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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门之抱错 第17节

作者:大江流 字数:32548 更新:2021-12-19 23:38:15

    当年,孩子换回来两家就把户口落了,贺大海那时候好容易把朱骜能回来,立刻就给他改了贺的名字,意思是比朱骜那只鹰还厉害。不过朱骜不怎么喜欢,在学校里,并没有告知同学和朋友,也就没人知道。贺阳那时候情绪不对,所以没给他改姓名,但关系上却填的是儿子,贺阳虽然十年不曾在,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朱家人,而且他已经成年,有着签字的权利。

    贺阳紧接着吩咐朱骜,“剩下两件事都是公司的事儿,一个是内部。韩丁敢这么明目张胆,昌茂里面他的内应应该不少,你注意他们。另外,华阳那边,你该出手就出手,上次在陈州怎么做的,这次就怎么做。我相信你的能力。”

    贺阳难得对朱骜说句肯定的话,如果是平日里,朱骜肯定已经高兴的乐颠颠的,可如今,两个人却没了这种心思。他冲着贺阳点点头,没有任何异议,就让张副总留下的人,带着他去华阳的现场。他没问贺阳为什么要这样分配,也甚至没问贺阳强行签字,后面的事儿是否能处理,他们之间虽然隔了十年的岁月,但对彼此的相互信任,却从来没有失去过。

    贺阳瞧着他转头离开的背影,想要给他个定心丸,却又觉得这事儿有些阴损,张了张口,却还是没说。这种名声,让他一个已经能不孝了十年冷心冷肺的人来背吧,他纵然觉得朱骜在生意场上有些太天真,可他却不希望抹去这丝美好。

    等着朱骜离开了,他一面打电话联系了廖鲁川,北城最好的私人医院就有廖家的股份,那家医院的医疗水平原本就不错,再加上因为收治的人非富即贵,他们跟全国最好的大夫都有私人联系。如今距离贺阳给廖鲁川电话才过去几个小时,廖鲁川那边已经说了,“全国最好的大夫,已经在飞机上了,阳阳,”他叫了一声贺阳的真名字,“放心吧,一定会没事的。我现在再去精神病医院的路上,等我出来,去看伯父。”

    贺阳吐了口气,就又去了医生办公室,将费五州要来的事儿说了,那个中年医生顿时就惊讶的站了起来,搓着手兴奋地铁对着贺阳说,“费老要是来了,这手术成功率可要大大提高了。”

    贺阳就点头客气说道,“那就麻烦周医生您和费老配合了,至于签名的事儿,您不用担心,我会搞定。”

    这位周医生一来知道贺阳的身份不敢拿大,另外是真高兴,连连摆手说,“能跟着费老合作,是我求都求不来的,您放心吧。”

    等着贺阳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杜洋正在门外等着他,跟他通报了朱成功还没醒,韩丁让人在旁边开了间病房,带着韩金茹和韩金凤去休息了的消息。贺阳听了点点头,也没回朱成功的重症监护室,而是带着杜洋往外走,“南城的精神医院你熟吗”

    杜洋一听就愣了一下,不过他也不是盖的,既然问这个,贺阳就是要办事,他直接回答,“熟,是第五医院,他们院长跟朱总关系不错,曾经拖着朱总买了好几套特价房。”

    贺阳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他点点头说,“等会儿找几个人,帮我一起把韩金茹送过去。记住,我要一张证明。”

    杜洋立刻深吸了口气,明白了贺阳的意思。他这是釜底抽薪,韩家人靠的是什么,无非就一个韩金茹。如果韩金茹被证明精神不正常,那么顺势来说,能够有权接任昌茂的就只有贺阳一个人,韩家人将会完全被排除在外。他不由偷偷看了一眼贺阳,这个面相俊俏的男人,看着这么无害,但他相信,无论是朱总还会朱骜,他们都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贺阳自然明白,这主意一出,杜洋他们肯定会把他当毒蛇一样,试想一箱,纵然韩金茹对他不好,但亲儿子把亲妈送精神病院,也是够出格的事儿。骂声肯定不少,这也是他不告诉朱骜的原因,因为这家伙肯定抵不过良心的谴责,不准他做。

    但是对他而言,如今朱成功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他一生的心血正被人侵袭,他是维护从未好感的韩金茹,还是维护寻找他十年的朱成功,答案显而-易见。反正,他从来都不是善良的人。

    不过,他还是冲杜洋解释说,“非常时间非常办法,我不会送她去疗养院,只是为了方便行事。”杜洋这才放心的点点头,其实他也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

    而在华阳二期的售楼处,人们正堵在门口,在几个人的带领下,高声咋呼着要求返还差价。他们手中,还举着个红色条幅,上面写着还我血汗钱。朱骜在张副总的秘书小周的带领下,在后门绕进,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他问,“这有多少人”

    小周叹口气说,“得有二百多,咱们的社区大,华阳一期刚楼就二十座,三十层高,三个单元,一梯两户,这有多少住户啊。他们也精明,分了班子来刷我们,等会你就能看到换班了。”他委屈说,“你说这是什么事,都住进去的房子了,肉都咽到肚子里去了,却要赔钱。”

    朱骜眯着眼瞧了瞧那带头喊的厉害的几个男人,绷了脸说,“这是欺负人呢。”

    第105章

    张副总这时候正好进来,听见朱骜的话也点头附和道,“就是在欺负人,因为昌茂做的最好,无论是小区的绿化建设,还是学区房等,所以他们习惯了昌茂的好说话,妄图昌茂这次也能退一步呢。当然,“他脸色冷冷的说,“这不排除有人在后面煽风点火,昌茂在南城已经做大太多年了,多少人等着来分一杯羹呢。“

    朱骜听了就冷笑了一下,他再来之前,刚刚处理了陈州的桃色事件,那背后就有生产胃镜润滑液的盛泰,结果怎么样了

    那群闹事的人被抓起来后立刻就把盛泰供了出来,给盛泰安了个不正当竞争的罪名,朱骜又找人去化验了盛泰的产品--这种东西,毕竟是化学制剂,怎么可能半点危害都没有,只是查不查的事儿。等着从省事电视台曝光出来,加上其他几个厂家的联合抢占市场,盛泰的日子目前难过的很。

    所以,他还真不怕有人指使,他冲着张副总说,“我可没听说过,有法律规定,买回去的东西还能退差价的这事儿以我个人的观点不能姑息,我来的时候小周也给我介绍过,昌茂开发的楼盘总共八个,各个都有一二三期,有的甚至已经入住七八年了,如果为了息事宁人开了一个口子,昌茂再大的资产也经不住这样的挤兑。不过,“他看向了张副总,“我毕竟刚回来,不知道公司里怎么想“

    这么简单的道理,怕是人人都明白。但朱骜还专门问出来,就是要听张副总说说公司里的派别情况。张副总不是个笨蛋,立刻明白了,带着朱骜进了里面的一间经理室,慢慢说起来。

    事实上,昌茂到如今也有二十年了。企业里有当年创业的元老,有为昌茂发展立功的中流砥柱,更有南城官员们的亲戚故旧,人员非常杂乱。但这次出事,其实跳出来的,就是两位一同创业的元老,胡青松和赵孟云。

    这两人其实朱骜都有印象,他小时候来公司,这些人都哄过他。印象中都是朱成功的好朋友,一心扑在公司里。他不由皱了眉。张副总心里明白,只能说得更清楚一点,“越老有些身外之物越放不下,更何况,还有南城的这个,“他指了指天花板,“想要分点。“

    朱骜立刻明白了,除了韩丁以外,这是指这群人背后,还有官场势力的交锋,再加上那些元老们自身的意愿,呵,可真够热闹的。就是不知道,他们这是勾搭在一起了,还是都动了心思巧合了。不过,不管怎么样,只要他反击,这群人都会抱堆的。

    他将这里面的事情摸清,心里有点数,就问张副总,“外面的事儿听说好几天了,还换班来刷咱们,你们平时怎么处理“

    张副总愁容满面,“能怎么办,就这么顶着呗。你说的道理谁都懂,可人要是不讲理了,天下无敌。何况,“他顺手扒开了窗户上的百叶帘,露出了外面的情形,“你瞧瞧,每次换班都有几个老人坐那儿,谁敢乱来啊,他要是躺下了,更说不清楚了。“

    朱骜刚才还没注意,往外一看,果不其然,边上树底下坐着十几位上了岁数的老人家呢。他问,“就这么等他们自己散了舆论没用上吗“

    “电视台和报纸的记者都来过了,没用。“张副总叹口气说。

    朱骜就说,“那介不介意,我来个法子“张副总顿时眼睛一亮,朱骜就小声说了几声,张副总就忍不住的冲着朱骜说,“你小子就是不一样,要不十六岁就能自己谈成生意呢。好好,我去安排,你放心。“

    南城的秋天其实还是很热,更何况这几天又是大晴天,温度迅速上升到了二十七八度,还有要冲上三十度的意思。这种天气下,在室外无遮挡的空地上站着,显然也是件辛苦活,更何况,有些人还是被道德绑架来的,“大家都来你不来,等着钱要下来,你好意思要啊。““当时买的时候一万二,如今可跌倒了九千三,如果补了差价,你算算多少钱“

