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熙然背着秦步川,走了十来步就微微喘气,但舍不得放下去,他不再是谁的心肝儿宝贝,也不再是谁心中一个永远幼小病弱的孩子。
他告别了孩提时代,他背着秦步川,这是他心中永远幼小可怜的那个生灵,是需要他关怀爱护的、永远不会长大的孩子。
凌老太太的后事处理起来是按着北方的传统流程,停了三天再下葬。
凌家的三个儿子,凌家老三,凌熙然他爸妈在第三天才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他哥哥凌瑄阳却是因为人远在欧洲,估计现在连老太太去世的消息都还没收到。
凌家老大老二是孝子贤孙,带着自己的儿子们给老娘守足了三个晚上的灵。
凌熙然守了一天,算是替他这一房尽最后的孝道。
第二天不是他不想守,但他郁气攻心加上底子不好,人躺到了床上发起了高烧。他发着高烧挣扎着要去守灵,也没人敢让他去,生怕老太太刚走没多久再搭进去一个。
凌家这三天,来吊唁的人可谓人数众多,因为老太太活了六十多岁,也不算早死,算是个喜丧,于是一场葬礼倒也没有多么浓重的悲伤,只是笼着一层平淡的哀意。
秦老太太向来是个抱窝的老母鸡,轻易不动,这回老伙伴死了,她也不得不从郊区大宅挪了窝,来城里凌家公馆吊唁了。她吊唁完顺便把秦步川捉走,人家家里办丧事,他这小子还赖在凌家实在说不过去。
秦老太太吊唁时,面不见悲色,是很想得开对凌老太太说“老伙伴,你先走,过两年我也就去找你了,大家到时候还能凑一桌打牌。”
秦步川当时站在自己奶奶身边,他对凌熙然奶奶的死毫无感触,却因为自己奶奶这番话生足了闷气。从这天回家就闷头怪脑的不说话,看见自己奶奶就急头怪脑的飞白眼和瘪着嘴巴驴一样的哼来哼去。
老太太不知道这孩子生什么气,也很好奇他因什么事这次能生这么长的气。
不说别的,秦步川的脾气是真的一等一的好,他就算生气,那也从不往心里去,整日里嘻嘻哈哈的堪称秦家孙辈里心最大的那个人。
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子,能因为一件事情生这么长时间的气,真是快让老太太稀奇死了——究竟是什么事呀?!
秦步川嘴巴严,不露分毫端倪。其实是让他说,他也说不上来,但他记住了奶奶那番话,总觉得心中难过的厉害,太难过了,难过的他急头怪脑的生闷气。
除了这件事,就是然哥儿总不回来,一转眼过了半个月,秦步川的驴哼哼都停了,然哥儿也不见回来。他便日日去问奶奶,然哥儿什么时候回来呀。
奶奶是得了凌家的信儿,凌家是要按着天师说的,凌熙然不到十八是不会从她身边领走。秦老太太每次都笑眯眯道“快了,你然哥儿快回来了,别急。”
“快了,快了——快了是哪天?”
“指不定你睡一觉,明天你然哥儿就回来了。”
秦步川被敷衍了半个月的明天,一转眼春衫换了短袖短裤,单鞋换成了凉鞋,他再也坐不住要去城里找哥哥了。
那天他早早叮嘱了奶妈早上七点叫醒他,他要去城里找然哥儿。
奶妈是信他的话,一大早七点来叫人,秦步川躺在床上睡得是只猪,奶妈怎么叫也叫不醒。
等秦步川揉着眼睛起了床,他一看钟,九点半了,全身上下穿着个大裤衩往外跑,边跑边嚷嚷“奶妈!我让你七点叫我,你是不是睡过头啦!”
奶妈在厨房择菜,吼了回去“川哥儿,你睡得跟只猪一样,叫不醒啊!”
秦步川哼了声,夏天的风吹过身子还挺舒服,他吹了会儿要转身回屋,院子外进了个人。
这人瘦瘦高高的站在那里盯着他看,秦步川也看他,他上身穿着海军衫下面是条工装裤,左手掂了个方方正正的牛皮箱。阳光下他白皙的面皮上,鸦黑的鬓角边出了点汗,但不见狼狈。秦步川向前走了两步,又跑了两步,噌的一下窜进了这少年的怀里。
少年手一松,皮箱落到地上,两只胳膊伸长伸直了抱住这只猪,抱住后原地转了一个圈,秦步川哈哈笑起来“然哥儿,你好像长高了,只是怎么还是个瘦麻杆?”
