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曌Ⅰ·步微月 第9节

作者:兰庭君 字数:21942 更新:2021-12-13 10:16:30

    另一人回答“咱们杀不了她,她也杀不了咱们。大不了跟她耗,耗到她没力气反抗为止。我就不信还拿不下区区女流。”

    两人霍举锋芒,吸纳飞石狂沙,引骇世风暴进逼。

    恰在此刻,黄沙大地忽浮翠色,为这死气荒野,徒添勃勃生机。圈在翠色中的三人,同时感到体内真元凝滞,举手投足皆不受自身控制,停滞空中不得动作。

    静止的杀局中,蓦地闪入一道墨影,掠走美人离去。

    忘清明借玄步效用,短短半刻钟,已离原地数里。两人终于在一片枯木林中停下。

    “花茵舞前辈,你无事吧。”忘清明道。

    花茵舞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道“香烛丹雪岂会因两个龙套杂病出事。只是功体所限,伤不了他们、也脱不了身就对了。方才多谢你了。”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花茵舞道“看你指附薄茧,是个经久练琴之人。而再观你气度,也不像凡人,可是归属通玄家”

    回答“是。小生通玄南宗主门下,微山清弦忘清明。”

    “忘清明”花茵舞又道“我早已云游多年,感我过去作为也不是能流芳百世的。你又是如何认出我的”

    忘清明道“曾听长辈说起纵横的花茵舞前辈仁心仁术、着手成春,更身负崔巍功体,可挑天下威雄。前辈气质如兰,常人不可比拟;而刚才与那两凶徒一战中,所展现的海纳百川之力,亦使得小生心折倾倒,也因此更加确定今日有幸相遇的正是香烛丹雪。”稍息停顿,又问“小生也听闻前辈秉xi,ng上善若水,怎会与他人起了冲突”

    花茵舞明朗一笑,爽利回答“你的赞誉,香烛丹雪收下了。方才那两人,是钺帝手下,探知我在此地,便来擒捉。”

    忘清明在远处观战许久,确实感受到那两人体内浓郁的金解气息,若说来自金陵谷也并不无可能。“钺帝为何偏要擒拿前辈您”

    花茵舞道“只因一桩成年老事。从前钺帝为蛮荒所伤,身中毒患不得化解。香烛丹雪前往医治,救治七分之后才知,蛮荒袭击实为自保。”

    “嗯听来是钺帝主动进犯蛮荒。但,他目的为何”忘清明问。

    花茵舞道“他为夺取蛮荒一件至宝,宝物为何,我不知。但他入侵在先,造成后者死伤惨重,若我将他医治完全,使他又有能力抢夺杀伐,岂非助纣为虐。只是当时,香烛丹雪有求于人,便将他医好了九分。剩余的一分毒素潜藏在他体内,随他功体增长,直至近期,毒伤日渐严重而被他发现。放眼这天下除了蛮荒本族,也只有我能解开。蛮荒不可能助他,所以他只能派人将我缉拿。”

    忘清明听罢,其说法与猜测有些出入,但谁对谁错谁真谁假,尚难定断。也或许,他与她都是对的。江池月怀疑过她的来历,而忘清明对她也有存疑。

    忘清明道“原来如此。料想钺帝的追捕尚未结束,前辈如今依旧身陷危机,追兵恐怕也很快就会找上您。小生知一处安全之地,可前辈暂时的庇护。”

    “何处”

    回答“枯都究竟楼。”

    花茵舞想了想,问“此楼有何特别之处”

    忘清明道“此楼能以万物万事作为物品进行买卖交换,其客人可在交易时要求隐去行踪。小生想其中楼主定是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可将人物藏得瞒天昧地。若您能作为顾客造访,楼主定能保护前辈。”

    又是微微思虑,花茵舞问“此地何在”

    “此去东行半个时辰。”

    花茵舞作揖道谢,翩身离去。忘清明见她身影已消失天际,心有所想,继续前往永昼沙海查探。

    一茏萧疏古木散去荧荧光辉,将枯槁丑陋的皮相暴露在萧索荒风中,放弃了挣扎,任由尘沙践踏它曾被捧在神圣之上的尊严。狰狞交错的枝干如三途河中、水鬼的指爪,凄冽嫉愤地伸向天星,誓要星河陪葬沉沦。

    忘清明在距树十尺外停下,听风过耳,听树颤抖无叶的枝干而发出的灾歌。

    这真是他人口中的ji,ng灵树吗

    不是。真正的ji,ng灵树,在泉海公主死去的那一刻,随她作古。

    这只是一棵背负着残忍与祸害、却披着美好圣洁的皮囊的,罪恶之树。

    “众生念念在虚妄之相上分别执著,故名曰妄念,言其逐于妄相而起念也;或难知是假,任复念念不停,使虚妄相于心纷扰,故名曰妄念,言其虚妄之相随念而起也。”忘清明不由感叹一声,“既为妄念,又怎能长久。”

    就在此时,地面出现剧烈震荡,隆隆低吟自百丈沙土之下传出,似是有山龙在地下翻云覆雨,下一刻就要冲破障碍。

    忘清明觉此异状,惊疑同时不敢大意,足定千钧,稳住身形。

    但在十余息之后,轰动渐停,脚下黄沙竟现回光返照之象,从散软无章的沙砾,迅速蜕为岩石地表。忘清明凝神敛眉,步踏玄诡退出数尺。果然,异相再生,猛烈振动再起,这一回,地裂石摧。恶树顿陷绝境,落入地表突现的万丈深渊中。

