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字无疑是一块千斤重的石头,压得我喘不过起来。脑中有一句话在回响癌症很痛的,掏心剜骨一样的痛……
为什么当初那么多暗示,我竟全都没有听懂?
看着顾秦阴霾的脸色,我突然没有勇气指责他在欺骗。但我更没有勇气接受那些血淋淋的真相。
一切是血淋淋的。同陈天瑾比起来,我不过是一些皮外伤。
我要他放手,他便给了我所有自由,却将沉重无比的枷锁留给自己,一个人默默背负着一切,一直是一个人。
他揭我的伤口,只为让我习惯疼痛,不再害怕情感的创伤。
而我都做了些什么?我义正言辞地谴责他,理直气壮地甩开他,蛮横无理地扯断项链丢在他面前。原来当时的我在他眼里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撒娇任性,而他隔岸观火好不欢心。
我要怎么理解他放手时的心情?不舍,不忍,却还不得不。
“别告诉他是我说的。”一只手拍在我肩上。我险些站不稳步子。顾秦深吸一口气,向电梯走去。
我看着大开的房门,心里掏空了一样难受。事到如今,我要怎么面对陈天瑾?
作者有话要说囧rz,你们杀了我吧,要是不够虐,后面还能更虐的,虐到你们满意为止
番外 天瑾(上)
当年信誓旦旦对夏婉说过会回来的,而今重新站在这所高中门前时,却失了当年那份雄心。
国内除了年迈体衰的父亲,已经没什么让我挂念的。至少刚回国时,我是这么想的。
顾秦半开玩笑地告诉我“你侄子就在二五班,不如你去教二五班,同他再续前缘。”
我轻笑“我与安然,哪有什么缘?”
十几年前半大的孩子如今全变了模样。当年的粉嘟嘟的小脸脱了七分稚气,显得清爽秀气,叫我有些认不出来。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是古灵精怪。一见到我,脸一扬,眉一挑,傲气十足“新来的?”
我禁不住笑了,点点头。他便指派我去为他做事,还自称学生会副会长,扬言要好好关照我这当老师的。言语间,神采飞扬,嘴角露出的三颗皓齿牵起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
虽是同是傲气,却与他奶奶相差甚远。就像一匹难以驯服的小马驹,总能激起我兴致。
我最喜欢看他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的挫败神情,像只渐渐瘪下去的气球,让人忍不住想要戳两下。有时伸出了手指,却下不去手,挑起他的尖削的下巴,那双盈盈秋水眼便会莫名地瞧着我,看得我心尖痒酥酥的。
顾秦对我说“认识你这么多年,没见你对什么人这么上心的。淋感冒了不敢告诉他,胃病犯了也不敢告诉他,还跑遍全市大大小小的书店替他买新书,他让你打球赛你就打,别的老师会怎么说你?我倒没见他对你的态度有什么改观。”
“我一个大人能和孩子计较些什么?”
偏偏那孩子总用那勾人的眼睛看着我,那一回就那么不经意地吻了上去。看他瞪大眼睛,心里十分满足。
待我生病住院听完顾秦一席话,才明白过来事情严重了。可都是顺其自然,我也改变不了的。
听说小家伙数学考砸了,我一闭上眼就看见他躲在角落伤心的样子。挑了深更半夜的时候打去一通电话,他居然醒着。我支支吾吾半晌,挤出一句“我胃好疼”。
回到学校不知怎么的,想和他单独说说话。两人单独留在教室,又不知怎么的就想逗他,结果反被他挑逗。再不知怎么的,就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
后来时常后悔,如果我当时没有对他做出那样的事,那么现在会如何?
晚上领他回家,抱着他幼稚地许了些不该许的承诺,幸而他睡着了什么都没有听见。转念一想,我竟不希望他听见?呵,原来是我这么不负责任的人。
看他秀气的小脸静静靠在怀里,心中想得更加长远。其实我们还是有将来的。至少当时,我是这么认为的。
后来见了他父亲两面,我发现我还是克制不住对那对母子的恨意。生平第一次犹豫不解,愁肠百结地烦扰着那些事对安然会造成的影响。
爱与恨,孰轻孰重?
我在苦恼的同时,安然也一直在苦恼。安然的小心思我哪里会不知道?他越是纠结,就越是喜欢我,甚至有时我还会有分得意。
顾秦曾正气浩然地质问我“你是不是想要拿安然开刀?”
利用安然报复他们,我不是没想过。对这类事有些懵懂时,就考虑过的。可每年逃了期末考试去赴安然的生日会时,看见他甜甜的笑容,却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我下不了手的。
在国外,多少个夜晚都在自责。我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只有埋头苦读,甚至有多少课业,都是在病床上完成的。
父亲去世时,陈天瑜也说了,上一代的恩怨,不要连累下一代。
陈天瑜是知道的吧。
安然那孩子,分明以为我心里想着别人,却还愿意在我痛失至亲时陪着我,安慰我。细细的眉毛皱拧着,下唇都被咬白了,还是不愿叫出声来。
他是那种一旦陷进去,就爬不出来的人。这点像我。
有人陪着一起深陷,坠落,不会有一点孤单和寒冷。
我知道夏婉总有一天会耐不住性子的。她对寄予厚望,同时将她的前途与我联系在了一起。
那个女人叫ta,与我是同窗。几年?不记得了。夏婉连同窗这层关系都不知晓,但是ta的家世,却掌握得一清二楚。当年早早认了她做干女儿,却没能高升。而今让我娶了ta,为的是她觊觎已久的教育局局长的位置。
我自然料到安然会闹起别扭,可一切都会结束的。现在,只有让他难过些,将来,我要让他幸福一生。
谁知道变故突如其来,我前一刻还躺在病床上,下一刻就乘上了飞往美国的班机。
癌症这种事情,常常一发现就是不治的阶段。虽然早有怀疑,却逃避似的不去往这方面想。如今,我该说什么好?
治疗期间,我与大洋彼岸联系不断。顾秦一个人就替我解决了一切。听说夏婉辞职了,还听说安然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学校。不知安然是否看见我在他作业本上写的那几个字,只希望他不要看见,那做法实在幼稚了些。
强抑住思念,偶尔才问起一句安然的事情。顾秦却说“安然安然,你满脑子都是安然。放不下心就回来见他呗!”
这边的治疗还没结束,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赶回去。远隔着太平洋,国际长途打过去,他居然哑着嗓子说“你打错了。”
刚下飞机时扫一眼茫茫人群,禁不住怀疑自己真打错了。走到机场外,才看见那孩子手握雨伞站在路边,双唇颤个不停,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想了他整整一年,他又何尝拖欠了一年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