    没人跟钱过不去,更没人敢拍着胸脯说,我不要。所以,还是有不少脸皮薄的被拽了来。可这么站了两个多小时,怨言就出来了。瞧着昌茂态度嘀咕不会退钱的有,后悔来这儿受罪的有,叽叽喳喳的,这会儿口号也喊不出来了,全部都是说话声。

    朱骜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半,离他进入售楼处已经一个半小时,据说这一班即将结束,不稳定情绪已经达到了最高点。他一出来,就有眼尖的喊了声,“有人出来了。“立刻有不少人就看向了这边,只是瞧见朱骜的样子后,又有些失望的嘟囔,“不是张副总啊,这么年轻,管用吗“

    朱骜可不管这群人的嘟囔,他站在那里,冲着底下人先爆出了自己的身份,“大家好,我是昌茂总裁朱成功的养子朱骜。目前受令负责华阳的项目。“

    朱成功找儿子的事儿,南城无人不知,所以朱骜一说自己是谁,知道点事儿的南城人立刻就认出他来了,向着旁边人解释。当然有人质疑,一个养子能管事儿可是看到了张副总在旁边助阵,他们又觉得应该没错。就静了下来。

    朱骜这时候,才露出阳光的笑容,冲着底下人说,“来之前,张副总已经把你们的要求反应给我了,听说你们为了这事儿已经耽误了三天,要我说,这实在是太辛苦了。其实大家的要求我都明白,谁的钱不是一点点积攒出来的房子买了,却降了,虽然你们的居住条件并没有变,但是家庭财产却缩水了吗“

    这几天张副总等人都是咬死了口不退,大家都以为要使劲磨磨,谁知道,朱骜说话却处处透着替他们着想的意思,这大少爷不会是傻了吧。一时间,众人脸上都有了期盼的神色,有的人还跟着点了头。

    朱骜就接着说,“这么大笔财产消失不见了,总要有人买单吧。谁来呢当然是买房的人。早不买晚不买,为什么挑选这个时候。当初那么多房子,怎么就看中了这一家人家买房都挣钱,凭什么咱们就得赔钱,你怎么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是这样说的吧不可推卸的责任啊。是不是“

    底下不少人顿时哄笑一片,的确,自从房价暴跌后,谁家不是这样过的。一时间,倒是对朱骜印象不错起来。

    朱骜瞧见了,就接着说,“这时候,既然你们承担不起,那么就只能找个大户来吃吃了。就看上昌茂了不是反正,昌茂多好说话啊。寸土寸金的地方,当初你们提出地上停车位多,挤占绿化空间,我们立刻赤巨资打造了四层的地下停车场。你们嫌弃会所的内容不够丰富,我们又专门引进了众多项目。你们说物业费太高了,一期入住四年了,我们没涨过吧。多软的柿子啊。多好捏啊。“

    这话说得不少人倒是不好意思了,昌茂的服务可真没话说。

    “软柿子就要去捏一捏吗你们比谁都明白,早上买的猪肉,晚上蒸成了包子是不能退的吧,何况都吃进肚子里去了。也没有一条法律规定,房子买了可以退差价的吧。如果这样的话,同理可证,房价涨了,你们是不是要给我点钱“

    他刚才还说得好,这会儿画风一变,立刻就不同了。有人反应过来直接截断他说,“你说这个都没有用。谁家的房子不是挣钱的,凭什么买你们家的就赔钱,我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更何况还背着那么重的房贷,退钱,退钱,退钱“

    他一喊,立刻有几个人跟着喊,后面才是大部分人淅淅沥沥的喊了几句。旁边早调过来的人,就盯住了为首几个。朱骜这才接着说,“喊什么喊,谁说我不退的“

    这话一出,顿时场下又静了,几乎所有人,都直勾勾的看着朱骜,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朱骜这才说,“法律没有哦规定,但我们本着道义的原因,可以网开一面。不过,退钱也有条件的。我手里,“他挥了挥手中的厚厚一沓子文件,“只有当时购房者的信息。也就是说,只能所有没经过二手转卖的人的信息。我只对这部分客户负责。“

    众人一听,这也行啊,毕竟四年的房子,卖出去的也就二十分之一而已。朱骜却说,“要退就一块退,华阳一期的所有购房者,我指的是我需要负责的,都愿意退款,那我马上退。如果有一个不到位,那抱歉,这事儿不行。不要对我说你们做不到,这已经是最优惠的条件了,哪家开发商也不会这样做。一家能退个二十来万吧,这点工作都不愿意做的话,那可太没诚意了。“

    朱骜接着宣布了一个账号,“这是为这个设置的账号,里面的资金是冻结的,我们也不能动,你们可以随意查询,就知道我们有没有诚意。“

    他说完,就回了售楼处。外面的人顿时炸天了。这代表着什么,所有卖出的二手房,必须找到原房东,在让他配合退款。可如果退款了,归房东还是现在的住户呢一听这么难,立刻有人表示不干了,认为这是压根不可能的事儿。

    结果这边刚说了不答应这事儿,那边就有人在这里就拿手机查了账户,惊呼了一声“好多钱这么多零是多少啊,我都数不清了。“顿时不少人纷纷查询,抽气声此起彼伏,顿时,质疑的声音几乎不见了,谁见了这些钱不心动,何况,这里面说不定有多少属于他们。

    而在医院,在费五州敢来之前,第五医院的医生已经先到了,他们倒是方法颇多,并没有说出自己是哪里的,只是穿白大褂的去看了看韩金茹,然后冲着走廊上的人说,“他情况不太好,需要检查一下。“

    韩丁不知道哪儿去了,韩金凤只当是中心医院的医生,说真的,她姐这样她也挺害怕的,连忙点点头,就答应了。韩金茹原本还想守着朱成功的,哪里能愿意,自然闹腾的厉害,还去抓朱铭,倒是把朱铭给吓哭了。几个医生见状,立刻交换了眼色,他们原本以为是特殊情况,没想到人真的有问题,立刻就上了镇静剂。韩金茹几乎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韩金凤瞧着他们熟练的把韩金茹弄上了推床,终于问了句,“你们把她怎么样了“为首的医生回答她,“注射的镇静剂,她情绪太不稳定了。“韩金凤听了理解的点点头,跟着医生走了会儿,原本是想去看着的,可朱铭还在后面苦,只能回头去拉他,结果再回过头,韩金茹和那群医生已经不见了。

    她吓了一跳,连忙去找,只是中心医院的医生人人都说没见过,韩金凤顿时白了脸,她想的更多,连忙给韩丁打电话说情况,末了害怕的加了一句,“丁丁,你二姨不是让人绑架了吧,我越想越是,现在她手里可有钱啊。“

    第106章

    韩家人顿时乱作一团,贺阳却带人去机场接了费五州过来,由他带领团队来为朱成功检查病情。费五州是北城最早组建自己的医疗工作室的人,手下的队伍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对于这种状况应对自如,一来就接管了朱成功所有的诊断治疗工作。

    韩金凤因为韩金茹的不见,此时此刻,早就不在朱成功病房外了,也省了贺阳的事儿,否则这个女人闹腾起来,贺阳虽然不怕她,但总是打扰到了朱成功,却是不美。

    费五州来之前,贺阳已经让主治医生将朱成功的全部检查结果和现在情况发给了费五州,所以在飞机上,费五州的团队就已经根据现有情况,研究出了几种对策。如今一到达,只补了几个需要慎重的检查,根据结就带着团队做出了需要手术的结论,并给出了最佳手术方案。

    摆在贺阳面前的,只是需要在那张薄薄的纸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可明明他开始说得简单,也把韩金茹安排出去了,此时却有些迟迟不敢下手。

    他透过透明的玻璃看向病房里的那个人,曾经第一面时,那么风度翩翩的男人,如今已经老迈的判若两人,身躯平躺在病床上,只有微微的起伏,偶尔露出的头发,已经白多黑少。

    这个男人,几乎把他最珍贵的十年,最有发展的十年,最可能在上一层楼的十年,全部用来寻找自己。他是怨恨的,可当生死摆在面前,他摇摆不定了,他下不去手了,他第一次发现,他一点也不期望这个男人有点事,他在害怕,自己的名字写下后,这个男人万一要不在了呢

    朱铭就站在他旁边,韩金茹被带走后,他连于佳都不跟了,只拽着贺阳的衣服,只跟他在一起。这么看,血缘的力量强大的不可思议。即便他们之间只有短短一个暑假的相处,可十年后,朱铭依旧记得他。

    朱铭怕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在外面看着爸爸,他忍不住的去砰砰砰的拍着玻璃,大声叫着“爸爸别睡了,爸爸起来玩。”个子不高的朱铭明明已经三十多岁,但却一脸的天,这一幕让走廊上不少护士看见,都忍不住抹泪,贺阳只能叹气说,“大哥,他睡着了,你多叫叫他,他就醒啦。”