    又待一刻,余威方散。忘清明步步试探,谨慎靠近。一块碎石落入深渊,竟在十八息后才响起回声。

    “此渊应异相而生,恐怕内有玄机。但其中险峻不知,又难以深入有人”忘清明感到人息动静,迅影退去。此地荒芜,无处躲藏。从渊底而来的人,是从什么地方潜入了,还是原本就在地底。忘清明不知,为不打草惊蛇,他甚至来不及看清那人样貌打扮。

    只好先回究竟楼,明日寻得方法再来。

    作者有话要说

    1文盗千载君行歌诗号“白马照青衣,鸿鹄踏歌行。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恃文盗千载,无惭世上英”。

    第53章 扬沙落月一

    次日辰时,忘清明盥洗完毕,也用了蛋粥,从房中出来走动时,正巧撞见文盗千载自后院回来。此人如玉坠尘埃而不染浊,泉清如澈、筋骨似竹,外有一张ji,ng妙灼灼的皮相,内藏一身傲骨一颗冰心只是交谈,便可知晓。忘清明友善地作揖告礼,便见君行歌几步迎上,道“朋友,大清早的锁着眉头,看来是遇到什么郁结了。刚听小二说,永昼沙海凝沙成石,且出现无尽深渊。你的愁闷,想来与此大有关联。”

    忘清明道“何以见得。”

    君行歌畅快笑道“你我都是明白人,你又何必对一个生意人问求显而易见的答案。君某猜想朋友你的困难是无法安全到达深渊渊底,若真如此,不妨与小楼做第二笔交易。”

    商人素来办事讲究一码归一码,除去人情帐,算得也清楚。忘清明想着如此也好,便道“若能得阁下襄助,纵横龙渊必非枯木生花之事。还请阁下将条件说出。”

    君行歌转了转手中璧管,洒脱道“百两黄金,这个价格还合理吧。”扪心自问,他可没坑蒙拐骗什么人,换了其他人来,他实不会自荐业务。若非他那好友交代君行歌不禁想起那日,齐月笙将他拐来究竟楼,拍着他的肩膀,一副委以重任的样貌。

    好友,华曦与皓月不日便达煌阳夜天,我恐怕得离开几日,究竟楼就劳好友你照料了

    分明是你邀君某来领略此地风土人情,怎么如今还要顶你的班啊,你不会一早就打算拖君某入世吧你可知有句话叫涉世江湖,即是薄命

    哎,好友你如此设想,我很伤心啊。况且是好友你,以你的本领会应验这句话吗不过是几天而已,待我回来,你大可回你的窝里去,十年二十年,还你清闲

    罢了罢了,君某输给你了,快收起你这副悲天怜己的模样吧

    齐月笙谢过好友。究竟楼事务你随意,只是不久后画像上两人若至此地,你需代我尽力相助

    这是你小舅子和原来如此

    君行歌想起收在袖手中的画卷。

    闻言,忘清明事实倒是松了口气。毕竟实实在在的钱币,回头报给通玄,自然有人替他付账。于是便道“合情合理。如无阁下,此行怕多凶险;而今能得阁下助援,小生喜不自胜。”

    君行歌觉得合意,从袖中取出账本写了几笔,算是记下。又道“沙海异象吸引了不少人围观,现在更是捱三顶四。你我便定今夜子时行动,免得惹什么人注意。毕竟回光返照非自然现象,幕后恐有c,ao纵。”说罢,看着忘清明的眼神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忘清明道“阁下是发现了什么”

    君行歌也不敛匿,回答“昨夜有名女子前来投宿,并以条件交换获得究竟楼庇护。不久之后君某发现追兵。那些追兵的气息非同寻常,他们来自何处,朋友你一清二楚。”

    忘清明听出意思,眼前人也认为香烛丹雪与深渊有关,且钺帝缉捕她的目的不单单只有陈年旧伤这一桩。往绝处想,她或许与其余四王有所关联。既然是三王要“争天”,那死去的几人必留后人。她与他们或脱不了干系,也或许她与葳皇关系密切。

    斯事重大,旁人涉入也是危险加身。忘清明虽与君行歌无多交情,但无故让他涉险实在不妙。况且他背景事故也是未知,立场不定商人为利益所驱,还是不要抱有臆想的好。

    至此,他道“多谢阁下提醒点拨。小生只是好奇而已,对于追捕种种不甚在意。不知所提女子身在何处,小生还想与她一谈,幸得关键,也能多做准备。”

    君行歌眯起狐目,修长狭细的眼中灵光闪闪,显得十分狡黠。“真为关键之处,她未必肯说。朋友想一试,君某自当告诉你她就在阁楼,尚未用膳。”

    忘清明道谢,回头取了食盒保存蛋羹,前去探望。

    究竟楼无愧“蛮荒第一酒楼”之名,阁楼内布局ji,ng妙,更善用风水,栽得不少花草,而又无有虫豸。日往菲薇,月来扶疏,花茵舞方才调息完毕,收敛繁芜之气,纳空间生机为几用,将残缺的元力彻底修复。待到充盈之刻,报之琼琚,草木瞬时添染春意。“羈宦新来作恶,穷途谁肯相从。追攀十日水云中,情谊知君独重。寂寂回廊小院,冥冥细雨尖风。凤山香雪定应空,昨夜疏枝入梦。”

    花茵舞难得神现忧思。她不可能永远委身在这一方天地,而如在外就需面对钺帝追捕。她现在有三个可以选择的合作对象中州,森域,蛮荒。现下中州已经开始内乱,难保其中是否有金陵谷势力混淆;况且如果有朝一日双方刀兵相向,中州也许会选择牺牲她一人,安定两者冲突毕竟她在中州只是可有可无的角色。

