怎样。”顿了顿,又道,“玩够了还是会回来的。”话虽这么说,眼里的得意却是掩不住的。
走出家门,才发现根本没有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