    他想,这也是个法子。可朱铭糊涂了一辈子,却用天真的口气问出了最戳贺阳心的一句话,“你为什么不叫爸爸”他质疑着,用自己的眼睛紧紧盯着,满脸的不解。

    贺阳被他问得瞠目结舌,却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明明只是个六岁智商的孩子,贺阳可以用任何谎言来欺骗他,可贺阳却说不出口。他觉得,即便朱铭是糊涂的,可是他能听懂,即便朱成功是昏迷的,可他能知道。

    他狼狈的冲着朱铭说,“不是这样的。”却在朱铭孩子般认真的注视下,闭上了嘴。还是赶回来的朱骜救了他,朱骜冲着他说,“签好了吗医生在等。”低头一看,却见到了那张空白的纸。

    贺阳这时候才拿起笔,在上面一笔一划无比认真的写上了贺阳两个大字。刚刚都是臆测,但他也明白,如果不做手术,朱成功恐怕更没有希望。当签好字后,朱骜让杜洋把东西拿过去,又让一直守在旁边的于佳接管朱铭,这才对着贺阳说,“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话是这么说,可当手术室的灯亮起来的时候,没有人能平静下来。朱铭不懂事,只是知道爸爸被推到那间屋子里去了。他不懂得生离死别,只是听着刚刚贺阳说让他叫叫朱成功,这样爸爸就回醒了。于是朱铭就蹲在手术室门口,一直低声的叫爸爸,于佳怎么叫他,他都不起来。最终只能给他找了个小板凳坐那儿。

    朱骜则是担忧的来回踱步,不停地看向手术室的方向,生怕露了一丝信息。只有贺阳,一直坐在那里,脸色灰暗,不知道在担心里面的朱成功,还是在想自己的事情,反而几个小时里,都一动不动一声不吭。朱骜曾经试图叫他喝点水或者去个厕所,他也拒绝了。

    一直等到五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亮起,朱骜激动的叫了声,“结束了。”贺阳才猛然间抬起头来,脸上那种担忧的表情到了最甚。朱铭也站了起来,朱骜也跑到了门口,贺阳则直勾勾的看着大门,直到小护士出来笑着说,“手术很成功,病人清醒了一会儿,不过有麻药作用,这会儿还在昏迷中。”

    贺阳的脊背顿时软了下来,他的手青筋必露的扶着墙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然后看着好护士们推着朱成功从手术室里出来,直接送往电梯。朱铭怕是被朱成功这几天的样子吓到了,大叫着爸爸哭着跟了上去。朱骜原本想过去呢,可一回头看,却发现贺阳却没动。

    从签字开始,他大约能够明白贺阳的心里,不过也没说破,过去问他,“坐久了腿麻吧,我扶着你走走就好了。”他说着把胳膊伸了出来,贺阳停顿了一下,把手放了上去。

    这时候已经是夜里,医院有很多安静的地方。朱骜扶着贺阳下了电梯,去了外面的小花园坐坐,他觉得比起朱成功的病房外,贺阳可能更喜欢这样一个地方。

    那天是大晴天,南城一向以风景秀美号称,没什么污染,所以星星格外的多,贺阳一进电梯就松开了他的手,这会自己坐在石凳上,仰望着天空。朱骜就抱着胸站在一边,问他,“你怎么了”他有种感觉,贺阳内心怕是有点改变了。

    贺阳却是不习惯于将内心剖析给别人听。他的确在看到朱成功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觉得有些后悔。毕竟那个男人已经改正了,自己却仍旧没给他一次机会。当然,他也意识到,这是生离死别,才会催生的情愫,如果是在那时候,朱骜问他,他肯定会支持不住,而说出来。说不定还会留下后悔担心的眼泪。可如今,朱成功没事了,他不想再提这事儿。

    他以后,会善待朱成功的。他不敢说能如父子,但总归不会是陌生人了。

    所以,贺阳没事人一样,狠狠吸了口新鲜空气,“没事,回去看看吧。”转头准备回去。朱骜却不肯放过他,一把抱住了他,用最近的距离对他说,“你后悔了是不是贺阳,你感受到了朱成功的忏悔却没有给他机会,所以看到他生命将逝的时候,内心充满了不敢置信和内疚,甚至连名字都不敢签下对吗”

    贺阳没想到朱骜居然这么洞彻人心,可他不想承认,他一把推开朱骜,“你多想了。”

    朱骜退了两步接着说,“你的内心并不如你所表现的那么冷酷无情吧。否则你就不会赶回来,你就不会承担恶名弄走我养母,也不会坐镇公司要替养父解决昌茂的危机,更不会连字都不敢签下。阳阳,你什么都知道,养父爱你,我也爱你,你都知道,你也有感觉,你只是不肯面对就是了。对不对”

    这些都击中了贺阳的软肋,他的确不不能够也不曾将这些人忘怀。所以他讨厌贺大海,记恨韩金茹,可怜朱成功,同情赵丽珍,喜欢朱铭,对朱骜靠近又撇清又忍不住靠近。他是人,他不是无欲无求的神,但他不想再活在那些牢笼里,所以忍住了内心的渴望,远远的观看。是朱成功的病重,让他破了自己的规矩。

    可你看,只要一靠近,就会有这么多事,他不由狠了心,冲着朱骜冷漠的说,“你想多了。”

    他转身离去,身影在夜色下慢慢远离,朱骜却不肯放弃,他冲着贺阳喊,“养父生命垂危你才发现自己的愧疚,那是不是只有我出事了,你才肯面对我”

    贺阳的身体晃了晃,没有回答。

    第107章

    朱成功的手术十分成功,没多久就醒了。那时候正是凌晨,他睁开眼后首先瞧见的是调弱了的灯光,然后慢慢的环顾左右,就看到了一左一右,一个靠在沙发上一个躺在旁边的陪护床上的两个儿子。

    左边的是朱骜,右边的是贺阳,左边的朱骜人高马大,那张小沙发睡得并不舒服,紧紧地皱着眉头。右边的贺阳肯定又想着什么事,露出来的右手一直紧紧的攥着,未曾打开。

    他从未想过,一醒来看到的居然不是自己的老婆或者助理,而是两个已经失去的儿子。

    其实在倒地的那一霎那,他捂着胸口看着眼前的景物滑落的时候,他想到的不是昌茂的问题,不是自己要死了,而是他终究,没再能有个完整的家。

    可如今,这两个孩子居然就在眼前。他忍不住的,眼睛就湿润了。他左扭扭头看看朱骜,右扭扭头去看看贺阳的睡脸,只觉得如果朱铭也在这儿,人生最幸福的事儿,莫过于生了这场病了。

    不过,他的身体并不好,这样的醒来,只是短暂的,没多会儿,他就又疲惫的睡了过去。等着贺阳和朱骜惊醒的时候,在他们看来,朱成功依旧在昏迷中,自然也不知道,朱成功凌晨时的感想。

    好在公司里的事情已经暂时稳住,朱骜的法子深谙人心之道,他没有接着激化昌茂与华阳一期业主的矛盾,而是把矛盾放在了他们中间。

    你要退款,好,我答应你,但我也有条件,我只退给我名单上的第一次购房客户。这个条件不算为难我手中的资料就是这些,我自然要按着我的存档来。什么你说已经转卖了那可对不起,我退钱已经够给面子了,没时间给你们更新存档。

    他推了一大步,业主们也要付出点辛苦。那么,矛盾就从他们之间,转到了这群业主内部。

    四年前正是房价高升的阶段,华阳一期的户型好,绿化好,物业也好,开盘时价格一万二,最高的时候升到了二万三,原本就有不少人本着投资的目的在这里买房,还有不少人见赚的多了,也卖了房套现。如今这两千多套房子,已经转手的怕是有十分之一,要想把原房主凑齐本就是个麻烦,更何况,钱怎么分还是个说法。

    这时候,华阳一期的人已经没时间找昌茂的麻烦了,他们正在扑灭内部的各种火苗。朱骜趁机让张副总盘点如今昌茂的各项业务,和贺阳应对接下来的风波几个楼盘都是高价拿地,如今全砸在了手里。华阳一期这种已经交房的业主自然可以不管他,但不少购买期房的业主要求退款,可是应该返还的,那么大笔钱,如果真的全还回去,昌茂就算不倒也是个空壳子。

    贺阳和朱骜肯定不能让这种事儿发生,他们需要想其他的办法。

    那么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就从华阳一期、韩金茹和朱成功,变成了昌茂内部的明争暗斗。对于昌茂的众人来说,他们折腾了半天终于瞧见了权力的曙光,结果空降两个少爷,占了他们的好处,没有人会吃这个亏,尤其是韩丁。

    在朱骜雷厉风行给华阳一期业主们出了个难题后,第三天,昌茂就在胡青松和赵猛云的要求下,召开了董事会关键的是,在开会之前,朱家没有任何人收到这个信息,连张副总也是以胡青松以个人名义叫到公司去的。

    他到的时候,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胡青松一把拉着他说,“就差你了,坐下开始吧。”

    张副总皱着眉头扫着眼前的人,有些人低下了头,也有人毫不在意,最终目光定格在韩丁身上,言辞不善的说,“朱总病了,这算个什么会”