    森域十三骑早有残缺,十骑聚首的实力相较钺帝,应不分伯仲。但她有什么筹码获得森域的保护她想起一个故人,已死的沧氏。台面上沧氏死后尸身不翼而飞,但她曾在“风雪故人归”内,发现一种奇异的气息,而后竟在森域内找到它的归属。沧氏的去处与逆水帝君必有关联。五行内息上,两人皆运水为用,沧氏体内残留的真元,对帝君功体有极大用处。但五王岂容旁人觊觎,逆水帝君就算偷得沧氏,却也对后者神识防范无可奈何。

    森域力量强势,制衡钺帝确实不错。但现在十骑一部分被封,一部分散落;她该如何设法与他们取得联系封印森域的毕方锁分别在段非渊、江池月、九襄君身上,漂离森域的人必会出现在他三人周围。历时三十年依旧毫无进展,这些人又是什么打算。他们在等什么契机

    就在此时,连接阁楼的木梯传来轻灵有序的脚步声。花茵舞收敛心神,听来人声若妙弦,润泽而清。“忘清明前来打搅,不知前辈是否方便”

    花茵舞请他进来,见他从食盒中列出汤碗,温润的蛋香瞬时溢出。

    忘清明道“小生打早起来不见前辈用早膳,想前辈有所不便之处,故而自作打算。不知蛋羹咸淡是否还合前辈脾胃。”忘清明很是照应腹心,舀了一碗给她。

    花茵舞面对来者好意,更是爽脆道“真是多谢你了。湖海漂泊的人,哪有那么多讲究,能劳你奔走,香烛丹雪很是知足。”

    片刻之后,花茵舞已饮三碗,率真爽利,与贵家女子截然不同。忘清明望了一眼沙煲,汤羹已经见底,看来要不够吃了。而花茵舞此时擦了擦嘴,迅速收拾了碗筷,转眼过瞬,风卷残云。

    “前辈之后有何打算”忘清明问。

    花茵舞道“助纣为虐有违医德,香烛丹雪绝不可能医治钺帝。但凭我一己之力,遇上金陵谷之人难以脱身,因而需要寻求盟友保护。”

    忘清明道“与钺帝水火不容的蛮荒,是一个选择。但和同有野心的蛮王合作,前辈犹需时刻谨慎。相比之下,中州更能为前辈分忧。”

    花茵舞道“香烛丹雪曾是纵横段家的一员,多年前经历中州浩劫,段家已然沦陷。沉沦至今,段家主之鬼念犹不得解。如今中州j,i,an邪当道、人才凋敝,是而我已无意再参与百家之事。若我回归中州是你的希望,那香烛丹雪也许得向你说声抱歉。”

    “前辈如何肯定,段家主身附鬼念”

    花茵舞回答“鬼念何物,听来你已了解。此等邪祟,与千叶兰相克。千叶兰盛开之后十年不败,唯有接近鬼念时,受其邪xi,ng感染而迅速腐朽。机缘巧合之下,此花与段非渊接触并惨败凋零,我便确定他有问题。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段非渊一手遮天,难保不会对我下手,也为防他破罐子破摔,拿什么人要挟中州,我便将此事瞒下。”

    “嗯段家主为人处事之变,已引几人关注。能得前辈告知,忘清明会尽快处理段家主体内鬼念。”忘清明道,“既然前辈已有决意,清明也不多打扰。这些钱财能防不时之需,还请前辈收下。”说着从袖中取出一袋金银,赠于花茵舞。

    花茵舞笑道“这份恩情,香烛丹雪收下了。来日如需我出力,香烛丹雪绝不推辞。”

    告礼,忘清明带着食盒下楼,途中遇到小二,便将其交托。

    “哟,客官昨儿睡的可好”小二笑问。

    忘清明儒和道“有劳费心,那道安神香调得极好。稍后午膳请你多准备一份,为阁楼的客人送去。”

    小二哥有些懵懂地应下,心里却道,老板何时在阁楼安了客人

    子夜刚至,君行歌、忘清明二人默契地在楼后小院会面。两人各自会意,速速前往永昼沙海。荒漠草枯,长风烈烈,扬沙落月,再续峥嵘。半个时辰后,永昼深渊前停落两道飘灵纤瘦的影,望着足下无尽绵延的黑暗,各怀心思。

    君行歌俯身拾起一块碎石,在指尖来回捻动,道“蛮荒果然不缺奇迹。这处深渊的出现有违天道不说,沙石中更是交杂金解、森蕤之气。奇怪,奇怪。”忘清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再望深渊的目光多了几分沉思。君行歌察觉到忘清明那一眼,笑道“朋友你再多猜测,也不如实际一观。走吧,有君某护航,你的疑惑定当解开。”

    作者有话要说

    1风雪故人归鏖锋五王之沧氏根据地。

    兰庭君好久不见表姐结婚去了,小生去做了回伴娘,跟学校请了两天的假。然后接下来三天,天天在医院排队挂号

    忘清明娘亲,这一篇你又没写到4k。

    兰庭君为娘要上晚自习了嘛明天保证更新

    第54章 扬沙落月二

    话音落尽,君行歌取腰间翠管,在右手三指间微妙旋转成环,洁白纯粹的白泽尾毛随着急速旋转,眨眼便生墨色。至此,君行歌手路再变,以虚化实,从无生有,书妙妙玄机于空无。行云流水,沥沥澄源。

    六行玄机画毕,浮空水墨忽烁雷光。灵灵真个,顿时呼应月夜;风云滚变,陡然交织成毡。“行天毡”成形一刻,万物似有感应,得生生造化之势,伴随一阵电闪雷鸣。正是天神惊,鬼神动。

    “白马照青衣,鸿鹄踏歌行。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恃文盗千载,无惭世上英。”

