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容六先说“亲爱的,你好像瘦了。”
肖腾猝不及防的,一时有些尴尬。他这两天并没有刮胡子,难得的散漫,不修边幅。
他没想过再和容六见面,自己会是这样一副之前从未被人见到过的,邋遢的模样。
他本以为容六再也不会出现了。
容六望了他一会儿,突然说“你不问我去了哪里吗?”
“我知道,你回去了。”
“那,不问问为什么吗?”
“……”
他想知道,只是开不了口。
于是肖腾说“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容六笑了,年轻的脸上有层掩不住的倦色“我爸病了。”
“不能对外说,”容六笑道,“你知道的,不然会造成恐慌。”
容六的父亲老来得子,到这时候年岁已高,但依旧是容家的顶梁柱,主心骨,他如果出什么事,必然有场不小的动荡,四方窥伺着的势力们都会蠢蠢欲动。倘若真的权力更迭,那免不了一番腥风血雨。
容六轻描淡写,但他能想象的出这段时间风平浪静之下的激流暗涌。
肖腾想问是什么病,到了什么程度,是否严重,但又怕时机敏感,这样探究会犯忌讳。而在他踌躇的时间里,容六已经接下去道“我想,我可能再呆一阵子,就要回去了。总在外面晃着,我也太不孝。”
肖腾心中有许多冷冷热热的言语,到头来只能化为一个短短的“嗯。”
容六看着他,又笑道“亲爱的,你真是,
从来都不关心别人啊。”
“……”
他原本就是铁石心肠,无情无义的人,因而肖腾并不打算反驳。尤其他记得容六的一走了之,不予理睬。
肖腾去洗漱了一下,仔细刮去了胡子。洗净泡沫的时候,他对着镜子看了看,那脸上的神情也不知是喜是怒是哀是恨,百般纷杂,毫不淡定,以至于自己都觉得陌生。
这一天的光阴已经白白被耽误了一半,他也就索性堕落到底,不去公司了。然而和容六一起呆在家里,对现在的他而言,又不是那么自在。
于是肖腾自顾自去了书房,而不等他坐稳,容六就亦步亦趋地跟进来了。
青年抱怨道“亲爱的,你很冷淡啊。”
“……”
“我走了这么久才回来,你好歹有点表示嘛。”
肖腾突然觉得忍无可忍,冷冷道“为什么不接电话?”
容六看着他“啊?”
“……”
“你打电话给我了?”
“……”
青年展颜笑道“哎,我走的时候太急了,手机忘记拿。”
“……”
“应该是落在床上哪里了吧,反正我路上要用的时候没找着。”
“……”
“本来回到家,应该打电话来跟你讲的,但那边实在有太多东西要处理了,”青年顿了一顿,“而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那些事。”
这点肖腾倒是可以想象。忙到焦头烂额无暇旁顾的状态,他自己都经历过无数次。至于家丑,谁愿意提呢,何况容六这么要
强的人。
容六又问“所以,你是打过电话给我了?”
“……”
“打了很多次吗?”
“……”
容六笑道“我这就去看看。”
肖腾立刻说“你敢!”
青年微笑了,他就那么浅浅地笑着,无声地望着他。
肖腾突然意识到,容六确实是很好看。过分的那种好看。
笼罩下来的男人的气息,让肖腾不知怎么的,有些绷紧。
青年弯下腰来,亲了亲他的额头。柔软温热的触感让肖腾一时说不出话。
而后青年让他坐到钢琴上。
凌乱的琴声听起来也很美妙。
他保持不了平衡。琴声更让人混乱无措。
肖腾突然有种害怕的感觉。
头一次,非常的不确定。
心脏麻痹的,有种类似疼痛的感觉。但他不敢吭声。
人一旦拥有了,就会害怕失去。
尤其是人心这种善变的东西。
拥有反而使人变得胆怯。
他听得容六轻声说“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
“对我再好一点吧。好不好?”
“……”
这也许算是,青年在朝他伸出手来。
只是他不知道,也不确定,自己到底要不要,该不该去抓住,以及究竟如何抓得住。
容六回来之后,许多事好像都不同了,原本碍事的变得不碍事了,原本倒霉的变得不倒霉了,运气顺了不少,睡眠也安稳了,更没那么多无名火可发了。
肖腾的心情好转了一些,有种阴霾之中拨开云雾的明朗之感。他想,这大概是因为,容六
的确是他的福将吧。
经过这么一段阴郁的日子,他承认,他需要容六这个人,在许多方面都是。
所以他得提防着容六的真正离开。
肖腾也少有地自我反省了一下,诚然,在过去两人的相处中,容六得到的待遇是不太公平的。毕竟供求关系决定市场价格嘛,不被需求的时候行情差一点也是理所当然的。
现在呢,情况有点不同了,供求关系发生了变化。容六的行情是看涨的。
可能他确实得对容六再好一点,肖腾这么想着。
但,什么才是好一点呢?
总不能给发奖金吧。送礼物?请吃饭?那些常见的套路没一个能用得上的,毕竟容六什么也不缺啊。
这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冽。这日再次骤然降温,虽然有气象预报的提醒,一夜之间外头就下了雪,相较于前头过于漫长的夏季来说,还是一下子冷得令人遭不住。
幸而是休息日,懒人们可以窝在家中取暖。
这懒人就包括了肖腾,他觉得自己最近有点堕落,这大好时光居然在客厅对着电视,看着跟商业无关的书籍。
至于旁边的人就更不用说了,屋里开足暖气还裹着毯子,蚕茧一样地缩在沙发上,一副要冬眠的模样。
“好冷啊。”
容六叹息着,缩一缩脑袋,往他身边又挤了挤。
肖腾说“冷就加件衣服。”
这人到了冬天就完全失去了英俊潇洒的资本,只能穿得跟个卖萌的球似的。
“不用,”
容六瑟瑟发抖地说,“借我取个暖呗。”
容六当他是个抱枕,或者暖炉一般,缩成一团贴在他身边,抱着他的胳膊。
肖腾继续看他的人物传记,被人这么粘着,委实有点看不下去,不过他倒没一脚把容六蹬开。
看容六的惧寒并不像装的,肖腾道“你都穿这么多了,还冷?”
“嗯哪……”
容六嗜睡的小动物一般地靠着他,而后愈发犯懒,索性胆大包天地把头枕在他腿上,眯着眼睛,似醒非醒地看电视。
肖腾之下也无心看书了。
窗外能看得见雪后湛蓝的天空,这天能把人冻透,窗前的绿萼梅倒是开得愈发好了;电视里在放纪录片,解说那浑厚悦耳的声音自顾自地讲述着河流与生命的故事;青年暖洋洋地依偎在于膝上。一切都令人昏昏欲睡。
正逐渐为困意所侵袭,门突然碰地一下被从外打开了,肖璞领着弟弟妹妹们嘻嘻哈哈地冲进了屋,带进来一阵冷风。每个人的鼻子冻得红通通的,但喜笑颜开。
“容六叔叔,来一起玩啊。”
肖腾忙站起身来,容六立刻“扑通”一声滚落在地“……”
孩子们还没反应过来,容六就已爬起身来,若无其事地掸一掸衣服,风度翩翩道“好呀,玩什么?”
“来堆雪人啊!”
容六说“哎?这个我没玩过,还真不会堆。”
“有什么关系,肖隐堆的那个还不是丑爆了!”
“好意思说,你那个完全
是et好吧。”
“那是因为我用了两个大核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