    胡青松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和朱成功一样,早年家里穷也是没上过几天学,不过长了个笑模样,又有个好脑子,让他闯出来一片天。他眯着眼摸着已经发福的肚子冲着张副总说,“这不是公司里群龙无首也不是个事儿,我们就想着,推出个代理总裁来,也好扛过这一关啊。”

    张副总如何能不明白他们的心思,这些老家伙们,早就忘了朱成功当年带着他们发财时,他们感恩戴德的模样了。他们现在满眼里想着的,都是怎么能捞更多的权,从而捞到更多的钱,即便这个钱这个权是在朱成功的口袋里。

    人富了,心也变了,这些年他还见得少吗

    他不留情面的冲着韩丁发难,“既然是董事会,那他坐这里算个球我可没听朱总说过,昌茂还有这个被赶出去的侄子的份儿。”

    韩丁那点经历,纵然有意遮掩,但这群人怎么可能不知道韩丁一听这个,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只是这些年起起伏伏让他比过去稳重多了,没有立刻跳出来,而是握紧了拳头,听着胡青松替他分辨。

    胡青松果然说了话,“你这老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韩丁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吗再说,”他呵呵笑了两声,“韩丁不代表韩家,可是代表着朱家呢。朱总如今昏迷,铭铭那样子咱们大家都知道。金茹姐又这么多年没碰这些了,这不,就让韩丁代表朱家过来了。他毕竟是朱总养大的,养子也是子啊”

    张副总听了简直火大,“什么养子韩丁这么多年叫老朱都是二姨夫吧,老朱只承认过一个样子,那是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朱骜。再说,什么叫韩丁代表朱家,贺阳现在就在南城,他在这儿,韩丁凭什么代表朱家”

    如果说刚刚的话,韩丁能忍住,这会子张副总直接将他跟朱骜和贺阳相比,韩丁顿时就憋不住了,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冲着张副总说,“张运达,我敬你才叫你一声叔叔,你别这么给脸不要脸。你问我凭什么代表朱家,我告诉你,我堂堂正正”他啪的一声从文件夹里拿出张纸来,得瑟开,冲着张副总说,“睁开你的眼睛看看,这是什么”

    张副总听他说的嚣张,也不禁往那纸上看过去,就瞧见那居然是一张公证书,上面赫然写着韩金茹因为体力不支,让韩丁全权表态。张副总顿时愣在了那里,一时间也词穷,脑子里却转的飞快,他一方面没想到韩金茹已经糊涂到这种地步,另一方面,也在想,如何才能摆脱这种困境。

    当然,首要的是,他要把这事儿传出去,就算来闹闹场,这个会议也不能开下去。

    当即,张副总就黑着脸点点头说,“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他说完就安静的坐到了老位置上,然后偷偷拿出手机,给杜洋发信息。那边韩丁眼毒,立刻就去按他的手,冷冰冰的说,“张叔叔,董事会开会,可不允许往外传消息。这都是保密的啊。”

    张副总的手正好摁着语音键,往后一躲,就把这条语音发了出去,随后他笑笑不在乎的直接将手机一关,啪的一声扔在了桌面上,开着双手说,“好了,你们随意。”

    显然,这是已经发出去了。胡青松和赵猛云几个人面面相觑,立刻就想加快进度直接到结果,可不知道怎么的,现是空调变成了加热,后是不停有人进来添水,再是在坐各位的手机不停的响,会议总是被打断,张副总心知肚明,这是杜洋干的事儿,一颗心也放下了。

    等着终于没事了,安静了下来,被关住的大门却砰地一声被踹了开,一屋子十几个人纷纷往外看,却见穿着西装革履,打扮的精精神神的贺阳,就站在大门口,他的左边跟着的是他们都熟悉的朱骜,右边跟着的,则是拿着文件夹的杜洋,他就用自己那双漂亮的眼睛,慢慢的一个个的看着屋子里的人,最终目光定格在韩丁身上。

    他昂着自己漂亮的脑袋,傲慢的冲着杜洋问,“那东西哪儿来的”

    杜洋立刻躬身回答,“早就被赶出昌茂和朱家了,朱总当时说的是,”他顿时学起了朱成功的声音,“我养了你十多年,珍惜这段感情,一次次的原谅你,可你压根不珍惜,既然这样,我也没必要再感情用事了,你从今天起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他的声音不像,但口气学的却惟妙惟肖,好似朱成功就在眼前。也将朱成功对韩丁的失望与厌恶完全表达了出来,韩丁最狼狈的过往,被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他如何能平静,他站在那里,咬牙切齿的冲着贺阳说,“你这个不孝子,也就会挖别人的伤口自乐了。只是你别忘了,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你和朱骜两个人,这十年谁都不曾进过孝,只有我韩丁,日日守护在他们身旁,全心全意的照顾他们,你们如今还有脸来说我”

    贺阳不屑的冲他说,“所以,因为你在他们身旁,我亲妈就把昌茂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交给你支配”

    韩丁所依靠的就是这个,他自然回答,“日久见人心,二姨已经说过,以后要跟我养老。这股权她自然要让我帮她处理”他拿着那张公证书,“这可是公证过的。”

    贺阳却嗤笑了一声,连话都不想再多说了,冲着后面说,“就是这家伙试图骗取我家巨额财产,你们还等着干什么呢”

    他话音一落,杜洋和朱骜立刻闪开,后面居然出现了四五位警察,在场人顿时愣了,连张副总也有些搞不清状况,几位警察立刻上前,将韩丁扣留,韩丁整个人都蒙在了那里,试图躲着警察,却被摁在了地上,他大声的叫着,“凭什么凭什么抓我我什么都没干”

    贺阳却上前走了几步,将他落在桌子上的公证书捏在手里,蹲了下来冲他说,“这不就是证据吗对了,你刚才说的话也是证据,我都录了下来。”韩丁使劲的抬着头,却只能看见贺阳擦得光亮的鞋子,他喘着粗气问,“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干”

    贺阳瞧着他那样儿也恶心,也不想多磨蹭了,决定给他个会心一击,“你要是不知道我妈有精神病,怎么可能拿到这张公证书”韩丁顿时愣在了那里,他的确发现韩金茹精神状态不对,可他真没往那边想。这会儿知道了,他的冷汗也就吓了出来,他猛地扑腾起来,大声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知不知道,这个份上,却不是他说了算的。

    贺阳连理都没理他,让警察直接带人走,顺便杜洋跟着过了去。而他则直接靠在会议室的长桌上,对着一众人说,“我知道你们各怀心思,都想从昌茂分杯羹。不过,抱歉,门都没有。”在座的人纵然看了一场贺阳杀鸡的戏,可也觉得他不过是个小辈,没放在眼里。

    这时候,一直不显山露水的朱成功的律师这才站了出来,冲着在座的人说,“半小时前,朱总已经醒来,表示由二儿子贺阳暂时代总裁处理昌茂事物,这是他签下的文件。”

    第108章

    律师话说完,张副总才完全放松下来,只要朱总醒过来,就代表着,这场夺权战役,胡青松他们已经提前失败了。朱总创建昌茂二十年可不是吃素的,起码直至如今,虽然有些状况频出,但还没人能动摇他的地位。更何况,他手中还握有昌茂的股份,有绝对的控制权。

    果不其然,胡青松那边听说朱成功醒了,脸色就不好看起来。只是他跳的欢快,其实并不如一直不说话的赵孟云有心计,这家伙几乎眼睛一转,就高兴的说,“朱总醒了啊,那可太好了,我们这群人,这也是担心昌茂的走向,有他醒了来把握,我就放心多了。青松,还站着干什么,走走走,朱总都醒了,咱们去医院看看他啊。”

    他这分明是想一探真假。胡青松也反应过来,似乎忘了他们在开会,刚刚还准备换个掌权人的想法,立刻站了起来,冲着在座的人说,“对啊,你瞧我高兴的都忘了,走走走,好几天没见朱总了,怪想他的。”

    贺阳就坐在那里,瞧着他们呼啦啦起身,脸上带着做戏一般夸张的高兴,然后才看了看表说,“不巧,正好不是探望时间,怕是能承受你们的好意了。”

    他越这么说,胡青松他们就越不信朱成功身体好,自然就要一探究竟,“你这孩子,我们从窗户外面看一看也行啊。”

    贺阳却猛然冷了脸,皮笑肉不笑的说,“现在着急,早干什么去了听说胡总和赵总前天早上就回了南城,昨天晚上还去了会所放松,怎么,那两个小姑娘挺合心意的吧。”

    谁能想到,贺阳居然知道这事儿,他们毕竟是二十多年的朋友了,朋友出了事,躺在医院里生死未知,他们却流连会所连看都不看,如果说董事会夺权不过是人之常理,这却有些太过分了。连胡青松也有些羞恼,压根不肯承认,“你乱说是什么”

    贺阳就说,“要我叫人来还是调视频来那小雨你好像挺喜欢,要不叫人来吧。好像你不止这一个,听说刚生了个儿子这事儿夫人还蒙在鼓里吧,要不,我把夫人也叫来”

    胡青松一张脸此时已经看不出颜色来了,他心里既害怕又惊讶,他是出了名的怕老婆,如果真要说出来,家里可就不得安生了。更何况,他女儿如今生了孩子后,战斗力倍增,他都能想象得到,他日后的日子怎么样。当然,他更害怕和惊讶的是,贺阳怎么知道或者说,朱成功真醒了,这是他告诉贺阳的