    一笔勒山河,负手定乾坤。翠管绵延浓墨重彩,君行歌极墨再运,纳空中玄色,踏轻灵之步,渡水风而上,直取“行天方毡”,顷刻升腾入云。文盗千载果然饱学绝技而深藏不露。忘清明近处观之,更觉ji,ng彩。几息之后,只见一道雅贵绝世的影,踩一方绘彩宙宇的飞毡,如仙人乘鹤,凌云而来。红尘仰望,叹为观止。

    君行歌伸出手,探往忘清明面前。缉一瞥明豪笑意,道“走了。”

    “多谢。”

    待忘清明端坐,君行歌轻巧地转了转翠管,驾驭行天毡往深渊中去。行天毡由天然水云为锦,普世虹光为缎,纤薄轻巧,能载千斤,凡物不拟。两人前行极其平稳安然,只闻瑟瑟风声过耳,已不知入渊几丈。

    “嗯你怎样了”君行歌本细心留意周遭气流变化,突然觉得身后忘清明一言不发,安静得有些奇怪。这才回头看去,借着越来越弱的月光察觉,眼前人面色微微泛白,一对澄明的眼眸极力压抑着慌乱。看他胸口起伏,连气息也出现紊乱;再见其双手,虽是藏在袖中,也掩不住颤抖。

    “啊,”忘清明恍然抬眼,一抹浅笑勾勒得有些僵硬,“小生无事。”

    君行歌道“朋友惧高”

    “不是。”

    君行歌又道“那是怕黑”

    “没有。”

    忘清明当然怕啊,这份惧怕他无论怎样竭力掩盖,都无法藏匿。他来蛮荒确实是带了灯盏以防万一的,但是这深渊风险未知,贸然点蜡恐会引起变故。现在还有些光芒,他急需冷静下来,调整呼吸。

    “哈,朋友你果然很有意思。既然无事,那便坐稳了。君某似乎听到剑声刀风了。”

    忘清明五感已开始缓缓消弭,纳他言入耳,便凝出月盈缺护身。君行歌无愧珍宝行家,只看一眼,便啧啧称赞,于此同时,翠管溢出沁心墨香,滚滚玄墨自白毫涌出,不受地力管制,飘忽遨荡。

    此刻,默渊内暗藏阵法瞬时发动,刹那间便是锋芒毕露。君行歌感知风向变动,一聿在握,挥洒自如。道道水墨结晶化刃,迅疾诋毁针芒,玉石俱焚,同归于尽。锋针无尽,墨刃不竭。君行歌聿画山河,面对阵法而游刃有余。

    忘清明紧了紧双手,强压恐惧。初弦迸张,指掀涛澜,以潺潺琴潮冲击四面八方。镇魂惊天,邪祟木滞。君行歌原本也不觉吃力,有了琴音相佐更是轻松不少。一刻钟上下,此阵便过。

    君行歌袖手一挥,白毫吸纳浮律香墨。风雨归寂,仍执笔在手,望着脚下万丈黑渊。他道“朋友,你发现没有。”

    忘清明十指按在微震的琴弦上,勉强调息,也答“空气中金解、森蕤的气息极其浓郁,且变得焦躁不安。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虽淡却浑的土元之气。”

    这种金解气息,与那日缉拿花茵舞的二人身上所散发的极为相似,纯粹如斯,唯有钺帝。能与钺帝比肩的森蕤、土元,世上唯独葳皇、峙君两人。

    那日从深渊中出现的人,是其中何人他三人为何、且如何造成眼前这番景象的

    未及再虑,突然眉间有股酸楚。忘清明听得君行歌未及喝完的“小心”,翻手转琴,及时霍去夺命极刺。利刃失势,顿化翠叶,无力飘零。然而,一波方平,一波再起。君行歌、忘清明再度配合,墨洒琴心。

    却不料,清曲纵世、圭墨横空,只引刀阵攻势更加凶猛。刀锋叠叠,烈风旋劲,叶刃瞬息万变,森罗万象,形成困兽牢笼,命人不得前进,不得后退。

    战势恶劣,忘清明霍然扫弦,月盈缺山音飞羽;君行歌扬袖奉天,白泽聿墨蘸ji,ng灵。奈何奇术困战,两人真元愈提,来袭更是疯狂。细密汗纱氤氲朦胧,忘清明这才想起昨日落入渊内的石块。

    眼前阵法残虐肆利,如果膺惩一块普通的石头,后者绝无可能不化飞灰。而它安然坠落崖底,显然没有触发任何阵法。就此想来,此阵中森蕤气息磅礴浩荡,较之前更甚,应是由葳皇主导。莫非是遵循造化自然之理

    忘清明道“君兄,此阵应来者功体强弱而变,你我各封功体,理能突破此阵。”

    君行歌道“哦你怎知晓功体一旦封闭,我等便再无护体能为;再遇挟杀,凶险之极。你有十分打算”

    忘清明将经历说来。自然万化,一业多果,多业一果;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是为因果。

    “既然朋友你那么笃定,君某就舍命陪君子好了。”君行歌翠管回囊,直点胸口两处x,ue道。毫不犹豫的动作,爽脆得令忘清明意料之外。

    两人功体一一封闭,千万刀刃顿感威胁消失,齐化飞叶消散。而行天毡失去君行歌真气驾驭,虽能维持形体,却漂泊得再无方向。

    正当两人感到危机已过时,剧变再起

    蓦然出现的气旋,扭曲光y年轮,如混沌恶兽吞噬万物灵气,直将行天毡捻得粉碎。暂失真元的两人防不胜防,虽是极力挣扎,也不及此等算计。

    面临出乎意料的变局,忘清明身扛巨大吸力,跃身崖壁之上,反手拉住同样身陷险境的君行歌。冰冷石崖,摩得五指染血。忘清明紧攀峭壁,握着君行歌的手又用力几分。

    君行歌深思熟虑了一会儿,道“朋友,君某先前不知这是那么危险的业务。事后能加钱吗。”