凌熙然把他放在地上,摸摸他的脑袋,矜持的轻声笑道“你以前是只驴,现在怎么跟个猴子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改成每天上午11:00更新啦
第31章 离别(5)
按着惯常,凌熙然骂他驴也好猴子也好,秦步川都要回两句嘴。但因为半个月没见凌熙然了,五年来他们从来没分开过这么长时间,秦步川这会儿只顾着盯着然哥儿看,没了心思去回嘴。
他弯腰掂起了凌熙然的牛皮箱,蹦蹦跳跳的往屋里回,凌熙然在后面双手插兜慢悠悠的跟,秦步川在前面道“然哥儿,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想死你了!”
凌熙然这话听的很受用,嘴角翘了起来,回道秦步川“我爸妈回来了,和爸妈呆了一段时间,他们昨天上了火车回东北,我今天一大早就坐汽车赶回来了。”
秦步川“哦”了声,对凌熙然爸妈不感兴趣,表示知道了听到了。进了屋慢了脚步,转过身一手掂着牛皮箱一手去拉凌熙然的手。凌熙然任他握着自己手,等进了卧室已经是他的手包着弟弟的手。
秦步川牛皮手提箱往地上一放,他跑到柜子边开了柜子翻衣服,记得自己也有一件海军衫,他撅着屁股在那里扒衣服。
凌熙然也弯下身打开了牛皮箱子,箱子里没什么重要东西,就是几件他的衣服,衣服拿出来放在了床上,他又从箱子的夹层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天鹅绒盒子。
秦步川扒出了海军衫给自己套上,转过身欢欢喜喜的过来骚扰凌熙然“然哥儿,你看,我们两个这下穿的一样了。”
说完扑倒凌熙然身前,就见他摊着手,手掌心稳稳的卧着一个深红色的天鹅绒礼品盒。
“这是什么东西?”秦步川向来不和凌熙然生分,二话不说不问自取,小爪子伸过去把这礼品盒拿了过来。
凌熙然摊着手任他拿,秦步川拿了盒子打开,盒子中卧着一只银色镶钻的怀表。他打开怀表盖,发现这怀表除了里面正在走动的时针分针,表盖那一面嵌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十五岁的凌熙然和十三岁的他一张合影小像。
这照片秦步川熟悉的很,每年过年老太太都要叫人过来给他和凌熙然拍照片,这张正是今年新年时拍的。
大冷的天,他们两个为了拍出来漂亮,哆哆嗦嗦的穿着西装三件套在院里的花圃前拍,以至于拍出来后看他们二人的笑容,看着既牵强也还有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秦步川合上怀表,心想这洋玩意,又看凌熙然,凌熙然看着他微笑“送你的。”
“那多不好意思。”秦步川咯咯哒的笑起来,手上拿着怀表却是很珍惜的走到书桌前,把怀表放进了带锁的第二个抽屉里的铁质饼干盒中,这里面都是他从小攒下来的宝贝。
放好了秦步川转身,脚一蹬往前一扑,凌熙然张开双臂,秦步川十分准确的扑进他的怀中,凌熙然接住后顺势往后一躺,川哥儿就趴在了他身上。
“我想你,你还没说你想不想我呢?”秦步川嘴巴凑到哥哥耳朵边,理直气壮的笑嘻嘻的问。
凌熙然搂住他,轻轻的摸,从肩头一直摸到他的小屁股,在他圆滚滚的小屁股上拍了几下,和弟弟一样,薄薄的两张嘴唇贴着弟弟的耳朵唇“想。”停了停,在这软润的耳朵唇上亲了一口,声音既轻也很郑重“哥哥每天都在想你,想的都睡不着觉了。”
秦步川听了之后,整个人顿时兴奋的没了边,脸使劲的往凌熙然的领口里拱,供来拱去,把海军衫的领子口拱开了个大口子。他鼻子尖拱在然哥儿光滑单薄的胸膛前,在那片平坦白皙的皮肤上嗅来嗅去,嘴中发出老母鸡一样咯咯咯的笑声。
最后停在了凌熙然一侧红润的乳头上,二话不说开口要叼,凌熙然却是早有预料,这孩子就这德性,抱在一起睡就喜欢摸他奶头——问题是他一个少年郎哪来的奶喂孩子呀!
凌熙然手一挡胸,秦步川只叼住了哥哥手上的一点肉,他含着这小块肉,口水滴答的无理取闹道“我要喝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