    与其相信一个十年就回了一次南城的小辈不费吹灰之力查到了他的秘密,他宁愿相信,这是朱成功对他们早有防范,做出的监视,起码这样,还会让他觉得,舒服一些。想到这里,他终于闭了嘴。

    擒贼先擒王,贺阳自然不会放过赵孟云,他只说了两个字,“老二。”赵孟云比胡青松好一些,并没有脸色大变,只是眼睛却惊疑不定,最终张了张口,没再说话。

    贺阳瞧见这两个为首的势头压下去了,他才冲着这群人说,“坐啊,刚刚不是还说的挺热烈的吗反正现在也不是探视时间,不如我们来聊聊。”

    胡青松和赵孟云都有把柄在,自然不敢说点什么,往后退了几步就坐下了,他坐下了,剩下的人自然也坐下了,至于杜洋和朱骜,则分坐在了贺阳两边。贺阳这才站起来,双手揣在裤兜里,在已经全部坐立的会议室里溜达。

    朱骜就那么看着他,阳光透过落地窗照了进来,皮鞋敲打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就像是年轻的贺阳,充满了朝气。他无比专注地看着这个男人沐浴在阳光中,眼中全都是镇静自若的贺阳,手段频出的贺阳,不让他沾染阴暗面的贺阳,和站在这里的贺阳,内心不由自主的升腾起了一股迷恋。

    而在朱骜看起来充满无限魅力的贺阳,此刻在其他人眼中却如恶魔般可恶。一下下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就像是敲打在他们心上,慢慢的,让刚才松散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谁也不知道,这样一成不变的节奏,在那一刻会突然爆发。

    贺阳瞧着差不多了,正好走到了胡青松身边,就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胡青松身体动了一下,贺阳知道,那是他想反抗。他的手使劲的向下压去,胡青松终究没敢站起来,他的肩膀先是停止反抗然后是僵硬,最终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贺阳这才满意的说话,他的话语也简单,“我知道,朱总躺下了,你们心里蠢蠢欲动,这年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再说,朱总对你们总有点情义,就算没成功,朱总也总不好对你们下手,几十年的老兄弟啊。后路是现成的,对吗”

    他低头去问胡青松。胡青松都快骂娘了,他能怎么说,承认,那才是疯了吧。

    贺阳也不是让他真答应,他就是做出个样子让这群人知道,胡青松都不敢反对他,你们要干什么,先掂量自己的分量当然,赵孟云比胡青松更重一些,不过这人阴险,不如胡青松这么好掌控,他自然不会做无把握的事儿。

    所以,他接着说,“不过,既然如今我掌事,你们就要守我的规矩。我是什么身份你们在座恐怕都知道,我跟朱骜不一样”他抬头去看看朱骜,“那是朱总用全天下的理想世界教出来的儿子,宽厚而稳重,我不一样,我从小长在市井,年少时因变故出走美国,无背景无人脉混到如今,你们应该明白,中间我经历了多少。我这人,说实话,没什么良善之心,做事只讲究两个字,目的。按着我说的做,那么大家都好,如果要想背着我耍手段,瞧着没有,韩丁就是明天。”

    他说完,就从胡青松身上把手拿了回来,冲着一干已经愤怒但却不敢反抗的人,笑着说,“对了,也别去找那家伙求情,我知道你们跟他有交情,不过,我跟他可没交情。行啦,杜洋,今天的会就到这儿,替我送送各位董事们。”

    他连话都不让他们说,就请他们走人,若是原先,肯定没人干。可如今,他们瞧着胡青松和赵孟云互瞪了几眼后,胡青松率先摔了椅子出门了,还有什么敢闹的,连忙也呼啦啦的跟了出去,不过几分钟,人就走光了。赵孟云是最后一个走的,路过贺阳的时候,他盯着他说,“你,好”

    贺阳笑眯眯的冲他说,“我的确很好,原先不太好,但今天很好,以后也会越来越好。”

    赵孟云摔门而去。

    屋子里顿时就剩下他们三人。杜洋大大的吐了口气,坐在椅子上的身体整个都瘫软了,像摊烂泥一样的靠在上面,冲着贺阳说,“我真是吓死了,刚刚赵猛云说要看朱总的时候,我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还是您有办法。”他边说,边冲着贺阳比了个大拇指。

    杜洋这样表情,事实上还是因为朱成功虽然醒啦,却仅仅只有几分钟时间,压根没有时间找到律师,让他来做什么授权。只是,这几分钟足够朱成功交代点什么了,他冲着贺阳和朱骜只吐露了两个字,“遗嘱。”然后仔细的看了看面前的三个儿子,又费力的伸手去摸了摸大儿子的脸,又深深地睡了过去。

    等着朱成功的御用律师到了,贺阳这才知道,朱成功居然在两年前就立好了遗嘱据杜洋说,那时候恰恰是朱成功冠心病频发的时候他恐怕有朝一日,自己真的过去了,不能把身后事安排好,所以,早早做好了准备。

    那张遗嘱上面,写明了他将财产一分为二给了韩金茹和朱铭,的股份永远不能分开,完全给了贺阳,但这其中,有21的分红属于贺阳,剩下韩金茹、朱铭、朱骜一人百分之十,他们只能拿取分红,不能参与决策。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要求无论何种情况,贺阳要负责朱铭的生活。

    贺阳从未想到,朱成功居然将整个昌茂交给了他,他当时拿着遗嘱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迷茫的,然后心就痛在了一起。他那么多年,没流过的眼泪,在那一刻喷薄而出,不是为了这些钱,他不缺钱,是为了这份心。这个男人,在最后一刻,也依旧想着他,他用十年行动去弥补一年的错处,他用生死之托来表明自己的心意,他怎么能不感动,能不答应

    想到这里,坐在桌子上的贺阳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睛,踢了杜洋一脚,“躺着长毛啊,快去干活,后面事儿多着呢”

    杜洋如今可是服了两位少爷了,立刻站了起来,冲着贺阳就敬了个礼,一反那副烂泥样儿,兴奋地说,“是,保证完成任务。”说完,就立刻抱着文件跑了。

    一下子,屋子里就剩下了朱骜和贺阳两个。贺阳和朱骜从那天晚上在医院小花园里说话后,两人之间的交谈就不多。这会子就两个人了,贺阳就跳了下来准备离开。他冲着朱骜说,“走吧,回医院看看。”

    只是他还没动,朱骜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他试图反抗,只是两个椅子别着他的腿,让他使不上力气,朱骜趁机就一把将他拽进了怀里。他倒是不慌张,冲着朱骜低声呵斥,“朱骜,你疯了吗松手”朱骜却用沙哑的声音说,“我想要你,想疯了。”

    第109章

    贺阳愣了愣,他真没想到,在这样的场合,一向注意门面的朱骜,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当然,他也明白,这代表着朱骜,一点都不想隐瞒自己的感情。

    他看了看这偌大的会议室,又瞧了瞧紧闭的大门,确定屋子里没有人,也不会有人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后,才低声对朱骜说,“朱骜,我们暂且不讨论感情,这里不合适。胡青松和赵猛云虽然暂时被压下了势头,但昌茂里面他们有多少眼睛,谁也不知道。你这样万一被”

    他的话还没说完,朱骜的手就已经松开了。

    贺阳有些惊讶的看向朱骜,却发现他刚刚眼神中的火焰已经不见了,如今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或许不是平静了,是有些掩藏起来的伤心。

    他在贺阳的目光下,向后退了一步,两个人之间由亲密无间变得有些距离,他低头整理了整理自己的衣服,然后再抬起头来,就又是那个贺阳熟悉的,工作中的朱骜了,他冲着贺阳说,“还有很多事,我们就按着昨天商定的,分头处理吧。”

    他说完,就提前一步转身离开了会议室,心思敏感的贺阳知道,朱骜这是被伤了心了,试想一下,当你对着心爱的人情不自禁的时候,对方能想到的却是公司公司公司任谁都会认为,这个人是一点都不喜欢自己的吧。

    朱骜明明没有责难他,甚至还听从了他的要求,可看着他的背影,贺阳却有种心疼的感觉。他的身体仿佛一动不动,但离开的时候,拳却是紧紧握住的。

    当然,没人知道这段插曲。昌茂的人口口相传已经知道了两位少爷的厉害,谁敢多往他们呆的地方多看一样。只道是两位少爷在会议室里算计完了人,商量下步怎么做呢。

    而韩丁的被抓,倒是让韩家掀起了惊涛骇浪。韩丁直接从董事会上被带走,立刻就有人给韩家人报了信。韩金凤先是吓了一跳,然后也顾不得找韩金茹了他们倒是报警了,人家说失踪不足48小时,所以不给立案。就先去看韩丁。

    此时韩丁已经被审完,关押在派出所,准备移交看守所诈骗罪原本就是刑事案件,韩丁诈骗事实清楚,加上昌茂的的股权市值巨大,警察不但不敢掉以轻心,动作也十分快速。

    不过,韩家打着朱家的牌子,他们并没有限制韩金凤的看望。一瞧见韩金凤,韩丁就扑了上来,韩金凤一路上就担心贺阳心狠,要知道这小子十几岁的时候就弄断过别人的胳膊,韩丁又不是一次两次得罪他,谁知道他能干出点什么事呢