    忘清明哑然,道“抱歉,小生拖累你。是我未做防备,不知阵后尚有杀机”叶刃之阵确实得以破解,说明他的方法确实没错。但是之后这一遭,忘清明也是无法预料。

    无可奈何,天妒英才。气旋张狂贪婪,终究克制两个无有反抗能力的人,将他二人一并吞没。混沌颠倒中,一片翠叶幸运地飘进忘清明衣袖中,不至烟消云散。

    忘清明在世二十四年,入世十年,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想法顺应天命吧。

    不知昏厥多久,忘清明的五感首先恢复的,是听觉。

    他听到泠泠山溪,石jian波澜,鸟语燕歌。恍如他带着迷茫,出现在那名女子面前时听到的,一般无二。

    你回来了旭的傻同怀,终究还是将你放在第一位置

    困惑在记忆深处的东西,他似乎想起了一些。

    这一念,只是瞬间,也是亘久。

    “青葙子,你在想什么。”

    却尘寰将剑随意搁在桌上,看到他发呆许久,身前的书页一直停留不动,连冬风携来的霜竹叶落满桌台,也丝毫不觉。想了想,却尘寰笨拙地伸出手拎起书册,往外边抖了抖,再原模原样地摆到他面前。

    带着微微不满的少年音掠入耳中,青葙子恍惚的神思终于回到现实,眼中映入一张俊俏僵冷的面目。青葙子似是才知他归来,恍然道“好友,你回来了。我只是想起半月前那名孩童。”

    当时与他言谈,青葙子便发觉他极其聪慧成熟。那娃儿手环舍利,应是个有佛缘的,问他姓名来去却答不知。青葙子很喜欢小娃娃,但是自己又不懂照顾,便询问了他的意见,将他送到一所禅寺里去了。

    却尘寰早听他详细说明此事,青葙子为了让那小子得好些的环境,还添了许多香火。想到这里,却尘寰有些赌气,他怀疑青葙子对谁都那么好xi,ng子,不差他一个。

    “咦,好友不开心了。”青葙子合上书,弯起月牙,笑得润泽文质。

    果然是个很好看的人。

    其实却尘寰的表情很单一,笑就是笑,怒就是怒,更多时候都是冷着个脸。但是相处久了就会发现他的心思其实也很单一。

    却尘寰微敛剑眉,却道“吾没有。”

    “耶可是好友都将眉头皱起来了。”

    却尘寰伸手揉了揉眉心,一边仍道“吾没有。”

    青葙子顺他言语,笑道“好吧,你说没有,那就没有吧。好友你常在外走动,今日可有新发现”

    却尘寰眨了眨眼睛,收回按在眉间的手,用惯用的冷傲音调回答“有啊。你看。”说话间,手掌一挥,列出许多脑袋大小的坛子来。

    五六个坛子,都用红纸麻草封得极好。但凭这模样,青葙子认出,这是酒。

    却尘寰道“吾听人说这是好东西,拿来给你看看。你猜这是何物。”

    青葙子故意问道“不知。还请好友不吝告知。”

    却尘寰盯着他许久,似是在确认什么。

    “我真不知。”青葙子笑道,一副很期待的样子。

    却尘寰随即掀开一坛,顿时浓烈酒香腾然四溢,熏得青葙子忍不住皱起秀眉。

    “他们说这是酒。”却尘寰道,“现在这个叫关外白酒,是豪杰壮士专饮的酒。你要试试吗。”

    青葙子不会饮酒,他也从不饮酒。眼见却尘寰递来的一大坛,连忙道“不可。”

    “嗯为何”却尘寰问。“吾觉得不错,才特地带给你的。”

    好友有心,用心纯然,他方才毫不犹豫地拒绝,确实很伤人心。青葙子感到好友有些委屈,又道“青葙子自然相信好友品味。只是喝酒要用酒杯,你看。”

    青葙子取出两只犀角杯,接过白酒,各自倒了一半。

    却尘寰道“是这样吗。你说的一定没错。就这样好了。”

    “嗯。”青葙子应了一声,看着却尘寰拿起一盏,凑近了嗅。

    然后,昂首饮尽。

    一口干。

    果不其然,首次接触酒水的却尘寰被灼烈的白酒激得面颊泛红。

    “好友你”青葙子也是大惊,赶忙去顺他背脊。却尘寰在他面前总是没轻没重。

    这一刻青葙子开始担心,担心自己一不留神,好友又把自己折腾坏了。

    却尘寰感到腹中烧得厉害,口中喉中都火辣火辣的。只这半杯,他清世无尘的身上便染上了酒味。

    “吾无事。”却尘寰压内古怪的感觉,接着又开了第二坛。

    青葙子“”

    却尘寰沉默地看了那坛酒液许久,再次做出惊天骇世之举。

    这一回直接捧着坛子饮了

    青葙子“”

    好不容易分开这一人一酒,却尘寰已经不大好了。步伐轻飘,皑皑白雪也踩出棉花一般的质感。青葙子知晓他这回是醉了。

    却尘寰觉得自己还能再喝,但是那坛酒已经被青葙子收去了。自以为深思熟虑之后,他闪身扑向桌上。青葙子料他一先,横身阻拦。却尘寰来不及停下动作,撞了满怀。

    青葙子问“好友你当真喜欢”

    却尘寰不闹了,抬起头望着他,有些憋屈。

    “喜欢啊。”这个东西真的能让他不去想烦心的事。“所以你为何要拦着吾。”

    “这些酒水参杂了许多东西,不似原本纯真。好友若真心喜欢青葙子可以学着酿给好友。”

