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这么在乎,干什么装作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雷蒙德拿起报纸,翻开,慢悠悠的道,“害怕我在意?”
“我知道你不在意。”
雷蒙德抬起眼眸,淡淡的道,“你总是会低估你自己,我也很好奇,那个人到底有什么好的。”
羽恼羞成怒的站了起来,“谁说我还要管他的死活,我只是很久没有回日本罢了。”
雷蒙德脸上依旧是毫无表情的,倒是羽,颇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反而弄得自己内伤。
“还要咖啡吗?”雷蒙德拿起咖啡壶,英俊而冷漠的脸上不见丝毫的喜怒哀乐。
“……”
咖啡是很香的,羽闷声不吭的放了八块方糖在咖啡里,将那一整杯东西搅得黏黏糊糊,看上去怪异极了。
“你知道这是整个地中海最好的咖啡豆吧?”
“对我的喝法有什么不满吗?”
“只是觉得有点浪费罢了。”雷蒙德站起身,走进了屋内,“在这里等一会,我有东西送给你。”
这个人就是如此不冷不热的,对待凡事都是这么一副无关紧要的态度,若非他因为自己而被打发回西西里,羽真的要以为他是一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人。
羽将剩下的面包和点心就着那甜过头的咖啡一并塞入口中,拍了拍手,跟着走了进去。
雷蒙德从卧室内取出了一个颇大的盒子,上面居然还用黑色的丝带扎了一个大蝴蝶结。
“不是让你在外面等着的吗?”
“为什么用黑色?”羽微微挑眉。
“红色不适合你,打开吧。”雷蒙德似乎笑了笑。
如果这里面是一件女装,或者是什么按摩棒之类的东西,我就在他脸上开个洞。
羽这么想。
他打开盒子,里面的东西竟然是两把黑色的手枪。
“1911式45口径勃朗宁,半自动045ac弹,我帮你特别找人定制的,看看喜欢吗。”雷蒙德说的慢悠悠的,“他们说这一枪可以打飞人的脑子。”
羽轻哼一声,“你想要我在你身上试验一下吗?”
他举起手枪,对着雷蒙德的脑袋扣动了扳机。
没有装子弹的手枪发出了一声咔嚓的轻响,雷蒙德却连眼皮也没抬起半点。
“送我这个做什么,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你不记得了?”雷蒙德淡淡的笑了笑。
羽歪着脑袋想了想,“我们第一次见面的纪念日?我们第一次上|床的纪念日?第一次接吻的纪念日?”
雷蒙德不知道为什么脸黑了一圈。
“你不记得自己的生日吗?”
羽愣住了。
“生日……”他喃喃了一句,然后笑了,“我都不知道我的生日是哪一天,你怎么知道……”
这是实话,虽然大致知道自己的年龄,但是到底哪一天生的却说不大上来。
“是你父亲告诉我的。”
羽一怔之下,放下了手枪,嘴唇干涩的动了动。
“在我去上海之前,我见过一次黑崎羽一,就顺便问了问。”
“他就这么告诉你了?”
“这并不是什么机密,他没有必要骗我。”
羽呆呆愣愣的看着他,半天,才支支吾吾的道,“从来……没有人给我过过生日……”
“喜欢吗?这是你的生日礼物。”雷蒙德取过手枪,将枪柄倒转,反面,竟然刻着“hane”的字样。
“真不错,留下名字,到时候杀了人我跑都跑不掉。”羽撇撇嘴,转头的时候恰好迎上雷蒙德的视线,顿时间,他说话有些吞吞吐吐,“我很喜欢……谢谢。”
雷蒙德微微一笑,他的手指轻轻的扣住羽的下巴,却并没有吻上去,“喜欢就好。”
礼物。
原来这就是礼物啊。
自己和阿圣都不是喜欢拘泥这种小事的人,所以,也从来没有过过生日,而阿圣也向来对自己哪天生的不感兴趣。
“你说过你的惯用的手枪丢在上海了,你原来用的那把柯尔特我也去找了,没找到合适的……”
羽忽然转过头,“你都喜欢花这么多时间给别人准备生日礼物的吗?”
雷蒙德依旧是那满脸的漠不关心,“如果你不喜欢,还给我也没关系。”
“你都给我了,还想要拿回去?门都没有。”羽嘀咕了一句,将手枪放回盒子里,然后一并搬走。
“你宴会上要穿的西装我也给你准备好了,挂在你的房间里,别忘了。”
羽停下脚步,将那个大盒子放在了边上,凑近了脑袋,“干嘛对我这么好?”
雷蒙德没有回答,然后站起身,似乎准备要走了。
“等等。”羽漫不经心的嚷嚷了一句。
雷蒙德停下脚步。
“晚上我想吃好吃的,你来做好不好?”
意大利大少爷表情平静,“想吃什么?”
……
除了面瘫这一点之外,雷蒙德几乎是完美的。
在狭窄而古旧的小道上开着车,羽恍恍惚惚的想着,那个人从来不限制他的自由,从来不问他要去做什么,想要做什么,或者是将要去做什么。
但是好像无论自己需要什么的时候,他都会出现在身边。
他伸出手,托着下巴,一只手转着方向盘,越想越觉得不爽。
他喜欢在晚上开车去海边,冰冷的海风将他体内的温度全部夺去,手脚也冷得像冰。
那种冰冷的感觉令羽感到平静。
巴勒莫温暖的阳光令他觉得很不真实,那一切的平静和安宁似乎都不曾存在过,如同假的一般让人迷惑。
羽深吸一口气,眺望着海天的尽头,那一片蓝色似乎在夜幕之下也没有了区别。
他不是女人,他和阿圣之间的关系向来简单利落,谁都从来没有要求对方为自己停下什么的。
也许是羽一直清楚——自己注定是个幽灵,而阿圣,却注定是要成为一个领导者。
这就意味着阿圣总有一天一定会娶妻生子,有一个自己的家庭,而那个时候,也到了他们两个该说再见的时候。
羽自嘲的笑了笑,他躺在汽车的引擎盖上,静静的眺望着美丽的地中海。
也许,也许有朝一日,他会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然后作出决定。
阿圣说的没错,之所以昔日的那个少年会变成今日的模样,全部都是他的责任。
他抓着那个懵懂少年一步步走出校园,他看着阿圣的双手因为自己而沾上鲜血……他现在也注定要看着阿圣一步步的走远。
是啊,他早就不需要自己了。
羽自嘲一下,低头看着雷蒙德送的手枪,有些莫名的难受。
回日本又能证明什么?
他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回过真田家的旧宅了,到现在,就算回去,也只能看着真田圣去结婚,然后离开。
他是个杀手,原本就应该总是在路上,暗杀、审讯……这才是他应该要做的事,而不是想着要和另外一个人永远在一起。
“我应该走了。”羽的嘴唇动了动,可是干涩的喉咙里,像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发出了声音。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对谁在说。
即便知道这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他却还是想要再见一次阿圣。
最后一次。
只是最后一次。
他这样告诉自己。
在那之后,他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