    一瞧见韩丁还全须全尾的,韩金凤首先就吐了口气。她冲着韩丁说,“怎么回事不是弄得好好的吗连公证书都有了,怎么会说是诈骗罪那是你亲姨,也是你实际的养母,自己家的东西,有什么诈骗的”

    会议室里做的都是大佬们,能传出个消息就不错了,没人跟她说起过,里面发生的细节。所以,韩金凤至今还不知道,这中间出了什么事。

    韩丁对他这个妈的观感和他二姨一样,都是外强内干型,看着精明凶悍的不得了,其实没什么心机。如今又要用着他妈帮他办事,只能一样一样掰碎了给她说,自然先讲的就是,韩金茹被送进了精神病院这一样。

    韩金凤一听就发生了一声啊,这几天她一直再找她二姐,再怎么说,那也是她亲姐姐,自然不能不管的。如今听到居然是贺阳送到精神病院,并用这个把他儿子抓起来了,韩金凤怎么能不气,拍着墙壁就在那儿骂,“我就知道这小子不地道,他从小就蔫坏。不行,我得去把二姐接回来,否则的话,不定要吃多大亏呢。”

    她那说风就是风的脾气和韩金茹几乎一样,边说着就边往外走,还冲韩丁说,“丁丁你等着,等我把你二姨弄出来,再管你这边的事儿。”

    韩丁知道就是这反映,他忍着太阳穴腾腾腾直跳的青筋,一把扯住韩金凤,冲她说,“就你这样能把二姨弄回来你凭什么啊。”

    韩金凤就说,“我去接她出来啊,人又没病,好好的跑那儿地方,谁受的了。”

    韩丁就说,“送她进去的是贺阳,人家户口本上的亲儿子,你接不出来的。”

    韩金凤才不信,她哼哼的说,“我还是亲妹妹呢。”“那没用,”韩丁一句话就否定了她。“谁送谁接,这是规矩。你去了人都不一定能见到。”

    一听这个,韩金凤就愣了,她不是聪明人,应该说小聪明不少,大智慧一样没有,否则的话,不会年轻时候受骗,也不会跟着朱成功做了这么久生意,还能轻易被断了后路。所以,她立刻变得迷茫起来,“那怎么办呢”

    韩丁这时候才拉过她来,冲着她低声吩咐了几句,韩金凤听着脸色就变了,有些不敢置信的说,“就这样就行”韩丁镇静的点头,“对,就这样。”

    公司有贺阳和朱骜坐镇,胡青松他们虽然不服,却不敢轻举妄动,情况倒是好转不少。

    首先是最为头疼的华阳一期业主,事实上,原业主们哪里有这么好找,做了几天后,发现不是那回事,他们就又去找华阳售楼处了,不过这时候值班经理也有答复,“你们要求楼盘降价了退钱,那当年他们卖房子的时候,可没把涨了的给我们。什么事不能得益的全是你们,吃亏的都是我们吧,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做的就不是商业,那是慈善了。”

    如果是原先,这番话自然是不敢说的,毕竟人数这么大,万一要出点事,谁也付不起责任。可当时朱骜宣布的时候,就已经让人盯着其中的挑头者,等着事后更是着重做了工作。如今他们群龙无首,提的又是无理要求,自然底气不足,几群人叽叽喳喳各自说了一番,等着经理做出要报警的样子来,自己就散了。

    这下,华阳的事儿算是彻底解决。

    只是还有各地期房的退款情况,这才是动摇昌茂的根本事实上,在购房合同上,昌茂已经声明已经售出一概不退。但法理不外乎人情,以往有真要不了的,还是给退的。但问题是,这次规模实在太大了。钱已经投入到建房中了,昌茂哪里再有钱给他们,更何况,钱退了,建了一半的房子卖给谁

    这事儿存在两难,市场不景气为了促销,自然要做各种优惠吸引客户。这部分期房业主的不满也在这里,他们是觉得,既然都是同一批房子,自己也没住进去,就因为早交钱而蒙受损失,这太不合理了。

    朱成功那时候因为涉及到华阳一期的闹事者,再加上合同已经写明,所以态度十分强硬,不退如今,朱成功病倒在床上,董事会里的各类人想法各异,自然也就观点不同,但这回却看出了这些倒朱派中的要求不同。

    赵孟云一脸忧国忧民的样儿,冲着贺阳说,“这事儿也不是没有先例,现在规模又这么大,我觉得能退还是退点的好。一来安抚他们,省的闹出来什么跳楼啊,自焚啊,绝食之类的事儿,到时候怎么处理二来这不是也显得咱们宽厚吗”

    胡青松这次却是跟朱成功站在了一条战线上,一听就急了眼,瞪着眼睛拍着桌子冲他吼,“凭什么老子挣的钱要拿回去,既然签了合同,就是答应了用那个价格买,小孩子都知道的事儿,他们有什么不懂的。我看就是一群刁民,占便宜呢,不用管他们。姓赵的,我告诉你,这事儿我不答应,没门”

    贺阳就坐在上首,看着他们争。他私底下调查的一清二楚,胡青松全副身家都在昌茂这里,这是他的衣食父母,甭管对朱成功的观感如何,他是不会让别人伤害昌茂的。但赵孟云不一样,这家伙自己有公司,恐怕和那几个二代还有来往,他要的是权力贺阳篓子捅得越大,他才越好接手。

    贺阳和朱骜虽然在会议室不欢而散朱骜这回八成真有些伤心,很是硬气的没再往贺阳身边凑活,让贺阳走神了好几天。但在昌茂这事儿上两人还是很齐心。两人听了他们半天吵架,最后依旧决定,按照朱成功的意思来办,但在交房后的费用上,会给予优惠譬如,免除五年的物业费。

    董事会结束的时候,胡青松难得看贺阳顺眼点,拍着他说,“你小子有韧劲。”那边赵孟云却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句话,“就看有没有好运气了。”

    一语成谶。第二天上午,水城那里就传来消息,一位业主因为讨要退款不成,夜里爬到了刚刚封顶的楼上跳了下来,早上发现时,已经死亡多时了。这一下子,就让水城的业主对昌茂恨之入骨,如今售楼处已经站满了人。

    谁都不会想到,紧紧为了也许不过十几万的莫须有的退款,有人居然失去了生命。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影响已经造成了,无论是为了处理问题,还是表示哀悼,昌茂这边都必须有人出面。

    朱骜一听说这事儿就过来请缨。但贺阳一向阴谋至上,总觉得这事儿来的太过巧合,处理起来八成不算那么见光,筹谋了一会儿,还是拒绝了朱骜,让杜洋去准备车,自己去。只是命令一发出去,他的手机就响了,守在医院里的特护兴奋的冲着他吼,“朱总醒了,朱总醒了。”

    贺阳顿时兴奋起来,可随即而来的就是犹豫,去陪朱成功还是去水城如果是原先,他对见不见这个男人并不热切。可如今,当知道这个男人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去见他,告诉他谢谢他。

    朱骜哪里看不出贺阳的犹豫,一拍他说,“水城还是我去吧。你不用担心我,我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单纯。我只是需要时间来慢慢成长而已,放心吧,我会处理好。”他笑着说,“你去看看养父,多陪陪他,他想你十年了。”

    第110章

    水城的事情紧急,朱骜说完就直接走人,但贺阳终究觉得不放心,回医院的路上想了想,又派了辆车把杜洋送了过去。如果是普通的命案,倒是走程序即可,但他怕里面有事儿,朱骜在那里也没有得用的手下,怕是吩咐下来捉襟见肘。

    把命令理所当然地派出后,他这才想到,这么贸然派人过去,若是别人的话,怕是会认为他对自己不信任,怎么着心里也会有点想法。但贺阳大马金刀的坐在后座上呢,却没有半点这方面的担忧,他自己也觉得很是奇怪,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即便他十年前走开没跟朱骜露过一丝信息,算是坑了他一把,他也没想过,朱骜对他会有任何不满。

    还真是从一而终的信任啊。就像那天在一中校园里,朱骜从车上下来替他第一次解围开始,这个男人就在他心里种下了信任的种子。

    不过,这种感觉虽好,有些事不得不去做。贺阳捏着手机终究还是给朱骜打了个电话。规规矩矩地响了两声,朱骜接了起来,他声音里带着疑惑和兴奋问他,“贺阳”

    贺阳就用空着的手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冲他一本正经地说,“我把杜洋派过去了,他是昌茂的老人,分公司的人都能搞的定,你有事可以吩咐他。他现在应该出发了,你们可能前后脚到。”

    朱骜很公事公办的答了句,“好,我知道了。”贺阳觉得这个电话就可以打完了,只是没想到这家伙又来了句,“这是公事,私底下的事儿,”怕是有司机在,他不好说的太过分,所以用了个代指的词,“你没什么对我说的”