    虽然他是“一杯倒”,但是慢慢练习,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却尘寰抓着青葙子的衣襟,将它蹭得有些乱了。

    神游八极,却还是回答“好。”

    忘清明动了动手臂,觉得一阵酸痛。勉强撑着自己,却见不远处,君行歌也缓缓坐了起来。

    “诶呀,朋友。咱们这算不算是,同生共死过了。”

    这是君行歌醒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兰庭君儿砸,快来给大家描述一下“行天毡”

    忘清明阿拉丁神毯

    君行歌友尽

    第55章 扬沙落月三

    忘清明笑道“自然算。君兄洪福齐天,连带小生也受眷顾。小生真心感谢。”

    两人拍散身上尘土,不约而同地观望起四周。此时天光明朗,和风薄雾。他二人身处一处废弃的庭院中,往昔山石凉亭已不堪摧残。此处空气极其清新,空旷的草地连接着一片山林,满载漆树。青山不高,弧度也极为缓和,让人觉得与天地十分亲昵;溪水清澈,在距两人十步之外汇聚成潭。

    忘清明耳尖,听到了鱼龙嬉水之声。便缓缓向前走去。

    君行歌道“看这景象,你我是被那气旋转移至他处了。竟不知这是哪里,回究竟楼要多少功夫。”

    “此处为英鞮山。”忘清明望着眼前微泛波澜的潭水,看清其中无忧的鱼儿。十来条鱼,脊部泛红而鱼肚为白,蛇首六足,目如马耳。正是冉遗鱼。认得称谓,连接满山漆木,心中便有答案。

    就山海奇观记载,冉遗鱼生于英鞮山的涴水,随北流而入陵羊泽。但观眼前景象,溪水南流,已是逆行。看来是有人转变了水流方向,阻止冉遗鱼外行。中州修真世家,乃至平民百姓皆知这种神话怪鱼具有祛魇御凶的作用,因而大肆捕杀。

    在中州、蛮荒各地,冉遗鱼早已绝迹,最近听说,也是蛮荒制香的鱼骨而已。忘清明了然,过去屠戮的速度远远超过了它们诞生的速度,种族已濒临灭绝,此地主人才设下此法,保留残余的生命。

    根据昔比叙述,钺帝栖身“金陵谷”,葳皇栖身“绿蕤仙迹”,沧氏栖身“风雪故人归”,赫王栖身“赤血边城”,峙君栖身“英鞮山”。

    永昼深渊内三种混杂的气息,土元之气最为微弱,不具摆阵效用,以刁难来者。葳皇的叶阵,懂的取舍的人也可无虞通过。而叶阵之后突然出现的气旋,由于不带任何三王气息,所以忘清明、君行歌二人毫无察觉或是防备。反而是金解之气,虽然强势,但并没有侵袭来人。如果葳皇所为是为了保护渊底或者引出英鞮山,钺帝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此番引人入局,莫非是峙君有何不测

    恰在此时,粘着在他袖中的叶片蓦然飘出,带着微弱的光辉,涣散出些许森蕤气息。绿叶有灵,无风飞旋,远去方向似有目的。

    两人察觉此状,衡量之后决意跟随。

    灵叶绕过回廊,转了宫角,连拐了个弯,飘入一座惨败的殿堂。浮雕上的神人兽物早就没了棱角,或圆或方,长的短的,勉强能够想象个布局图样来。或许从前,这座宫楼雕栏玉砌、金碧辉煌,然而暴露在岁月之下磨洗,终是归土归尘。

    满裹尘埃的王座上,两个触目惊心的窟窿,仿佛是这座宫殿的哀吼。

    无助,无能,无望。

    可怜,可悲,可叹。

    一具残破的尸体,染着干涸的鲜血倒在王座前,异常惨烈。献血喷洒在座上、阶上、墙上,四面八方都是触目惊心的腥红。灵叶在尸身上徘徊了几周,伴随不住的颤抖,仍是不信曾经良善仁德的王者,最终是这般模样。算得上壮烈牺牲吗你曾称谓的兄弟,却成了夺你xi,ng命的凶手。

    苍翠的光辉,化为荧点,轻灵落下,落在染尘含冤的尸体上,恰如好友为他苦状而流下的悲痛之泪。痛哭之后,叶片缓缓飘零,融入死者身躯,陪他最后一程。

    琴者、商人,随后赶到,对这满目疮痍,不免心生唏嘘。

    两人一眼发现殿上残缺的尸体,上前查看。却见死者身首异处,断颈处鲜血流尽,王首独落角落。

    忘清明探查了伤口,感受到一点微弱到将近虚无的气息。也确定,这是峙君。

    早已死在百年之前的峙君,不该如此模样。看尸首、血迹情形,他的亡期就在三日之内。另外,修者死去,真元七日之内出现涣散之态,而峙君体内土元之气已经极其虚弱,就像是被人吞噬之后留下的渣滓一样。

    是了,就是吞噬。

    看峙君穿着,昔日的锦绣华服被洗礼得只留浅淡不一的灰色,衣角、袖口等磨损得极为厉害。忘清明随即翻看了手腕、胸口、脚踝等多处,发现他的四肢皆有长期被镣铐、铁链束缚的痕迹。但是现场并没有此类禁锢。

    更另忘清明愕然的是,峙君胸口有两处致命旧伤,看形状是由两把不同的剑贯穿。而这两个贯体的伤口因特殊药物的填塞,并没有导致峙君丧命。但其中痛苦,唯有他自身知晓。

    列位五王的峙君,究竟为何落得如此下场。

    君行歌以气护体,撵了一些药物在指上,端看许久。道“此药材料研磨极其粗糙,但都是极品的药料。这种贯体剑伤,直接填堵的确是最有效的方法。”

