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算是欠揍还是调皮呢?
我没有!
你根本就不相信我!
我没有!
安然啊,你究竟想要证实什么?
来年再去天瑾家,小混球病怏怏躺在床上呻吟。天瑾一靠近,他呻吟得更厉害。
天瑾说“吃饭了。”
安然立马坐起来“你是谁?”
天瑾僵硬了好一会儿,递过去一碗稀饭。安然看到稀饭大声哀号起来,把头蒙进了被子里,闷声闷气道“我要吃鱼,我要吃鸡翅膀。”
天瑾又僵硬了好一会儿“你不是生病了吗?”
安然一听,又裹着被子躺好“我生病了,好难受。”
妈的!居然是装病!
天瑾忍住抽人的冲动“你装什么装?”
安然爬到天瑾身边悄悄说“妈妈今天上班,我想要她留下来,所以装病的。”
天瑾一脸鄙夷“你跟你爸一样没出息!”
安然愣了愣“我想起来你是谁了!”
“……”天瑾有点无力,“我是谁?”
“就是……”安然说不上是谁,总之认出天瑾后,就黏了上去。
天瑾觉得自己和安然的关系还没到要他亲自喂稀饭的地步,可天瑾也不知道为什么陈天瑜拜托他劝安然吃饭的时候,就这么答应下来了。
“给我吃完!”天瑾把勺子放进碗里。
安然不喜欢看他那张脸上没有表情,冷漠得不近人情。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安然哪怕在夏婉面前,也没有过这么委屈。夏婉只是会发火,并不像天瑾这样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安然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是喜爱安然的。
安然生就不是一个懂得服从的人,天瑾生就不是一个拥有耐心的人。
争执起来,那一碗稀饭难免是要泼的。天瑾恨自己一时手贱,情急之下把安然推开,结果那么滚烫的一碗稀饭全泼自己身上了。
安然惊魂未定,指着天瑾的袖子,怯怯道“湿了……”
天瑾沉默着抽出床头的纸巾不住地擦。安然颇内疚地坐在他旁边,看见他雪白的手臂被烫成粉红,禁不住轻轻触摸“很疼对不对?”
安然摸到天瑾的袖口,还是湿湿的烫烫的,再把袖子往上掀起,看见一小块青紫。正要一探究竟,天瑾急忙收回了手。
“那是什么?”安然有些错愕。
天瑾不言,拉了拉袖子,起身要走,衣角却被扯住。回过头想要大骂,安然已经把他的衣袖捋到了底,青的红的紫的白的,真真切切呈献在眼前,五颜六色。
“好看么?”天瑾问,就像在问“你喜欢我的窗帘吗?”
安然依然回不过神来。
“何止这些?”天瑾解开衣扣,把沾湿的上衣脱了下来。
清瘦的身子上遍布着更为精彩的瘀伤,甚至还有磨破撞破流了血结了痂的伤口,腰上那块更是狰狞得可怕。天瑾记得那边是被踹得,那只脚直踹得天瑾直不起腰。
天瑾如愿把安然吓傻了。安然眼睛睁得浑圆,期期艾艾道“谁……谁打的?”
“见过打架吗?”他冷笑。
打群架?不,是他一个人和一群人打架。在那群人眼里,这叫群殴。
这不是炫耀,天瑾觉得更像是在嘲笑,就像一个流浪者对富人诉说各个城市的桥洞都散发着什么气味,嘲笑着富人的见识短浅,却不知道自己一直看着富人的房和车眼红。
眼前的孩子真的是被宠大的,爸爸妈妈零用钱夸赞批评疼爱……什么都不缺,童年完整得如同拼好并已裱框的拼图,比童话故事还要精致美好。
可惜看多了真善美,大概不懂得打架的假丑恶。他们这个年纪只会在学校闯祸,会窝在父母怀里撒娇,会装病等父母喂饭。
天瑾从没有经历过这些,十四岁,也晚了。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凭什么那么傲慢?提早两年读书的天瑾,刚踏入高中就成了异类。次次被打的理由都是,小子装什么清高?天瑾想笑着回答他们,是遗传吧。但他笑不出来,他和夏婉绝不是一类人。
想让这小子知道夏婉是什么样的人,陈天瑜为什么对自己惟命是从,自己为什么可以在他家来去自如……但是,安然用那样内疚的眼神看着他,眼里噙着泪,仿佛他那一身伤都是自己的错。
天瑾说“你那副样子,是要哭了吗?”
“你爸爸不帮你找他出气吗?”
“我爸不管我。”
“那你妈妈呢?”
“我没有妈妈。”
“我的妈妈就是你的妈妈。”安然不经思考,就做出了平生最无私的决定。
天瑾冷冷道“我不需要施舍。”
安然说“不一样。我的所有东西都是你的,这不是施舍。”
天瑾淡淡笑了“所有?”一个拥有一切的孩子,在跟他谈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