    那声音有点发轻,贺阳一听就知道,这是当初搬到他旁边住的朱骜又附体了,想来前几天会议室里的打击已经恢复了,他这回揉太阳穴可不是习惯而是真头疼了,他就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已经这么明显了,为什么朱骜总是知难而进呢。

    一时间,电话两头的两个人都静了下来。朱骜似乎并不急迫于水城的事儿,所以还有闲情逸致跟他打电话,丝毫没有挂断的意思,在那边高速路上呼呼的风声中,在这边拥挤街道嘈杂的音乐声中,两个人有默契的沉默着。

    最终,还是贺阳退了一步,他王顾左右而言他,“我还没到医院,这边堵车厉害,等我到了,会把他的情况告诉你。”

    贺阳以为这样就可以了,毕竟,车上还有外人。可是朱骜却不放过他,“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然后,他就跟摸准了贺阳的脉搏似得,“你知道我不会放弃的。”贺阳于是连挂电话都没理由了,他还说了一句,“你不说,我就说。”

    贺阳于是彻底被他逼入了绝地,谁知道这家伙敢说出点啥呢。十年前他们恋爱的事儿,南城稍微大点的人,恐怕还有印象吧,有点话传出去,平时不过是八卦,在这个关头上却会被拿来攻击。

    他直接摸着自己的额头,只能实话实说,“我先让杜洋过去,然后才想起来没跟你说,如果是别人,我肯定不会这么大意,可是你,我就觉得你一点也不会生气误会。”

    他这话说得在别人耳朵里,就是兄弟关系好。可朱骜明白,那不一样,这是贺阳亲口承认了他们之间的默契,这么久了,努力了这么多了,他终于听见到这么一句暖心窝子的话,心里别提多美了,冲着贺阳说,“你放心,等我解决完问题回来。”

    挂了电话的朱骜,连因为出事变得严肃的脸上,也乌云退散,仿佛是要晴天了。司机小赵通过后视镜偷偷看了看这位近日来在昌茂颇受关注的少爷一样,心道,抱错这事儿不是闹得挺不好吗这兄弟俩明显感情挺好啊。

    贺阳安排完这些事儿,也就到了医院楼下。他倒是挺痛快下了车,只是站在住院楼的楼下,那两条修长笔直的腿却怎么也迈不出去了。

    他从美国回中国的时候,从北城回南城的时候,都没感觉到近乡情怯四个字的力量,可如今,却是真真感受到了。他要怎么说我原谅你呢,要不要叫一声爸爸呢,这些都是问题。

    他彷徨的站在楼下,来来回回进出的人不停地打量着这个英挺的男人。

    楼上病房内,朱成功已经醒过来,他看着表心里测算着从公司回来的时间,觉得怎么着贺阳也该到了,就问看着朱铭的于佳,“阳阳是说要回来吧。”

    于佳笑着点头,“应得脆脆的,说是立刻回来。”她也看了看表,“要不,我带着朱铭下去迎迎他吧。”

    朱成功心想这样可以让他们兄弟多接触一下,就点了头。回头拍着趴在他床沿上等着平板看动画片的朱铭说,“铭铭去接接弟弟好不好”

    朱铭歪头问他,“哪个弟弟”

    朱成功就说,“二弟,”朱骜和贺阳其实一般大,出生的时间都差不了几分钟,但朱骜就是看着比贺阳要成熟些,高大些,所以,几乎下意识的,贺阳就成了老么。朱铭一听是贺阳,嘴巴就瘪了瘪,不太高兴。

    朱成功一瞧就有故事,问他,“怎么了不喜欢二弟啊。”

    朱铭点点头又立刻摇摇头,小声的说,“他没给我买巧克力。”

    这事儿可真不是朱铭自己想起来的。他一个六岁小孩的脑袋,能想起前天吃的什么就不错了,更何况,前两天朱成功要进行手术,韩金茹和韩金凤他们都不在的时候,朱铭还跟着贺阳带着呢,那时候他还对贺阳挺亲的。

    巧克力这事儿,实在是朱成功多此一举。他总想着别让朱铭忘了他和贺阳相处过的那个暑假他还是希望大儿子能跟朱骜和贺阳都相处好,这样他如果有事,也走得安心。可提到原先在一起玩过,朱铭肯定要问,贺阳为什么又走了他就带出了贺阳要给他买巧克力的事儿,这下,认真的朱铭记住了,他觉得贺阳这个弟弟一点都不好,答应了那么久,都没给他买。

    朱成功对这个结果哑然失笑,伸手揉了揉大儿子柔顺的头发,冲着于佳说,“带着他下去吧。”等着于佳好容易把人哄走,他连忙让护理帮着他去买巧克力,省得贺阳来了,朱铭还得要。

    于是,下了楼的朱铭就看到了站在那儿踌躇的贺阳。他虽然觉得这个弟弟说话不算话吧,但毕竟那是亲人,有种天然的亲近。于是,停在那里想了想后,就又迎了上去,冲着他说,“弟弟,爸爸在等你。”

    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台阶了,再没有比这个更快速放下心魔的方法了,被朱铭纯真的眼神看着,贺阳几乎没有任何的反抗,就被他拉着走了两步。迈出第一步,就有第二步,几步之后,于佳在后面就看到,再也不是朱铭牵着贺阳走,而是贺阳牵着朱铭走。

    就这么一步步,朱铭和贺阳并行着到了病房前,贺阳就停在了大门口。他迈上来了,可总归有些难为情。朱铭可不知道贺阳心中的那些成年人的所谓面子里子,他兴奋的推开门,冲着朱成功高兴的邀功,“爸爸,我把二弟给带上来了,他就在下面,他找不到路了。”

    这是善意的朱铭能为贺阳不上楼想到的理由。贺阳不想自己犹豫的事儿就这么大刺刺的被说了出来,怎么说都有些尴尬。朱成功却仿佛没听见一样,冲着贺阳招招手,“来阳阳,坐在我跟前来,好像比上次瘦了不少,这两天累着了吧,是爸爸没用,让你们忙活了。”

    他就像普通的父亲,在昏迷几天后,第一眼看到儿子一样,亲切而自然的面对着自己的孩子。那些隔阂那些岁月仿佛都不曾存在,好像,他们分开只有几天,这不过是个短暂分离后的见面罢了。不激动但是温馨,却是让贺阳最好融入的方法。

    贺阳的眼睛几乎立刻就湿润了。他冲着那只在挥动的手,慢慢的走了进来,没有惊天动地的哭泣,没有感人泪下的场面,缓缓同朱铭一样,坐在了朱成功的床边,他静了静,最终轻轻的叫了声,“爸。”

    朱骜一边盘算着水城的事儿,一边想着贺阳态度的转变,心里倒是美滋滋的。只是高速路上走到一半,司机小赵就突然冲他说,“朱总,后面那两辆车子不对啊。好像一直跟着咱们。”

    朱骜顿时皱了眉,回头往后看了看,这时候不是节假日,又是上班时间,高速路上的小轿车并不算多,小赵说的那两辆车倒是挺明显的跟在后面,只是,朱骜也不能肯定,“一共就这一个方向。”

    小赵立刻说,“朱总,这事儿错不了,我刚才故意加速减速了好几次,这两辆车都跟着,既没超车,也没落下,我觉得有事儿。”

    朱骜一听这个,这回却不敢掉以轻心了,他想了想说,“他们要是有意图,肯定不能在这儿,这段路上哪块险”小赵想了想说,“要说险就是前面高桥隧道里有个弯坡,昨夜里刚下了大雨,里面肯定有积水,容易出事儿。”

    朱骜就知道,如果想动手,肯定是这儿,“离着多远”

    小赵连想都不想直接回答,“最多四十五分钟,中间没有任何休息区。”

    朱骜心里有数,直接拨了电话给杜洋,吩咐了他一番。

    第111章

    贺阳把那句爸叫出来,整个人都为之一松,这是他压在心口多年的事儿,是他咬死了不认,但同样,负担最大的也是他。他不是狼心狗肺的人,但做出冷心冷肺的样儿,想想也就知道这些年的煎熬。

    朱成功身体见好,但毕竟没恢复,一直等着见了贺阳,又听见他叫了这声爸,就已经心满意足,有些困意了。贺阳也不离开,就守在他旁边,陪着他聊天。

    朱成功先问的自然是朱骜,他醒来就听护理说他孩子孝顺,大儿子朱铭每天白天都是守着的不用说,到了夜里,两个儿子都过来,真是羡慕死人。这也是他能肯定,贺阳对他心结已解的原因。这边跟贺阳相认了,他自然问起了没露面的朱骜他知道如果不是有事,自己昏迷了这么久,甫一醒来,那孩子不会不来看自己的。

    贺阳不想让他着急上火,没提水城那边的人命案,只是说,“几个地级市的业主们闹腾的厉害,朱骜为了安抚人心,这不去巡视了,他前脚刚走您就醒了,可他要下去的消息已经传达下去了,我就没叫他立刻回来。”

    说到这里,贺阳转眼一想,这的确有些过分。早上有些钻牛角尖,寻思自己不去就得有人去,可现在想想,其实让杜洋打头阵也行。所以他有些歉意的说,“我马上把他叫回来吧。”