    能救峙君、或是杀峙君的,黄泉之上不多。

    但救人与杀人的,会是同一人吗。

    忘清明开始厘清几日所见,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两人挑了块好地,将峙君尸身埋好,立了坟。此后,忘清明又返回殿宇,在一堆要倾不倾的书架间,翻看书册,寻找线索。

    君行歌了然,从另一边查找起来。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当他从某个书架中抽出某本杂书时,地面忽然抖动起来。或者说是整个宫殿都在颤抖,天花板上,无数的沙砾尘埃落下,石块与支柱都松动地要倒塌一般。

    一阵糟乱后,此处终于归寂。王座向后移动了几尺,留出一个方方正正的通道,通向未知的地方。

    两人各自站在通道一边,望着浸入黑暗的阶梯。

    沉默良久。忘清明道“风险不明,小生一人下去便可。劳烦君兄在外等候少顷。”

    君行歌虽是求之不得,但想起入永昼深渊时,忘清明那副紧张的模样,猜出他有几分惧怕黑暗。正要开口陪同,已是晚了一些,忘清明早已入了其中。

    阶梯共有一百三十二阶,每下一步,他有扶着墙数数。终于踏上实实在在的土地,一笼极其微弱的烛光,静止在密室书案上,不恍不惚。人鱼脂膏所制的蜡烛,可燃千年。这樽散发微微腥香的蜡烛在此照明百余年,也等不到主人归来。

    忘清明缓缓靠近那团光晕,借着烛光,看清书案上的摆设。那块黑墨被用了许久,已经短了许多;紫毫还搁在一边,没来得及收拾好。烛前一本积灰的书册开在最后一页,已经是写好了字句。

    密室内的景致还停留在当初,只有着灰尘诉说着流年的现实。

    此去经年,恍如隔世。

    钴武丁丑年三月十七。今日是小花生辰。明明是个大人了还喊着要吃糖。算了算了,叔宠她。买

    钴武丁丑年三月十八。叔捡了只小狼崽。嘿,叔被咬了

    钴武丁丑年三月十九。狼崽子被小花抱走了。为什么不咬她

    钴武己卯年八月十五。赫王那臭小子抽什么风。没事跟人逆水帝君打架,回来一身伤。还好他闺女懂事小花真的懂事。叔很欣慰

    钴武辛亥年四月二十。小花哭了。因为狼崽子不肯醒过来,赫王也不肯醒过来

    钴武乙卯年正月初三。叔警告钺帝很多次,不许打赫王真元的主意。但是他还是动手了。“争天”有那么重要吗

    钴武乙卯年正月初四。今天叔也劝诫了。钺帝不听,还打伤了沧蓝。小花第二次哭,叔很愧疚

    钴武乙卯年九月初九。本以为今天这样的日子只有小花和沧蓝肯来,没想到钺帝也来了。但是咱们五王终究不能圆满,风雪故人归出了些事儿,沧蓝来不了了;臭小子赫王也永远不会来叔这山旮旯了

    忘清明一目十行,等到阅尽,腹中情感交织。凭这一段时间,就这一本书册,演绎了一个仁慈纯善、真心待人的峙君的半生。日记中的“小花”是峙君对葳皇的昵称,“沧蓝”是沧氏的名字。自钺帝、葳皇拜访英鞮山之后,他的故事便再也没有续集。

    可想而知,那日两王为峙君真元,将其算计重创。随后因某种原因,葳皇出手医治峙君,并与钺帝联手将其关押、立阵。为免外界质疑,便称峙君暴毙。又为防止关押期间有人闯入英鞮山,两人设法将入口转移。

    那么几日前的变故,便是干扰吸收真元的阻碍消失了,于是迫不及待地将他杀死。得手之后土元易主,引发一系列异象。

    “争天”要素是抢夺他人真元,以自身运载五行。究竟是怎样的诱惑,能惹得五个知交厮杀搏命。

    峙君如此,赫王、沧氏的死,甚至葳皇的失踪,想必也另有玄机。

    但钺帝如今受困旧伤,显然还不是“争天”的赢家。

    当忘清明重出密室的时候,君行歌还在原地等他。

    “久等了。”忘清明道。

    “不久。趁你进去的这段时间,君某已四处走走。”君行歌道。

    “看君兄轻松的模样,想来回究竟楼也是眨眼的事了。”忘清明轻笑道。

    君行歌摘下腰间白泽聿,手指律动,形态逍遥。“从来处来,往去处去。气旋种种,倒是节约时间的好方法。若无别的事,咱们这就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兰庭君峙君一个出场就死了的帅大叔

    峙君这明明是个很悲伤的故事。谢谢小兄弟替叔收尸。

    忘清明呃。。应该的,应该的。。

    第三卷 森罗唯一

    第56章 造化神机一

    空山寂寂,寒鸦啼血,奇石峥嵘,昏阳颓废。嵯峨殿堂,雄立江山,表独立、切紫薇,拔擢疆崖驻千骑,蔑视万里一毫端。步兵,枪兵,盾兵,箭卫,殿前整列八百兵阵,神态举止栩栩如生,面貌表情林林总总。

    金陵谷内,冀望天下的王者身着尊华金甲、手御贵丽长兵,一步一铿锵,步步碾须弥。不可一世,深沉霸道,谁与争锋。

    此时,麾下两名杀手前来回报,日前擒捉失败的结果。

    钺帝将长兵收起,凝眼沉重,问道“是谁救走了她”

    一名杀手回答“那人速度很快,我们来不及看清。但是那人能用阵,在短时间控制他人行动。”

    “哦”钺帝抚着扶手,缓缓坐下。一言一行,不怒自威。“你们可有听到琴声”

