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狐狸!”
“再叫把你扔楼下!”
“……老狐狸!”
老狐狸提起小混蛋的衣领走到窗边。小混蛋惨叫一声,两手紧紧攥着老狐狸的衣袖,吓得脸色惨白,却死活不肯道歉求饶。
天瑾当时真有扔了他的想法,看见他通红的双眼,犹豫了,然后被他挣脱了。多年以后,天瑾会后悔,当时真该把他扔下楼,省得惹上这么多事。
安然跑到客厅跟陈天瑜告状,陈天瑜敲他的头,斥道“说什么胡话!”
安然不服,跟陈天瑜拗上了。夏婉端坐在桌边,对安然说“别吵了,去拿筷子。”
“拿几双?”安然四年生涯中,最最敬畏的人就是眼前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的奶奶。
夏婉说“这里有四个人,当然拿四双。”
安然数了一下,爸爸妈妈夏婉天瑾和自己,一共五个,懵了“不是有五个人吗?”
夏婉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我说四个就是四个。”
“明明有五个。”
陈天瑜急忙安抚“安然,不能和奶奶顶嘴。”
安然倔强起来也是要命,那声“就是五个!”怕连隔壁都听得见。
“反了你了!”夏婉猛拍桌子,震得碗碟齐声响。
天瑾靠在安然房门口看好戏,置身事外的样子完全不像是被排挤出来的。隐约听见陈天瑜对安然小声说“奶奶在的时候,不能算上天瑾。”
“五个五个就是五个!他就不算人吗?!”虽然他欺负人,但也不是没把自己怎么样嘛,夏婉凭什么颠倒是非?
凭什么?天瑾五岁之前就知道,凭夏婉在家里地位高。夏婉不过是喜欢那种高人一等执掌天下的感觉,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哪怕是丈夫儿子孙子。
安然气不过,冲回了卧室,个头不大,倒把门口的天瑾撞退了好几步。
天瑾看他摔上房门然后反锁,心里发笑,我可没让你维护我,你这么做只是自讨苦吃。
看见安然脸上湿溚溚一片全是泪水,想骂他没出息,巧舌如簧的天瑾忽然之间就开不了口了。
安然一抹脸,靠在了门板上,抬眼看见天瑾,执拗地说“五个就是五个!爸爸妈妈奶奶还有你和我,我没有算错!”
爸爸妈妈奶奶还有你和我……天瑾觉得有人在用针扎他的心脏。他早在七年前就不属于这个阵列了。
安然还在不停抹眼泪。天瑾鬼使神差地蹲在了他面前,又鬼使神差地捧起他的小脸给他擦眼泪,一切动作缓慢而连续,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操纵。天瑾拈着袖口一点一点地擦,方才擦干的地方,又被泪水沾湿。袖口湿湿的,温热的,是一种阔别已久的暖意。
安然哭道“奶奶第一次对我发火……”
天瑾不言,把安然搂进了怀里。小小的身躯随着抽噎的节奏一下一下地颤抖,天瑾惊觉这个孩子才只有四岁!
四岁大的安然就靠在天瑾胸口,温热的泪水也流在了胸口,流在心口最柔软处。
有了第一次发火,就有第二次发火。初次的委屈被忘却,来年,安然已经把奶奶气得不肯再踏进陈天瑜家大门一步。
天瑾再次走进门,多了分不自在。
还是一样温馨的装饰,温暖的光线,笑意吟吟的嫂子和陈天瑜,小混蛋仍旧穿着脏兮兮的衣裳舔着满手的油问他是谁。
何来的不自在?
原来最让人不自在的是那张饭桌,和饭桌边的一家子。一家三口,和和满满,天瑾觉得自己多余,偏偏那一家子以他为中心,家长里短地聊。天瑾觉得自己快要被热情点燃了。
陈天瑜说“天瑾在学校很听话,成绩又不用人烦神。”
天瑾想翻白眼。谁知嫂子说“是吗?我们家安然要有天瑾一半懂事就好了。”
安然两只手抓着油淋淋的鸡翅膀啃,天瑾看到安然的吃相觉得很没有食欲。
嫂子怨念地看着安然“这孩子总爱惹事,前几天把人家小姑娘弄哭了,家长都找上门来了。当时我见他乖乖坐在房里写作业正准备夸他,谁知道人家家长气势汹汹找上门,说他亲了别人家小姑娘,我当时……”
安然闻言猛然转头,冲天瑾道“我没有!”这恐怕是安然今天对天瑾说的第一句话。
天瑾淡笑“与我有什么干系?”
“没有关系。”安然想了想,“那你信不信我?”
天瑾似笑非笑“我信你又能怎么样?”
安然急了“你根本就不相信我!”
嫂子说“什么信不信的?当时你不是当着人家小姑娘的面承认错误了吗?”
安然更急了。
嫂子说“下次记住了,不能推女生,不能动女生的衣服,不能亲女生,否则你就要跟人家过一辈子。”
安然急得直跺脚“我没有!”
天瑾恍然状“噢,你没有。”
天瑾是带着衣服上两个油手印回家的。洗衣服的时候,不禁想起他猛然转头否认的时候,嘴里叼着的那一根油腻的鸡翅,晃啊晃,还有那双惊惶的大眼睛,乌亮乌亮,好似黑珍珠。
窗户外面冒出一个帅气的面孔,促狭地冲他挤了挤眼睛“想谁呢?笑得这么欢?”
“小侄子。顾秦你喜欢小孩儿吗?”
“女孩儿喜欢,男孩儿不喜欢,尤其是调皮的男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