    公司为重,在没有遇到贺阳这事儿之前,朱成功一直是这么办的。他理解地说,“不用,我是转好了,又不是不行了,不用费这么大的劲儿。不过工作重要,可你们也别累着。”他叹口气说,“昌茂也这么多年了,积弊难返,何况这次房产税又来势汹汹,尽人事听天命吧。”

    如果是对自己,朱成功肯定要求良多,这也是他一心几用最终把自己累垮了的原因。可对于孩子们,他其实已经没有那么多要求了他觉得自己原先就是要求太多了,想要儿子优秀,想要企业有继承,想要面子也想要里子,最终却成了这个样子。

    贺阳和朱骜一回来就听说朱成功累倒在办公室里,就直觉把昌茂当做大事儿来顶着,可没想到,朱成功居然跟自己说出了这番话这可是一辈子的心血啊,贺阳转眼就想到了其中的原因,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只是太过亲切激动的话语他又说不出来,这时候如果朱骜在就行了,他那么厚脸皮,肯定能说点花样出来,也不知道他到了没有那边的事儿,怕是不算好做,贺阳边想边说了句嗯。

    朱成功一辈子人精,怎么看不出贺阳那种不习惯他笑笑就转了话题,问了问贺阳和朱骜的公司发展的怎么样贺阳看着他就有些盯不住了,只是强撑着不肯睡过去而已。贺阳就拍拍他的手说,“我今天就在这儿守着,你一睁眼就能看到我,睡吧。”

    这话说得贴心,朱成功反手无力的握着他的手,也没肯放开,眼见着就睡着了,他却似乎想起了什么,问了问贺阳,“阳阳,你知道你妈去哪里了吗”

    他一醒来就问过了,可是谁也不知道。朱铭只是告诉他,自己已经很多天没见过妈妈了,他一说这个还有些小生气,他最近是不跟着妈妈住了,但每次见完后,妈妈都会跟他说再见的,可这次没有说,妈妈就走了。

    朱成功心下诧异,又问了问韩金凤和韩丁他们,护理也说好几天没来了,还是于佳想了想跟他解释道,“那天为着给不给您做手术的事儿,贺阳和韩家那边有些争执,后来夫人就不见了,韩家人发现后,八成是去找夫人了,至今没看见呢。”

    朱成功就又问了些细节,心里隐隐明白,这八成跟贺阳有关系。否则怎么能要给他签字手术的时候,韩金茹就不在了呢

    他倒下后韩丁要取而代之的事儿他目前还不知道,只是就目前的情况看,贺阳自然是为了他好,否则不会请专家,韩金茹八成也是害怕他有事。

    他跟贺阳不是普通的父子关系,又是在刚刚相认的节骨眼上,他不予多生枝节他相信贺阳不会对韩金茹做出什么本质的伤害。原本都忍住了,但在刚刚准备闭眼的那会儿,他有点心绪不宁的,贺阳和朱铭在眼前,朱骜在工作,那只能应在韩金茹身上,他就多了句嘴,隐晦的说,“你妈这个人嘴狠性子倔,人也糊涂不懂道理,是该吃点教训。”

    贺阳就明白,这是朱成功在隐晦的跟他说别太过了的事儿。其实对于韩金茹,贺阳虽然不怎么喜欢,但却也真不能把她怎么样再怎么说,那也是他亲妈,他不是愚孝的人,但他只要是个人,他可以不理韩金茹,可以讥讽韩金茹,却不能对她下手。

    他原本只是做个样子,想开个证明出来,好方便行事,对付公司里那群人。只是韩金茹带回去后,却居然在精神方面有些问题,虽然不严重,但也解释了她从中年后性子越来越孤拐的原因了,如今正在治疗中,好在医生说事情不大。

    所以,贺阳挺干脆的冲着朱成功点点头,朱成功这才安稳的睡去。

    这时候还不到中午头,贺阳又让医生来看了看,说是老爷子打的药里面有安神的,这一觉恐怕要几个小时。他就让于佳带着朱铭在这边,自己去五院又看了看韩金茹,她正在睡觉,医生告诉他韩金茹算是偏执型人格障碍,症状就是敏感多疑固执易激动,发病原因多重,不过肯定有一点,那就是生活环境的巨大变化。

    贺阳就觉得,那八成跟那场抱错风波有关系。好在医生说她并不严重,一个疗程三个月,到时候看看效果再决定下面该怎么办就好。贺阳放了心,这才离开,又匆匆往中心医院赶,生怕朱成功醒来看不见他。

    还是司机摸着肚子提醒他,“贺总,这都十二点了,要不咱们买点东西回去吧。”

    贺阳一看表,这才发现,一上午在两家医院中奔波,居然已经中午了。可他想到的不是吃饭,而且突然想到,水城离着这边不过两个小时的路程,朱骜那边应该早到了啊。自己忙昏了头忘记时间,可到地了解情况并向他汇报,朱骜就算不记得,杜洋也必是记得的,难不成事儿这么难解决

    贺阳一边让司机找地方停车打包饭菜,一边就给朱骜拨了电话。只是没想到的是,电话响了许久都没人接。贺阳皱着眉头,又回头给杜洋打电话,那家伙更干脆,手机直接关机了。他顿时觉得有点不好,但同时也明白,出差听不见电话,或者手机没电都是正常事儿,所以压着自己的担心。

    他又想了想,又想起了朱骜的司机好像姓赵,只是手里没他的电话,于是又下了车,进了饭店,去找在大厅里坐着等饭菜的司机。那司机一瞧他过来以为他等急了,连忙站起来说,“贺总,马上就好,您在车里等就行了,我以最快速度带回去。”

    贺阳却没跟他说这些的意思,冲着他直通通地问,“你有给朱骜开车的老赵的电话吗”这司机愣了一下,没想到贺阳却突然问这个,不过能干司机的都是机灵人,他立刻反应过来,点头道,“有,有,有。我和老赵认识。”

    说着,他就从兜里掏出了手机,想要把电话号码给贺阳,贺阳却直接命令他,打过去,看有人接吗他又不是不知道老赵带着朱总去水城了,贺阳和朱总关系那么好,却让他给老赵打电话,这显然是出事儿了。

    这人立刻就拨了出去,他也机灵,怕贺阳着急,还用了外放。顿时,饭店大厅里响起了熟悉的献给爱丽丝,能通就让贺阳松了口气,只是他那担心还不能放下,竖着耳朵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个挺旧的智能机,连司机也被他这样吓出了一身冷汗,拿着手机的手都有些颤抖了。

    什么事儿能让这传说特别不近人情的贺总紧张成这样不会是真的出事儿了吧,老赵兄弟,你可快接电话吧。他在心里默默的念叨着祈祷着。

    可惜他的祈祷没有半分法力,直至那熟悉的钢琴声停止,对方也没有接通这听电话。司机有些愕然的抬头看向贺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喃喃自语道,“不对啊,老赵这人最警醒,从来不漏接电话啊。”

    贺阳就知道,出事儿了。他冲着司机说,“回公司。”同时,立刻给张副总拨去了电话。

    而在隧道的应急车道里,司机老赵看着手中暗下去的屏幕,冲着朱骜说,“朱总,贺总的电话。”他的意思是真不接啊。朱骜瞧了瞧眼前已经被撞的稀巴烂的两辆车,还有地上躺着的两个受了伤的司机。点头道,“这事儿暂时保密,到时候再说。”

    原来,朱骜知道有人意图让他出点事故后,就知道这是个针对他们的阴谋。他立刻一方面让老赵降慢车速,一边打电话给杜洋,让他尽快在过隧道前赶过来,并在前方收费站安排人。

    这是因为老赵坦言自己车技了得,拍着胸脯保证,不怕那两辆车夹击,再加上两辆车在,势均力敌,他们又事先有准备,总能过了这一关,到了前面收费站再收拾他们,他只觉车跟跳楼的事儿有关系。

    只是没想到,这群人车开得太猛,在那个最危险的转弯处,老赵凭着技高一筹,带着他的车躲了过去,这两辆车倒是自己撞了过去,车直接废了,人好在有气囊,虽然骨折了,但倒是或者,倒是免了他找人抓人了。

    他如今不让接电话,就是制造出他也出事儿的样子,瞧瞧谁在动作他相信,贺阳能妥善处理公司里的异动。

    第112章

    水城花苑工地外,虽然已经拉起了警戒线,有人看守大门,但依旧有不少看热闹的人探头探脑,冲着旁边的人打听,“这是怎么回事啊听说有人跳楼了”但死者的家属和看大门的大爷已经被带走了,这边的人哪里有知道真实情况的

    就瞧见人们摇着头推敲,“这肯定是出人命了今天早上警车就来了三辆。”更有岁数大的,有经验的说,“这工地哪里有不出事儿的,这么高呢。正常。”

    若是普通人,听了这话肯定是摇摇头叹声可惜就算了。可这里面有不少人,偏偏又不停追问,“老大爷,听说您住附近,这工地之前是不是就停工了,为什么啊”

    刚刚还在那儿感慨世事无常的老大爷,这会子倒是警醒起来,瞪着眼睛打量着他问,“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你这小伙子我没见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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