    两人相视过后,努力回想,实在记不得什么琴声。踌躇回答之后,不料钺帝突然冷笑一声,雄掌怒提,一瞬动身。不及哼声,血jian三尺,两条xi,ng命已化手下亡魂。而无人察觉的是,一味极其浅淡的涩香从尸体上弥漫开来,混杂在血腥中,消散在宫殿里。

    殿中婢女对此早已司空见惯,见他双手鲜血淋淋,服顺地奉上绢帕。钺帝威颜冷峻,来回擦拭,擦净手中血污,将帕子丢了回去。婢女顺从地捡起,不声不响,退了出去。

    “时间音域是通玄小儿自寻死路,还是你六道之人挑衅龙威呵,孤都忘了,你早已死了。”

    钺帝重新坐上华贵荣耀的王座,附茧的手轻轻抚摸着扶手上凹凸ji,ng妙的雕刻纹饰,深邃胜海的眼中,汹涌暗潮,只等一道天响,摧毁滚滚世道。

    争天。谁也阻止不了他钺帝争夺“天道”。

    赫王已死,火元迷失,连“梵灵三昧”也不翼而飞。他见到的尸体,根本与废人无异。他历经多年寻找,终于在玄海仙门的小子身上感应到三昧之火。步步设局挑他叛道,谁知中州正道皆是些没脑子的东西,用饕餮锁将风子臬连人带魂灭了个干净,害得他失去讨寻火元的唯一线索。

    好在如今峙君殒命,土元完完整整地落入他手中。只要等他将金、土两息融合,“争天”计划就完成了第一步。葳皇那个小妮子,玩的什么把戏、藏的什么心思,他早就看穿。到底是个没用的孩子,畏世畏缩。两大靠山倒后,竟还玩起了失踪的把戏。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吗

    最好藏好自己的尾巴,别让他揪出来。

    而后,钺帝令手下兵卫严守金陵谷,封锁殿宇,准备着手融汇双元。只见帝王释出固化土元,将其悬于百会x,ue之上,气运武脉,燃起金解元焰,不灼却寒的焰火层层舔舐土元表象,渐渐融化峙君真元。自土元中开释的元力,如银河倾泻,融入钺帝奇x,ue。两种不同的真气在张络百脉中相遇,顿起冲撞。霎时,百虫噬骨之痛疯狂冲刷钺帝经脉。

    “峙君,这就是你全力一击的反抗。”一声自心底而生的蔑笑,钺帝双掌再提,内元极运,金解寒焰噌然怒盛。血骨中的冲突洗刷所带来的痛苦,只激得他的神经更加兴奋。

    当一半的固化土元已被融会贯通,经络中双气的抵触逐渐平稳,形成一个圆融的平衡。

    却在此时,杀机进犯七道携杀的长针,烁隐隐寒光,列成奇诡的形序,直逼钺帝七处死x,ue。护体金焰勃然怒张,誓要毁其作灰。始料不及,七针寒暑无惧、百毒不侵,贯穿焰火,一如蛟龙过海,轻而易举。

    钺帝杀意顿发,收起剩余土元,同时手纳气运,迫使七针纷纷偏离。然而长针不见颓然,仿佛各有灵识,规避之后又列规律,直取钺帝命门。

    庞大的狮子面对渺小的苍蝇,总需花费些许气力。更何况是如此灵巧的东西。几次攻势皆如泥牛入海,钺帝杀伐怒念不断扩大。一声喝,出手便是惊世奇招。王威震慑,奇武出袭,七针最终败退,一一落地。

    当下,一道出神入化、绝代天骄之影,踏着从容的步伐,怀着别样的心思,登临王殿。

    钺帝侧目而视。这不速之客能不惊动殿外兵阵卫士、无视鏖锋五王的威压。

    以天地为盘、化众生为棋的不知名人,负手而入,傲气凌云。窥看天机的眼目,清冷神秘的气质,着实使人不敢小觑。

    他道“玉神机代逆水森域,特来恭贺钺帝,即将成为争天之唯一胜者。”

    “哦十三骑之首,孤记得你。”一双深沉无底的眼,因来人出处,促得防备、杀机更盛。眼前人眉目清冽,暗藏算计,是个与逆水帝君一样危险的人物。

    玉神机雪袖轻扫,顿收散落长针。王威之下,仍是云淡风轻。他道“以钺帝一代天道候选者的胸怀,该不会对方才,神机小小的玩笑,而耿耿于怀吧。”

    钺帝冷哼一声,道“既然是玩笑,孤怎会当真。孤也从不与,小孩子计较。”

    玉神机道“金陵钺帝果真无愧帝王胸襟,与您相比,神机确实太过幼稚。玉神机在此,向钺帝道歉。但其实方才那拙劣的把戏,实乃挽回钺帝一命。神机斗胆请问,您体内那一分蛮毒如今已扩大到,不得不以一部分功体压制了吧。”

    钺帝锋眉收敛,眼底更加y沉。“你一早就盯上了孤那两个手下。这也是你们帝君让你恭贺、关心的内容吗。”

    玉神机道“钺帝切莫误会,神机只是恰巧路过罢了当然,也恰巧看见了救走那个女子的人。”说至此处,玉神机转手抛出一幅画卷。又道“这份小小礼物,就当是森域,为当年钺帝暗助帝君,而回报的谢礼。感谢钺帝在中州与森域中,选择了森域。”

    钺帝霍掌接下,缓缓打开,入眼只见画中一名温文如玉、气宇轩昂的文士。

    “画上此人,正是通玄南宗主亲传弟子,微山清弦忘清明。”

    森冷气氛,诡妙地维持在金陵谷内。钺帝之属,自然不会在旁人跟前发作。而意识中,却已将此人剖心挖骨。成为他的阻碍的人,他绝不轻饶。就像,峙君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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