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为什么来这里?”
同时问出口,我愣住了。
他一脸不耐烦地扫了我一眼“走到哪里都能撞上这种事,你就不能让人省省心?!”
我说“谁让我撞上这种人的时候,碰巧你赶来了。”
他一脸“你他妈就是个傻逼”的表情。
我忍不住问他来机场干什么的。
他晃了晃手里的袋子,说“来取东西,因为不可以快递,所以托同学捎来。”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不能快递?
他别过脸道“没什么。只是一些——你做什么?!”
为时已晚,我已经把袋子抢了过来。真的没什么,除了药还是药,上边的英文字我一个都认不得。没有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也不让他看见我脸上的表情。我把药还给他,扭头走了。
没错,就这么走了。他救了我是理所当然,什么都不用问,我被他救也是理所当然,道歉也省了。曾经水乳|交融的情分已经淡到没有任何语言。世上不存在无止境的事,这是真话。
回过头看见那个身影渐渐远了,两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经过方才的事情,心中依然惊魂未定。恍惚间听到一个空洞的女声通告飞往加拿大的飞机已经起飞。心里像被荆棘抽了一鞭,脚下一软,瘫坐在地。
我不相信小白就这么丢下我走了。十几年的情分就这么丢下,去海外面对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和截然不同的文化,究竟有什么好?
一路被骂作疯子。到了检票口发现空无一人,才感觉像被抽空了力气。
不怪陈天瑾耽误我时间,只怪我自己多事。
在椅子上靠了不知多久,才想起时间不早了。起身没走两步就被垃圾桶撞了一下,用力对着“可回收”三个字踹了一脚。那锃亮的破桶纹丝不动,倒是我自己的脚尖疼得钻心。
妈的,我自找的!
人潮如流,光洁的玻璃上倒映着一个个匆匆而过的人影,红色蓝色白色。我慢下脚步,猛然转过身,瞥见一个匆匆闪过的身影。疾步走到电话亭后面,那人扭过头,一脸窘迫。
碰巧我满肚子怒火“你跟着我做什么?!”
“怕你出事。”
“成天跟着我,就不怕你老婆挺个大肚子出了事?!”
他欲言又止,吸了口气,朝我迈进一步。我本能地退了两步,脚步竟有些不稳。
他低声说“你害怕我。”
“我怕你?你又不是我老子!”
他怔了怔,放下那只缠了纱布的手——似乎是被我用玻璃碎片划破的手。我刚松了口气,他整个人都靠了过来。复又绷紧神经,我后背紧贴着墙,似乎渗出了一层冷汗。
只觉得他要再靠近一分,我就要疯了,要爆掉了!
然而他只是把我困在墙边,再没有任何动作。许久许久,才听见若有若无的一声叹息,他退了一步,轻声道“早点回家,别在外面待太久。”
我即刻领旨,猛地推开他,飞也似地逃走。
外面依然下着小雨,雾似的蒙住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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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已是天黑。一进门看见我爸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难得见我妈在家,雪白的衬衫还没来得及换,就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做菜,隐隐闻到红烧鱼的香味。
我缓缓走到沙发边。我爸说“怎么了?脸色很差。”
我跪坐在我爸脚边,把脸埋在他双腿上。他大掌抚着我的头,说“我都知道,小谢出国了。”
“我没能赶上。”
“不是你的错。”
“真的不是我的错吗?”我侧过头看他。
他也看着我,眼睛里被电视光亮照得五彩斑斓。
我说“小时候我把可乐倒进鱼缸弄死了几百块钱的鱼,你就说不是我的错。我把你手机拆了害你错过重要电话,你也说不是我的错。我还把奶奶气得再也不愿来我家,你还是说不是我的错。从小到大,我难道什么都没有做错过吗?”
他哑口无言。
“爸,你头发都白了。”
他笑“我头发白了,说明你长大了。”
人家都说老师的头发是被粉笔灰染白的,我爸呢?
“爸,我去打工。以后再也不白吃白住。”
“你长大了。”他笑容渐渐暗淡下去。
毕竟是亲兄弟,相貌上还是有不少相似之处。我仿佛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似曾相识的寂寞。我真是太笨,为什么在一天之内反复让这样一双美丽的眼睛蒙上凄楚的色彩。
“爸,你不希望我去吗?”
“怎么会呢?”我爸笑了笑,比什么陈天瑾顾秦谢棣江卿白都帅多了,“今天怎么想起来说这些?”
怎么想起来?是因为我爸孤零零的身影刺到了我的双眼?是因为我唯一的依靠去了国外?还是陈天瑾的一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