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然天成 第14节

    “呃……陈天瑾！”终于还是叫住了他。

    他淡淡回头。

    “对不起……”我低声下气。

    他转身朝我走了回来，似笑非笑打量着我“原来夏婉和陈天瑜教出来的孩子还说得出这三个字。”

    陈天瑜是我爸，也就是他哥哥。夏婉是我奶奶，也就是他妈。他管他哥哥叫陈天瑜也就算了，怎么对她亲妈也直呼其名？

    “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一想到昨天那么没礼貌，我就愧疚难当，“我昨天不该说我看不起你仗着父母有钱有势权高位重，就横行霸道无法无天。”

    “你后悔了？”

    我点头。

    “你是后悔骂了自己爷爷奶奶财大气粗，还是后悔骂了我挥霍无度？”

    我呆滞。

    “如果是因为前者，你应该给你奶奶道歉。你爷爷这边，我替他原谅你了。”

    “我……我是跟你说对不起。”被他绕得头昏脑胀，好容易才确认了自己的中心思想。

    “没那个必要。”陈天瑾很自然地揽过我肩膀，携着我走向校园深处，“安然，以后和人说话要懂礼貌。哪怕你看那人再不顺眼，就算是把客套话当书本念，也不要表现出不满。”

    惭愧啊。我点头。

    “安然，你看，”陈天瑾指了指周围耸入云霄的高楼大厦，“远看着，这些地方似乎都是洒满阳光，灿烂辉煌，走近了才知道低层是怎样的阴暗。你要懂得伪装自己才能保护好自己。”

    有点高深，我继续点头。

    “当你站在了楼顶，万众瞩目，你才距离天空最近，你才会是自由的。那些曾经你看不顺眼的，或者看你不顺眼的，到时便只有仰视你，任你支配。我说的你可明白？”

    “明白。”我仰头看他，只看见他背着光线看不大真切的面容，以及眼镜角在阳光下反射出一个耀眼的光点。“我以前没发现你还是个利欲熏心的人。”

    陈天瑾揉了揉我头发，微笑道“随便你怎么说。”

    数年以后，当我明白了他说的话，我才后悔当时为什么未加深入。那样，兴许还能挽回些什么。

    看见自个儿小叔叔站在台上讲课，何其生动，何其帅气，何其风光，做侄子的我脸上也有光。我脸上有光，于是旁边的旁边小白扭头瞅了我好几眼。放学后终于忍不住对我说“安帅你今天容光焕发，难道是把上女朋友了？”

    我一口唾沫把自己呛了，方要答话，只听门外一声“安然。”一眼望去，俺小叔叔站在灿烂烂的斜晖中，透着被阳光染成金色的镜片儿瞧手表，举手投足那气度，风度翩翩，玉树临风，远远一瞧就是一精英。

    我顾不上和小白解释，揣了书就跑了。乍一回头，只看见小白心领神会的笑容。

    陈天瑾今天没开车，我问他为什么。他说“都已经被说成剥削阶级富二代了，我还敢开来学校败坏风气吗？”

    我哑口无言。

    “其实我是想跟你一起走回去。”

    我茫然看了看他，他却只眼带笑意望着前方。我傻笑两声“是啊，走路有益健康。”

    陈天瑾这么大人过马路还要我搀着，我无奈叹了口气。岂料过了马路，他还捏着我的手不放。

    “哟，接孩子放学呢？”顾秦遇到我俩特有气氛地说出了这么一句。

    我俩很慈父地异口同声道“是啊，孩子上下学不放心。”

    顾秦噗地笑出声儿来。他咋咋呼呼同我们走了一段，陈天瑾就把他撵开了。我落得个清闲，搀着孩子回他家了。

    孩子他家里真漂亮，灯一开，亮亮堂堂，处处一尘不染。陈天瑾看着就是爱干净的人，不过我难以相信他一大男人竟然自己打扫，说是没有女朋友肯定是骗人的话。

    我这么问出来后，陈天瑾却淡淡回道“我一个星期换两个女朋友。”

    我一张嘴圆得像是吞了只鹅蛋。

    陈天瑾毫不在意道“我还有个癖好，挑女朋友专挑钟点工，挑回来光是给我打扫卫生，扫完给钱走人。”

    “师父您可真是风趣。”我干笑，“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挺寂寞吧？”

    “但是今天不寂寞。”

    今天不寂寞的男人在厨房里折腾，我在书房里折腾。就好比我娘在洗衣机前折腾，我爹在电视机前折腾。真是一派家庭和睦的景象！

    陈天瑾是随叫随到，比五星级酒店服务还周到。我今天数学课光顾着沾沾自喜，忘记听课，作业基本不会。陈天瑾给我讲数学题，拿着锅铲当教棍，挥得颇具名师气派。我听得大为叹服，欲罢不能，虽一个字儿都听不进去，却还眼巴巴指望他给我再讲讲英语。

    可叹锅里的祖宗不等人，陈天瑾说“等会我帮你写就是。”说罢，颇豪放地挥了挥铲子，转眼钻出书房回了厨房。

    昨儿我在家吃鱼，今天在这儿又吃鱼。我确认陈天瑾没有烧糊之后，才犹疑着举起了筷子。

    陈天瑾见我这副神情，无不遗憾道“原来你竟不喜欢吃鱼。”

    “不，我挺喜欢……”见他一脸黯然，不由心生怜悯，决然下了筷子。

    真别说，凭陈天瑾这手艺，真该进学校食堂给掌厨的指点指点。学校食堂的菜和陈天瑾的菜比起来，简直一个地下糟糠，一个天上仙桃。咳咳，我这么比较确实有点不大恰当，和学校食堂的比起来，什么都该是人间美味了。

    我就给陈天瑾说“徒儿好羡慕未来师母。”

    陈天瑾面无表情把鱼尾鱼头统统往我碗里夹。

    “真贤惠。我要是女的，我就娶你了。”

    陈天瑾说“你这是什么逻辑？”

    我并不理会他，哀声叹息道“可惜一来你是我叔叔，娶不了。二来，我俩是男的，还是娶不了。”说罢又煞有介事地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